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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审脸成谜 作者:窸壬 文案 大概是一个老师太(???)在自家本丸的故事 基本日常向 全员宠爱婶婶(没有 刀→主 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CP存在 主线如文题所示 关于审神者本人会有着重描写 日常向与正剧交错 正剧的部分可能有较为激烈的描写 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另外这是个普通的本丸 想看黑暗本丸的请点叉 所有的刀都是天使不要黑任何一位谢谢谢谢 私设有 婶婶有本名 不过应该在很后期才出现所以不要在意 后篇会有些许综漫的篇章不过都是涉及不多 搜索关键字:主角:审神者 ┃ 配角:全体刀男 ┃ 其它: 第1章 嗜好特殊的审神者   “初始刀……么?”缥缈虚幻的语气带出了这句话,无悲无喜的女性,用几乎听不出问询语气的话语询问着狐狸模样的式神。   “是的,请您在五位中挑选一位。”有着狐之助名讳的式神回应着她。   “……”女性虚虚地抬起手,宽大的衣袖下露出了一小截苍白而消瘦的手腕。“那么,就他吧。”   她用着对待人类的人称词,指向了其中的一把刀。   “山姥切国广。”   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也就可以将灵力注入本体刀来唤醒其中的付丧神了。   有着耀眼金发的与清秀面容却将其隐藏在白布下的青年用隐藏着自卑的语气做着自我介绍。   “我是山姥切国广。你……………………………………”   后面的大段沉默来源于山姥切看到了自己的审神者的面容后的反应。   长长的白色头巾垂至肩膀,在露在空气中的颈部的部分看不到审神者的头发,让人无法判断她是将头发完全用头巾包裹了起来还是真的没有头发,仅仅这一点自然不会让山姥切如此失态,更加难以置信的是,他看不到审神者的脸。   白色头巾下面便是一张覆盖了整张脸的黑色面罩,根本无法窥见她的面容一丝一毫。   身上的衣服则是长至脚踝的黑色连身长裙,带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不可思议的是,即使他无法看见审神者的面容,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审神者正认真地看着他。   “山姥切国广,我们走吧。”她对于之前山姥切的失态没有丝毫在意,慢悠悠地转过身,一座本丸便呈现在了他们身前。“谢谢你之前的指引,狐之助,到此为止就够了。”   由于这位审神者的特殊性,狐之助在一开始就已经向她说明了所有的事情,大到时间溯行军,小到本丸的各种细碎的事务,她无一不是安静地聆听着,中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在狐之助全部讲完之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狐之助的任务的确已经完成了,于是也没多说什么,消失在了原地。   “山姥切国广……”带着目前本丸里唯一的刀往锻刀室走去,审神者咀嚼了一下他的名字。“稍微有点长……能直接叫你国广吗?”   “……我这样的仿品,怎么样都好。”女性审神者的声音平缓而柔和,她语速慢慢地,将他的名字逐字认真地念了出来,让他有了一种自己是被放在心上的错觉。   对,这种肯定只是自己的错觉。   今天不过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上来就对陌生人如此挂心的人,是不存在的。   “你的想法,真的是怎样都好吗?”她的语气不变,仍旧是让人心安平静的柔缓,同时前进的脚步也没有乱。“你的话听起来,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你的真心。”   “是不是真心很重要吗?”山姥切语气冷硬地顶回去。“在你得到更强大的刀之后,就会把我这个仿品丢到一边去吧?有必要在意我的想法吗?”   即使被自己的初始刀如此顶撞了,审神者的情绪也没产生一丝波动,她本身像是一座被厚厚的透明的冰块封住的湖泊,能够一眼看到她,却无论如何也激不起丁点波澜。   “……现在跟你说大抵你也不会信我……”她像是叹息一般溢出了这句话。“那我只对你说这样一句吧。”   “佛渡众生,而众生平等。”   锻刀室内,被小刀匠放进锻刀炉内的刀胚已经成型,根据长度以及样式来看,是一把短刀。   短刀的冶炼完成速度快得惊人,很快,一把已经呈现出了自己原型的短刀被交到了审神者的手中,只等着她来唤醒里面的付丧神。   在注入灵力之前,审神者突然抬了一下头,正站在她身边的山姥切可以感觉到她的眼神有一瞬扫过自己,正反射性地想要开口的时候,小巧的短刀发出来淡淡的白色光芒。   “我是今剑!义经公的护身刀哦!怎么样,很厉害对吧!”很有精神,蹦蹦跳跳的骄傲的小天狗在审神者面前这么说着,未等他对审神者堪称怪异的模样发出疑问,就感觉鼻尖呼地萦绕上了一股淡淡的,并不腻人的香气。   “谢谢你回应我的呼唤,今剑。”审神者虽然身形消瘦,但是个子却相当高,只比山姥切矮了一丁点的女性弯下腰,给了小短刀一个拥抱。   今剑吞下了涌到喉咙的问题,乖巧地被审神者拥抱着。女性的怀抱并不宽大,但是揽住他绝对是绰绰有余。   “主公大人,主公大人!”审神者牵着幼童模样的短刀的手缓慢地走着,金发的打刀沉默地跟着他们的后面,活泼好动的今剑还是没按捺住,欢快地在那里嚷嚷着。   “嗯……?”审神者哼出了鼻音,是示意今剑尽管说的意思。   “主公大人的头发,还在不在呢?”   今剑认为脸可能会触到审神者不好的回忆,所以他特意换了一种问题,不过他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实质上和之前的问题没什么两样,一样有可能伤到审神者。   跟在后面的山姥切紧紧地蹙了蹙眉,显然认为这个问题不合时宜,但是今剑已经问出了口,他如果刻意地这样提出或许对于审神者的伤害会更大……而且,尽管想要极力否认,但是他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对于审神者的好奇。   “头发……?是在的哦。”她的话语中似乎含了几分笑意,听上去比之前多了几分人间气。“都好好地,在这里。”她用空闲的手轻轻戳了一下头顶白色的头巾。   “有的啊……”今剑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声。“……为什么不放下来呢……”   “你说什么了吗,今剑?”因为今剑刚才是自言自语,是以审神者并没有听到他具体说的是什么,今剑正想开口,山姥切突然快步上前和他们并肩,站在审神者右侧的他小心隐蔽地看了一眼在审神者左侧的今剑,眼神中蕴含着的意味让今剑一目了然,小短刀也终于明白自己的话说得不妥,于是又把问题咽了回去。   “不,没什么哟,主公大人!”他仰起头,对着窥不清面孔的审神者笑。   “唔……”审神者轻轻地应了一声,突然将脸转向了自己的初始刀。“是了……得公平一点。”   山姥切听见她那么说之后,自己垂在身侧的手便被她轻轻地握起。骨节分明的手在刚碰触到他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在抚摸本体刀,太冰了,这真的是人类会有的温度吗?分明是微风和煦的春季,从她的身上却感觉不到暖融融的春意。   她牵着自己的手的力道非常轻,是稍微动一动就能容易地挣脱开来的程度。   “话虽这么说……也不过是我自作主张的认为而已。”她虚握着山姥切的手,带着两位付丧神继续往前走。“国广如果不习惯的话,甩开也没有关系。”   都这样说了,如果真的甩开才真的会很不好意思。   于是山姥切保持着沉默,只是手上的力气稍微加大了些许,使审神者的手不至于在他不经意间滑落出来。   “不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面对即将奔赴第一个战场的两位付丧神,审神者略含担忧地这么问着。听到她这样的问话,一大一小的付丧神对视了一眼,罕见地生出了默契,一前一后地开口了。   “没关系没关系!主公大人只要待在本丸等我们回来就好了!不过我回来之后要陪我玩哦!”“……我们会很快回来的。”   “那么,将这些带上吧。”审神者的双手伸出,凭空地,在她空荡荡的掌心内出现了三枚金色的圆球。“这是我刚才制作的,应该能对你们起一些保护作用。”   初战便带的是全特上刀装出阵,倒是相当罕见的事情,大多数本丸的审神者一开始都会将大量资源投入到锻刀中,刀装便会被暂时地抛之脑后,不过他们的审神者显然是个异类,要问为什么的话。   “主公大人,不再锻一把刀吗?”今剑这么问审神者的时候,审神者轻轻地低下了头,用着有些犹豫的口气说着。   “……预备的资源,目前都被我用完了……”   山姥切和今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显然不好意思了的审神者。   “……制作刀装还蛮有意思的……一不留神就……”   今剑眨巴了几下眼睛,对着审神者和山姥切说了一句“等一下”,就充分发挥了短刀的高机动性,蹿到了刀装的存储室,顺路还瞅了一眼仓库。   回来之后,小天狗的脸色有些复杂。   “主公大人!”   一团孩子气的短刀前所未有地严肃了起来。   “……嗯?”   “请放心!我和山姥切一定会带回新的同伴的!”   “嗯。”   “所以,主公大人在我们外出的这段时间,暂时不要独自制作刀装,可以吗?”   “……………………嗯。”   得到了来自审神者迟疑但还是许下了的承诺之后,小短刀这才喜笑颜开,和沉默寡言的山姥切开始了传送。   在确认审神者的身影已经不在了之后,山姥切将含有询问意味的目光投向今剑。   “主公大人做的刀装已经让储存室爆满了。”   “但是那里面全部都是中级和上级的。”   “所以……”   一大一小看着被自己装备着的三个金色的刀装,心情忽然就沉重了起来。 第2章 本丸招募厨师中   “这个就是我们在途中找到的新同伴!”由于有金色给力的刀装的庇护,以及第一个战场真的没什么难度,山姥切和今剑没花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一直坐在走廊的地板上静静等待着的审神者从山姥切的手里接过了小巧的短刀,指尖轻轻地划过刀身,而后为它注入自己的灵力。   很快,其中的付丧神便显出了他的模样来。   “我是,五虎退。那个……没有击退老虎……对不起……因为老虎好可怜啊。”看起来柔弱纤细的少年小声而怯弱地做着自我介绍,声音到后面甚至开始带上了哭腔,颤抖了起来。   “没有击退老虎,并没有什么关系。”审神者在他面前俯下身来,即使被黑色的面罩挡住了脸,五虎退也能感觉到平和而温柔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脸上。“拥有怜悯之心,是难能可贵的,并不是软弱的表现。”   似乎是被审神者话语的内容惊到,五虎退大睁着金色的眼睛,看着审神者脸上大概是眼睛的位置。   “不过……”   这个转折被审神者拉得有点长,无论是当事人的五虎退,还是在一边的今剑和山姥切,都仔细地倾听着。   “要学会判断。”   “哪些是值得怜悯的,哪些是不值得的,希望你能分清楚……”   “我,我会的!主公大人!”五虎退结结巴巴地向审神者承诺着,他觉得审神者应该是笑了的,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明明是冰冷得不似人类的温度,被触摸过后的地方却反常地变得炽热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审神者慢悠悠地夸奖着短刀,得到了赞许的短刀也仰起脸,用怀着些许孺慕之情的眼神看着审神者的面部。   站在一边的山姥切和今剑总觉得这副场面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整得跟爷孙同堂其乐融融似的。   “如,如果我做得好的话,那,那个……”五虎退嗫嚅着,后面的话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但是留恋着审神者刚才举动的短刀,还是鼓起了勇气。   “主公大人,能多,多摸摸我的头吗?”他说完就深深地低下了头,脸涨得通红。   “对……对不……”未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道歉,刚刚消失了的触感回归,审神者细细地抚摸着他柔软蓬松的银色头发。   “没有问题。”她的手摩挲着。“如果我能够给予,我自然不会吝惜。”   “对于今剑和国广,也是一样的。”   “啊!小……小虎!”五虎退的声音混含着焦急,颤抖着响了起来。   一只小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审神者的脚边,正直立着抓挠着审神者脚踝的裙摆部分。   在被掀起的小部分布料下,付丧神们也看到了审神者原本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脚踝的真实模样。   比她的手腕就粗了少许,外凸的骨头十分明显,透露着非常病态的苍白,血管非常清晰地排布在皮肤的浅层。   审神者本身对这一点该说是无所觉还是不在意呢,她只是弯下腰将那只小老虎捧起来,而后用指头轻轻戳了戳它的额头。   不含惩罚意味的,只是含有淡淡的宠爱的举动,让实质上还是有些担忧的五虎退放下心来。   真是温柔的主公大人。   他这么想着。   对待老虎们和他,是一样温柔的呢。   ……   …………   ………………咦?   被审神者吩咐去把出阵的服装换成内番服的三位付丧神根据审神者的指示,来到了手入室。依旧穿着那套服饰的审神者拿着一整套的修复工具,静静地坐在里面等待着他们。   “来,将本体交给我……”她将修复工具放在一边,先是向他们伸出手来,三位付丧神乖乖地照着她说的做,山姥切依旧保持着沉默,五虎退则是怯弱地没能说出话,只有今剑替他们开了口。   “主公大人要为我们手入吗?可是我们都没有受伤啊。”   审神者将今剑的本体抽离出鞘,无损的刀身锃亮,确实没有任何受损的痕迹。   “这是慰问。”取出箱内干净柔软的奉书纸,将少许灵力抽出附在其上,而后握紧刀柄,开始按照一定的节奏擦拭着刀身。“对刀来说,日常的保养也是必需的。”   本体被好好爱护着的心情以及被保养时的舒适让今剑的脸蛋泛起微红,他不时看看审神者,又看看自己的本体刀,磨磨蹭蹭地,慢慢地挪到了审神者的身边。此时她正将刀放在以灵力托起的绒布上,为刀身做着回盘的工作,注意到今剑的小动作,女性审神者并没有说什么,任由他靠近自己。   小天狗靠着审神者静静地坐着,活泼好动的他现在安静异常,凝神看着审神者行云流水的动作。   等到今剑的保养工作完成,小天狗已经倚在她的一侧膝头睡沉了,她将小天狗的头发理了理,没有叫醒他,由着他继续睡。   下一把被拿起的是五虎退的本体,小少年在审神者拿着短刀有所动作前,就先鼓起勇气来到了她的身侧。   “主,主公大人……”已经刻意压得很轻的声音还是被审神者的动作阻止了,但是接下来的,就是她揽过五虎退纤细瘦弱的身躯,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侧。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她传递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五虎退腼腆而满足地笑了笑。   等到最后一位的时候,山姥切看到审神者用她的灵力在空中划出了一行字。   「让国广久等了,抱歉。」   “……没关系。他们是孩子,而且我只是仿品,不用这么在意也没关系。”   “……”清浅的叹息声从她那里传出,未等山姥切反应过来,他已经跟刚才那两把小短刀一样,倚靠在了她的身上。不过本身比审神者来得高大的付丧神这样的姿势,乍看更像是审神者依偎着他。   “喂……!”他刚出声就被审神者示意噤声,而后新的一行字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是公平的人。」   她这么说了之后,就自顾自地开始保养山姥切的本体,尽管付丧神想挣扎,但是被审神者的灵力牢牢地禁锢在了那里,况且他也顾及到审神者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体情况,没怎么敢用力。   结果自然是他也在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在完成了今日的保养工作之后,审神者看了看倚靠在自己身上的两小一大,慢悠悠地起身——将原本坐着的自己在一瞬间替换成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式神,自己则是获得了自由。将今剑散落的头发以灵力梳好,把压在五虎退腿上熟睡的小老虎移到一边的地板上,再把山姥切落下的白布重新盖回他的头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审神者才静悄悄地离开了手入室。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黄昏时分,从手入室那边传来了短刀们的惊呼声,其中也夹杂了山姥切被掩盖的短促的倒抽冷气声。   待审神者赶到手入室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两把短刀正在与自己一般模样的式神旁边一边摇晃它一边抹眼泪,凄凉地叫着“主公大人”。山姥切则深深地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紧咬着嘴唇,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所以当他们看到活生生的审神者站在门口的时候,一时间全愣住了。   “……这事情怪我。”   审神者拿着帕子给两把短刀擦拭着眼泪。   “我给式神下的是只有不要动的命令……结果忘了让它执行通知你们的命令……”   今剑和五虎退还有些许哽咽,他们在醒来之后就看到审神者静静地坐在那里,无论怎么呼唤怎么晃动都没有任何反应,真的是吓坏了他们。山姥切被他们吵醒后也有试图唤醒忠实地执行着命令的式神,当然也是无果,相处不到一天的审神者,就这样没了吗?   痛彻心扉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下子感觉有些空落落的,稍微有点,一点点的难过吧。   无法否认的是,在听到审神者不好意思地解释着原委的时候,他那个时候,稍微有一点,稍微,有点开心吧。   安抚好两把小短刀之后,审神者来到山姥切的面前。   “来,不能厚此薄彼”她拈着一颗裹着素净糖纸的糖果,伸到山姥切的面前。“让你担心了,国广。”   本来不想接受糖果这种礼物的山姥切垂下眼,伸手从她那里取走了这颗糖。“……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嘟囔着。   “这次匆忙……以后我会备好相应的东西的……”孰知审神者非常认真地做出了应答。   “……”你是这里的主人,其实并不需要为只是刀剑道具的我们付出那么多心力……像是这种话,山姥切还是没有说出来。大概说了也没有用。   他这样想着。   审神者当时的离开是为准备晚饭,偌大的本丸现在还很空旷,能够帮上忙的人还很少,除了审神者以外只有山姥切是属于年长一些的类型,今剑和五虎退还是一团孩子气,也没指望他们能够忙活厨房的事务。而且考虑到今天才让山姥切上了战场,秉承着他们需要休息的理念,审神者独自在厨房忙活了开来。   “明日我会去万屋采购一些食材的……今日就先将就吧……”如此说着的审神者,将她做好的晚饭摆到了三位付丧神的面前。其实这种程度,根本不需要“将就”。盛得满满当当的白净的米饭,正散发着好闻香气的肉羹,煎烤得正好的烤鱼,以及金黄的天妇罗。   五虎退小跑着到上位要向审神者道谢,得到了审神者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之后正要下来,然后他看到了审神者今晚的晚饭。   “主……主公大人……”他不安地低下头,表情有些难过。“……不用为我们做到这种程度的……”   “……嗯?”没听懂五虎退的意思,审神者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欸?怎么了怎么了?”今剑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不对,放下饭碗也过了来。山姥切有点不放心,犹豫了一下也跟上前来。   他俩在看到引起话题的审神者的晚饭的时候,也露出了和五虎退有些相似的表情。   就算不和他们的晚饭做对比,审神者的晚饭也寒酸得可怜。   只填满了小半个碗的米饭,几根飘在白开水上没有一定点油脂的青菜,和半根盛在盘子里切开的清蒸茄子。   这就是审神者晚饭的全部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太可怜了。   “……莫非是因为我的晚饭吗?”注意到他们视线一致地盯着自己的晚饭,审神者这才明白过来。“无须在意,我茹素,这是很正常的搭配。”   三位付丧神还是沉着脸不说话。   “……?”审神者又思考了一下。“莫非你们嫌今天的晚饭过于油腻了吗?那样的话就把这两样拿去吧,我不要紧的。”她说的自然是那碗青菜白水汤和半根清蒸茄子。   “对我来说,这两样还算分量挺多的了,不要介怀。”她说着就端起了自己那分量极少的饭碗,打算带回自己的房间用——如果付丧神没特别要求的话,她一般只是来这里走个过场,真正用饭是在自己的起居室里。   然后付丧神们手忙脚乱地拦下她,把青菜和茄子盛在食盘上,由山姥切跟着送到她的房间——所有试图向她多塞一点荤腥食物的举动,全部被她婉言拒绝。   ……审神者以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付丧神们前所未有地好奇了起来。   并且下了一个决定。   一定要尽快,带回一个会做饭的同伴。   就算茹素,也不是这个法啊。 第3章 审神者委屈了   “是吗……?你会珍惜我吗?”少年的声音在天才刚蒙蒙亮的本丸里响起,和他并肩走着的女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你现在不信任我也是很正常的……”感觉到审神者平静无波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扫了一圈。“不过,我会用行动来证明的……”   她说完就提起脚步,继续往着她原本就打算好去的地方前进。   “现在要去做什么呢?”大和守安定不知道审神者要去做什么,她也没对他下达其他指令,只能继续跟着她一起走。   “做早饭。”审神者回答了他。“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厨房,也可以去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按照自己想的来做就好。”   大和守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在他的认知中,审神者是这座本丸的主人,日常起居一般都是由作为付丧神的刀剑男士们进行打理的。但是这位审神者却说,要自己去做早饭……?   怀着对审神者的好奇,他选择了跟她一起去厨房。   审神者的动作慢条斯理却不失美感,覆盖在她脸上的黑色面罩于她而言似乎没有任何阻碍,至少每一次菜刀都能够精准地贴着她的指尖切下,在锅中煎煮的食物也会被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给捞起来。   “这样子看不见没关系吗?”自知在厨房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的大和守站在一边,看着审神者忙活,不经意间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是用眼睛来看的……”将煮得恰到好处的热腾腾的白米饭盛入碗中,审神者以平静的口吻怪异的内容回答了他的问题。“所以没关系,但还是谢谢你。”   他并不是纯粹出于关心才问的,听到她认真的道谢,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但是在那之后他又认真地思考起审神者所说的话语的意味。   不以目视,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他思索期间,审神者已经将四份丰盛的早餐装盘摆好了,碗筷碰撞的声音拉回了大和守的思绪,他看着数量只有四份的早餐的时候表情转为了不解。   “只有四份早餐……?”审神者在之前已经简单告诉过他本丸目前的人员构成了,除他之外还有三位刀剑男士,加上他和审神者总共有五位。   “啊,这是你们的早餐。”审神者跟他解释着,继续忙活。“我和你们的早餐不一样。”   也是,毕竟是人类,和他们这些付丧神是不一样的,她也有自己的口味吧……冲田君也是有自己的嗜好的。   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大和守在看到审神者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饭之后脸色变得很奇怪。   “……主公,你就吃这个吗?”不是大和守认为审神者给自己准备特别的早饭不好,问题是这早饭本身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至少从他以前的记忆来说,不会有人把米饭用水冲开再丢几条胡萝卜丝当做早饭的。   而且米饭的数量也很少,换成他们用的勺子,大概只有满满一勺的模样。   “嗯。我茹素,不要在意。”今天的审神者,也是这么回答的。   不不不不不不。这已经不是茹素不茹素的问题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审神者多吃一点,而且他也隐约有感觉到,在审神者认定了的事情上,是很难说动她的,感觉上很好说话的审神者,只不过是没有触到她不能退让的地方而已。   那么,除了这个以外,她其它的底线又在哪里呢?   使役着和自己相同外形的式神将准备好的早饭送去共同用饭的餐厅,审神者本人则去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其他付丧神。   当然,大和守还是跟着她一起,也算是认识一下作为同伴的其他人。   首先到的是五虎退所在的房间,审神者先是轻轻地敲了敲门,以她对五虎退的理解,这个孩子这样大概就会醒过来。果然,在她敲了门没多久之后,房间内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主公大人……?”五虎退的声音从门后细细地传来,审神者应了他一声,于是门被打开,已经穿戴整齐的五虎退在门后探出头来,看见审神者之后羞怯地笑了起来。   审神者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他的头,然后侧过身,显出站在她身后的大和守来。“这是我今天早上新锻出的大和守安定。”   “啊……大和守先生,你好,我是五虎退。”大和守也向五虎退礼貌地打了招呼,审神者在通知五虎退洗漱完毕之后去餐厅之后就前往下一个房间了。   “今剑,今剑。”叩着门的同时,审神者也在呼唤着付丧□□字,不过显然和能够轻易叫醒的五虎退不一样,今剑的房间内没有丝毫动静。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的审神者推开门,娇小的短刀正将自己整个裹在被子里,还在沉沉地睡着。   走上前,小小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审神者将冰凉的手轻轻地贴在今剑柔软温热的脖颈上——   “咿嗷嗷嗷嗷嗷!!”穿着白色寝衣的今剑一个激灵从被褥上跳了起来,审神者则像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非常自然地收回了手,看着神情半迷糊半清醒的今剑。   “主公大人……!真是的……”今剑倒也没生气,语气与其说是不满更像是小小的撒娇。“不要这样吓我啊……”也许是因为还没完全睡醒的缘故,他竟然直接扑到了审神者的怀里,审神者则是伸手牢牢地接住了他。   “嗯……”审神者暧昧地应着。“这只是特别措施……”   “唔唔……可是,真的有点吓人啊。”今剑嘟哝着。“以后,以后主公大人只要在这里呼唤我的名字,我一定会醒过来的。”   “所以呢,所以……”   “好…”审神者抬起一只手,将今剑散落的内番服以灵力作为牵引聚集到手上,放到今剑的面前。“洗漱之后去餐厅,我准备好早餐了。”   “好——”今剑软软地应着,视线扫到了站在门外的大和守。“主公大人,那是新同伴吗?”   “嗯,那是大和守安定,我之前刚锻造出来的。”审神者回答着。“一会儿再正式地和他打招呼吧。”   最后的则是山姥切——   完全不需要去叫醒他,当审神者带着大和守来到山姥切的房间附近的时候,就看见披着白布的青年正站在庭院里安静地眺望着远方。   “早安,国广。”率先出声的是审神者,听到她的招呼,他便转过头来,碧绿色的眼瞳转到审神者那一侧。   “早安。”他向审神者轻轻点头,瞥到她身后的大和守。“山姥切国广。”   “大和守安定。”大和守也知道山姥切就是审神者的初始刀,想一想,也许这样子的性子比较适合这位审神者,如果换成曾经的同伴加州清光的话——   大概他会很难适应吧。这位审神者是不偏不倚的,不像是会偏爱于任何人的存在。   今天也是要出阵的,目前的本丸连凑够一支部队的人数都不够,得加紧从战场上带回新的同伴。   ……虽然也可以通过锻刀获得新的同伴,不过由于之前审神者的兴头上来,资源全被用来做刀装了,今早锻出大和守的资源还是用时之政府每日固定的补给的。不过还有些剩,审神者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拿来制作刀装。毕竟之前她做的特上的刀装只够山姥切和今剑使用,要分配给五虎退和大和守还是不够,一人一个都不够。   付丧神们也对审神者的决定表示理解,不过只有一点是他们坚决要求的——   “请让我们一起去,不能只让主公大人在那里为我们忙碌!”   这是今剑和五虎退商量了好久决定说的话,也代表了山姥切和听今剑说过原委的大和守的意思。这样的话语应该不会让审神者听起来难堪吧……他们是这样想的。   ……   …………   ………………   “好。”沉默了半晌,坐在上位的审神者蹦出了一个字。   ……果然还是让她听出来了吧。   在制作刀装的房间内,留下的资源正好可以根据消耗最低的公式制作十个刀装,在场的一共有五个人,正好每人只做两个。   结果——   审神者,两绿。今剑,两金。山姥切国广,一金一绿。五虎退,两白。大和守安定,一金一白。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小房间里弥漫开来,原本因为自己制作出最上等的刀装而沾沾自喜的今剑在看见审神者手里两个绿色的小圆球时也低下头,把自己搓出来的两个小金球藏了藏。   “……你们都做得很好。”审神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用非常正常的语气开了口。“把最好的刀装带上,准备去会津吧。”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事的样子……?付丧神们小心翼翼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听从审神者的号令整备好,准备出发去战场。   “对了,这个给你们。”审神者平摊着的手中凭空出现了四枚御守,但是又和时之政府的标准制式不同,中央的是一个“卍”,旁边的花纹则是一朵朵莲花。“以防万一,这个能在关键时刻保护你们。”   “如果遇到必须动用这个的情况,一定要立刻脱离战场回来。”   “那么,祝武运昌隆。”   付丧神们将御守妥帖地收好,郑重地向审神者道别之后,奔赴战场。   在他们离开后,审神者坐在回廊里,垂着头,盯着手里的两个小绿球。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委屈的感觉从她身上传出来。   在付丧神们离开不久后,负责替时之政府传达信息的狐之助来到了她的本丸,在一感知到狐之助的存在的时候审神者就收敛好情绪。   “审神者大人,请去时之政府一趟。”   审神者应了一声,正要出门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招招手,她那装着小判的小布袋就来到了她的手中,又思考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式神。   “如果他们回来了,就告诉他们我的去向。”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由你保护本丸,具体判断标准与以往一样。”   施术者对于式神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具有言灵作用的,以保证式神能够准确忠实地完成任务。   “是。”   于是审神者放心地出了门。 第4章 终于凑齐一队了   外出的时间比审神者预计得要长,同时外出的付丧神们也确实没花多少时间就攻下了会津的王点回来了,主要归功于平时看着文静斯文,但一到战场上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大和守安定,就连王点的主将也是他亲自斩于刀下的。   同时他们也成功地在王点找到了一把刀带了回来,据五虎退的辨识,那是他的兄长,乱藤四郎的本体刀。有新同伴加入总归不是坏事,整备好东西之后他们便回到了本丸。   一出现在庭院内,审神者原本安排好的式神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各位付丧神大人,主人现在正在时之政府。”尽管也是平静的语调,也是同样的音色,但是式神的话语听起来就是比审神者少了几分温度,这也让付丧神们迅速反应过来。   “主,主公大人现在不在啊……”五虎退抱着乱藤四郎的本体刀,稍稍有些失落。“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看到乱哥哥啊……”   山姥切倒对这个不是很在意,他犹豫了一下,向式神发问。   “她有别的交代的事情吗?”   “如果有受伤得特别严重的付丧神大人会由我即刻向主人传达信息,她会立刻回来。如果由我判断并不严重的话,诸位可以由我进行简单的手入,也可以等待主人回来。”   除此之外审神者吩咐她的只有保护机制的事情,不过她认为这点不需要向付丧神们提起,所以并没有说明。   “这是主人为诸位留下的,请用。”式神不像正主那样拥有直接就能将物品牵引过来的灵力,所以是普通地进入厨房将审神者准备的小甜点拿了过来。   共计四串仙人团子被摆在精致的盘子上,呈到了他们的面前。   等到团子全部被拿走,式神将盘子放回厨房,然后回到庭院里拿着扫把开始扫地。   嘴里嚼着一个团子的今剑看着式神的动作,像是不经意一样提起来。   “主公大人的式神,是和她长一样的么?”   五虎退坐在回廊上,晃着细长的小腿开心地拿着那串团子还没吃,听到今剑的话,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大概……?”   大和守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把好奇的目光投到了小口吃着团子的沉默的山姥切的身上,被他带得,另外两把短刀也不自觉地看向山姥切。   后者不自然地拉了拉身上的白布,以挡住他们的视线。   “……她有跟我说过,”他闷闷地开口。“式神是以她为原型制作的,所以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不愧是主公的初始刀!”大和守笑眯眯地说着,山姥切则是垂下眼侧过脸,抿了抿嘴,似乎是稍微笑了一下。   结果原本悠闲的休憩时间就在他们的讨论中变成了以“谁去揭掉式神脸上的面具好来看看审神者长什么样”为中心论点的答辩。   大和守安定选手,得到了这个机会。   由于今剑和五虎退的身高不够,山姥切又怎么样也不肯去揭式神的面具,所以任务就落到了只是略比审神者矮一点的大和守身上。   另外三位虽然不亲自动手,但还是跟在他后面以期也在第一时间能够看到——山姥切是半不情愿地被两位短刀拉过来的。   式神对于他们的靠近有所感知,她停止打扫的动作,抬起头,漆黑的面具正对上大和守的脸。   “呼——”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的大和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她的面具伸出手,即使手逐渐靠近,式神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像是任人随意摆弄的玩偶一样。   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面具,正要掀起的时候,以式神为圆心,以他们所有人在内的距离为半径,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正在万屋挑选东西的审神者指尖一颤。   “噢噢?被什么吓到了吗?”   “怎么了吗,主人?”   “抱歉,稍等。”审神者异常干脆利落地丢下了四个字,下一秒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留下刚才说话的两位付丧神面面相觑。   审神者在感知到自己留下的式神启动了自爆装置的同时还感受到了附有自己灵力的御守全部发挥了其作用而消失的痕迹,追踪灵力消失的位置才发现都是在本丸里,判定本丸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的她直接转移回到了本丸。   “怎……”直接转移到庭院里的审神者才刚发出一个字就陷入了沉默。   “主公!/主公大人!”   她的四位刀剑男士,都浑身脏兮兮地坐在地上,看到她的出现异口同声地喊着她,脸上都带着惊讶——不只是针对审神者的出现,还有原本式神所在的位置。   现在已经变成了三米深的大坑。   “……之前感知到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审神者话语里的无奈情绪清晰可见。“……果然是你们,触动了式神的自我防御机制。”   她捡起地上已经焦黑了的纸人碎片,因为自爆得过于彻底,她连读取纸人的残存记忆都没办法。   “……还好有我的御守保护你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唯一庆幸的只有这一点,付丧神们本身没有出什么事。   付丧神们经过审神者的提醒,才明白他们之所以能在那样的冲击波下毫发无损的原因。   “对不起。”这次是他们有错在先,不仅毁掉了审神者留下的式神,还轻易地浪费掉了审神者制作的御守,所有的付丧神都低下头,神情愧疚。   “无妨。”审神者是真的没生气。“你们有好奇心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这个坑得由你们自己来负责。”   她指的自然是式神自爆形成的大坑,付丧神们忙不迭地应下,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万万没有再让审神者为这个操心的必要。   “好。你们触动自爆的原因我不追究,等一下我给你们讲清式神的注意点。”   审神者说完就消失在了原地,就在付丧神们不解审神者为什么还要离开的时候,她又迅速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不止她一个人。   “介绍一下。”她站在一侧,将两位新面孔展现给他们。   “这位是鹤丸国永,这位是小狐丸,都是太刀,是我从时之政府带回的新同伴。”   被她点到名的两位付丧神也友好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哟,我是鹤丸国永。”身穿雪白羽织的青年微笑着打着招呼,看起来温和而无害。   “虽然叫做小狐丸,不过块头可不小哦。”相比之下,另一位笑起来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的白发付丧神更加具有野性的气息,不过也只是气息,他表现出来的是一派有礼的模样。   纷纷交换了姓名之后,五虎退迫不及待地将之前一直贴身带着的短刀交给审神者。   “主公大人!这是我们从会津带回来的!”   小巧的短刀被审神者接过,她没有犹豫便将灵力灌注了进去,于是,付丧神便有了现身的人类躯壳。   “我是乱藤四郎哦……”“乱哥哥!”如同女孩子一般打扮的付丧神的自我介绍才说到一半,便被扑上来的弟弟给打断了。   “不行的哟五虎退,我还在跟主公介绍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见到兄弟也同样高兴的乱还是搂紧了五虎退,笑得相当开心。   “无碍。不用在意我。”在五虎退将眼神投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审神者这么说着,向乱伸出了手。“欢迎你,乱藤四郎。”   乱大大方方地拉住了审神者的手,一边搂着五虎退,一边拉紧了审神者的手站在她的身边。   “那么,既然全员到齐了,我也正好告知你们一下关于我们的本丸的特殊之处。”   接下来便是正式的话题,所有的付丧神听到审神者的话语,都收敛好表情,认真严肃地听讲着。   “由于我本身的特殊性,这座本丸所处于的时空缝隙中是最为危险的一批。”   本丸是建设在游离于历史外的时空缝隙中的,但并不是所有的本丸都处于安全的地段,越是危险的地段,越容易被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定位到,进行上门讨伐,对于审神者的安全保障系数大大降低。不是政府不想要征集有足够自保能力的审神者,但是本来拥有灵力的人类数量就不多,而那些有强大实力的“非人类”一般不会响应政府的征召,这就形成了很尴尬的局面。   而这位审神者是少数愿意回应政府征召的,实力强大的——“人类”。   ……至少,她的确不存在非人的特征,也确乎没有任何精怪的气息。   当然,作为补偿,政府这一次就特地给予了她两把太刀,日常的补给也是相较其他安全的本丸来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旦离开本丸就要留下具有防御机制的式神的原因。”   审神者接下来讲的就是有关于式神的防御机制的问题。   总结起来,就是以下三点:感受到敌意;受到攻击;面具被触碰。   审神者说出来之后,之前让式神爆炸的几位付丧神立刻就知道了她为什么不追究他们的原因。   因为她明白,他们既不可能对她的式神产生敌意,也不可能攻击她的式神。   不过不知情的另外三位付丧神关注的点却是其他的。   “呐呐,主公。”乱扯了扯审神者的手,审神者便低下头去看他。“?”   “主公很强吗?为什么要让自己置身危险呢?”乱仰着头,一派天真地看着她。   “……某种意义上,很强。”审神者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着。   “你们的责任是保护历史,我的责任,则是保护你们。”   这句话由身为审神者身份的人类说出来,不免有些怪异和滑稽,付丧神和人类,不管怎么考虑,强度都不像是在一个档次上的。   “主人这么说可不行。”小狐丸走上前来,微低下头。“我们为刀剑,本来就是为了杀戮某物和保护某物的存在,让应该被保护的主人挡在我们的面前,可是我们的失职。”   审神者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身上明显流露出了不解的气息。   “也就是说,你安心地被我们保护起来就可以了。”鹤丸笑着,仗着些许身高上的优势扶住了审神者的肩膀。“放心吧,即使被找上门来,我们也会给你带来令你惊讶的成果的。”   但是审神者却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她只是飘渺地叹息了一声。   何必呢?   我从来,   就不是,   也不是值得,   被保护的存在。   只要我仍身在地狱,你们就依然可以平安喜乐无忧。   这才是,我的意义所在。 第5章 乱酱真可爱   对于审神者来说,她习惯于驱使自己的式神来做各种本应该是近侍做的简单的工作,于是近侍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所以当乱试探着问起自己能不能做近侍的时候,她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原来默认作为近侍的山姥切倒是没什么意见,在乱向他询问做近侍要注意什么的时候,也只是说——“随你喜欢就可以”。   原本不明白他意思的乱在进入审神者的办公室后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房间内,除了审神者本人外,还有好几个式神在忙活,有在搬运公文的,有在整理文件的,也有在打扫房间的,审神者本体则安静地坐在桌子后快速地批阅,注意到乱进到了房间里来,她弹出一个小纸人,落地立刻变成了以她为模板的式神。   “乱大人,请坐。”式神从一边搬出了小茶几和小椅子,邀请乱坐下。又从审神者的桌上将茶壶和干净的茶杯取来,为乱沏茶。   ……难道本丸的近侍就是在办公室里看着审神者忙碌自己却悠闲地喝茶的存在吗?   因为弟弟五虎退对于审神者极尽美好的描述勾起了兴趣的乱并不单纯只是想作为近侍来协助审神者工作,他更希望的是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了解审神者,但是现在,虽说他可以尽情地,随意地观察,但却觉得怪怪的。   “主公主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既然审神者不主动,那就换他来主动好了。乱凑到了审神者的手边,头枕在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上看着审神者。   “唔……”审神者听他这样一说,还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在她停笔想着的时候,乱正在看她的手。审神者的手白皙而修长,虽然因为本人瘦得有些过头而导致细得有些过分,但是还是在病弱美的范围内。乱想起自己第一次握起审神者的手的时候,非常冰冷,非常细瘦,他一开始扯住她的手的时候还不敢用力,就怕一不小心把审神者的手指骨伤到,直到审神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抓紧了他的手之后,他才敢稍微多用一点力气。   不过,主公的手,真的干净而漂亮呢。煎得整整齐齐的圆润的指甲,淡淡的在指甲下的粉色嫩肉和瓷白的肌肤——咦?   当他顺着审神者的手腕看上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像是已经痊愈很久了,只不过仍想要证明自己存在过一样的小东西。再往上看,离手腕越远,好像狰狞的痕迹越密集……   “那,我想拜托乱帮我完成这个。”审神者的话语唤回了乱的意识,等他再定睛去看审神者的时候,她已经垂下了袖子,宽大的袖口挡去了所有粉色的狰狞的小东西,而被审神者盛在手心上的,是一条才编了个开头的手链。“因为事情稍微有些多,所以没什么时间能来做,如果乱能帮忙就太好了。”   虽然从审神者不变的平静语气中听不到多少苦恼的意味,但是想着自己能够帮上她的忙,乱就忙不迭地应下了,只不过应下之后,他又有点纠结。   虽然他打扮得的确很像女孩子,但这并不代表他精通一切女孩子会的东西啊。   就在乱一筹莫展的时候,审神者轻轻拢住他的手,在她的引导下,手链成功地出现了一个新的结。“好了,去吧。”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乱的头,而后又投入刚才被打断的工作中。   乱一开始还处于一种震惊状态,迷迷糊糊地走回之前坐着的位置,虽然眼神表情迷茫,但是手却自发地以刚才审神者手把手教导的顺序,快速地编织起手链来。   当小狐丸在之前和审神者约定好的时间准时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依旧忙忙碌碌的审神者,和坐在小茶几那里脸蛋红红地编织着手链的乱。   就在他稍微犹豫的时候,审神者已经发现了他。   “唔,在外面吧,稍等。”她说着,俯下身打开桌子下面的抽屉,拿出了一把做工精细的木梳。   这是之前她领回了小狐丸和鹤丸之后在万屋挑选的,当时小狐丸拿着梳子相当喜欢的模样,但是又苦恼于自己不是很方便整理那一头长发,于是审神者便应下了这件事——为小狐丸梳理毛发。   于是顺带着,小狐丸的木梳也留在了审神者这里。   乱听见他们的动静,抬头看的时候审神者已经拿着梳子和小狐丸去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春季的暖风和煦,院子中那棵树已经长出了小小的花苞,大概再过不久就能开出美丽的花了。   小狐丸乖巧地坐在回廊上,审神者则微微弯下腰,一手捧着小狐丸的头发,一手拿着梳子轻轻地为他梳理。小狐丸的发质非常好,柔软而细腻,想必他平时也是对这头长发相当重视的,保养得相当到位——和他野性的外表不太相符,但是却不冲突,反而意外地很可爱。   “主人,真的很熟练呢。”审神者一开始动作,小狐丸就能明白她的梳发技术确实很不错,适当的力度既能打开纠缠在一起的头发,又不会拉扯到头皮而产生痛楚。   “毕竟我也会为自己梳发,久而久之就掌握了。”审神者淡淡地答着,动作依然轻柔。   “这么说来,主人也是长发?”   “嗯。”审神者诚实地回答。“不过,不如你的头发好看。”   她这么一说,小狐丸忽地扭过头来,柔顺的发丝从审神者的手中滑落,她本人则是平心静气地接受着小狐丸不带恶意的打量。   “主人可不要太过谦虚了。”盯着头巾垂下的空隙看了一会儿,小狐丸眯起眼睛微微笑起来,露出了尖尖的虎牙。“您的美丽,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尽管看不到审神者的表情,但是她疑惑的意味还是能轻易地感受到。小狐丸轻笑了几声,转回头去。“劳烦主人请继续为我梳头吧。”   “唔。”审神者应了一声,继续安静地为小狐丸梳头,在他们身后探出头来的乱摸了摸自己长长的头发,似乎是有了什么打算,又缩了回去。   “主公,我完成了哦!”献宝似的将自己做好的手链拿到审神者的面前,乱笑盈盈地看着审神者拿过那条手链——然后,将它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咦?”乱眨巴眨巴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表情迷茫。“主公……?”   “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审神者系好结,让乱自己看看。“当时选了和你相称的金橘色和天蓝色,还不错。”   乱抬手看着自己腕上小巧精致的手链,然后,转身扑进了审神者的怀里。   “主公太狡猾了……”   他闷闷地出声,让审神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本来想要在做完之后向主公讨要奖励的,这样子的话不就说不出口了嘛……”   原来是这样。   “那么,乱想要什么奖励?”审神者耐心地问着。“如果我能给,我都会给的。”   乱听到却没表现出高兴的情绪,他仰起头,盯着审神者的面具。   “我现在不要,主公。”乱拉起审神者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主公是个温柔的人,对我们有求必应,但是如果一直纵容着我的话,也许我会变成很差劲的家伙。”   “所以我现在不能要。”   “但是现在只是暂时寄放,等我以后能再得到奖励的时候,我会向主公讨要的。”   他说完,放开审神者的手,少年欢笑着跑出审神者的房间,清脆的声音还在审神者耳边回响。   “我回一下房间,马上就回来哦主公!”   他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和弟弟一起住的他向着对自己的出现感到惊讶的五虎退眨眨眼,拉出自己的抽屉,把一柄小梳子放进了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乱哥哥?”五虎退抱着小老虎,不懂自己的哥哥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拿梳子出来?今天不是有主公大人的近侍工作吗?”   “马上就回去的啦!至于梳子嘛……秘——密。”乱笑嘻嘻地回答着,又匆匆地跑向审神者所在的房间。   “……那是温柔?”   “……不能有求必应?”   “……那样子,会让人变得差劲?”   她自言自语着,语气中是满满的迷茫。   “……为什么呢?” 第6章 出事了   “今剑作为第二梯队队长,带着乱藤四郎和五虎退外出远征。”   “山姥切国广则作为第一梯队队长,率领大和守安定,小狐丸,鹤丸国永出征宇都宫。”   这是今日的安排,听到审神者这样的安排,几乎所有的付丧神都露出了不太同意的神色。   “这样的话,本丸不是只,只有主公大人了吗……”五虎退扯了扯审神者的衣袖,神情难过。   “是啊,起码要安排一个留在身边啊。”鹤丸也跟着说,原本他们是不会对这个有那么强烈的反对的,但是自从知道这座本丸的特殊性之后,他们的神经也绷得更紧了些。尽管审神者强调她有自保的能力,但是谁都不信,就审神者那副风一吹都快要飘走的身板,谁也不相信她真的能逼退找上门的时间溯行军甚至检非违使。   审神者见好说歹说他们也不同意的模样,只好领着他们来到锻刀室,当着他们的面把亲自把材料放进锻刀炉里,让小刀匠来锻刀。   “好了,快去执行今天的任务吧。”刀胚在炉中成型,看得出是一把短刀。   付丧神们仍然有些不放心,但是也听出了审神者话语中的不能再退让,于是只好暗下决心早些回来,悻悻地根据审神者之前的指示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鹤丸在离开前还突然“哇”了一声,把他身边的山姥切吓得肩膀抖动了一下,不过审神者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当然,这并没有挫伤他的积极性。   在他们离开之后,审神者坐在锻刀室外面的回廊上,背对着锻刀室,同时,黑色的面具也被她从脸上取下,放在一旁的木质地板上。式神将一杯热水端到她面前,她伸出手取来捧在手心,遥遥地望着远方。   她或许在想着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想。或许在看着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有看。或许爱着什么,或许什么都不爱。唯一不是或许的,是她此刻,真实地存在于这里。   不知过去多久,她的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就在她有些疑惑的时候,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   “哟大将。我呢,是药研藤四郎。和兄弟们一起,都请多多关照。”   看来是刚才锻造的短刀,但是为什么他会直接以付丧神的形式出现而不是在本体刀中由她注入灵力来唤醒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审神者不解的心情,药研有意无意地接着往下说。   “好像是因为大将是亲手将锻造我的材料放进去的,四样材料吸收的灵气在锻造的时候融汇到一起,所以我才会在一成型之后就能以付丧神的形式现界。”   药研的说法不无道理,审神者约摸也认同了他的想法,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抓起放在一边的面具,覆盖在脸上后,她转过身来正对着药研。   “那么,欢迎你,药研藤四郎。”   向着药研伸出的手被少年毫不犹豫地握住,少年抬起紫色的眼,认真且坚定地对着她说。   “不会让你失望的,大将。”   少年的信念是如此强烈,以致于审神者在一刹那有些微的失神。   “你……不,没什么。”压下了原本想说的话,审神者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跟我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药研应了一声,紧紧地跟在了审神者的身后。   他并不打算告诉审神者,自己因为浸透了她的灵力,而看到了些许与她有所关联的事情——有关审神者的过去,虽然审神者大概是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舍弃他,但是……   他希望能够在她的面前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毕竟,他的大将,是一个可悲,可怜,可爱,又可敬的存在。只要稍微窥探过她的过去,就没法再放下她。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向任何人透露就是了,即使他能够窥探到,但是对于审神者本身来说,恐怕还是不愿让多数人知道的。   审神者的介绍其实很枯燥乏味,她不会详细地进行描述介绍,只是走过一处,简单地指一指,说声“这是……”“那是……”就结束,不过药研倒是没有表现出对此不满的感觉,好好地应答着,间或提出一些问题。   或许是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形式过于枯燥无味,审神者想了想,带着药研来到庭院中最大的那棵樱花树下。   “这棵树会根据四季变换来开花落叶,不过……”   她将手贴上树干,原本只有一些小花苞的树梢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了花朵,粉色的樱花在风中摇曳着。   “好看吗?”   审神者问他,语气平静。   “……”药研抬着头愣愣地看着一树樱花,然后将目光转到审神者的脸上。“……非常美丽。”   “那就好。”   “不过大将,”他叫住准备带他去下一处的审神者。“遵循万物自然的规律,会比较好吧?而且等待也会变得有意义。”   本该是非常普通的话语,审神者的身形却突然变得僵直,看到审神者如此反应的药研也意识到,他似乎戳到了审神者不为人知的痛处,是他尚未窥伺到的,审神者的过去。   就在他懊悔地想着怎么弥补的时候,审神者已经恢复了常态,挥手散去维持一树樱花的灵力,树又变回了原来结着花苞的模样。   “你说得没错。”她平淡地说着,犹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药研藤四郎是一个非常会照顾人的存在。   这是审神者对于药研最深的印象之一。   仅仅他一人就可以相当出色地协助她处理公文,尽管对于审神者来说还是使唤式神更加方便快捷一些,但是药研义正言辞地劝她不要在多余的地方浪费灵力,而且他也以能够帮上她的忙为乐。   如果说前一点还能够以自己灵力充沛完全不需要担心为理由,后一点她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她也能感觉到药研确实不是在说谎,他是真的在为此喜悦着,尽管她还是不明白他真正欢喜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是让双方困扰的。   那就是饮食问题。   因为这次的远征和出阵时间都比较长,付丧神们估计要晚饭时分才能回来,审神者便不打算吃饭,即使药研来了她也就准备给他做个简单的午饭,反正对于她来说,吃不吃东西其实没有很大的差别。   但是药研完全不同意,并且以“请大将在外面稍等片刻,由我来准备就足够了”的委婉说法强硬地把审神者请出了厨房。一开始审神者还有些不放心,但是听到厨房里传来干净利落的切菜声之后她也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药研的厨艺不错,但是……   “抱歉,之前忘了告诉你,我茹素。我知道你很用心,但是,抱歉。”对药研辛苦准备出来的午饭,审神者只能低下头对他说抱歉。似乎是没想到审神者会认真地道歉,药研的表情一瞬间显出了惊愕。   “不,这是事先没问清大将嗜好的我的失误。”他把给审神者的餐盘端到一边,然后在审神者面前跪坐下来。“还请大将能够告诉我。”   审神者叹了一口气。“我不吃也没关系——”“不可以,为了大将的身体健康考虑。”   审神者的话被少年顶了回去,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可能会让主君不悦,药研连忙低下头,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任意妄为了,大将。”   一只手轻轻抚摩着他的脑袋,审神者慢悠悠地开口。“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   然后,审神者就告诉了他自己的饮食习惯。   不吃任何肉,蛋、动物油、奶、蜂蜜也不会食用,植物油只能用很少的量,最好也不要用。佛教的五荤即蒜、葱、韭、薤、兴渠也是严禁,另外审神者的口味非常清淡,稍微重口一些的东西她也不会食用的。   如果要随便应付过去是非常简单的,而且审神者的胃口很小,一根洗干净的胡萝卜都可以打发过去,但是如果想要在这样的限制条件下做得尽量好,那么难度一下子就涨了非常多。   尽管如此,药研还是绞尽脑汁做了出来。   特意照顾了审神者的胃口,每一样菜都只有一点点,但是种类很多,也是完全遵守审神者的食用原则的,饶是审神者,也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震惊。   “……让你费心了,谢谢。”   “不,能为大将做点什么,我很荣幸。”   药研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审神者轻飘飘地打量着他,那太过飘渺且不含任何情感,所以他才没有什么感觉吧。   药研端着餐盘送到了审神者的房间里,告诉她用完饭不必收拾他会来做之后,他就礼貌地离开了,还不忘帮审神者关好门。   他兴许知道自己什么吧。   审神者下了这么一个定论。   果然下一次还是不要亲自投放材料吧,只是一次疏忽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并非她一定要遮掩自己的过去,那并不是什么羞耻的过去,反过来说,在极大多数人眼中,那是堪称光辉荣耀的过去。   但是,现在还完全不是时候。   药研藤四郎……吗?   她稍微有点头疼,应该怎样对待他了。 第7章 作为近侍的鹤(上)   之前就说过,这位审神者身边的近侍位置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为成为近侍的付丧神提供近距离观察她的机会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用。   但是,似乎大多数都觉得,光这一点就足够吸引人了。   比如,担任审神者今日近侍的鹤丸先生。   他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能够去审神者那边第一时间吓到她,顺便观察一下刚睡醒的审神者。   笑眯眯地来到审神者的房门口,他拍拍脸,正要推开门的时候,门却自动开了。   笔直地跪坐在软垫上的审神者将戴着面具的脸转向他。“来得真早,鹤丸。”   啊,第一个计划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失败了。   不过鹤丸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模样,他笑着点头走进房间。“毕竟是作为主公你的近侍的第一天,当然要尽职一点。”   “啊,感谢你,劳你费心了。”审神者以平静的语调搭配这样的内容,乍听上去会给人像是在嘲讽的感觉,不过鹤丸倒是知道她完全没有那样的意思就是了。   他趁机悄悄地打量着审神者的寝室,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有些震惊。   他大概已经明白审神者对她自己真的是简单至上的人,但是,房间内的布置和她自己给自己做的饭菜一样,用寒酸来形容都显得奢侈。   比他们的房间规格稍小的空间内,仅有三样东西——一张小几,一张软垫,以及一个不大的衣柜。除此之外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就在鹤丸还在吃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药研的声音。   “大将,早餐已经端过来给你了。”   “辛苦了。”药研端过来的餐盘上,放着一碗菠菜粥,旁边的小盘里配着的是腌萝卜以及撒上了一点砂糖的番茄。虽然简单,但是比审神者直接喝两三口稀粥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药研向着审神者微笑了一下,然后话头转向鹤丸。   “鹤丸先生请随我一起来吧,大家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知道他这是为了审神者摘下面具用饭着想,鹤丸也就直接跟着出去了,离开前还对仍端坐在那里的审神者喊了一句“马上就回来哦”。审神者微微颔首,门便被自动关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药研你还真是对她的脸没有好奇呢。”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鹤丸抱着脑袋和药研闲扯着。   “其实如果真的对大将提出那样的要求的话,她应该也不会拒绝的。”药研微笑着说,让鹤丸顿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但是啊,总觉得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那么任性啊。”鹤丸叹着气。   “因为大将很温柔,所以才觉得肆意妄为的自己看上去会很糟糕吧。”药研从善如流地回答着,鹤丸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他。   “总觉得你相当了解她啊。”他轻松地说着。“明明是刚来不久的?”   “只是感觉而已。”药研轻飘飘地避开这个话题。“大家不都是这么感觉的吗?”   “倒也是啦……”鹤丸垮下肩。   因为前几天都有处理工作,所以今天正好没有任何工作的审神者决定在本丸里随意逛逛,这对鹤丸来说也正适合,毕竟他也不像是能安安分分待在房间里的性格。   今天的畑当番由乱和五虎退负责,当审神者和鹤丸走到田地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乱在追五虎退四处乱跑的小老虎,五虎退也跟着他一起追,农具被丢在一边,唯一庆幸的是他们都有注意没弄坏田地里的蔬菜。   “哦,还真是活泼呢,粟田口的。”鹤丸兴致勃勃的声音传过来,知道他今天担任审神者近侍的两位短刀追逐的身影一下子僵住了,扭过头来,审神者正安静地站在田地边,她身后的鹤丸则是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主公……”“主公大人……”他俩也不追小老虎了,低着头走过来,神情沮丧,就怕审神者会因为他们劳动期间不认真而责怪他们。   审神者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位付丧神,只是弯下腰。   替五虎退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帮乱重新束好跑得乱糟糟的长发。   审神者的举动似乎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五虎退小声地开口了。   “其,其实,我和乱哥哥不是在,在偷懒……”   审神者闻言,摸了摸他的头,这样的方式也让五虎退能够继续说下去。   “我,我和乱哥哥之前编了草手环,但是,乱哥哥的被小虎抢走了,所以我们才在追小虎的,真的不是在偷懒……”   说出这么一段长长的话对于五虎退来说不是很容易,但他还是很努力地做到了。   “嗯,我知道了,我也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审神者蹲下身,抱起蹭到了她脚边的小老虎,草环正套在小老虎的尾巴上,虽然经历了一番追赶,但草环本身并没有损伤。   将草环递还给了乱,审神者带着鹤丸准备前往下一个地方。   乱和五虎退对视一眼,叫住了审神者。   “主公,把手伸出来!两只手都要哦!”审神者依言伸出手,他俩便各自拿着自己编好的草环往审神者的手腕上戴。五虎退戴得比较快,乱则是眯着眼睛撸起一点袖子,小心而缓慢地往上套着。   果然。他套好之后把袖子拉回原来的地方。那个时候看到的,主公的伤,不是错觉。   “以后我会用更好的礼物来换下这个草环的,到时候主公要给我奖励!”乱撒着娇,五虎退虽然有些羞赧,但也轻声地表示了和兄长一样的意思。   “好。”   “我等着。”   审神者向他们许下承诺,乱和五虎退就高兴地拿起之前丢在一边的农具,干劲十足地跑去劳作了。   感到鹤丸一直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草环,审神者扭过头问他。   “你也想要吗?”   鹤丸一愣,转而笑嘻嘻地说——“如果你肯给我做的话”。   然后审神者就一把握住他的手,在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放开了,然后蹲下身,从田边揪下了几根草,灵活地开始编制起来。   没几分钟,一个草环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接着,她又托起鹤丸的左手,把青绿色的草环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走吧”。   依然平静地说着的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了田地。   “……”看着自己手腕上和自己的尺寸相合的草环,他喃喃着。“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快速地追上审神者的脚步,他将脸凑近审神者的面具。   “下次我也给你编一个吧。”   “你会编吗?”   “………………”   “下次我教你。”   “………………嗯。”   “噢,大将你在这里啊。”当审神者带着鹤丸来到手入室附近的时候,穿着内番服的药研叫住了他们。   “找我?”不觉得药研和鹤丸会有什么交集,审神者如此问着。   “嗯。”药研走进,将手里的玻璃杯递给审神者。   “?”杯里装着乳白色的液体,里面插着一根吸管,摸着杯壁还有些温热。   “这是我刚才磨好的豆浆,想着这个应该能给大将你补充点营养,就来找你了。”   的确,豆浆并不在审神者的禁忌范围内。   “劳你费心了。”“不,没有的事,我乐意之至。”   审神者转过身去,稍微揭开一点面具,然后叼住吸管,开始慢慢地吸吮起杯中的豆浆。   “大将,温度怎么样,会不会太凉?”审神者摆摆手,表示温度没有问题。   “那甜度呢?我稍微放了一点糖,还是说以后不要放比较好?”审神者摆摆手,表示这样的甜度没问题。   “浓度怎么样?我怕味道过浓会闻着不舒服,所以加了一点水。”审神者摆摆手,表示这样的浓度没问题。   “那……”鹤丸看不下去了,打了个手势让药研停下,然后小声地对他说。   “等她喝完了一并告诉你不足的地方就可以了。”   药研蹙起眉,不太赞同的样子。“但是,大将的话,让她自己来说一定都说没有问题。”   正好这个时候审神者已经喝完了,扭过身来,鹤丸便问她。   “感觉豆浆怎么样,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不,都很不错,谢谢你,药研。”将玻璃杯交还给药研,审神者低头向药研致谢。   果然是这样的结果。   药研和鹤丸交换了一下眼神。   但是你之前问她不也是一样的结果吗。   ……   也是哦。 第8章 作为近侍的鹤(下)   走近手合室,从里面传出的是木刀相撞的声音,因为手合基本由他们自由组织进行,所以审神者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是谁在里面。   “噢啦噢啦噢啦!!!”   啊。现在知道其中一个了。   轻轻推开手合室的门,是山姥切国广和大和守安定正在切磋,和乖巧的外表相反,大和守的攻击   具有很强的侵略性,几乎都是由他主动发起攻击,山姥切则相对呈守势,但是这并不是说他怯弱,只是说,比起主动出击创造机会,他更擅长观察细节找出破绽和机会。   “哦——!这不是打得不错嘛。”跟着她的鹤丸也看到了手合室里的场面,稍稍夸奖了一下他们。“挑对手的眼光也不错,互补一下也可以。”   “让他们磨练自己的技巧是不错,不过相互学习……大概很困难。”   将脸朝向鹤丸,审神者出乎意料地没有同意他的观点。   “从前主那里形成的习惯,自己的性格使然……有很多因素造就了现在的他们。”她这样说着。“你也是一样,鹤丸。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保持自己就好。”   “………………”鹤丸在短暂的呆愣之后,将脸凑近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那么,你呢?”浅金色的眼睛中少了几分笑意之后,显得格外严肃。   “……”审神者没出声,这并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在思考应该如何回答。   但是在那之前。   “主公?”大和守的声音从手合室里传来,显然他已经看到站在门口的审神者和鹤丸了。   听到大和守出声,鹤丸又换上笑脸,笑眯眯地把两人的距离拉回原来的正常范围,审神者原本思考好的答案也没能说出口。   “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吗?”山姥切拎着木刀走过来,半张脸掩藏在白布下,不过他的表情肯定不包含有不愉快的情绪就是了。   “只是没工作所以来四处逛逛。打扰到你们了?”审神者摇摇头,诚实地回答着。   “当然不会!”大和守抢先回答了。   “那就好。如果受伤了可以来找我手入。”审神者说着就准备离开,毕竟他们的手合现在也算是被她打断了,还是尽快继续比较好。   “对了,国广。”她突兀地念到山姥切的名字,让青年付丧神身体一下子定住,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她。“如果不麻烦的话,手合结束来我的房间一趟吧。”她用的并不是要求的语气,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随意拒绝也没关系的提议。   “……嗯,我知道了。”山姥切不会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后审神者就带着鹤丸离开了。   山姥切注视着审神者的的身影逐渐远去。“继续吧。”   他对着大和守这么说。   “关于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不,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可以说是被相当不留情地拒绝了的审神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她只是轻点头,然后收回原本要说出的话。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硬邦邦本来打算向审神者道歉的鹤丸看着审神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往前走,抿了抿嘴,那句抱歉也消融在了空气中。   也许,他那虚无缥缈的猜想,并不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主公大人!主公大人!”虽然穿着单齿木屐,但行动却丝毫不受限制的今剑蹦蹦跳跳着冲向审神者,审神者也配合地张开手臂,看着瘦弱的身体却稳稳地接住了冲力不小的今剑的身躯。   “今天也很精神,今剑。”抚摸着今剑的头发,审神者向坐在廊下正拿着一碟油豆腐皮的小狐丸点点头,然后又被今剑夺回了注意力——不过她有看到鹤丸走到小狐丸身边坐下。   “主公大人,你今天是来陪我玩的吗?”今剑仍扑在审神者的怀里,抬着头天真地看着她。   “不是。我本来只打算随便走一走的。”从来不说谎的审神者很耿直地回答着,然后毫无悬念地收获了小天狗一脸失望的表情。   “再加入一个陪你玩的计划也无妨。”小天狗立马喜笑颜开,拉着审神者往庭院的树下跑去,带她去看自己之前发现的一朵还没绽放的花朵,小小的花苞有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可爱。   “真想看看它开花的样子啊。”今剑捧着脸一脸的期待,审神者原本要抬起手,但是在想了想之后,又放下了。   审神者是本丸的主宰,本丸的景致完全可以通过灵力进行控制,不过这一次,本来能很轻易地满足今剑愿望的审神者却放弃了。   大概,他爱着的还有那一段忐忑的,充满希望的等待时间吧。   遵循自然规律的,才比较好吧。   “对了主公大人。”今剑看着花,却又开始向审神者搭话。   “嗯?”   “主公大人,今天有好好吃早餐吗?”   “……有的。”   “真的吗?不是用简单的青菜泡热水糊弄过去?”   “……不是。是很正常的早餐。”   “啊啊也对,药研来了之后就一直很在主公大人的饮食问题上努力呢。”今剑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拉了拉审神者的衣袖。“以后,以后我也能给主公大人做饭吃吗?”   “好。”审神者还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让小天狗高兴得不得了,埋在审神者的颈窝处欢快地咯咯地笑着。   小狐丸坐在廊下,望着审神者和今剑算是在玩耍的身影,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想从小狐这里偷取主人赐予之物可不行喔,鹤丸殿。”他将手里的盘子移到离刚才想要伸出手拿的鹤丸更远的地方,然后语气温和有礼地告诫着鹤丸。   “那我光明正大地要就行了?”被抓包的鹤丸也没尴尬,还直接抛出了这句话。   小狐丸冲着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一口吞掉了剩下的所有的油豆腐皮。   “……”鹤丸看着小狐丸一动一动的微鼓腮帮,脸上的表情微妙,像是“你也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吧”的意思。   在把食物吞下去之后小狐丸开始发问。“鹤丸殿,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嗯?”鹤丸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明显?”   小狐丸含笑点了点头。“而且一定是与主人有关的烦恼。”   “嗬,不愧是在稻荷明神的帮助下铸造出来的刀剑,某些方面还真是有可怕的野性感知。”鹤丸平静地吐露着字句,这个时候的他,稍微出现了一点审神者的影子。   “那还真是感谢鹤丸殿的夸奖。”小狐丸也心无芥蒂地接受了。   接着便是一段不算长久也不短暂的沉默,小狐丸和鹤丸都看着今剑和审神者所在的方向,审神者刚使唤式神在粗壮的树枝上扎了一个秋千,现在今剑正坐在秋千上,审神者则站在他身后推着他。   “……你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染上自己的气息吗?”最终先开口的还是鹤丸。   “当然。”小狐丸甚至不用思考就能回答。“成为付丧神之后,获得了很多作为刀剑的时候所没有的情感,包括每个人类都该有的占有欲。”   “是吗……果然。”鹤丸喃喃着,心情似乎更不好了。   “……”小狐丸斜觑着鹤丸的表情,正想开口的时候,传来了审神者呼唤他的声音,于是他向鹤丸微微点头,然后走向了审神者。   审神者坐在秋千上,今剑坐在她的怀中,小狐丸则应他们的要求,在后面推着秋千,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得紧。   他低头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简单朴素的草环,从远处看来,稍微有些委屈的感觉。   “鹤丸大人,这是主人给你的。”突兀地,与审神者一个模样的式神端着托盘出现,鹤丸瞥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惊愕后是小小的笑容。   那里面的,是一盘分量不少的油豆腐皮,以及一小壶梅子酒。   “真的是……”他接过托盘之后,式神就欠身然后离开了,所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后说了什么。“我们的主公,绝地反击可真是不赖啊。”   等到审神者带着小狐丸和今剑回来的时候,小狐丸惊讶地发现鹤丸的神情已经褪去了之前的不愉之色。   接到他问询的眼神,鹤丸也只是装傻充愣地笑笑,没有告诉小狐丸原委的打算。   “主公大人,真的不能再陪我玩一会儿吗?”今剑拉着审神者的手,还有一些不舍。   “抱歉,今剑。”审神者这次却没有再为他退让。“接下来的时间是鹤丸的,所以下次吧。”   “唔。”今剑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吧。我会做个乖孩子,所以主公大人以后要记得陪我玩哦。”   “嗯。”抚摩着今剑的头作为小小的安慰后,审神者直起身。“走吧。”   鹤丸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草环,脸上的笑容愈发舒爽,紧跟着审神者的步伐离开了。   我们都还需要时间,来好好看一看,不是吗? 第9章 来派聚首   今天,一直沉迷搓刀装的审神者难得去锻刀室锻了刀,在一旁帮助她的是作为今日近侍的山姥切。   严格来说,他们的本丸依旧人丁稀薄,连两队的队员都凑不齐,这几天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都是本丸里已经有的四把小短刀,让他们都有些信心受挫了。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锻刀,不少付丧神还是抱着比较复杂的心情的。   “国广,这一身还习惯吗?”将审神者吩咐给他的材料分量交给小刀匠的时候,冷不丁地听见审神者那么说。   山姥切的身形顿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审神者指的是之前她给山姥切换洗的另一张白布,也就是现在山姥切披着的。当时审神者刚提出的时候山姥切还相当抗拒,但是在看到审神者只是沉默地把从衣柜里拿出来的白布重新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去的时候,他突然鬼使神差地上前,从她手里取走了白布。   然后就是审神者将他原来披着的白布取下,又给他系上新的白布。   “我会把这个拿去清洗,顺便把下摆修一下,到时候会还给你的。”审神者一丝不苟地把有些脏了的白布叠好,然后对着山姥切这么说。“本来有打算在那块布上绣上你的名字的,不过我不擅长这个,所以只绣了’国广’两个字。”   经审神者这么一说,山姥切这才有些呆愣地检查着自己身上披着的白布,在下摆的内侧,他看到了用金线绣成的,不算精致只能勉强当做端正的“国广”两个字。   “………………”他看着那两个字,表情复杂。“我有两个兄弟,他们也叫做’国广’。”   审神者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话,但这并不妨碍她迅速对山姥切说的话做出反应。“那我再努力一下?”她指的是把“山姥切”三个字也给绣上去。   “不,不用了。”明明是他提出却也由他拒绝。反正他知道,她叫的“国广”,只有他而已。   将灵力注入锻出来的太刀之后,显现出来的是浑身散发着懒散气质的男性付丧神。   “你好,打扰咯。我叫明石/国行。请多多关照。别对我太严格咯?”操着京都腔调的付丧神揉着头发,慢吞吞地对着审神者如此说。   “我明白了,那么,随我来一趟。”审神者点点头,示意明石跟上她,然后又对山姥切吩咐了一句。“国广,你去通知大家新同伴的到来。”山姥切点了头之后,审神者便带着明石离开了,明石在路过他的时候还抬起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审神者和明石在她的办公室内谈了相当长的时间,期间她还出来了一次,将写着今日出阵和内番安排的字条交给山姥切后又回到了房间里。   等到被安排出阵的都回来之后,审神者才带着明石从自己的办公室里出来。   起初,付丧神们还不知道审神者到底打算对那个宣称“最好什么事都不干”的明石做出怎样的处理,直到一连好几天出征和远征的名单上都没有明石,只有偶尔的内番名单出现他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审神者这是顺着明石的意愿来——也就是“宠”着明石。   如果光是这样,那还勉强在容忍的范围内,毕竟懒散的明石在偶尔的内番中还是相当勤奋的,但是接下来的就让所有的付丧神都产生了不满。   他的一日三餐大多是由审神者(的式神)送去给他的,有的时候还能看见审神者(的式神)扛着一脸累得要死生无可恋的明石把他带回他的房间。   不过不满也只还是摆在暗地里的,毕竟以审神者的性格来看,闹得过于不和睦的话她一定不会高兴。明石则对于同伴们若有若无的不满没有任何反应,偶尔也会接受手合的挑战,唯一令他们惊讶的,就是一直没出过征远过征的明石在手合的时候丝毫不会落第一梯队的下风,也许与他的太刀刀种优势有关,但是经验依然是不可弥补的,他们开始猜想是不是因为明石的这份特殊才获得了审神者的特许。   “主公,明石先生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呢?”乱坐在审神者的身边,一边拨弄着手腕上的手链,一边状似不经意般问着。   “……特别懒算是才能吗?”审神者认真地问着。   乱愣了一下,然后抱着肚子开始笑。   “不过他对于自己答应的事情还是很认真的,至少不会偷懒,我还是挺欣赏他的。”等乱的笑差不多停下来了,审神者才接着说。   “嗯……这样啊。”乱又低下头拨弄手链了,感到审神者扭过头,视线一度在自己身上凝固之后,他听到审神者稍有些犹豫的话语。   “你们……是不是对我给明石的特殊待遇有所不满?”审神者不至于感受不出来他们之间隐隐存在的不和谐,说到底他们虽然没有闹得很大却也没打算完全隐瞒着审神者,是问题总不能一直藏着,否则只会生出更大的祸端来。   乱依然低着头,没出声,但是审神者已经知道他所传达出来的意思了,这大概也是其他付丧神一致的态度吧。   “………………”本来打算一直用沉默态度逼审神者说出原委的乱在听到审神者疲惫的叹息声的时候,身躯微微一震。   “算了,主公不想说就不要说。”乱仰起头,粉嫩的嘴唇微微撅起,他双手拉着审神者离他较近的冰凉的一只手,这般说道。   “乱?”   “我们知道主公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就是觉得主公这样宠爱明石让我们有些嫉妒啊。”他努力搓着审神者的手,试图把她的手弄得暖和一些。“可是,我们更不希望主公因此而不高兴。”   “所以,现在不想说就先别说吧,主公。”   “………………”审神者把另一只手搭在乱的手上。“谢谢你,乱。”   “我会告诉你们的。”   “等到那一天。”   于是对于明石受“宠”的事情暂时就告一段落了,正如乱所说,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直秉承着公平原则的审神者没有真的去偏向谁。   当然,如果偏向的是自己那一定大欢迎,绝对没问题!   不过,大部分付丧神暂时放下了成见,不代表所有的都是。最典型的,大概就是受来派监护人气场吸引而很快到来的萤丸和爱染国俊,他俩与其是说有成见,更像是在担心。   “国行,不要一直懒洋洋地待在房间里啦!”“是啊是啊!”   个子娇小的两位付丧神跪坐在房间里,在他们面前则是侧卧在地板上,撑着头一脸睡不醒表情的明石。   “为什么?我的卖点就是没干劲啊。”他打着呵欠,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涌出来的泪水,又重新戴上,不变的是那副神游太虚的表情。   “我们俩来了好几天了,主公都让我们出阵了好几次了,可是国行从来都没有被派出阵,也没有去远征。”   “这样不是很好嘛?”   “不不不!刀剑不被使用的话不就是要被丢弃的前兆吗!国行你现在在危机中欸!!”   爱染国俊和萤丸来得时间不长,所以还不知道审神者默许明石各种日常偷懒的行为,对于他的出阵安排也是特意设置的,只是单纯地为明石感到担忧。   明石爬起身,随意地把两只手各放到他俩的头顶上轻轻拍了拍。   “别担心呀。”他说。“我可是一直被好好使用着的。”   就在爱染和萤丸睁大眼睛等着他说自己是怎么被审神者“好好使用”的时候,来派的大家长又瘫回榻榻米上,开始吃之前审神者的式神给他送来的仙贝,丝毫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真是的,国行!”萤丸不满地叫着明石,他依然无动于衷,眯着眼睛嚼着仙贝。   “算了,我们去问主公。”知道从明石这里得不到什么答案,他们俩就合计着去找审神者。   “你们问她也问不出来的呀。”明石因为嘴里含着东西,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注意不要打扰到她哦,一路走好。” 第10章 第一朵花   万籁俱寂的午夜,所有化为人形的付丧神都在安静地沉睡着。   在这个时候,如果发出尖叫是很有可能把大部分人从睡梦中扯出来的。   受到最直接冲击的就是在同一房间内的乱和药研,凄惨的尖叫是由他们的弟弟五虎退发出来的,两位兄长惊得马上去看五虎退的的床铺,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紧闭着的眼睛里不断地渗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瘦弱的身躯不停地剧烈颤抖着,苍白的嘴唇仍然时不时地溢出惨叫,夹杂着几个破碎的不成字句的单字。他的五只小老虎也被惊醒,焦急地围绕着他打转。   粟田口房间的门被打开,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的,是审神者的身影,她的衣着仍和白天的时候一样,也不见任何匆忙披上的褶皱。   “大将!”“主公!”怎么样都无法把五虎退从睡梦中唤醒的交集的两位短刀在看见审神者的时候下意识地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就像迎接来了一定能够解决问题的救星一样。   审神者向他俩微微点头,然后快速上前俯下身,将缩成一团的五虎退揽进怀里。   “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此非汝之昔,勿要深陷其中。”她快速地低喃着,将一朵花形浑圆的白花别在五虎退的鬓角,下一刻,五虎退倏然睁开眼,眼里还含着满满的泪水以及仍未褪去的惊恐。   “主……主公大人……”映入眼的是审神者的黑色面具,五虎退无神地喃喃着之后,不管不顾地深深埋入审神者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恸哭起来。“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审神者垂下头,将五虎退抱得更紧了一些,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慢慢地帮他平复情绪。   “好痛……好痛啊……!!一次……又一次,停不下来啊!!明明已经死了……但是又醒过来……然后又被吃掉,然后还要重复……好可怕……好可怕啊!!”五虎退断断续续地说着,审神者平静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出了几分慈悲的温柔。   “不要怕。”   “我在这里。”   “一切皆为虚幻。”   “我会保护你的。”   在她的安抚下,五虎退的情绪似乎终于平复了一些,他抽噎着,稍稍从审神者的怀里探出头。看他似乎好转了一些,他的小老虎们也高兴围了上来。   在视线转到小老虎的身上的时候,原本已经停下颤抖,平静下来的五虎退犹如瞬间崩溃一般尖叫哭喊着。“不要!!!不要!!!不要再吃我了!!!!求你了!!!!!”   那尖叫过于凄厉,吓得所有的小老虎都惊在了原地,以为已经没事了的乱和药研也愣住了。   审神者将五虎退再度紧紧揽入怀中,对着药研和乱微微摇头。“他今晚还是在我房间睡吧,幼虎们由你们暂时照管。”   “好了,你们也回去吧,没事了。”这句话是对其他赶过来看情况的付丧神们说的。   不少付丧神还在艰难地吸收审神者之前那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审神者就已经站起了身,稳稳地抱起了五虎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式神则抱起五虎退的被褥,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大将!”药研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开口唤住审神者,但是等到审神者转过头看他的时候,他又把之前想说的话给咽回去了,出口的只有“我们的兄弟就麻烦你了”。   审神者微微点头,然后就带着五虎退和式神头也不回地回她的房间里了。   之前就说过,审神者的房间是用“寒酸”来形容都稍嫌奢侈的程度,她抱着五虎退进来的时候,房间内除了点着豆大火光的小油灯以外就只有一张正好供审神者本人盘坐在上面的拜垫。   审神者抱着五虎退站在那里,她的式神则快速地把抱着的被褥在榻榻米上铺好,然后就消失了。   审神者俯下身想要把五虎退放入他的床铺中的时候,小少年还下意识地揽紧了她的脖子,就像一放开就会溺死在梦魇中一样。   “别担心,这里有我在,我一直陪着你,别担心。”   她温和地抚慰着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点点,耐心地将五虎退的安全感拼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五虎退才顺从地离开她的怀抱,躺进了自己的被褥,但是他还紧紧地拉着审神者的手,唯有这点好像如何安抚,他也不肯放开。   审神者也不在意这一点,将拜垫挪到五虎退的被褥旁,她自己禅坐在其上,右手由着五虎退一直抱着。   “………………”五虎退看着安静的,但是确确实实守护在他的身边的审神者,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点脆弱的安心神色。“……主公大人……”   “嗯。”   “能,能不能在我睡着之前,就这样陪着我……”他小声地恳求着。“对不起……我知道主公大人现在也很累了……我还这么任性……对不起……”   “放心,我在这陪着你,我会守护好你的。”审神者向他承诺着。得到了审神者承诺的付丧神安心地露出了小小的,满足的笑容,然后慢慢地阖上眼帘。   在五虎退闭上眼睛以后,审神者保持着被他握住一只手的姿态,沉静地诵起了普善咒,具体内容他听不清,但是他所知道的,是自己很喜欢主公大人这样子,小声而快速的诵经声也给予了他很大的安心感,让他知道审神者确实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虽然经历了一个糟糕无比的前半夜,但是后半夜却异样地幸福。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所握着的手已经不在了。   他从床铺中爬起来,日常的内番服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枕边,他想了想,还是放下心里的不安,先把睡衣换了下来。   换好衣服后打开门,早春的空气还有些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看到的就是背对着他坐在廊下的审神者。   “主公……”“嘘——”呼唤她的声音乍出口便被她打断,她扭过头来,食指竖在面具的嘴唇部位。五虎退便依言乖乖地没有出声,接着,审神者朝他招招手,让他过去。   凑近之后,他才发现他的五只小老虎正挤成一团趴在审神者的腿上睡着。   虽然一开始有些下意识的害怕,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自主控制情绪了,所以他很快就调整好,挨着审神者静静地坐下。   等到五虎退带着醒来的小老虎们回到粟田口的房间的时候,担心了很久的药研和乱都围上来关心他,兄弟间的情谊让他有些眼眶泛红,微笑着告诉两位兄长他已经没有事了。   “话说回来,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啊?”确认他真的没事之后,乱和药研总算放下心来,开始询问一些别的问题。   “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梦……欸?”五虎退抱着他的小老虎,正要述说梦境的内容的时候突然卡住了。“好……好奇怪……明明我记得是个很可怕的梦……但是想不起内容了……”他努力地回想着,但是当时的梦境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布,无论怎么样也看不清了。   “……!”药研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恢复常态,如往常一样安慰着五虎退。“没事,噩梦的话忘掉就忘掉,一直记着反而不好。”   乱也跟着点头,注意到五虎退的鬓角边。“说起来,主公昨天给你的花还插着呢。”他说着,伸手去探那朵花。   “欸?”看着乱手中的那朵花,五虎退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们。“这是什么花啊?”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两位兄长都摇了摇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我也是。”   在乱手中的那朵花犹如满月,远远看去,白色的花朵像是卷了千堆,只是和它青白的花朵本身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它的根茎,如同血肉一般的红色,和花朵的清雅差距极大。   “这是主公给的,不然去问问主公吧!”乱把花还给了五虎退,兴冲冲地想要去找审神者。   “我……我想自己去寻找答案……我想要自己去领悟主公大人给我的花朵的意思……”五虎退难得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乱倒是觉得怎么样都没关系,他将征询的眼神投向药研。“药研,你觉得呢?”   药研似乎一直都在想着别的事情,听到乱叫他,回忆起刚才他们说的事,这才做出反应。“我也同意自己去找答案,自己去找会比直接找大将问得到更多的信息——我是这么觉得的。”   正好今天是审神者制定的全体休息的一天,没有人出征或者远征,可以随意地在本丸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11章 四处打听   既然决定好了,粟田口的三位短刀便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碰到的是大和守,他站在马棚前,正在喂前不久政府拨给这座本丸的第一匹马,小萝卜被马从他的手中叼走,它还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以表示感谢。   “啊,五虎退。”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大和守扭过头。“已经没有事了吗?”他昨天晚上听到了五虎退的惨叫之后有冲出去,还以为是之前审神者说的那种敌袭,还不忘带上本体刀。发现是五虎退陷入梦魇的时候他……应该算是松了一口气吧。毕竟他无法保证能够在那样匆忙的情况下护住审神者全身而退。   “嗯……昨天很抱歉,大和守先生……”一听他的话五虎退就知道他昨天有来查看情况,为自己造成的困扰进行道歉。   “不,你没事就好了。”大和守笑着示意着没关系。“那,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是这个!”乱示意五虎退抬起手,让大和守能够看到他手中捧着的那朵花。   “这个……是昨天主公给的花啊,怎么了吗?”他矮下身看着那朵花,海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很喜欢它的样子。   “我们都不知道这朵花到底是什么花,所以想来问问你。”药研向他解释了一下,然后就他们就看见大和守难为地蹙起了眉。   “我也不知道呢……只是觉得这朵花很漂亮。”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眼睛依然亮晶晶的。“和主公的感觉挺像的。”   经他这么一说,三位短刀付丧神又重新打量起了这朵花,看了半天也没搞懂大和守说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不过之前在本丸的其他地方都没看到过这种花呢,是主公从现世带来的吗?”他又开始端详起花来。“但是看它的样子应该是长在树上的啊……”   看来在大和守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四人又讨论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无果,于是短刀们决定去其他地方问问,大和守则表示如果有答案了也告诉他一声,他对于这个也是颇为好奇的。   路过来派的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爱染和萤丸无奈地坐在懒洋洋地侧卧在榻榻米上的明石旁边。想着问问他们也许能得到答案,于是由乱出声。“那个,请问,我们能进来吗?”   萤丸和爱染刚扭过头,明石就出声了。“可以哦,随意点就行咯。”   “其,其实我们今天来,一是为昨天晚上的事情道歉,还,还有就是……”五虎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来派的三个人表情各异的人打断。   “昨天晚上怎么了吗?”萤丸的表情非常无辜且茫然。   “欸?!原来昨天晚上真的发生事情了吗?!我看国行和萤丸都没反应还以为我听错了呢!”这是惊讶的爱染国俊。   “如你们所见,对我们好像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别介意别介意。”由明石摆着手作了总结。   仔细想想,昨天晚上出现的付丧神中的确没有来派的三位。   听语气来看,发现有异常的只有爱染,但是他看到萤丸和明石都没动静就以为是错觉……萤丸的话,大太刀的侦查他们理解,至于明石,他到底有没有发现,以及发现之后是不是选择了偷懒没起来,这些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那,那我们想问问这个……”将手里的花朵展示到他们的眼前,来派的三人都凑过来盯着那朵花。“这是主公大人昨天给我的花……但是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哦哦!好漂亮……但是我不知道呢。”萤丸小声惊呼着,看来很喜欢这朵花的样子。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国行你……”爱染将视线转到明石那边,发现他一反常态的皱着眉盯着那朵花,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国行?”萤丸担心地喊了他一声,明石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他打了个呵欠,眼皮子又耷拉下来,不再看那朵花,像是对它失去了兴趣一样。   “明石先生知道这朵花吗?”粟田口的也将明石的神态变化看在眼里,能够有这样的反应,就算他并不知道这朵花到底是什么,也不至于对它一无所知。   “……”看着其他人都一脸的“别装了我们知道你知道点什么”的表情,明石苦恼地撑着脸。“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   “总而言之,这朵花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好好珍惜就是咯。”他给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说完之后他就拿过一边的杂志盖住脸,好像说这些话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一样,知道他没打算再说更多的信息,粟田口的三位短刀也很知趣地告辞了。在离开之前,药研往明石的方向瞥了一眼,可惜他的脸被杂志盖得严严实实的,很快收回眼,他跟上了兄弟们的步伐。   “……不会真是像我所想的那样弄出那朵花来的吧……”当房间里只剩明石一个人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着,然后翻了个身。   “啊!鹤丸先生!”发现鹤丸是在庭院中的树下,他坐在那里似乎摆弄着什么东西,听到他们叫他的声音,鹤丸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东西掩藏了起来,然后露出微笑。   “哟!怎么了吗?”鹤丸也是昨天没有来的那一批付丧神中的一员。   “我们想问问,鹤丸先生知道这朵花吗?”他们也直奔主题,把花拿给了鹤丸看。鹤丸饶有兴致地凑上前看了好一会儿。   “啊呀,这花……”他好像看出了什么门道。   “和鹤真像呢。”   …………………………………………   粟田口的三位短刀都忍不住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把老刀。   “哈哈哈,不要这样嘛,你们真不觉得吗?”鹤丸笑完之后就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这花哪儿来的?之前没在本丸里看到过呢。”   “是,是主公大人给我的……”听到五虎退这么说,鹤丸的脸上带上了点惊讶。   “欸?是这样啊,我之前都没在她身边看到过这花呢。”鹤丸盯着花,收敛起了些许玩闹的情绪。“不过,感觉在哪里看过这朵花呢……”   感觉似乎有了突破口,他们仨都一脸期待地等着鹤丸说后续。   “………………不行,想不起来了。”鹤丸抓着头发,懊恼地出声。“我以前一定见过这花,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问问,有了答案再来告诉鹤丸先生吧。”   “噢!那就麻烦你们了!”   送走他们以后,鹤丸捏着自己刚才编得歪歪扭扭的草环陷入沉思。   他的记忆中,的确有看到过这朵花,但是具体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所知道的,只有自己看到的那朵花,既不是长在土里,也不是长在树上,更不是被插在花瓶里供养着。   ……那么,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这朵花吗?”被问到的山姥切沉默了一会儿,他昨天是有去到粟田口的房间的,他也看见了审神者将花给予五虎退的那一幕,因为室内昏暗的原因,他无法确定一点。   那就是审神者将那朵花别好之后,似乎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五虎退的鬓边,就像要抹去什么东西一样。   他无法确定这一点,所以暂时还是把它藏着吧。   “……我不知道这朵花是什么。”他诚实地回答着。   “……不过,既然是出于她的手,我想应该和佛家有关系。”   “如果我兄弟在这里,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山姥切指的兄弟是山伏国广,可惜现在的本丸里还没有他。   山姥切的话给了他们很大的提示,乱笑眯眯地说着“不愧是最早陪在主公身边的刀”。   “小狐我对这花是没有任何头绪呢……今剑殿呢?”小狐丸仔细端详了一番花之后,摇摇头,把目光投向今剑。   其实他们也没怎么抱今剑会知道的想法,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朵花!以前寺院里的和尚有给我看过它的画!”   他这么一说,他们才想起来今剑一开始也是被供奉给鞍马寺的刀,与神佛之类的事情有所接触也是很正常的,同时这也验证了山姥切的说法,这花果然是和佛教有关系的。   “唔……………………………………”今剑努力地回想着。“好,好像是叫……什么bara的……”   “bara?”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明显不是这花的全名,单从这部分的名字——如果是真的话,他们也还是无从判断。   “啊啊啊!如果岩融在的话就能告诉我了!”今剑无法再回忆起更多了,沮丧地念叨着。“如果当时有好好听和尚的话就好了……” 第12章 献给你的礼物   “大坂战场也攻克下来了……?”当作为领队的山姥切如此向审神者报告的时候,对这个并不是很上心的审神者的声音也难得地染上了淡淡的讶异情绪。“真快啊……”   “这是我们带回来的短刀。”将从王点带回的短刀交给审神者,她抽刀出鞘,正要往那比一般的短刀来得厚上许多的刀身上注入灵力的时候,注意到了它上面的些许破损,动作便微微一顿,把刀收回鞘内。山姥切把这一点看在眼里,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只要明白他的主人是有自己的一番考量就可以了,他如此相信着。   在这段快速攻克战场的过程中,他们也有新的同伴增加,一位是和大和守曾经的同伴,加州清光,一位则是粟田口的胁差鲶尾藤四郎,还有一位的本体刀则正静静地被审神者托着。   “这一次获得誉的……”审神者说着,往外瞥了一眼。“果然是萤丸。”注意到审神者的脸朝向自己,站在门外樱吹雪的小个子大太刀向着她高兴地笑了笑。   事实上,自从萤丸迅速在第一梯队里站稳脚跟之后,其他的成员就陷入了非常窘迫的状态——根本就抢不到誉,本来大太刀就具有攻击力高以及攻击范围广的优点,不过机动低下也一直是他们的最大弊端,然而,萤丸来的第一天就给审神者搓出了六个金色的特上刀装,然后审神者就为了奖励这位大功臣,直接让他自己挑选刀装,他也毫不客气地干脆拿走了两个特上的精锐兵和一个特上的轻骑兵,再加上审神者特别配给他使用的目前本丸唯一的一匹马,他几乎每次都是战场上第一个出手的,一刀下去就带走了三个敌人,也不怪乎誉几乎都是他拿。   在山姥切报告完离开之后,一直等在外面的萤丸便走进了审神者的办公室。   “之前你和我说好的哦~”他软软地开口。“要给我奖励哦。”   那是一开始萤丸还以为审神者预备要将明石赶出本丸的时候自作主张和她定下的约定,当时他也没有点明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说“如果我为你得到很多胜利的话,就要给我奖励哦”。   当时的审神者竟也没有对他的擅作主张产生不满,只是平静地回复。“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但是很快,萤丸就发现,明石那副样子根本就是审神者纵容下的结果,不是他被审神者冷落,恰恰相反,他很“受宠”。后知后觉知道了这点的萤丸跑去问明石,然后得到他“因为懒得说呀”的回答之后,拖着他去手合室打了一架。   不过他和审神者的约定依然有效,只是现在,他一下子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了。   审神者是一个非常温和慈爱的人,通过近日与她的接触,萤丸愈发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会仔细观察他们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然后尽可能地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范围内使他们满意。   ……这样子想了之后,好像有点愧疚。   本来,作为她的付丧神,为她夺取胜利是如同义务一般的事情,但是自己却伺机提出了那样的要求——   “嗯,我记得。”审神者递给萤丸一杯茶,又让他坐在她旁边的小沙发上。“那么,萤丸,你想要什么呢?”   ……越是这个样子,就越觉得自己真是任性又讨厌。   “主人可是说过的,她会爱我的哦!”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主公会珍惜的是我!”   拿着短刀走在路上的时候,审神者意外地听到了吵闹声。   循着声音走去,看见的就是分别穿着一蓝一红内番服的两人在互相掐脸,本该被拿在手中的两只扫把都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出声,直到被掐着脸的大和守余光瞥到了她。   “主……主公!”抑制不住惊讶的声音一出口,这两位就不约而同地松开手,迅速捡起扫把低头扫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看着掩耳盗铃般的两人,审神者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   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审神者一举一动的两位付丧神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全身,特别是加州清光,他很想拿手挡住脸上被大和守掐红的印子,但又怕这样的举动惹得审神者不喜,只能偷偷用眼刀剜着大和守。   ……这样的我,肯定很不可爱了。   他沮丧地想着,然后就感到脸被一双冰凉的手轻轻地托起。   欸……?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染着审神者灵力气息的纯白绢布在他脸上轻轻拭过,刚刚还残留着火辣辣感觉的脸颊一下子就凉了下去,也消去了那轻微的疼痛感,非常舒服。   他注视着审神者漆黑面具的眼睛位置,突然就有些羞赧起来,像是被珍视一样的感觉。   于是在大和守安定的视角,看到的就是被擦着脸的加州清光对着审神者的脸上的面具脸红然后低头,一脸的害羞。   安定:???   他打算一会儿拿这点来取笑加州,然后就看见审神者朝他走来,手里是另一块干净的白绢帕,加州则拿着刚才那块白手帕愣愣地站在那里。   欸……?   脸上传来轻柔的触感,温柔的力道不轻不重地擦拭着他微微红肿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下去了,另一股奇怪的热感却又不由自主地升腾了起来。   在加州清光的视角,就是安定对着审神者那张黑漆漆的面具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乱瞟,不敢再与她“对视”。   丢不丢人丢不丢人,他这么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资格那么说。   审神者帮他们消去了脸上的红肿后没有说什么,抱着短刀又轻飘飘地离开了。   大和守和加州分别拿着一块白手帕,不知不觉地,脸上漾起淡淡的笑容,直到他们俩的眼神撞上——“看什么看!”“笑什么笑!”   “大将,你在这里啊。”在锻刀室见到审神者并不令药研惊讶,只不过当被他呼唤的审神者转过身来,露出她身前景象的时候,药研的眼睛因为不理解而瞪大了。   一把短刀被放在桌子中央,在它的四周则围绕着好几把形态各异的短刀——只不过,它们的形态正逐渐变得透明,而中间的短刀则不断地闪烁着愈加锋锐的光芒,就像在吸收那几把短刀一样。   这些刀他也知道,中间那把是他的兄弟之一,其他的则是现在本丸里已有的短刀,不过,这些是他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重复品,因此也没有再被审神者唤醒。   “他被带回来的时候,稍微有些缺损。”审神者向他解释着。“如果当即唤醒他会造成他付丧神体的不完整,所以现在在用这些重复的刀为他修复。”   这是为了还未醒来的兄弟所考量的。   “但是大将,我记得你应该是可以直接修复的?”就像平常对他们的本体刀做手入一样,那样更为直接也更为快捷,药研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这么做。   “他还未被我作为付丧神唤醒,如果直接用灵力为他修复的话,会有副作用。”审神者转回身去,认真地盯着仍在被修复的短刀。“打个比方,如果我将其作为付丧神唤醒是用钥匙开进门的话,直接用灵力在其上做其他事的话就相当于把门直接破坏掉。”   “如果与我相连的那扇门无法再被关闭……”看着审神者背影的药研全身僵直,他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却只能颤抖着嘴唇,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句子。   “是会掉进地狱的。”   “喂——萤——你去哪里啊?”晚上,洗完澡的来派三人穿着浴衣准备往房间走的时候,萤丸却向他们挥挥手,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秘——密!”萤丸并不作答,只是欢快地跑着。   “不要夜不归宿哦——”来派的大家长懒洋洋地嘱咐了一句,然后就带着爱染回房间了,也不管萤丸到底有没有应他。   “喂国行,你怎么不管萤的啊?”回去的路上,爱染不解地问着明石。   “哈啊……”明石打了个呵欠。“你看看萤丸去的方向你也会放心的。”   审神者的居所与付丧神们的寝屋是分开的,当萤丸小跑到审神者的房间附近的时候,就看见了在走廊中,端着一盏小油灯伫立在那里的女性。   之前他向审神者讨要奖励时并没有说自己想要什么,而是直接把皮球踢给了她——“你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吧,我都很高兴的”。   当时他已经做好了审神者摸出一盒糖给他当做奖励的打算了,结果却是审神者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叫他晚上到她这里来,怀揣着惊喜与不安的他就这样来了。   “不冷吗?”见到他的审神者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早春的夜晚还是相当冷的,萤丸现在就穿着一件单薄的浴衣。   作为付丧神的他们其实对于温度并不敏感,但是萤丸却故意软软地说着。“有点冷。”   审神者微微颔首,然后走进她的房间,又很快出来,不过手上却多了一条毛绒绒的小毯子,上面绣着乱七八糟的简笔图案——一个粉色的爱心,一副眼镜,一个小老虎的头,还有一尾鲶鱼,简直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哪些家伙的手。   那条毯子被严严实实的盖在了他的肩膀上,审神者还细心地问着。“这样感觉怎么样?”   “嘿嘿嘿,很暖和哦。”他如此回答着审神者。   审神者点头表示明白,然后俯下身,向萤丸伸出手,萤丸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非常干脆地握住了她的手。   下一秒,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屋顶上。   “来,坐在这里。”审神者坐了下来,指了指她身侧的位置,萤丸依言挨着她坐下,近距离地仰望着天空,本丸的夜空非常美丽,闪烁的星光在远处若隐若现,皎洁的半轮月亮高悬在夜幕中,微微照亮着大地。   正在这个时候,审神者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哎?”他发出了短促的疑问音,长长的睫毛在她的手心里上下翕动,却并没有伸手拨开她的手。   “稍微等一下。”审神者这么说着,大概过了十秒左右,她放开了手。   乖乖地闭上眼睛的萤丸睁开眼睛,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在夜空中,无数青白色的小光点飞舞着,又不少光点还聚集到了萤丸的身边,亲昵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萤火虫……”他惊喜地喃喃着。   “只是用灵力模拟出来的……喜欢吗?”   “喜欢!”他响亮地回答着,忽然站起身来,在审神者大概是不解的眼神中把身上的毯子盖到了她的身上,然后钻进她的怀里,拉过她的手抱好自己,然后继续托着脸欣喜地看着“拟似萤火虫”。   “那就好。”审神者对他的这一番举动并没有什么意见,揽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 第13章 演习场的意外   “暂时不开辟新战场吗?”作为近侍的萤丸趴在审神者的办公桌上,听着审神者给他讲解今天的安排。   “嗯。”审神者点点头。“今天要去演习场,拜托萤丸你通知一下这张名单上的人做好准备。”   “好——”萤丸拖长了声音,软软地应了一声,拿着对折的白纸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匆匆跑到付丧神们的居所去召集他们了。   审神者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站起身来拉开衣柜的门,对着最里侧的一套衣服看了看,想了想还是没有取出来,合上衣柜的门,然后出去了。   在庭院中,被召集的一队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山姥切国广,药研藤四郎,小狐丸,明石/国行,萤丸,鲶尾藤四郎。很好,都已经到齐了。”审神者清点了一下人数,确认无误之后就准备带他们出发。   “欸?主人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惊讶的不只是小狐丸,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审神者要随行。   “嗯。演习场是安全的,不用担心。”审神者也知道他们总是把自己当做易碎的普通人类一样保护着……或者说过度保护着,但是演习场没有审神者的引导他们是进不去的,而且她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刀剑们真正动手是什么模样,好奇,还是稍稍有点的。   “今剑,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们看一下家了。”对于资历仅次于山姥切的今剑,她赋予了他这样的权力。“演习场我会轮流带你们去的,不要担心。”她蹲下身来,往今剑的嘴里塞了一颗糖果。   原本还有点不高兴的今剑笑颜逐开,精神满满地应下了审神者的要求,踩着单齿木屐蹦蹦跳跳的拿着今天的内番安排表去四处逮人劳动了。   “呐呐,主公,演习场,是怎么样的啊?”鲶尾蹭到审神者的旁边,好奇地问着。虽然他来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审神者让他觉得很舒服,对他也很亲切,所以他还蛮喜欢和审神者待在一起的。   “大概就是和其他本丸的刀剑进行切磋。”审神者也不是很确定,她虽然知道演习场的存在,但是迄今为止还没去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清楚。   “欸?那就是能见到一些我们这里还没有的刀剑吗?”鲶尾瞪大了眼睛,秀气的面庞染上了兴奋的神采。“啊……想先看看兄弟啊……”鲶尾指的是和他同为粟田口胁差的骨喰藤四郎。   “说不定能碰见三日月殿呢……”小狐丸微微笑着。   “……兄弟,吗。”山姥切也不自觉喃喃着。   来派的两位因为已经齐了所以没啥想说的,只有药研注意到审神者微微垮下了肩,似乎是有点沮丧。   但是那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审神者很快就打开去往演习场通道的灵力入口,招呼着他们跟她去。   演习场的规模非常大,有许许多多模拟战场的场地,应该是供那些进行演习的刀剑付丧神们准备的。审神者带着他们甫一出现,一位穿着整齐黑西服的女人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大人,今日来演习场是要安排演习吗?”她的态度非常恭敬,和审神者说话的时候一直弯着腰,双眼不敢直视审神者的脸。   “嗯。”审神者应了一声,于是那名女子立刻翻开抱着的名册,开始翻阅查找起来,同时还毕恭毕敬地说着。“请您先带着付丧神们来茶室稍事休息……”   “我只是普通的审神者而已,不需要特殊关照。”审神者平静而不容置疑地开口,那位政府人员立刻颤抖了一下。“是……是我自作主张了!”   “我没问题,你去忙你的事吧。”审神者接住飞过来的小纸鹤,这是已经为她找到带着实力和她的队伍相称的对手的证明,只要跟着它去就能找到安排好的对手。那位政府人员听她那么说,嘴唇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抿紧嘴唇,向审神者深深鞠了一躬之后依言离开了。   跟在审神者身后的付丧神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审神者的身份似乎非常不一般,至少在时之政府的眼里,绝对非同寻常。   与他们进行演习的是由一位少年审神者带领的队伍,不同于他们的审神者,少年大大方方地把脸暴露在外面,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容,让人看了心生愉快。   “噢噢!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和我演习的一定是一位漂亮的大姐姐呢!”他开心地大呼小叫着。   “……”一点也不愉快。审神者的刀剑付丧神们一致如此想着。   “主公……在外面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吧……”跟在他身后的一期一振尴尬地笑着,上前轻轻地对自己的主人说着。少年还没回答,他的陆奥守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好事情嘛,咱的主公也到年纪了啦。”   “真的很抱歉,是我们的主公失礼了。”堀川国广向审神者道着歉,审神者摆摆手,示意她并不在意,虽然堀川越过她的肩膀看到她的付丧神们并不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就是了。   “可以开始了么?”她问着少年,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少年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稍稍有点害羞的模样。“是,是的,没问题了!”   于是双方的付丧神们便进入了演习场准备开始对战,两位审神者则站在一起,一同观战。   虽然是在战斗之中,但是审神者的付丧神们总是不经意间把眼神瞥向审神者所在的方向,那位少年的付丧神们也是一样。   ……啊,他们在说话。山姥切避开陆奥守的刀锋,同时还听见对手在那边小声地嘀咕着。“呜哇,咱的主公还真是知道把握机会咧。”然后他就毫不留情地一刀劈过去,力道之猛烈让陆奥守惊诧了一下,然后大笑着与他交锋。   “……真讨厌。”萤丸扫了一下那边,正好看见审神者脸朝着少年,并没有看他们。他不高兴地翘着嘴,跳起避开岩融横扫来的刀风,稚嫩的脸庞上显出了狠色,手中的大太刀被灵活地使用着,狠狠向岩融的胸口划去,只是岩融的速度不比他慢,迅速退了几步,只有衣服被划开。“噶哈哈哈哈!火气很大嘛!”岩融大笑着,显然对萤丸的猛烈攻势很满意。   “主人居然在摸他的头……”小狐丸挡住一期一振的攻击,还抽空看了那边一眼,声音中也带了些许不愉快。一期一振听到也跟着看了那边一眼,目睹他的审神者露出了一个乖巧十足的笑容后动作诡异地僵了僵,被一边有余裕的明石迅速地砍了一刀。“喂,你现在的对手是我啊!”和泉守兼定不满地嚷嚷着,然后得到了明石懒洋洋的“本来就是群战吧”的回答。   药研一直沉默地和平野周旋着,他的表情很沉着,动作也迅速而干脆,只不过,平野能够感受得到他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最和平友好的大概就是堀川和鲶尾那边,虽然两人都没放水,在认真的打着,但是由于水平差不多,甚至还有余裕聊聊自家的审神者。   虽然双方的水平是差不多的,不过审神者这边的士气格外高涨,所以在苦战了一番之后还是取得了胜利。   “啊啊啊……我输了啊……”少年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就感觉嘴里被塞进了一粒圆圆的东西——是一颗水果糖。   “不要灰心。”审神者收回手,淡淡地对少年这么说着。   少年感受着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内弥漫开来,脸一下子红了一大片,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已经脱离了战场也恢复了之前演习造成的伤势的付丧神们一把挤开了他。   “奖励!奖励!”萤丸和鲶尾闹腾着,其他的付丧神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神的意味也明确告诉了审神者他们想要奖励的事实。   审神者点了头,让他们按照之前的队列在自己面前排好。   山姥切披着的那块白布被审神者重新整理了一下,为他系好胸口的结之后审神者拿出一颗糖,不待她伸过去山姥切就自己接过,然后扭过身背对着她,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然后是药研。他本来以为审神者会直接把糖给他,然后就看着审神者的手掠过他的头顶,在他的头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嘴唇被轻轻触碰,甘甜的糖果从他微启的缝隙中被塞了进去,他甚至感觉得到审神者冰凉的指尖在不经意间划过了他的唇瓣。“辛苦了,药研。”审神者平静而温和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似乎只是一句单纯的慰问,又似乎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意味。药研对着审神者绽开一个笑容。“不用担心,大将。”   轮到小狐丸的时候,他主动俯下身,轻轻拉住审神者拿着糖果的手,牵引着把糖果塞进自己的嘴里。“请主人摸摸小狐的头发吧。”   他这样说着,原本充满野性气息的红瞳中是被驯服后的柔和光芒。审神者也没有拒绝他,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那如同狐耳的翘发动了动,像是想要表达出主人心中的愉悦一样。   明石的模样让人无法不怀疑只要再对他施加一点点外力他就能完全瘫倒在地上,审神者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是半歪着站在那里,不过审神者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微微仰起头,她的手触上他额头的左侧,因为大幅度运动,已经变得极为散乱了,她拆下了歪歪扭扭的红色发卡,帮他重新整理别好。意外的是明石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举动,还自觉地低下头让她不那么吃力。   “我要吃蜜瓜味的哦。”   “我不偏袒人的,看你运气。”   审神者摸出糖。   “算啦……草莓味也不错咯”   “嗯。”   明石叼住糖,蹲在了地上,死赖着说自己需要用这样的方式休息一下。   审神者主动在萤丸的面前蹲下,在摸索糖的时候听见萤丸软乎乎地说“来摸摸我吧”。审神者正要问你不是不希望被摸头变矮的时候,他又快速补充了一句。“不过不要摸头,来摸摸我的脸吧。”   如果是由一个成年男性的姿态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当做变态,但是由萤丸这副姿态说出来只会觉得他很可爱——尽管他们的内里都不是真正的孩子。   审神者也答应了他的要求,触上了他犹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蛋,因为运动后还带着浅浅的红色,温度也较平时来得稍高,轻轻地摩挲了几下之后,审神者主动问他。   “想要什么味的糖果呢?”   “蜜瓜!”   “喂喂,不是说不偏袒的吗。”   明石发出了不满的声音,然后被萤丸笑着看了一眼,就自觉闭嘴了。   “我只是问萤丸想要什么味,并没有说一定就会给他什么味。”审神者也不恼,说完之后就摸出了糖。   “呜哇!我中奖了呢!”萤丸看着绿色的糖果惊喜地叫出声,审神者不出声,把糖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那张可爱的脸就皱了起来。“……苹果味的啊……”   “高兴得太早了哦,萤丸。”来派大家长嘲笑着他,被萤丸瞪了一眼。“国行你也没拿到自己想要的啊!”   在他们一站一蹲吵闹的时候,审神者已经开始帮鲶尾束发了,他的发带之前被弄坏了,现在披散着长发不太方便,虽然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想要自己整理来着,但是审神者让他专心吃糖,自己则细心地帮他梳理着。“主公,很擅长打理长发呢。”头发被整理完毕的鲶尾摸摸自己的发辫,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嗯,以前没事做我会经常打理自己的头发。”审神者轻描淡写地一句提过自己的过往。   之前和她进行演练的少年早已识趣地带着他的付丧神们离开,在陆奥守问他对审神者感觉如何的时候,那位少年捧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的大姐姐!”   ……不,主公,你确定这是用来形容大姐姐的词语吗?   付丧神们发现的另一点是,他们的主公眼里含着的,是如同孩童对长辈一般的孺慕之情。   本来审神者打算带他们继续去寻找演习对手的,但是途中,之前那位政府人员又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大人,有一位现世的来客想要见您。”她的身子弯得更低了。   “…………………………唉。”非常难得的,在场的付丧神们和面前的政府人员听见了审神者一声无奈的叹息。“那个孩子,也太执着了。”尽管说着类似于抱怨一样的话语,但实际上她的口吻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   “国广,能暂时由你带大家去寻找演习对手吗?”审神者转身去问山姥切,同时也要将手中的纸鹤递出。“大人!不介意的话可以由我带他们……”“不麻烦了,我相信国广能做好。”审神者冷淡的拒绝似乎让那位政府人员受了不小打击,她面色苍白地退后一步。“是我僭越了。”   山姥切从审神者手里接过纸鹤,向她点了点头。“我会做好的。”即使只是仿品,他也希望能够回应她的信任。   “嗯,拜托你了。”审神者点过头之后,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第14章 为所欲为(上)   “我今天要坐禅蛮长时间,如果国广你觉得无聊的话就不用陪着我了。”这是今天审神者禅坐在拜垫上后对山姥切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得到了山姥切沉默的回应之后她就不再言语。   审神者进入入定状态的速度非常快,很快,当他捕捉到她平静绵长的呼吸声后,就知道现在外界的刺激是无法传达到她那里的。他拢了拢身上的白布,摸了摸它边角绣着的字,然后安静地守在审神者的身旁。   约摸坐了半个消失之后,山姥切就听见了加州的声音。   “主公——”穿着内番服的加州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大和守。“咦?主公怎么了吗?”   “主公是在坐禅啦坐禅。”比加州知道得更多一点的大和守给他解释着。“这个状态的主公对外界是没有反应的,加州清光你今天还是放弃吧。”   听到大和守解释的加州一下子就耷拉下了脸,上挑的凤眼里也盛满了失望之情。“怎么这样的……还想叫主公今天好好疼爱一下我的呢……”   山姥切默默地把眼神转到加州的身上。   “……不要说那么奇怪的话好不好,加州清光。”大和守白了他一眼。“不就是请主公帮你涂一下指甲油么。”   “让主公帮我保持可爱对我来说就是疼爱啊。”加州鼓着脸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指甲油,没精打采地回呛大和守,眼睛在坐得端端正正的审神者身上打着转。“……啊!”   他突然的惊呼吓了另外两位付丧神一跳,在他们还来不及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突然就跑出了这里,看方向似乎是往他自己的房间去的。   很快,加州又跑了回来,手中拿着的依然是指甲油,只不过不再是绚丽鲜艳的红色,而是和他本身眼光相差甚大的素净的青白色。   “你要做什么?”山姥切在看到加州捧着指甲油小心地凑到审神者的手前时出声了。   “帮主公涂一下指甲油啦,她也没说过不准涂的吧?”加州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咪,露出了尖尖的犬齿。   审神者的确没有明令禁止过,而一般没有被明令禁止的就是她所默许的,而且实际上审神者禁止的事情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山姥切强行被说服了,抿着嘴不再言语。   加州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拿着的蘸上了指甲油的毛刷,瘪了瘪嘴,把小刷子往山姥切手里一塞。“你先涂一个吧,但是只能涂一个啊!”   山姥切本来反射性地想拒绝,但是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竟是接过了加州递过来的毛刷。   目光在审神者浅粉色的十指上巡视一番,山姥切选定了审神者右手的无名指,将脸凑近她的手,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在其表面涂抹起有着素雅颜色的指甲油。也不知道加州是从哪里淘到的指甲油,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而不是刺鼻的气味。   听着审神者悠长绵密的呼吸声和仍然岿然不动的身姿,山姥切莫名地有点做坏事却没被发现般的小小雀跃。   “喂,大和守安定,你要不要帮忙涂啊?”加州盯着审神者正在被涂抹上颜色的指甲,不经意地问了大和守一声。   “好啊。”大和守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加州反而有点不放心。   “你真的会涂吗?”   “这有什么难的吗?”   “废话!这肯定是有诀窍的啊,你要是把主公的手弄得乱七八糟就完蛋了。”   “我才没有那么傻,再说这样的话就杀死你喔,小猫咪。”   在他俩吵吵嚷嚷的时候山姥切一直专注地涂着,他是第一次做这事,眼神专注得不可思议,所以尽管他是新手,却完全没有让指甲油溅染到审神者的指甲表面以外的地方。   “主公的手真好看啊……”加州在涂完指甲油之后退到了稍远的地方观察,然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审神者曾经答应过帮他涂指甲油的请求,她当时似乎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事,动作难得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不迫,变得小心翼翼的。让他恍惚间生出了自己是真实地被她珍爱着的感觉。   “但是有点太瘦了,主公。”大和守试探着触碰了一下审神者的手,凸起的骨节以及薄薄的一层肉都说明了其主人的清瘦。   “毕竟主公一直茹素嘛。”加州补充着。“她在食物的方面真的非常执着。”只要是违反了她的食物准则,就统统都会被拒绝,而且她也不会发火,只是静静地把食物推到一旁,照常去处理一切事务。   “吃错了东西和不吃东西对我来说结果都差不多,无需介怀。”   她,曾经这么说过,但至今他们仍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鹤丸远远地走了过来,发现审神者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然后转向了这边,不知为何,他一只手掩着嘴,似乎是不太舒服的模样。   “哟!”走近之后,他抬起另一只手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另一只手放下,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骤然接近山姥切和审神者,山姥切反射性地把手扶到了腰侧,然后才恍然自己穿着的是内番服,本体刀并没有被他随身携带。进入入定模式的审神者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虽然她平时对鹤丸的恶作剧也都没有反应就是了。   “噢——原来是这样。”听山姥切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目前的状况之后,鹤丸点了点头,也没对自己的恶作剧失败感到失望,反正他受挫已经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没有惊吓的话,心是会死的。”又一次恶作剧失败之后,鹤丸坐在廊下和审神者交谈着,审神者还把手里温度正好的茶递给了他,知道审神者在他们面前是不会做这些让自己的脸露出来的行为的鹤丸也没有客气,接过了茶,轻啜了一小口。   “心会死吗……?”审神者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问鹤丸。“那你觉得,我的心现在怎么样呢?”   这并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审神者几乎从未被惊吓到,也不会刻意去惊吓谁,她的心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深到无论努力地往其中投入石子都难以听到回响,但,那又的确是一口/活着的井。   “这个我也不好说啊,如果惹你生气就不好了呀。”他似是而非地回避着这个问题。   审神者则是平和温柔地说出了——“别担心,我是不会对你们生气的。”   明明应该是令人高兴的话,但是鹤丸却听出了异样的意思,并且陡然生出了一股令人难过的怀念。但是审神者已经不再开口,他也不想直面那个问题,于是一致保持了沉默。   思绪回到现在,鹤丸感受着风拂过自己的面颊,忽然想到了什么,身上洁白华贵的羽织被他取下,然后披在了穿着单薄黑色长裙的审神者的身上。“毕竟是人类,如果感冒了就不好了。”这么说着的鹤丸,笑着跑掉了,去往的方向是手合室,山姥切作为近侍是知道他今天被安排与小狐丸手合的。   鹤丸对待审神者的态度很复杂,要说讨厌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又隐隐避讳着什么——山姥切对此都不甚在意,他帮审神者拢好羽织,又安安静静地守在了她的身边。   “主公——”抱着一堆颜色各异的花朵的乱脸颊红红地跑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为之,山姥切发现他绑着长发的发圈比平时要松一点,因而他的头发也更为凌乱。   乱也不掩饰自己的小心思,在山姥切告知他审神者已经入定之后就失望地大叹了一口气。“还想让主公帮我整理头发之后编个花环给我的呢。”   乱很喜欢审神者帮他整理头发的时候,就和手入的时候一样温柔而细致,让他打从心底地因为愉悦而震颤,让人不禁想要贪心地索求更多。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想要贪得无厌的时候,内心就会莫名地被约束和平静下来,让他很快意识到那样的自己太过难看,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审神者品行的潜移默化也说不定。   “算了,我给主公编花环好了……”乱询问着山姥切。“我可以待在这里吗,山姥切先生?”   “你随意。”山姥切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过已经了解他性格就是如此的乱当然不介意,大大方方地挨着审神者坐下,开始摆弄起自己带来的花。   “摘花的话,不要截断它的生机就能让它再长出来。”当时的审神者虚虚地拢着乱的手,教着他用温柔的方式去摘花。   “我还以为主公会很讨厌我们摘花的行为呢。”那时候,乱是那么说的。   “我约束的只有自己而已,对于你们我会尽量避免干涉——当然,如果你们偶尔愿意听取我有点多余的要求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审神者给了他这样的答复。   主公,我用你教导的方式温柔地对待了花儿喔。   你会为我感到高兴的吧? 第15章 为所欲为(下)   “乱……乱哥哥,主公大人是在入定吗?”花环编到一半的时候,乱听见了他的弟弟五虎退如此问自己。   抬头,带着五只小老虎的小少年正紧张地看着审神者,声音也放得很轻。   “对啊,怎么了吗?”   “不……只是想陪陪主公大人而已……”五虎退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山姥切。“可以吗……?山姥切先生……”   山姥切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他,于是五虎退绽开小小的笑容,挨到了审神者的身旁。小老虎也争先恐后地围到审神者的身边,其中有一只抢先霸占了审神者的膝头,白虎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把自己蜷成了一小团,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其他的小老虎也只能围绕在下面不甘心地嗷嗷叫了几声。   “这次不可以再咬主公大人了喔,小虎。”五虎退认真地警告着小老虎们。   之前小老虎在和审神者玩闹的时候,曾经没控制好自己,咬破了审神者的指尖,当时看到审神者指尖渗出鲜红血液的五虎退立马就哭了,抽抽搭搭地跑去想要找绷带给审神者包扎一下,被审神者给叫住了。   “不要担心。”她拿起纸巾拭去血珠,把五虎退揽到自己身边,审神者拿起另一张纸巾帮他擦去脸上的眼泪,安慰着他,就像受伤的并不是自己一样。小老虎们也情绪低落地待在一边,咬破手指的那一只更是也在颤抖着掉眼泪。当时审神者瞧见了它的情况,伸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膝头,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背脊,另一只手则继续帮五虎退擦眼泪。   “但,但是,主公大人,会很痛吧……”五虎退抽抽噎噎地说着。   “别担心,我对疼痛的忍耐度可是很厉害的。”审神者把纸巾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轻轻揉了揉五虎退的头。“何况小老虎对我也没有恶意,只是不小心而已。”   “所以不要哭了,这样我才会难过的。”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五虎退在和煦的春日暖阳中这么回忆着从前细碎的点滴,竟是虚虚地倚在审神者的身旁,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中。   “我说,药研,你觉得大将真的会喜欢我做的东西吗?”厚捧着托盘,皱着眉头不放心地问着药研。   “你一路上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药研无奈地推了一下眼镜。“放心吧,只要不违反她的食用规则,大将就不会讨厌的。”   “真的?”   “你如果不信我还问我干嘛。”   “没办法啊你是最了解大将口味的人啊。”   药研眼神微妙地瞪了厚一眼,但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厚甚至能看到一点点自豪的情感。   他撇了撇嘴,眼神又转回自己端着的托盘上,其上的盘子上装着两个卖相相当好看的草莓大福,是他向药研请教之后奋斗了很久才努力做出来的算是最好的两个成品了   。   “光是这样到底够不够啊……”厚自言自语着,还是有些担心。   “大将不是流于表面的人,你有那份心意她就很高兴了。”药研劝着厚,只不过效果甚微,他想着,果然还是要大将亲自出马说明才比较有效吧。   之前审神者费心思修补他残缺的刀身这件事情,厚自己其实是知道的。   再好的刀,只要成为了残次品就没有价值了,况且当时她还没有唤醒他,他在真正意义上也不算她的付丧神,就算被丢弃也不会惹来非议。   其实她的“修补”并不像她所说的那么轻松简单,并且因为不是直接动用她自己的灵力进行修补的原因,需要更加细致的注意力,努力牵引着其他刀剑所附着的神力来填补他的缺陷,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而现在他能够以完整无缺的“厚藤四郎”出现在这里,也证明了审神者的努力没有白费。   ——如果当时出了错,他现在很有可能是缺胳膊断腿,甚至出现更加怪异的模样也说不定。   那个时候,他还听见了审神者温柔的呼唤。   “勿要担心,我会给予你完整的身躯的……在此之前,安心地睡,然后等待就好。”   填补他身体的那些神力,非常温暖,审神者的话语更是,那是一直以来作为刀剑的他第一次接触到的东西,非常陌生,却又令人眷恋得不行。   所以他才希望,能够用什么回报审神者,能用这副她精心照料下的身躯,为她带来更多的胜利,为她带来喜悦,就最好了。   求助于同辈的药研,也正是如此。   一直只用战绩来回报大将只会让大将觉得我野蛮吧。   当厚和药研走到审神者附近的时候,仅仅只看了一眼审神者的药研就做出了判断。“大将在入定啊……你的东西可能一时半会儿送不到大将手里了。”   “……哈???”刚刚还在努力酝酿该怎么样说出帅气一点的话语的厚一下子泄气了。   最终结果就是他俩也坐在了仍在和花环奋斗的乱的旁边,药研拿出随身携带的医学小册子看了起来,厚则有点沮丧的抱着托盘,不过当五虎退的小老虎试图触碰盘子里的草莓大福的时候他又会很有精神地——小声训斥。尽管知道审神者听不见,他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音量。   当手合完毕又兴冲冲跑回来的鹤丸看见入定的审神者身边围了一大圈人的时候,这位平安老刀笑嘻嘻地说着“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可真是吓到我了”。   “鹤丸先生,你手里拿着什么吗?”眼尖的药研一眼就看见了鹤丸藏在手里的小东西,当场就道破了他。   鹤丸也不恼,大大方方地展示出了自己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支有着白色笔身的笔。“我们来给她的面具画脸吧!”他兴致勃勃地说。   这对于某些刀来说是对审神者非常不敬的行为,山姥切已经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药研和厚也皱起眉头。   “这样对大将太不尊重了吧,鹤丸先生。”厚把一只试图去碰草莓大福的小老虎拨到一边,义正言辞地对鹤丸说着。   “为什么?她只是禁止我们私自摘下她的面具,可没有不准我们在她的面具上画画。”鹤丸可没有轻易放弃,循循善诱着他们。“如果她之后生气的话,我一力承担责任就是了。”   鹤丸这句话很狡猾,依照审神者的性格,她是不会对他们做出惩罚措施的。   “你是在利用大将的宽容吗,鹤丸先生?”药研不悦地盯着鹤丸,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利刃出鞘的冰冷气息。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啊,药研藤四郎。”鹤丸语气轻快。“而且这是可擦的,也可以画完之后就擦掉。”   “这不是擦不擦得掉的问题……”“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就在他们继续反对的时候,乱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原本有点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消失了,粟田口的两位刀剑付丧神看向了同辈的兄弟,脸上同时出现了难办的神情。   “……我,我也想,想试试看……”五虎退怯怯地抱着小老虎,鼓起勇气对自己的哥哥们请求着。“如果主公大人之后生气的话……我,我会跟她道歉的……”   “山姥切先生,你作为大将的近侍,难道也同意他们这样子闹吗?”厚试图再寻求一个队友。被点到名的山姥切看了身板依旧挺拔的审神者。“她没有叫我阻拦这种行为,不过我不会参与你们。”   审神者的确跟他说过,只要他们没有违反她制定的禁则就随他们去。而且,真要说他完全反对,也不尽然,全本丸里,有谁不想知道审神者的面容究竟如何?   结果,最后药研和厚还是被兄弟们给勉强说服了。   “我先来我先来!”对于送上了强大助攻的队友,鹤丸也不吝啬,直接大方地把笔递给了乱。乱拿过笔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开始在审神者黑色的面具上画画,像是心中早有一副模板了一样。   画完之后他退后几步,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喂乱,你这完全是以自己为模板画的大将啊。”厚看了一下,表情微妙。   面具上的脸有着闪亮的大眼睛,里面画满了小星星,乱还画了一张正在比飞吻的嘴,总体来说,画技很不错,就是完全不符合审神者的形象就是了。   “嘁,那厚你自己来画画看啊。”乱不高兴了,虽然他也知道即使不看主公真正的面容自己画的脸也和她相去甚远,但是被直白地指出来就是不爽,他把笔塞到了厚的手里。   “那我就画给你看看!”厚也不服气了,拿着笔就气势汹汹地走向审神者,但等他真正站在入定的审神者面前时,他又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动作也拘谨起来,甚至连拿着笔的那只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怎么怎么?厚你害怕了?”乱挑衅着厚,后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一横,认真地开始描摹起他自己心中的审神者的容貌。   其他人注意到厚认真专注的表情也就不再出声,专心地等他画完。   等厚画完退开,其他人都围了上来,都是一愣,然后笑出声来。   不可否认厚画得很认真……但是有些东西真的是不能改变的,比如画技。   具体画得多么灵魂就不描述了,赶在厚彻底发飙之前他们擦去了厚的作品,然后五虎退捏着画笔上前了。   “主,主公大人,请不要生我气……”他在画之前还小声地对审神者那么说,然后眼神变得坚毅,手也不抖了,开始全神贯注地绘画。小老虎们也齐齐仰着头看着五虎退的动作,看得非常认真。   画了半分钟,五虎退就退开了——他完成了。   “……我说,退,主公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吗?”乱捧着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组织好语言。   “是……是的,怎么了吗……乱哥哥?”   “就感觉来说,是没什么问题。”厚插嘴了,并且懊悔早知道自己也这样画就好了。   五虎退画得很简单,就三条弯弯的线条,两条是眼睛,一条是嘴巴,组成的就是一个笑脸。   “那,那个,药研哥要不要画呢?”五虎退也不恼,转头问着药研。药研却是摇了摇头,他和他们不一样,他并非对审神者的面容一无所知,因此即使不反对了,他也不会参与。   “噢!都画好了吧?那接下来就是我了!”鹤丸兴奋地接过了笔,正要凑到审神者面前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了软乎乎的,却带着凛然杀意的声音。   “鹤丸,你要对她做什么啊?”   扭头,萤丸一脸无害的笑容对着他,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背后的大太刀刀柄上,如果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谁都不怀疑萤丸的刀会立刻出鞘。   正好撞上萤丸远征回来,鹤丸也真是点背。   鹤丸倒是不慌,从容地凑到萤丸的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萤丸原本带着杀气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带上了思索的神色。   不愧是平安时代的老刀,活得久,忽悠人的本事也不错。   “……那好吧,如果我不满意,我就拖着你去手合哦?”交谈结束了,萤丸的手也从刀柄上放了下来,就目前的结果上来看,鹤丸胜了一筹。   虽然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不过鹤丸的笑容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   他在审神者面前站定,脸上的笑容也敛去,变得格外认真和专注,亮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温和的光芒。   他离她格外地近,耳边似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剩下她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他不禁分神想,如果这个时候她脱离入定状态醒来,会不会被这样凑近的他给吓到呢。   当鹤丸终于完成了他的作品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凑上来看。   接着,也是全体保持了沉默,就连鹤丸本人,也是望着审神者脸上的画笑着沉默。   面具上画着的那张脸其实也很简单,合拢的双眼微微弯着,密而长的睫毛覆盖在其上,嘴唇的弧度极为不明显,隐约又像是在微笑着,又像是平平地抿着。整张脸带上了充满悲悯气息的温和。   在一众沉默的人中,药研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正当鹤丸打算打破沉默的时候,另一个人率先打破了这个境况。   “怎么了吗,这么多人围着我?”审神者平静地问着。   在大家的统一口径下,审神者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她端起厚拿来的托盘。   “是厚你特意为我做的吗?”得到厚脸红红地点头之后,审神者伸出手摸了摸厚的头,声调温和。“谢谢你了。”配上鹤丸画的那张脸,老实说,效果真的是成倍地上升。   “对了大将,要我帮你拿回……”药研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猛然顿住了,原因无他,审神者的手,直接伸到了面具上。   所有人都屏着息,惊诧地等待着审神者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审神者一抬手,在鼻子以下部位的面具就被她拿了下来,露出了她下脸的一小部分。   不少眼尖的付丧神注意到,她的唇形竟是和鹤丸描画的极为相似,不过现在,她的微笑更为明显。   “这是之前来拜访我的后生给我的……”审神者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这样的话,以后可以和你们一起用餐了,还是很方便的。”   她拈起一块草莓大福,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细细地咀嚼着,待嘴里的部分咽下去之后,她唇畔噙着的笑容更加明显。“谢谢你啊,厚。”   厚已经害羞得话都说不流利了。“大,大将你喜……喜欢就,就好。”   待审神者独自回到房间,未曾取下面具的她轻轻摸了摸面具上眼睛的部位,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指甲,最后拿起乱完成的花环,将它轻轻地戴在了自己的头顶。 第16章 扫荡万屋   “你好!我是美人次郎哟~!”从大太刀从被唤醒的付丧神,是穿着华丽装束,脸上也画着浓艳妆容的高大男性。那样的身高即使是审神者也要仰起头来看他。   “你好,我是你的审神者,请多指教。”相比起次郎随意的招呼,审神者的话语听上去就正经拘谨许多,不过次郎倒是并不介意,反而弯下腰笑嘻嘻地。“哦呀,这语气怎么和我大哥似的。”   太郎太刀,次郎太刀,审神者其实是知道他们的,被供奉于热田神宫的两把御神刀,她甚至曾经——   不,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审神者没有再回忆过去,而是问次郎太刀。“你初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其实不用次郎回答审神者也能大概从他身上挂着的酒瓶以及他身上传出来的淡淡酒气知晓。果不其然,次郎一下子笑弯了眼睛。“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酒吧。”   本该对酒充满排斥的审神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情绪,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去叫来同为大太刀的萤丸带次郎太刀熟悉一下本丸环境。   “主公大人,要去万屋吗?”在审神者放出了一个小纸人后,作为今天近侍的今剑趴在桌边好奇地问着——他有听见审神者与次郎太刀的对话,但是也知道他们的本丸里并没有酒,于是就开始猜想审神者应该要去万屋买。   “嗯,是的。”审神者应了一句。   “……次郎先生真好运呢。”他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审神者听见他的话,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不,我打算给你们所有人都带一份礼物。”出乎意料的,审神者听到了,而且还回了一句更出乎人意料的话。   “……欸?!”今剑一下子蹦起来,扯着审神者的衣摆仰头看着她。“那,主公大人,我也有礼物吗?”   “嗯。”审神者摸了摸他的头。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审神者之前放出的小纸人自己啪啪地跑了回来,爬到审神者的桌子上后就躺了下来,失去了原来的灵气,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纸片。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剑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它身上传来了淡淡的酒气。   “好了,我们走吧。”审神者没怎么把注意力分到纸片人身上,她站起身来。今剑连忙跟了上去,想了想,轻轻拉住了审神者的手。审神者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稍稍回握了他。仅仅是这样就让小天狗笑弯了眼睛,随着审神者一起走入了前往万屋的灵力入口。   万屋是政府为审神者们专门开设的商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世的东西应有尽有,能够很好地满足审神者们的需求。   今剑看着对审神者毕恭毕敬的政府派遣到万屋的管理员,再次确定审神者在现世的身份一定很不一般,不过他也只是把这一切默默记在心底,没有直接问审神者。作为心照不宣的规矩,审神者们基本不会对付丧神们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即使现在不会,也不排除将来付丧神将其神隐的可能性,而身为仅是拥有灵力的人类的审神者们,基本对于拥有神力的他们是无可奈何的。   ……虽然他的主公大人好像不能归为那一类就是了。   “大人,东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管理员深深地弯着腰,对审神者如此说着。   “嗯,”审神者表示自己明白了。“你们并不需要对我如此恭敬。”   她的话语里有少许困惑,但是闻言的管理员只是颤栗了一下,转而把身体弯得更用力。   “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况且大人您也是受得起我们尊敬的存在。”   审神者似乎对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轻轻地摇了摇头,领着今剑走向货架的区域。   审神者似乎是早就想好给大家的礼物的,没有多余的挑选,她直接开始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首先是一个朴素的陶花盆以及一包包装上画着可爱的太阳花的种子。   然后是一个漂亮的小布囊,上面绘着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形象,今剑还瞧见它旁边的标签上写着极品沉香。   ……等等,正面有着大大的“诚”字的浅葱色t恤?   审神者又拿下一个方形的小盒子,在今剑好奇的眼神中,她摆弄了一下,然后转过来对唤了今剑一声。“今剑。”这吓了今剑一大跳,审神者原本平静略低的轻柔女声一下子变成了粗犷的男人声。见效果不错,审神者关上变声器,把它也加入了自己的购买列表。   一个很大的瓶子被审神者从货架上拿下来,今剑看不懂上面蝌蚪一样的文字,于是他干脆地直接去问审神者。“主公大人,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高级宠物香波。”审神者又仔细看了看说明,发现了“专为大型宠物的毛发设计”之后决定买下它。   今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和自己同为三条家的某位付丧神了。   一条绑着可爱的蝴蝶结的粉色缎带也是审神者要买下的东西,今剑一看就知道这是要送给谁的。   接着,被审神者从货架中取下的是一本精装的,厚厚的《家庭医学百科》。   审神者甚至还要买一个看上去就又大又软的枕头,还是能收缩的,感觉能随身携带便于想躺就躺。   ……为什么万屋还有卖爱染明王的黏土像啦!虽然还真的是栩栩如生的就是了……   下一个被审神者拿在手中的,是一盏小灯,正当今剑疑惑审神者为什么要买这么一盏普通的灯的时候,审神者打开了它的开关。霎时,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内的天花板以及墙壁,都出现了银绿色的犹如萤火虫亮光般的光点。不用多加思考,他也能知道审神者要把它送给谁。   “主公大人,打算要买花送给谁吗?”见审神者挑选了一束娇艳欲滴的凤仙花,今剑问出声。   “唔,我打算用这花做点东西再送出去。”审神者低头看了看自己染上青白色的指甲。“算是回礼吧。”   当今剑怀揣着好奇等待着审神者挑选出下一件礼物的时候,就看见审神者非常淡定地从货架上抓起了一堆土黄色的,像是某种排泄物一样的东西。   “主,主公大人……!!!”今剑的表情都变了,不过当事人对此却不怎么在意。   “不要慌,今剑。”审神者说着,却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土黄色的东西被挤压成一团,从审神者葱白的手指的缝隙中挤了出来。“这只是仿真的玩具而已。”   “我,我知道了……”今剑其实也是知道万屋不可能把真的那玩意放在货架上的,但是看到他的审神者拿起这种和她形象毫不相称的东西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崩溃……就算是鹤丸先生也肯定会被吓到的啦,本丸里的大家都会的。   又拿了一本《兵法大全》之后,审神者俯下身来看着今剑。   “今剑,想要什么呢?”   今剑恍然,这是已经把其他人的礼物都买好了,然后最后来问他的,大概是作为近侍的福利,审神者问他想要什么,而不是直接为他挑选。   “那个,主公大人……”活泼开朗的小天狗这个时候却有点像五虎退,有些害羞地,不太流畅地说着话。“我……我……”   他能感受到审神者温和的目光正投射在他的身上,这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能不能,和主公大人睡一晚呢?”   审神者回到本丸的时候算是寂静的声势浩大,究其原因,就是那长长的排着队的,各自手中拿着东西的式神。依据审神者之前下好的命令,式神们进入本丸之后就拿着东西去找应该得到这样东西的付丧神了。而拿了几十坛酒的式神们则把酒放入了库房,审神者看着面前唯一一坛她吩咐留下的酒,正要拿起它的时候,自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所笼罩。   “噢噢!是酒!”次郎太刀兴奋地看着那坛酒,还吸了吸鼻子,仿佛能够通过那厚厚的坛封闻见酒的香气一般。   “你来得正好。”审神者指了指那坛酒。“这是为你准备的。”   次郎太刀正想一把把那坛酒抱入怀里,却突然想起了萤丸之前对他说的话,那话令他无法不在意,于是他压抑下自己想要扑向美酒的欲望,一脸的严肃。   “让侍奉神佛的您去为了我而触碰酒,是我之过失。”毕竟也是被供奉在神社里的御神刀,要说次郎太刀不懂规矩是不可能的,不过是流连尘世的他不喜欢展现出被拘束的一面而已。但是在这位主君面前,他不想因为他的原因让她为难,让她对他心生嫌隙,这也是他会郑重地道歉的重要原因。   然而,审神者的回答却让他心生疑惑。   “无妨,无须记挂。”审神者淡然地回答着,从她的语气来听确实听不出任何不悦的情绪。“酒于我,只要不沾就没有关系。”   “而且,我也不是侍奉神佛之人。”   次郎太刀心里一动,但是却把这股心绪给掩埋了下去,转而露出一个艳丽豪放的笑容。“那陪我喝酒怎么样?!”他补充。“只要陪我说说话就可以,你不要喝酒就行!”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特别是审神者陷入了沉默的时候,次郎太刀的后悔之情就更加明显,简直想要敲打自己的脑袋把刚才那么说的自己给打飞出去。   “……如果,你不介意我以水代酒的话?”   “…………”次郎太刀愣了愣。“当然不介意啦!!!”   似乎是真的非常高兴,次郎太刀一手提起那沉重的酒坛,一手轻松地把审神者托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我带你去之前看到的一个非常适合赏花喝酒的地方哦!”   审神者淡定地帮次郎太刀整理了一下他头上华丽的花魁头饰。“嗯。” 第17章 礼物后日谈   这是送出礼物的第二天,审神者一早打开自己的房门,想着今日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首先。   “国广。”望见山姥切抱着什么东西的背影,审神者唤出了他的名字,本该是很普通很常见的事情,平日里能够淡然以对的山姥切却表现得相当反常——他下意识地一抖,然后脚步突然加快,像是想要逃避什么一样。但是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这样做过于不对劲,于是在审神者疑惑地第二次唤出他的名字时,他僵硬地停下了脚步。只不过依然背对着审神者,坚持不肯转过来。   山不就我我就山,审神者主动地走向山姥切。察觉到审神者的靠近,山姥切似乎变得更加慌乱,他弯下腰,更紧地护住自己怀里的东西,仍然背对着审神者。   “……”审神者的手轻轻放在了山姥切的肩膀上。“发生了什么了吗?”   山姥切固执地不肯回答,审神者也不强迫他,两者僵持了一会儿,审神者的叹息声从唇间溢出。   那是无奈,怜爱,不解的叹息声,唯独没有对他这样行为的不满。山姥切不由得心生愧疚。   “……我不知道怎么种这个……”他低低地出声,转过身来。   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是一本《向日葵种植指南》。审神者现在已经习惯性卸掉面具的嘴唇部分,于是山姥切看到她的嘴唇浅浅地弯了起来。   “……想笑就笑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仿造品,根本不懂这些。”山姥切的语气低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卑以及一点点的……委屈?   “不,我是高兴,国广。”审神者的声音犹带笑意,未待山姥切接话,她就说了下去。“你愿意重视我送予你的礼物,愿意为它花心思,这令我很高兴。”她又强调了一次自己愉快的情绪。   “…………………………………………”山姥切猛地背过身去。   “我,我会把它种出来给你看的。”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他抱着那本书匆匆地跑走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穿着超好看吧!”大和守兴奋的声音传来,光是听他的语气就能体会出他浓浓的喜悦之情。“主公,会喜欢这样子的我的吧?!”   “……嗯嗯。”但是回应他的另一道声音却没精打采地,听起来还相当沮丧。   “……我说啊。”明显对他这样的状态有些担忧的大和守试图安慰他。“主公可能只是还没有准备好给你的礼物吧。”这安慰明显让加州更加失落了,可怕的怨气在他抬眼又看到大和守穿着的短t时几乎都要从他身体里溢出来了。   “求你闭嘴吧大和守安定。”加州垂头丧气地喂着马儿胡萝卜,因为他的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把胡萝卜戳向了马儿的鼻孔,被脾气暴躁的马給喷了个不爽的响鼻,它甚至还想愤怒地咬他。   “乖,乖。”安抚住马儿的,既不是加州也不是大和守。审神者的手触在了它的马髻甲处,轻轻地抚摸着它。“加州不是故意的,原谅他吧。”审神者的话语带有神奇的让人平和下来的魔力,被她重复安慰着的马儿渐渐安静下来,大而纯澈的眼睛中也不再带有怒火,变得温驯而乖巧。   “衣服相当适合你,大和守。”审神者看了一下大和守的方向,瞧见他穿上了自己为他买的衣服,唇畔的微笑又柔和了不少。   “诶嘿嘿……主公喜欢这样子的我吗?”“嗯,喜欢。”   加州站在审神者的身后,神情有些酸溜溜的。不就是主公送了一件衣服么,至于高兴成这样……   好吧如果是送他的话他大概和大和守安定这家伙的反应不相上下。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收到礼物了唯独他没有啊……是只有自己被主公讨厌着的意思么……?主公,不喜欢自己这样子的家伙吗……?   越想越消沉的加州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红色的指甲油已经褪得差不多了,看起来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可爱。低垂下的眼睛视线内突然映入了审神者黑色长裙的下摆。   “加州,方便的话,现在能跟我来一下吗?”说起来,主公从来都是叫他“加州”的呢……果然不被喜欢吧?这样子想着的加州,选择性忽略了审神者除了山姥切之外根本没有叫过其他人的名。   “是。”但是不能在审神者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不然肯定会被更加讨厌的。   审神者像是并不在意他的回话语气一样,得到他的应声之后就迈开脚步。   大和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鼓励,加州勉强地挤了一个笑,快步跟上审神者。   “来,坐吧。”将软垫摆在小茶几前,审神者招呼加州坐下,后者乖乖地顺着她说的坐下后,审神者从自己的书桌上拿了一个浅底小盘子和一卷纱布过来。   “主公?”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的加州疑惑地出声,倏然,他的手被审神者握住了。   “不要动。”她这么说,他便真的那么做,一动也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不过眼睛倒是紧紧地盯着审神者的动作。   审神者用小毛刷蘸取了一些小盘子内的红色汁液,然后仔细地在加州的指甲表面均匀地涂抹起来。小毛刷触到指甲只有非常细微的感觉,但就是那么一点点,让加州的心底一下子软和下来。   稍稍有些上挑的吊眼看着审神者认真的动作,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他平日嫌弃一点也不可爱的傻笑,   一只手很快就被审神者涂完了,她拿过纱布。“因为是染的汁液,里面有花朵的残渣,所以要用纱布固定。”她还特意解释给加州听,后者则是胡乱地点头,表示随便主公你怎么做都没关系。   拿起纱布托起他的手,审神者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包裹上纱布——   她将头凑近加州的手,温凉的气息浅浅地喷洒在他的指尖,令他难以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主、主公凑得那么近在、在给我吹、吹气!!!!   注意到加州的不自然。“这样的话能让表层干得快一些,不然一会儿纱布缠上去会把表面的带走。”   加州连连点头,实际上他的心思已经完全飞到了审神者刚才的举动上,脑内不停地重复播放着刚才的情形,然后脸就越来越红,笑容也越来越傻。   直到审神者把他的右手五指都分别缠上了纱布,唤他的名字时他才真正回过神来。“我先帮你染一只手,两只手都染上包纱布的话你会不好做事情。”   她又起身拿了一个玻璃小瓶过来,里面盛满了和那小盘子里一模一样的鲜红汁液。“这个是凤仙花汁液,就是我刚才用来帮你染指甲的。”将小瓶子塞进加州的另一只手里,审神者低柔的声音响起。“昨晚把它研磨出来稍微花了点时间,给你的礼物迟了,望你不要介意。”   “……………………………………”加州一脸复杂地拿着小瓶子,犹豫地看了审神者半天。“主公……”   “?”   “我,我能抱抱你……吗?”   “可以。”   审神者微微俯下一点身子,虚虚地环住了加州,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之后拿着小瓶子的加州清光一边傻笑一边用很严肃的声音告诉大和守安定他想长高到一米八,大和守安定怀疑他脑子彻底傻掉了。   “主人是愿意为小狐清洗毛发的意思吗……?”小狐丸抱着他收到的礼物正准备去使用的时候,碰到了审神者。一看他架势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的审神者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嗯,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审神者淡然地扫过“高级宠物香波”的英文名称,平静地问着小狐丸。   小狐丸笑了起来,露出了可爱的小犬牙。   “这可是小狐求之不得的事情,怎么会拒绝呢。”   虽然是由审神者为他清洗,不过绅士风度极强的小狐丸并不会容许自己让审神者去端水准备东西,他在将自己洗发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之后,解开绑着头发的发带。“接下来就请麻烦主人了。”   将袖子用皮筋绑在手腕的位置处后,审神者拿起瓢勺,舀起一勺温度适中的水,缓慢地浇在小狐丸的头发上。小狐丸闭着眼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与水一起,抚过自己的头部每一处,温暖的水与她即使接触到温水也还是显得冰凉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两者叠加又给他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将小狐丸的头发全部打湿之后,审神者从瓶中压出些许香波,在手上搓揉几下出现泡沫之后,再开始在小狐丸的头发上开始揉动。   其实审神者的动作说不上娴熟,但是光是她在为他洗发这一点,就足以把其他的事情全部掩盖过去了,这是,被主人宠爱着的吧?   香波的气味并不浓重,空气中弥漫开的只有淡淡的柑橘香气。   “小狐丸,闭好眼睛。”在他的头发上全部抹上泡沫,审神者要将它们全部冲掉的时候,提醒了一次小狐丸。   其实并不需要她提醒的小狐丸乖乖地回答着。“眼睛闭得很紧,请随意做吧,主人。”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审神者便不再言语,安静而细致地将泡沫冲洗干净。   泡沫被洗净之后,审神者将小狐丸准备好的干净毛巾盖在他的头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帮他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在这个过程中,审神者还注意到小狐丸那酷似狐狸耳朵的两撮头发违反重力地翘了起来。   将头发擦干之后,小狐丸转过了头,鲜红色的眼睛被热水的雾气染得湿漉漉的,看起来特别柔软。   “下一次,请让小狐为主人做点什么吧。”   “不然,小狐被主人宠得不知节制就不好了。” 第18章 反常   今日难得的,除了明石以外所有的付丧神都被审神者给派了出去,远征以及出阵的地点都是需要花相当多时间的。   这令付丧神们难以真的放下心来,特别是来派的萤丸和爱染都再三叮嘱把头埋在枕头里的明石一定要好好保护审神者,逼得明石重复保证了好几次之后才放心。   “那大将,我们出发了哦!”厚是今日出战的领队,对着审神者喊了之后得到了审神者的挥手告别。   付丧神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的时分了,远征以及出战的队伍恰好同一时间回来,只不过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一次审神者并没有站在本丸门口迎接他们。   “已经是饭点了,大将应该在用餐吧……”药研猜测着,抱着远征带回来的玉钢走进本丸。   “我想告诉大将今天我们攻下越前的王点来着的……”厚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一次出阵异常顺利,敌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要比平时弱上不少,整支出战的队伍只有刀装受到了些许损伤,付丧神们一点伤都没有受。   本丸内的灯火已经被点亮,但是在目可以见的范围内,他们依然找不到审神者的身影,药研指挥着远征的队伍去把获取的资源搬到仓库里,萤丸和爱染则跑去来派的房间准备找明石问问。   “……明石不在房间里?”就算是平时和明石并不熟的山姥切听到这事情也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   “对啊,国行的枕头都冷冰冰的,他好像不在房间里很久了。”   “早上他在吃的仙贝还剩一半,如果国行待在房间里的话肯定早就吃完了。”   “啊?在找我吗?”在萤丸和爱染分别说完之后,明石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国行!”“你去哪里了啦?!”   山姥切注意到的,则是明石刚刚出来的方向。   在那边的,只有手入室。   “啊,对了,她让我交代你们不要去她那里找她。”明石抓了抓头发,表情漫不经心的,但是语气却是十足的认真。“她说时间到了她就会出来的,不用担心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山姥切皱着眉头问。   明石并不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去。   “各位大人请不要担心,主人自会出来,请耐心等待。”   “若有需要手入的会由我等帮忙进行。”   五位一模一样的式神将审神者房间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无论付丧神们用什么样的理由都无法让她们退步,只是一直用恭敬的措辞拒绝着他们。   “大将还没有吃饭,至少让我们给她送饭总行吧?”药研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如此询问式神们,但是式神们依然不为所动,用平静的语气重复着。   “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房间。”   “请见谅。”   “主人有她自己的判断。”   斩钉截铁,不近人情,冷冰冰的话语让付丧神们的表情都难看了起来。   “主,主公大人,她真的在房间里……吗?房间里连灯都没有点亮……”五虎退小声地询问着,他这样说也提醒了付丧神们,如果这个审神者待在房间里只是一个幌子的话,那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得还要严重许多。   “这点请不用怀疑。”   “请安静,仔细倾听。”   依照式神们所说的,在门口的付丧神们全部安静了下来。在一片静寂中,他们这才听见了从审神者的房间里传出的细微的声音。   “如是我闻。一五九时。佛住有卫华国园。心得自在……”那是非常快速而平静的诵经声,确确实实是审神者的声音。那么她应该也是听见了他们的质疑声,但是在那期间她却没有出声告知于他们,只是仍在那里诵经。   ……到底是怎么了?   “她……还没出来吗?”   “山姥切国广大人,主人尚未出来,请耐心等待”   “主公大人,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出来啊?你们知道吗?”   “十分抱歉,今剑大人,我们也不知道。”   “她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鹤丸大人,请恕我们也不知晓。”   类似的对话重复了很多次,几乎所有人都来问过,但是得到的永远只有式神们模棱两可一点有用信息也提取不出来的话语。与之相伴的则是审神者一直没有停下的诵经声,非常平稳,不急不缓,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可就是这样一扇门的距离,仿佛将他们与她隔在了两个世界,他们看不见她,她对他们无动于衷。   “药研大人……”   最后来的,是药研,他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安抚好兄弟们的他带着热了一次又一次的饭菜独自来到审神者的门前,只是不知疲倦的式神们依然不会让他通过。   他知道这一点,却还是来了。   “大将虽然不让我们进去,却也没有禁止待在门口的行为,不是吗?”   “……是的。”审神者向式神们下的命令,的确就是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其他的并没有说过。   “那我待在这里也并没有关系,不是吗?”药研盘腿在审神者的房门前坐了下来,餐盘被他小心地摆放在了一边,还细心地放上了罩子,使它能够冷得慢一些。   “是的。”式神们并不会因此而感动,她们只是依照审神者的命令而行动的傀儡,是没有感情的存在。她们确认药研的确没有进去的打算后,就放置不管了。   药研坐在地板上,仔细倾听着审神者的吟诵声。曾经在审神者的诵经声中安然入睡的弟弟五虎退告诉过他们,审神者的诵经声带有令人心安的魔力。“就像能够忘记一切烦恼一样,非常神奇”——他抱着小老虎,满怀憧憬地那么说着。   或许有少许夸大的成分,不过……   药研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药研听到房间里那似乎永远不会停下的念经声停了下来。约摸已经进入了午夜时分,药研倏地睁开半闭着的眼睛。   “大将?”他起身,向着门的另一边小声地喊着。“您要出来了吗?”   但是门内依然没有回应,就在药研疑惑的时候,他的头脑突然变得混沌不堪,强烈而浓重的睡意一下子侵蚀了他的意识,这使得他在短短的几秒内意识立刻消散。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在最后也努力地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守在门前阻拦的式神一下子全部消失了,以及在她们消失前——房内传来的,犹如利刃深深没入人体血肉的声音。   “大、将…………!!”他的声音最终湮没于自己落地的声响。   这是……梦?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已经不是本丸的风景了。药研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房间内,他试图从门的方向出去,却被无形的力量给挡了回来。   而在这房间内,最显眼的就是被放置在小摇篮里的婴儿。这个孩子还非常小,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头上也只是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黑色胎毛。   药研试着上前触摸这孩子,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是如此真实。   “……唔。”似乎是感受到不舒服,婴儿胡乱地挥着小小的手试图驱赶他,药研连忙放开自己的手,却又眷恋婴儿幼嫩肌肤的触感,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   闭着眼的小小婴孩就像预测到了他的动作一样,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药研伸出来的食指,在药研诧异的时候,这孩子笑了起来。   ……明明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药研想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傻笑起来。   一大一小相对着笑了很久,婴儿是很容易累的,笑够了之后,这个孩子紧紧握着药研的指头,很快就入睡了。   忽然,他的眼前又是一黑。   再度恢复视觉的时候,他仍站在原地,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动弹,被固定在了原地,像是被迫要见证什么一样。   看不清脸的女人来到摇篮面前,将被白色棉布裹着的婴儿抱起,她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像那个孩子是她最重要的珍宝一样。   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的女人转过身去,背对着药研。   她伸出手,无限爱怜地抚摸着那个孩子的脸。   “我心爱的女儿啊……”她叹息着。“请原谅无能的母亲我,无法护你周全。”   这话令药研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他试图挣脱开那无形的束缚,试图发出声音吸引那女人的注意力,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那女人叹息着,哭泣着,浑然不觉药研的挣扎。   “我的女儿……是母亲无用……”   女人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压抑,也更加绝望。   药研看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不知盛着什么东西的小瓶子,看见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打开了小瓶子的瓶塞。   大脑一直在叫嚣着让他去阻止她,但是身体被束缚得死死的,他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恸哭着,将瓶子里的东西洒向了婴儿。   “啊啊啊——!!!”婴儿尖细的哭叫声响了起来,但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那声音很快就像被突然掐断似的,停了下来。那孩子一直被女人抱在怀里,药研看不清她的具体情况。   在他那眼睛中能够映出的,只有滴落到地板上的血液,以及被染红的棉布。   “——!!!!!!”浑身都冒出了汗,药研大睁着眼睛,不停地大喘气着。   眼前是审神者露出了下巴和嘴唇的,覆盖着面具的脸。   “……大,将?”他喃喃着,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嗯,是我。”审神者拿过白色的绢帕,轻轻地为药研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药研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审神者的膝头上。   “昨日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审神者对这个姿势似乎没感觉什么不对,很正常地说着。经由她的话语,药研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也就是说,他已经睡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还枕着大将的膝头???   脑子有些乱的药研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吃早饭的时间了,审神者打算直接带着药研去饭厅,也正好向大家统一道一下歉。   在离开审神者的房间时,药研的余光瞥到了一样被置放在角落的东西。   那是一把刀。   那是一把有着白色刀拵,并且缠绕着一串佛珠的刀。   “欢迎回来,药研。”   若有若无的,和审神者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飘渺地传入药研的耳内。   他抬头去看审神者,换来后者“?”的歪头。   ……是,错觉吗? 第19章 错失良机   审神者从房间里出来了对于付丧神们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后面所带来的烦恼也是他们感到非常苦手的。   当时的审神者,第一次向他们深深地弯下了腰。   “让你们为我如此担心,实在是非常抱歉。”   “但是,目前我还不能向你们解释到底为什么。”   “对不起。”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还要追问的话未免太过分了,所以当时的他们都选择保持沉默,善解人意地没有紧咬着不放。   但是如果说没有一点好奇……那也太为难人了。   所以他们明智地没有去纠缠审神者,而是去追着明显知道些什么的明石问了。   于是那几天几乎成了懒癌明石的噩梦,在柔软舒服的睡梦中被各种男声唤醒然后一次又一次或直接或隐晦地提起那一天的事情,就连被他监护的爱染和萤丸也常常见缝插针试图从他嘴里抠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我说啊,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真的不行啊。”趴在审神者房间的榻榻米上,明石把脸埋在自己带来的枕头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萤丸他们也是……怎么光对你善解人意的咯?”   没错,他就是在打小报告——大家似乎都觉得他不会也懒得去干打小报告这种事,然而他真的就去干了。   静坐在那边翻书的审神者闻言露出了点好笑的神情,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辛苦你了。”   明石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拿住杯子。“请不要光说不做啊,不然我可能要常来你这边避难咯。”   “那样可不好呢。”审神者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很令人伤心的答案。“如果被你的懒气传染了可就不好了。”   “……………………”明石不想和她说话了,拿下眼镜嘬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明明我在你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最勤奋的时候了。”   “那你就这样做吧……”她向他附耳低言。   “还是有点麻烦……不过算了,总比继续这样下去要好。”明石说着,又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对了,那个时候没有亲自帮你……现在还好吗?”   “放心放心,好歹泡了七八个小时。”   “下次不要在那里睡觉。”   “……知道了。”   日常的生活并没有被那一次意外所破坏,不过付丧神们还是发现审神者生活的细微改变——例如,她现在每天都会固定在房间里独自诵经两个小时,并没有设式神,而是更加直接地施下了不得入内的禁制。所有在那个时候想要进入的人都会被挡在外面,就算想要硬闯也没有办法。   还有就是一些比较细心的付丧神有发现,审神者的精神其实比之前要稍微差一些,坐在那里休息的时间较之前有所增加,不像以前完成了工作之后就会在本丸里四处闲逛,偶尔和在内番工作的他们谈一谈天。   有一些东西,还是在悄然改变着。   只不过并没有积累到颠覆日常的程度,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表示出什么。   “~~~”鲶尾蹲在马厩的地板上,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手里则搓揉着淡绿色的,散发着臭气的粪球。“马粪就要用来——”“用来?”   他的自言自语被女性的声音打断,鲶尾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头上的呆毛也应景地颤抖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有点不敢回头。   “主、主殿……?”鲶尾颤颤巍巍地出声,应答他的则是淡定的女声。“是我。”   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鲶尾迅速站起身的同时双手也背到了身后。“来、来马厩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想四处活动一下,正好来到这里。”   “啊……这里气味比较大,要不你先出去吧?”鲶尾转动着眼睛,绞尽脑汁要先让审神者离开马厩,如果她看见他拿着马粪的话估计会觉得他脏兮兮的,会讨厌他吧?   这样想着的鲶尾丝毫没有想到审神者之前送他玩具大便就是因为看见了很多次他拿马粪玩耍的场景。在其他的付丧神面前鲶尾能够毫无顾忌地拿着马粪砸人,但是在审神者面前就不知为何,不想要暴露出自己“顽劣”的这一面,而想要尽量表现出自己值得人依靠,能够照顾人的一面。   “虽然我不是很介意,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审神者走向马厩的出口,在她即将踏出马厩的时候,她轻飘飘的回头,暴露在外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玩好了的话,记得洗手,不然有很多细菌。”   如同长辈春风一般的关怀让鲶尾登时僵硬在原地,呆毛绝望地趴倒在了他的头顶,背着手站在那里的他看起来格外凄凉、无助。   等到鲶尾用洗手液洗了好几次手确认手上没有残留一点马粪的气味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本丸里仅有的四匹马全部在不大的马场上奔跑,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审神者,正稳稳地横坐在小云雀的背上,马背上的颠簸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她,连手都没有拿住缰绳,仅仅只是撑在马背上,却坐得极稳,让鲶尾忍不住用力揉眼睛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注意到鲶尾回来,审神者还非常有余裕地伸出一只手来和他打招呼。   等到小云雀载着她来到接近鲶尾这边的时候,审神者更是做出了让鲶尾吓了一大跳的事情。   她,直接从还在高速跑动的马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吗,鲶尾?”跳下来站得稳稳的审神者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裙,然后用非常正常的语气问着瞪大着眼睛手还伸出打算去接她的鲶尾。   “……不,什么也没有。”讪讪地收回手,鲶尾觉得自己对审神者柔弱的定位好像,呃,出现了很大的偏差。“不过为什么,刚刚会在骑马呢?”而且还是以那样子的骑姿,单看的话更像是坐在椅子上休憩。   “这些孩子的盛情邀请而已。”自动聚集到审神者身边的四匹马也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响亮的响鼻,像是在响应审神者的话一样。刚才被审神者骑着的小云雀更是挤开了另外三匹马,站到了离审神者最近的地方,还不屑地瞥了鲶尾一眼。   ……这家伙,简直让人火大。   鲶尾的眉头抽了抽,非常幼稚地回瞪了它。   “啊。”审神者像是想到了什么,向鲶尾招了招手,于是鲶尾也走到离她更近的地方。“鲶尾,你要不要试试和我共乘一骑?”   “……啊?”鲶尾一愣。“诶诶诶诶诶诶?可以吗?”   审神者点了点头。   这一次审神者选择的不再是小云雀,而是选择了较它更为稳重一些的松风。   这是鲶尾第一次尝试横坐在马背上,起初总是摇摇晃晃的——虽然马背经验不是没有,但是作战的时候是不可能这样子坐着的,审神者也发现了他对于这种坐姿的苦手,于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帮助他稳住了身子。   凉凉的手接触到了鲶尾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有点湿热的手,少年形态的付丧神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天性开朗豁达的他也没多纠结,甚至还小小地回握住了审神者的手。   是怎么开始聊起天的呢?   总而言之,鲶尾和审神者天南地北地说着,不同于他们自身对审神者的认知,审神者的知识量非常庞大,无论说什么她都能接上几句相关的,是一个非常棒的聊天对象。   而在这过程中,说起自己记忆的问题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虽然少了一部分的记忆稍微有点可惜,不过反正已经回不去了,没了就没了吧。”这样子说着的鲶尾看上去非常豁达,不过审神者意外地没有立刻接上他的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欸?怎么了吗?”鲶尾对审神者的举动倒没有抗拒,只是有些不解,脸上依然是好看的笑容。   审神者摇摇头,收回手,不再把目光聚集到刚才鲶尾提起记忆的事情时沮丧地弯了下来的呆毛。“只是想到我自己也记不得很多事情了而已。”   “欸??主殿你也失忆了吗?”鲶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和他相同的问题,不过从和她的接触来看,好像哪里都不像失忆的样子。而审神者则摆手表示并不是这样。   “只是记忆太多了,结果有一些就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就那样自然而然地不记得了。”   “只是单纯地忘掉了而已嘛。”鲶尾吐着槽。“那,记得最早的记忆是什么时候的呢?”   对于鲶尾的这个问题审神者倒是没思考很久。“关于我的弟弟的吧。”   “欸?主殿还有兄弟的吗?”   “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事情,审神者露出了心情愉悦的笑容。“他小时候的性格,和鲶尾你有点像。”   “乐观,开朗,体贴,喜欢照顾人,但同时也有点小调皮……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审神者的回忆只到这里,因为松风已经跑累了,注意到这一点的审神者让它停下,稳稳地拉着鲶尾的手从马背上下来,关于记忆的话题也就此终结。稍微令鲶尾有一些在意的,是审神者说的“小时候的性格”,难道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吗?   “对了对了,作为回报,我也带你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吧。”   马当番的事情其实鲶尾早就做完了,所以这个时候拉着审神者开溜并没有任何问题。   审神者自然也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把她带到“有意思的地方”。   坐在樱花树粗壮的枝干上,审神者颇为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   “这个地方不错吧?不容易被找到,而且景色还挺不错的!”鲶尾得意地说着,脸上带着少年人朝气蓬勃的笑。本来他带审神者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在想该怎么让审神者上去,结果她打量了一下就直接轻巧地跳了上去,再次刷新了鲶尾对她的印象。   “嗯。”审神者也很给面子,非常干脆地应了一声。鲶尾“嘿嘿”地笑了几声,对审神者的满意感到非常自豪。   在他转头去看另一边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整张脸被什么东西覆盖了。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动手的时候,审神者的话语制住了他。   “是我的面具,别怕。”   ……面具?   ……主殿的面具?   那,那不是意味着………………   鲶尾在面具后的眼睛睁大,可惜她的面具似乎是全封闭式的,即使他扭头,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对了……主殿的脸的位置……如果没记错的话……   鲶尾迅速地伸出手,向记忆中审神者的脸摸去。   然而手所触到的却并不是人的肌肤的触感,而是花朵。   “偷袭可不行啊,鲶尾。”审神者的语气倒是不见丝毫责怪,只是温和地对他这么说着。   机会只有一次,鲶尾一边暗自责怪自己还是没有记清楚抓到了花,一边干笑着对审神者道歉。   “算了,似乎我摘下面具对你来说有过大的吸引力了。”审神者淡淡地说着,然后鲶尾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轻,眼睛重新接触到了光明,他立刻将头扭向审神者的那一侧,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审神者的脸已经被面具覆盖住了,那短暂出现了的面庞,仍然没有人知晓是什么模样。   他又开始后悔自己干嘛选那么隐蔽的地方了。   还有那花……   鲶尾看了一眼应该是刚才被自己抓住的那花的位置,那花在离审神者的耳朵不远处的位置,自己怎么摸到那么偏远的位置去了……简直跟瞬间失忆一样的偏差,简直太丢脸了。   “我让式神取一些茶点来吧?”   “……好!”   不过,她没有对自己生气真是太好了。 第20章 共浴   那是一个坚固的牢笼,它的缝隙不小却不可能让人通过,但是那些汹涌的,可怕的水却可以。   被禁锢在牢笼中,目所可见的范围是扣着镣铐的手脚,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因为被装在牢笼里,而且被沉入了深深的水下。眼睛勉强能够睁开,呼吸则一直受阻,就那样感受着大量的水涌入身体,然后逐渐窒息,逐渐流失生命力,最终死去。   ……不,不是最终。   就像没有终点一样,总是在最终失去意识后又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却仍然是在这牢笼中,依然在深不见底的水中,然后新一轮的噩梦又开始了。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   他平静地想着,然后又在新一轮濒死的感受中闭上了眼睛。   ……咦?水,不见了?   倏然睁开眼睛,无论是镣铐,牢笼,还是那片水域,统统都消失了。   在耳畔响起的有国俊的呼噜声,还有国行细细的呼吸声。   这里是,本丸,来派的房间。而他,萤丸,正好好地在这里。   睡前摆在睡铺旁的小灯依然恪尽职守地亮着,整个房间里仍被萤火般的亮点所笼罩。   想要见她。   这个时候,想要见到审神者的欲望空前绝后。   萤丸绝对算是行动派,如此想着的他轻手轻脚地从被褥中起身,不过黑暗的环境他几乎无法看清路,于是揣上了那盏审神者送予他的灯。   午夜的本丸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沉睡着,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一点的萤丸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审神者现在,应该也是在睡觉的吧。   为了自己一时的念头去吵醒她,怎么想也太过了一些。   但是他已经站在了审神者房间的门口,正如他所想的,门的缝隙中没有透露出一点光亮,里面黑漆漆的,她应该早就睡下了。   ……算了,还是回去吧。   他低着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灯,萤火在他的寝衣前飞舞着,就像受伤时聚集到他身边为他治疗的萤火虫们一样,又有点那个时候审神者为他创造出来的灵力萤火虫群的样子。稍微得到了一点点慰藉的萤丸抬起脚步,打算离开。   ——等一下。   忽然察觉到了哪里不对的萤丸骤然停下。   将耳朵贴上门,他屏息,静静地探寻着房间内的声音。   ……没有一点点声音,连人睡觉时惯有的,或重或轻的呼吸声都没有。   轻轻地,尽量无声地打开房门,萤丸努力地看向房内,点点的荧光也溜进了室内,努力地帮助萤丸。   她不在房间里。   在午夜时分,本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憩的审神者,并不在她的房间里。   脑中一下子被各种乱糟糟的猜想所填满的萤丸咬了咬嘴唇,将审神者的房门关好,他开始快速而又安静地寻找起审神者来。他一开始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本体刀在本丸里晃来晃去,现在他稍微有些后悔了。   ……如果她真的遇到危险了,那就以身为刃好了。   这么想着的萤丸,又加快了自己跑动的速度。   “……温泉,亮着灯?”经过本丸的温泉所在地时,萤丸注意到那里传出了微弱的光亮。有点难以相信审神者会选在现在去泡温泉的他忐忑地接近了那里,在进入温泉所在的帘子后之前,他看到了摆在外面的洗衣篮。   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审神者的头巾,黑色的长裙,以及她的面具。   知道她无事的萤丸松了一大口气,正要离开温泉的那一瞬,他全身僵住了。   审神者冷静地出声。“萤丸?”   声音是从帘子后飘来的,间或还有水被拨动的声音,说明审神者仍待在池子里,并没有从水中出来。   那她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尴尬给冲刷到了角落里,背对着帘子那一端的萤丸的全身绷得紧紧的。“是,是我。”   那边又沉默了下去,这让萤丸更加无措,就在他努力地思考着措辞应该怎么样向审神者道歉的时候,她才开口。   “你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时候来找我,发生什么了?”很简单的话,却让萤丸的表情骤然一愣,然后变得极为柔软。   “……我做噩梦了。”他委屈地说着。   审神者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和话题毫不相关的话。   “你也来泡温泉吧。”   …………………………………………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就在萤丸惊慌失措想着自己是答应还是答应还是答应的时候,审神者下一句话把他的惊喜给掐灭了。   “我对面的温泉是空的,中间也只隔着木墙,那样我们也能正常交流。”   ……好的吧。   “那我马上过去哦!”向审神者说了一句之后,萤丸就像怕她反悔立刻从水池里起来一样,快速地跑向了另一端的更衣室。   “是么……一直被囚禁在深水中的牢里,无法动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着痛苦,循环往复。”审神者总结着萤丸讲述的梦境,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嗯。”萤丸将身体完全泡入水中,身体倚靠着木墙。“但是,那个时候我一点也没有绝望的感觉。”   “很平静。就像我不是在经历那么痛苦的事情,而是接受自己的职责一样,没有什么触动。”   “但是我醒过来之后,才突然生出了绝望和害怕。”   “所以,想到来找我么?”审神者那边的水声接连不断,像是她不断捧起水又让它们落下一样。   “嗯。想到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会特别安心。”萤丸将脸埋了一小半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这还真是让我开心啊。”审神者似乎笑了。   “那,你为什么半夜会来这里呢?”萤丸的心情早就平复了下来,也有余裕去询问审神者了。“你也做噩梦了吗?”   “半夜醒了而已。”审神者简单地回答他。“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水声仍在持续。   “……你在玩水吗?”萤丸倒不是对审神者那边一直传来的水声感到厌烦,只是单纯地好奇她在做什么,但是他能想到的好像也只有并不适用于审神者形象的玩水了。   “我在洗头发。”   险些把“你原来有头发的么”这句话说出来的萤丸想了想。“那为什么平时都要戴头巾呢?”   “不太方便。”审神者似乎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抛出了一句非常具有爆炸性的话语。   “之后你要去我那里睡么?”这句话立刻引得半个头埋在温泉里的萤丸开始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歧义一样,审神者在萤丸的咳嗽声中正经地解释着。   “虽然你的梦并没有像上次五虎退一样严重让他陷入梦魇,但是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为你诵经清心比较好。”   她那么说,萤丸也自然就不会拒绝,本身她就是为了他而考虑的,单纯的关怀之情,让萤丸既感觉到幸福,又感觉到了些许失落的情绪。   “那,我先起身了。”只是单纯的通知而已,审神者那边传来了出水的声音。“我会在你那边的出口等你,你慢慢来就好。”是衣料相摩挲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正认真地听着的萤丸一下子涨红了脸,“哗啦”一声整个人钻了下去。   不过想到也许能够至少看到审神者的头发是什么样子的他又匆匆忙忙从水里钻了出来,准备擦干身体快点出去。   “嗯?”在他的洗衣篮里盛着的浴衣上,放着一朵青白色的花朵,那花他是曾见过的。被梦魇纠缠过的五虎退,就曾经从她的手里得到了这样的花。   只是,还是不知道它的名字,稍微有点遗憾呢。   将花朵珍重地收好在衣服内侧,萤丸又快速地收拾好自己,跑了出去。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审神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打扮,黑色的长裙,白色的头巾,以及盖得严严实实的面具。   “不是说不用那么急么。”审神者主动地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拿着他的小灯。“我不会丢下你的。”   萤丸只是笑。   “我也不舍得让你一直等我呀。”   似乎是没料到萤丸会这么说,审神者轻笑了一声。   “那我,还真是幸福啊。”   “嘿嘿嘿,那当然了。” 第21章 若能时光永驻……   “这是刚刚锻出来的刀。”刀匠将一把太刀交到了审神者的手上,审神者捧着刀仔细看了看,确认是自己本丸中还没有的刀剑。   “辛苦你了。再按照这个量锻一把刀。”将四种材料的数目写在纸上交给小刀匠,刀匠双手接过,扫了一眼之后将纸虔诚地放在一旁。然后迅速把堆放在一边的材料按照审神者吩咐的量投入锻刀炉。   “请在两小时半后来取刀。”   “嗯。”审神者点点头,向手里的刀注入灵力,很快,刀剑内的付丧神就被她所唤醒。   “我是烛台切光忠,是能够斩断青铜烛台的刀哦。……嗯,果然感觉还是不够帅气啊。”身着黑衣的高大付丧神做着自我介绍,审神者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我是这座本丸的审神者,随你喜欢称呼就好了。”   被带到锻刀室之外的烛台切发现外面的天色还暗着,为了确认时间,他向审神者问询了一下。   “现在大概是四点左右吧。”审神者无比自然地回答,好像这个时间是正常人已经起床的作息时间一样。   “……”虽然没有说话,烛台切的复杂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但是审神者就像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一样,依然无比正经地带着他在本丸里熟悉环境。   不过烛台切对这位审神者的初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她看上去就是一位克制而矜持,端庄而温和的女人——尽管根本看不见她的脸。他倒是不打算直接开口向她询问这些,对于他来说,这是相当破坏形象且失礼的行为吧。   “啊,鹤先生已经在这里了吗?”在审神者向烛台切介绍目前本丸的人员构成的时候,烛台切冷不丁地听见了鹤丸国永的名字,露出了有点惊喜的笑容。   “嗯。”审神者点点头。“那么我一会儿带你去找鹤丸。”能有曾经的熟人一起的话,鹤丸大概也会开心吧。   ——虽然他现在每天在本丸里各种玩她送的变声器就已经不亦乐乎了。   对了……   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的审神者脚下转了个方向,带着烛台切往另一边去了。烛台切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变化却没有点破,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会带他去哪里。   “这里是……厨房?”看着室内的摆设,根本都不需要猜测就能一眼看破这是哪里。   “是的。”审神者应了一声,俯身从小桌子上端起一盘白色的草饼,拿到烛台切面前。“吃吧。虽然理论上作为付丧神的你们只要汲取我的灵力就足够,但是拥有人身之后也会有人的各种欲望,口腹之欲也是一样。”   审神者的好意当然不好拒绝,烛台切褪下自己的手套,拈起一个草饼塞进自己嘴里,还顺便像是调侃般问了一句。“是自己做的吗?”   审神者的日常事务基本由他们付丧神来打理,这是早已不成明文的规则,而且看审神者那样子,也不像是十指会沾阳春水的。   “嗯。味道还可以吗?”不过这位审神者并不按照常理出牌,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还问询起了烛台切的试吃体验。“草饼我有一段时间没做了,不知道会不会做得太腻。”   “………………”赶紧拿了杯水灌下的烛台切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先回答审神者的问题再提出自己的问题。“不不,味道正好,甜度适中,不会觉得腻的。”   在审神者说着“那就好”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问题丢了出来。“为什么要亲自下厨呢?这座本丸里没有人负责打理厨房吗?”   “目前是药研负责着厨房,其他人会轮换协助他一起。”审神者知道烛台切那句问题背后的意思,她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我只是想偶尔能为他们做一些什么就好了。”   “药研平常总是禁止我进厨房,说什么‘让繁忙的大将在这些小事上还为我们操心就是我们的过失了’。”   “不光是药研,其他人似乎也或多或少地抱着相同的想法。”   “我得到的已经够多,所以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烛台切垂下眼,话语到喉间,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说出口。   这样子,是很容易宠坏他们这些原为刀剑的付丧神的啊。   “话说回来,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呢?”目光瞥到厨房的小桌子上,除了刚才审神者端过来的草饼,那里还有一盘水信玄饼,一盘水馒头,还有一些装在小盘中的布丁,需要花费的时间可不少。结合审神者说付丧神们不让她进厨房的言论,烛台切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大概午夜的时候吧。”审神者平静地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做完之后我去委托刀匠锻刀,洗漱休憩一番后就是现在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位令人头疼的审神者呢。   如果让她的其他刀剑男士知道了,估计会一边头疼一边感动吧。   “这里的食材被单独划分出来了呢。”觉得再和审神者继续这个话题自己也可能会忍不住“教育”她的烛台切试着转换话题,他指着灶台另一边的长桌问审神者。   那张长桌是用来堆放食材的,只是令他费解的是,上面除了食材以外还放了一个隔板,两边放着的食材也不一样,一边荤素齐全,另一边则是完全的清淡类型的素菜,白色的隔板上还有黑色马克笔重重写下的“严禁混淆两边食材”。   “那是药研做的。”审神者为烛台切解惑。“他把为我做饭用的食材和大家的食材划分了出来,因为我茹素的事情。”   “啊,原来你茹素吗?”尽管她的打扮并不像他印象中的僧侣,不过这没什么大碍。“这样的话,我以后也要在下厨的时候注意了呢。”   “不要看我这样,对于厨艺我可是颇有心得的哦。”付丧神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审神者也轻笑了一下。   “那真是可靠而帅气的人呢。”她的夸奖总是令人听起来极为舒服。“这样的话,也能让药研稍微轻松一些,不用总是为我如此费心了。”   烛台切也跟着微笑。   药研藤四郎,大概不会特别高兴吧。   在她看来的麻烦他的,令他费心的事。   对他来说也许正如甘蜜般甜美。   不过这一点,就容他自私地不说出来吧。   将烛台切交给一早起来溜达的鹤丸,并也给鹤丸塞了一个草饼之后,审神者算算时间另一把刀似乎也到时间锻好了,于是又走向锻刀室。   “哦!这不是主公吗!”次郎太刀迎面走来,今天的他似乎笑得格外艳丽。“人家总觉得,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呢。”   “唔。”审神者想了想。“应该有一把刀锻好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哦哦,有新人君啊!可以请他和我一起喝酒呢!哈哈哈哈哈!”次郎太刀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如果是个会喝酒的,人家就破例把主公你上次给的美酒分一点给他,嘿嘿。”   “上次的酒还不错?”   “嗯嗯!简直是绝品哦!人家的嘴都要被养刁了。”次郎毫不吝啬地夸奖着酒的美味,审神者听着似乎也有些开心。   “那就好……这样,那些酒也终于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她低声喃喃着,次郎太刀没听清,再问她的时候她只是笑了一声,不再回答。   到锻刀室内的时候,次郎太刀和审神者一眼就看到了,那把比一般人的体格都要巨大许多的大太刀,正被静静地放在刀架上。   “这是……大哥!”次郎太刀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的哥哥,笑得更加欢畅了。“果然,今天有好事呢。”   次郎太刀主动地上前拿起那把大太刀,然后将其刀柄交到了审神者的手里。   “就由人家替主公你拿着吧,可不能让女孩子受累呢。”他这么说着,上臂□□出的一小块肌肤微微鼓起了肌肉。   “嗯,辛苦你了。”审神者也郑重地向他道谢,将手搭上了红色的刀柄,向其内输入自己的灵力来唤醒付丧神。   “……哦呀。居然被召唤至尘世了。我是太郎太刀,人类理应无法使用的……”“哎呀大哥!不要那么正经嘛!”   严肃地板着脸做着自我介绍的太郎太刀被自己的弟弟给打断,他的眼角一抽,转眼看向挥着手笑得张扬的次郎太刀,但是眼神也褪去了刚才不近人情的高高在上,变得稍微多了点人间烟火气。   “次郎太刀,你先我一步来到了这里了啊。”打完招呼的太郎太刀接着开始正经地教训弟弟。“初次见面的介绍是很重要的,有助于双方相互了解,不可随意调笑的。”   次郎太刀一副那你没办法的样子,把审神者往太郎太刀眼前推了推。“这就是我们的主公啦!怎么样,小小的很可爱吧?”   其实在女性中完全算不得次郎太刀所谓“小小的”审神者温和地向太郎太刀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这座本丸的审神者,随你喜欢称呼就好,希望你能够在这里助我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主人。”   一个两个都是那样正经,看得次郎太刀直皱眉。   “……对了。”审神者想到了什么,把头扭向次郎太刀。“我有些事稍微离开一下,次郎太刀你先带太郎太刀去你们的房间安顿一下吧。”   “你是说,这些酒,都是你让身为僧人的主人给你带来的?”拿着酒杯饮着美酒顺便问起酒的太郎太刀从自己弟弟的嘴里明白酒的来历之后,原本变得柔和了一些的脸又严肃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的次郎干笑着,和他不一样,他的大哥可注重这些规矩了。   “但,但是主公对人家说没有关系的……”“切不可以将审神者的宽容肆意挥霍,必要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佛家戒律森严,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审神者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太刀两兄弟相对而坐,次郎太刀正乖乖地低着头被太郎太刀提点着应该“懂点事”。   “……你们很忙吗?”在她进来的时候兄弟俩的话也算告一段落了,双双扭头看她。   “不,已经结束了。”太郎太刀看到了审神者手上的托盘,于是提出疑问。“主人啊,你手里的是什么?”   次郎太刀则深深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只因为他相当熟悉那股味道。   “是酒酿圆子,次郎太刀相当喜欢,不过我不知道太郎太刀你会不会喜欢。”   刚刚还在对次郎太刀说“主人即使表面不显,内心应该也是排斥不喜接触酒” 的太郎太刀沉默了。   就在太郎太刀沉默的时间里,次郎太刀趁机向审神者寻求安慰。   “人家刚刚被大哥训斥了,主公来喂我安慰一下我吧?”身材高大而健壮的次郎太刀撒娇也是信手拈来,而且还展现出了他独特的风格。   审神者也没问太郎太刀为什么训斥他,点了一下头之后将托盘放在小几上,然后端起其中一碗来到跪坐着的次郎面前。轻轻搅拌着碗内的酒酿圆子,然后舀起一勺慢慢地举到次郎太刀的唇畔。   次郎太刀含着笑,涂抹着淡粉色口脂的嘴张开,一口叼住了勺子,将勺子满满地盛着的小圆子和酒酿全部“吸溜”走了。   “啊啊啊,心灵被治愈了啊!”他还夸张地叫着,太郎太刀斜睨了他一眼,依然没做声。   “话说回来,主公你不是一向秉持公平原则的嘛。”   “是的。”   “那,对我们兄弟俩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对吧?”   审神者还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没错。”   于是次郎太刀又把脸扭向自己的大哥。   “嗯,那就请喂吧。”   结果太郎太刀也很正经地接受了审神者“公平”的分配。   “会不会过烫了一些?虽然是我做的,但是我没有试过它的味道呢。”审神者在将勺子递至太郎太刀的嘴边时,还细心地问了他的感受。   太郎太刀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着审神者微笑。   “不会,温度适中,恰到好处。劳你下厨,令你费心了。”   “你能喜欢就好。”   “嗯,十分感谢。”   次郎太刀微妙地看着他俩。   本来是想稍微捉弄一下正经的大哥和审神者的,结果好像结果和他预想中的……差别有些大啊?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太正经了反而根本就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各种坦荡。   算了算了,来日方长嘛。   他的情绪去得极快,又拿起之前放在一旁的酒杯,开始大口大口地灌起了酒,中间还开心地打了个酒嗝,引得审神者和太郎太刀都扭头看他。   太郎太刀的眼里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无奈,却也在了解审神者是真的不在意次郎太刀的行为后也不再那么严厉,审神者么……看看她露在外面的嘴唇,就知道她在温和地笑了。   中途萤丸还穿着浴衣噔噔地跑了进来,似乎还责怪了审神者突然丢下他的事情。在审神者说给他喂酒酿圆子作为补偿后,这位身材娇小孩童样貌的大太刀付丧神也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乖乖地窝在审神者的怀里。   ……这样的时光,如果能够长一些,那该有多好。 第22章 繁花落尽   “鹤先生!……真是的,怎么就是不肯老实地做畑当番呢……连内番服都不穿,肯定早有预谋了。”烛台切一边念叨着,一边继续寻找着鹤丸。而当事鹤则偷偷地从田边的小屋后面溜出来,看着烛台切的背影消失,他捂着嘴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然后踮起脚从另一个方向跑了。   自从烛台切来了之后鹤丸变得更加活跃了,他开始致力于捉弄——呃,他自己称之为亲近,烛台切。由于审神者觉得曾经的熟人一起做内番的话可能会比较好,所以最近的内番基本都是鹤丸和烛台切绑定的,这也就造成了烛台切常常要一人干两人的活。他不是不想把鹤丸抓回来,而是他对这座本丸的熟悉度远不如鹤丸,本身的阅历也不如这个老鹤深,就造成了他只能含泪咽下这些苦。   不过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审神者,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事都要向主君打小报告实在太损自己的形象了。   至于他有没有想到鹤丸正是抓住了他注重形象这一点嘛……   鹤丸在小跑过樱花树的时候,偶然的抬头,在那片浅粉色之间,隐约地看到了黑色的衣角。   哦呀,偷懒的原来不止自己啊。   他这样想着,在树下转换了几个站立的方向,终于在一个刁钻的角度看见了坐在树上的人究竟是谁。   真是吓到我了。   他看清之后,脸上露出了奇异的微笑。   坐在那里的正是审神者,她的背靠在树干上,未被遮挡的嘴唇弯出了似有似无的弧度,像是在笑,似乎又只是平静地抿着唇。   她的脸微微仰着,并没有朝向他,他想她应该并没有注意到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鹤丸想到了好主意,他又转到了她所在方位的反面,幸运的是,在她靠着的树干的另一端,也有粗壮的枝条生长出来。   动作轻巧的鹤丸就如同白鹤一样,展翼翩然落至另一边的梢头,樱花树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他而颤动,仍旧岿然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审神者依然背靠在那里,并没有任何动作,看来是没有察觉到这里已经多了一个他。   鹤丸蹲下身,面朝着她的背影,然后从怀中摸出了自她赠予后就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变声器,早已熟悉怎么样能调出自己想要的声音的鹤丸熟练地拨弄了几下,然后将变声器凑近自己的嘴边,缓缓地开口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平静而柔缓,似乎包含着无限大的慈悲,声线略低的女性声音自他的嘴中溢出。   那几乎是和审神者一模一样的声音,是鹤丸拿到变声器后研究了很久时间才得出的成果。   审神者听到了这声音,却并没有如鹤丸所想的那般转过头来看他,这使得他已经准备好的鬼脸失败了。审神者的身体都没有动,她非常自然地接上了。   “我在这里看风景。”   “你戴着面具,也能看到风景吗?”   “我的心正在看。”   “哦?莫非你有所谓的心眼吗?”   “是的哦。”   话题的偏向越来越奇怪了。想着她估计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的鹤丸关掉变声器,用回了自己的本音。   “我说啊,突然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声音都不好奇的吗?”   “我已经想到是你了。”   “嗯?可是我从来没有用你的声音去捉弄过其他人哦?”   尽管听上去挺不可思议的,但是在第一时间就努力研究出了审神者声音的调整方法的鹤丸的的确确,真真实实没有用她的声音去捉弄过任何付丧神。虽然他知道,如果用那个声线的话,他的成功率几乎能够提到百分之百,这座本丸里,并不存在能够拒绝审神者话语的付丧神。   不过,他下意识地拒绝去那样做。   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拒绝那样做罢了。   “那你就当做我和你心有灵犀吧。事实上,你模仿得的确很像,已经能够以假乱真了。”   “呜哇,被正主这样夸奖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呢——不过我们的心有灵犀告诉我你是真心的,所以我就暂且忽略掉那点奇怪的感觉吧。”尽管她现在的位置看不到,鹤丸还是调皮地眨了眨单眼。   审神者也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到了,发出了轻而慢的笑声。   “你坐吧,一直蹲着腿会麻的。”本应该看不见他现在蹲姿的审神者含笑说着。   “心眼果然很厉害啊。”还在调侃刚才他们那段无聊对话的鹤丸也顺从地按照她的话坐下,洁白的鹤收拢翅膀,停下了。   “是啊,时常偷懒让烛台切头疼的鹤丸先生见识到了吗?”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鹤丸一直以为她不知道的事情的审神者语气平静得很,倒是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这真是……让我非常惊讶地见识到了呢。”鹤丸也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顺着她的话,夸大了语气说着。   没想到小光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去做打小报告这样破坏形象的事情,鹤丸扼腕想着,一点也没考虑到是自己不对在先。   “对了,既然碰到了,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鹤丸收敛起笑容,眼睛微微垂下,手搭在腿上,整个人的气场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   “但说无妨。”   审神者自然给予了他许可。   有那样的一道帘子,在那帘子后,有一个少年一直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固定的方位,在那里坐下之后,向着另一位长久地坐在那里的人诉说一切事情。   无论是甜蜜的,痛苦的,开心的,悲伤的,他诉说着一切一切,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了强烈的渴望,渴望着另一个人能够对他有所回应。   但是另一个人从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亘古不变的一座雕像,对少年的来到,诉说,离去,都没有任何的触动。   少年也很奇怪,尽管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强烈到满溢的想要得到那人回应的欲望,他却仍然保持着那样的距离,那似乎是他坚持到最后唯一的克制了,他也未曾碰触过那人。   时间逝去,少年的年龄逐渐增长,他成长为了青年,又老到了暮年。   而那一直未曾给出任何回应的人,偶尔也会改变自己的姿势——改坐为躺,不过那个时候总是伴随着浓烈的可怕的血腥气,那个时候的男人柔和的语气也会变得格外可怕,隐藏着极深的怒火与无可奈何,那个时候他就会反复提起“我一定要拯救出你”。   他也有过几近崩溃的时候,他弓着身子,掩着面像是不管不顾的孩子一样大声哭泣,祈求着那人,能够施舍他即使一句话也好。   但是那人并没有,并不为所动,就那样在那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曾经的少年的大限终于来到了。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自己最为熟悉的位置,慢慢地坐下,一如往常,他讲着那些事情。甜蜜的,痛苦的,开心的,悲伤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说完之后,没有向往常一样离开。   “最后一次了,你依然不愿意对我有所回应吗?”   预料之中的没有应答。   他轻轻地笑了,原本勉力支撑正坐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然后朝着并非那人的方向倒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恪守着那无形的规则,不让自己碰触到那人,用几乎是一辈子的时间,克制住了自己。   在他倒下之后,那原本一直坐在那里的另一人,居然动了。   那人慢慢地向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男人移动,直到走到男人的旁边,而后俯下身,手在男人的脸上拂过,像是在为他阖上眼睛一般。接着,那人弓下身,双手掩住面,泪珠则顺着手指的缝隙间不断地溢出。   男人在逝去之后,终于得到了他一直期望着的回应。   “你怎么看待那两个人呢?”鹤丸低着头,慢慢地把问题吐出口。   “……”审神者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她撑着脸想了想。“是两个固执的人,不过最后,他们都放过了彼此。”   非常简单的回答,但是这似乎并不是鹤丸想要的答案,他继续追问下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吗?”   “我并不了解那两人的过往和恩怨,所以也没办法给出更多的评价了啊。”她平静地说。   鹤丸长长的白色睫毛颤动了几下,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复杂的情感。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走了他所有的话语。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在一瞬间变得阴沉,细密的雨幕倾洒而下。   鹤丸迅速站起身,跳到另一端的树梢上,展开自己的羽织,将不为暴雨所动的审神者笼罩在他的羽翼下。   “真是贴心啊,鹤丸。”大半的衣裳已经被打湿,但依然淡定得不行的审神者仰起脸,唇畔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好看。   “夸奖的话一会儿一定要说到我听烦了为止,现在的话……”知道自己的羽织也抵挡不了多久。“来。”   他干脆地取下自己的羽织,将它罩在了审神者的身上,还把帽子也给盖在了审神者戴着头巾的头上。审神者像个乖巧的小孩子一样随他在她身上摆弄着,在鹤丸完成之后,他背对着审神者微微蹲下身。   “来,爬上我的背。”   黑衣白羽织的审神者顺从地攀上了精瘦的付丧神的背脊。   暗自感叹着审神者果然轻得不得了的鹤丸感受到她的身体贴近了自己,扬起笑容,对着她说——   “抓紧了,鹤要带着你飞走了哦!”   “好。”   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她的手拉着那羽织,尽可能地将他也罩在羽织之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璀璨,他拢紧托着审神者腿的手,干脆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鹤丸带着审神者回的是她自己的房间,审神者似乎早有准备,式神已经在房间内准备好了干净的换洗衣服,还特意搬来了一扇小屏风。   “我不确定付丧神会不会生病,保险起见你还是先换掉吧。”审神者平静地将鹤丸那套白色的内番服交给他,自己则是拿起了黑色的衣裙。   鹤丸点了点头,正要转回视线的时候,那被打湿而紧贴着审神者后颈皮肤的头巾夺去了他的注意力——准确来说,不是头巾,而是头巾掩盖下若隐若现的,仿佛是被刀切开的平整的伤口。   他的眼睛倏地瞪大,只不过还未开口她就已经转到了屏风的另一边,衣服摩挲的声音也传来,现在并不适合开口,所以他准备——   “鹤先生!”   意外地,在门外传来了烛台切的声音。   “啊,小光?”   “果然!主上刚刚用式神通知我您在这里呢!主上呢?”   “我也在里面,不过正在换衣服,目前没办法给你开门。”   “换……换衣服…………!”门被拉开,扭着头不看门内的烛台切准确地抓起鹤丸的衣领,一把把他揪出了审神者的房间。   “喂!小光!不要那么粗暴地对我啊!”鹤丸抱着自己的内番服,不满地嚷嚷着。   “鹤先生,请注意点形象!在女性换衣服的时候还待在里面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我的羽织还在里面呢!”   “……给您拿来了,好了我们不要再打扰主上了,而且鹤先生今天又逃了畑当番的事情我还没算账呢!”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严厉啊小光。”   两位付丧神的声音渐渐远去,而原本站立在屏风后的身影,也终于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慢慢地滑倒在了地上。   在换衣服的时候,鹤丸拿起自己那件湿透了的羽织仔细地看着。   “……果然。”   在羽织与其帽子的连接处,那里被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也许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巧合。   他如此想着,露出了晦暗不明的表情。 第23章 狐之窗   “啊吖吖,主人殿下给在下准备了油豆腐吖,真是感谢呐。”口吐人言的小狐狸盘坐在审神者的腿上,仰着脸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审神者的投喂,而鸣狐则坐在审神者的旁边,褪下了手套,也在静静地吃着油豆腐。   他吃的时候,眼睛悄悄瞥到一边看着审神者,她正垂着头,一边抚弄着小狐狸油光滑亮的皮毛,一边给它喂着油豆腐。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他慢慢地抬起手,食指和小指上翘,比出了“狐之窗”的手势。将手摆到浅金色的眼前,他透过“狐之窗”看着审神者。   和刚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是那身黑衣,那张露出下半张脸的黑色面具,以及白色的头巾。   他放下手,再一次想起第一次见到审神者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获得人身的他跟在亲自带着他参观本丸各处的审神者的身后,小狐狸似乎非常喜欢她,审神者对其的好感也很高,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狐狸很快就转移到了审神者那里。不得不说,审神者身上的气息很难让人拒绝去亲近她,鸣狐淡淡地笑着的时候,不经意地举起习惯性摆出“狐之窗”的手,透过那个孔洞看过去——   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象。   不是黑衣白巾黑面具的审神者。   那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的背影。   她身着着洁白的长袍,黑色的长发铺散开来,让人胆战心惊的,是她的全身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出来少许肌肤几乎满是刀刃划过的痕迹,一层叠着一层,令人生怖,不仅如此,她每走一步,身上的伤痕就多一层,还流出汩汩的新鲜血液。正在行走的她却对自己身上的伤痕一无所知一样,忽然,她停了下来,慢慢地转过头。   他也得以看见她的正脸。   ——金色的面具覆盖住了她的脸,而那面具上的花纹,则是慈悲地微笑着,垂着眼的佛的面相。   “鸣狐?”   审神者的声音一下子唤回了他的意识,原本眼神已经开始恍惚了的鸣狐回过神来,再透过“狐之窗”,看到的之后现在转过身来唤他的审神者黑色的清瘦的身影。   “鸣狐,可不要走丢了吖,要跟紧主人殿下吖。”作为从者的小狐狸也出声提醒他,当时的鸣狐暂且压下心头的困惑,点了点头后快步上前,跟紧了审神者。   那之后他也曾几番悄悄地试过几次,但是他再也没有看到第一次那样的景象,那究竟是幻觉还是说……   鸣狐也没有头绪,他也没将这事告知自己任何人,包括和他最为亲近的小狐狸。   “在这里,还生活得习惯吗?”审神者的问题一般是由小狐狸回答的,小狐狸咽下嘴里的一大口油豆腐,拔高着音调说。   “很好的呢,粟田口的大家都很照顾我们,小狐丸殿下和鸣狐也相处得很不错吖!”“嗯。”像是要证明小狐狸所言不虚,鸣狐还认真地附和了一声。   “那就好。”审神者注意到小狐狸脖子上挂着的勾玉链子歪掉了。“小狐狸,仰一下头。”   小狐狸遵着审神者的话语做,仰起头的模样看起来乖巧又可爱,审神者伸出手帮它调整好链子的位置,然后抚了抚它的头顶。“好了。”   “嚯嚯,主人殿下帮在下整理了仪容呢!”小狐狸能感觉到审神者做了什么,认为自己受到了宠爱的小动物兴奋地从她的腿上跳下,想要跑去向鸣狐炫耀。“鸣狐,你看在下……!”   由于下过了雨,青石板的路还有些许滑,小狐狸或许是过于得意忘形,竟然脚一滑就直挺挺地摔了,不仅摔了,还顺着滑溜溜的石板路一路滑走了。审神者和鸣狐也被这一幕给镇住了,竟都呆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小狐狸一路滑进了一个泥水潭,听见它的尖叫声才反应过来。   从泥水中爬出来的小狐狸极为狼狈,刚刚还闪烁着油光的浅黄色皮毛被深褐色的泥水沾得脏兮兮的,上扬的小圆眼睛也没精打采地垂了下去,浑身还散发出了浓厚的泥土气味。   “…………”“…………”   审神者和鸣狐蹲在小狐狸面前,对看一眼,噗笑声漏了出来。   “鸣狐!主人殿下!居然都取笑在下!”小狐狸可是委屈得紧,控诉着鸣狐和审神者的无情。   “抱歉,小狐狸,我不是有意的,请原谅我吧。”审神者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帮小狐狸擦拭着身上的泥水,干净的帕子很快就被泥水弄得脏脏的。   “啊吖吖,既然主人殿下这么说在下肯定不会再责怪您啦。”小狐狸非常人性化地对着审神者展露了一个笑容,然后又鼓起脸盯住鸣狐。   鸣狐淡然地与小狐狸对视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   ……   …………   ………………   “……算了,在下就当鸣狐已经在心里道过歉好了。”小狐狸自暴自弃地说着,鸣狐则伸出手摸了摸它刚被审神者擦干净的耳朵。   不过即使表面上算是擦干净了,但是小狐狸身上的那股味道却没有被消去,所以审神者和鸣狐达成了帮它洗澡的共识。   “那么,鸣狐你先带小狐狸去放些温水,我去弄一点小狐狸洗澡用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审神者要去拿什么,不过鸣狐想怎么也不会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问,按住听到要洗澡就有想吵吵闹闹的小狐狸的嘴,他对着审神者点了点头。   “主公大人?”三条派的房间里,今天没有分配到事务的今剑在看见审神者来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疑惑地看着她。   “日安,今剑。”审神者站在门口,并不进来。“能替我拿一下小狐丸的香波吗?”小狐丸今天被派出去出阵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今剑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后光着脚“噔噔”地跑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的橱柜前,然后——   他高高地跳了起来,同时熟练地打开最上层的柜子,伸手一探拿出了一个木盒子,审神者注意到那木盒子上还挂着一把锁。   “别担心主公大人,小狐丸没有把钥匙带出来的。”今剑晃了晃手上的木盒,把它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跑到了小狐丸的衣柜前,在他挂着的内番服的内侧里摸着,从他悄悄缝进去的内袋里摸出了小钥匙。   审神者全程静立在那里看着今剑忙活,心思稍微有些飘忽。   “来,主公大人,我拿过来了!”打开了木盒的今剑抱着一大瓶香波跑过来,献宝般将东西拿到她的面前。   “辛苦你了,今剑。”俯下身摸了摸今剑的头,审神者打开香波的盖子,倒了一小部分到她带来的小杯子里,乳白色的香波填满了小半个杯子。“等小狐丸回来,帮我转告他一声我借用了他的香波吧。”   “嗯。”今剑点点头。“不过主公大人要用香波去干什么啊?”   “鸣狐的小狐狸弄脏了,我和鸣狐准备给它洗澡。”   今剑毕竟是知道小狐丸的香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所以他也没觉得哪里不正常。   “……不过,你直接这样帮我拿没关系吗?”光看今剑刚才的动作审神者就知道小狐丸对这瓶香波应该是很看重的。   “没事的没事的,小狐丸每天就算不用也要拿出来看看摸摸然后再放回去的啦。”今剑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嗯。”审神者也正常地点了点头,确认今剑不会被小狐丸责怪之后就带着小杯子离开了。   给小狐狸洗澡的过程并不是那么顺利,鸣狐主要按住小狐狸总是扭来扭去的身体,审神者则负责给小狐狸抹上香波清洗。   “小狐狸平常不洗的吗?”看小狐狸的反应,似乎是不常接受这样的洗澡方式。   “……”鸣狐悄悄地按住了小狐狸正要张开说话的嘴,然后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害羞。”   其实是真的没经历过这样的洗澡方式而想请审神者以后都这样帮它洗的小狐狸倏地不扭了,瞪着眼睛看着鸣狐,它刚刚本来是想告诉审神者平时鸣狐是怎样带它洗澡的——把它按在脖子上然后直接带着它潜入水中,之后再一人一狐裹在大毛毯里把水珠给滚干,这样的粗暴简单的清洗方式。   鸣狐垂下眼毫无畏惧地和小狐狸对视,一下子就从他眼中接收到了他的意思的小狐狸瘪了瘪嘴,报复性地拿前爪往鸣狐的上半张脸泼了点水,然后蔫蔫地趴在水里不再挣扎了。算是解放了双手的鸣狐擦干净手上的水,然后再抹掉刚才小狐狸泼上去的水。   “眼下的妆有点花掉了。”审神者轻轻敲了一下恶作剧的小狐狸的头,倒是没说出什么责怪它的话来。“一会儿我帮你重新画上吧。”   鸣狐迅速地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在看到等待着他回答而淡淡笑着的审神者的唇角时,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审神者得到了他的回答便转回头去,把小狐狸从盆中取出,帮它先拭干身上的水珠。   在鸣狐的房间内,审神者静坐在那里,由着鸣狐去取出他平时用来画那眼妆的东西来,小狐狸则待在外面的草坪上晒着太阳来自然烘干身上的皮毛。   拿过鸣狐交给她的小刷笔,审神者蘸上一点红色的妆料,鸣狐也配合地微微扬起脸,方便审神者为他上妆。审神者的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以固定,细细地按照他另一边的妆描摹着。   鸣狐静静地看着审神者的面具以及那暴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心下莫名地响起了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透过“狐之窗”去看她。   但是这样太过明显了。   他想着,可是他越是这样想,心下的声音就越是具有诱惑性,它重复着,用愈发具有蛊惑性的声音告诉他,去看。   鸣狐最终趁着审神者转过脸去蘸取妆料的时候,抬起手,眼睛透过颤抖的手去看她。   “——!!!!”   透过那孔所见的景象让鸣狐的瞳孔止不住地放大。   “鸣狐。”审神者平静地唤着他的名字,这才意识到审神者已经转回来了的鸣狐全身僵在那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狐之窗,是能够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的。”   “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什么了?”   她语气温和,笑容温婉,全身都显得那么地没有攻击性。 第24章 大阪城挖弟(上)   “大阪城?”在一早,审神者将本丸中所有的付丧神聚集起来,然后告知了他们“大阪城”的存在,其中尤以曾在大阪城被烧毁的鲶尾反应最大。   “政府给我传来消息,似乎是时间溯行军扰乱时空而凭空出现的特殊战场。”审神者大大方方地把政府告诉她的消息转达给了付丧神们。“如果不去理会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关系,这种超越了时空法则底限的生成物之后也会自己毁灭的。”   但是如果审神者打算放任不理的话,应该也不会特地对他们提起这事情了,所以在场的付丧神都静静地等待着审神者接下来的话。   “不过,政府也告诉我。”果然,审神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大阪城的最底层,有一把寻常战场无法找寻到的短刀,似乎是时间溯行军特意藏在那里的。”   “他名为,博多藤四郎。”   这一下,粟田口那边的几位付丧神明显有些骚动了。   “因此,我打算派遣部队前往大阪城。”   审神者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粟田口那几位外向一些的付丧神纷纷欢呼起来,其他的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不过这段期间,其他的部队依然寻常出征或者出阵,接下来,我公布一下大阪城战场的队伍。”   “药研藤四郎,乱藤四郎,五虎退,厚藤四郎,鲶尾藤四郎,鸣狐,第一位为队长,以上。”全部都是粟田口派的付丧神,这样的安排于感情上来说倒是最适合的,毕竟他们应该也是想要亲自接回亲人的。   “主人啊,这样的安排会不会稍嫌薄弱呢?”向来以客观视角看事情的太郎太刀这样对审神者说,所要表达的就是有大半都为短刀组成的队伍会不会在大阪城里战力稍嫌不足。   “啊,这点你无须担心,太郎。”审神者干脆地回答着。“这一次我会随行战场,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危,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   …………   ………………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你这样一说他们才全体开始担心了好吗?   尤其是粟田口的六位,原本要去迎接博多的欣喜也被审神者的随行战场一事给冲到了后面去。   让审神者,保护他们?   完全想象不出来好吗。   “大将,我们可以做到的,请你在本丸等我们回来就好了!”厚首先开口,小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神情坚定,极力反对着审神者上战场。   “是……是的,如,如果主公大人在战场受……受伤的话……呜呜……”   “主人殿下,在下和鸣狐也希望您不要亲自上战场吖。”   一个个都开始开口劝说她了。   “但是,大阪城由于是时空法则暂时被突破的产物,具有极强的不稳定性,不能肯定何时就突然消失,为了避免无端的损失,拥有紧急召回以及回归本丸能力的审神者被要求必须随行。”审神者没有说的,是政府其实为她开了特例——也许是因为她在现世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因为被那个孩子威胁了吧——即使没有她的跟随,大阪城也会为她的付丧神们开放。不过这一点,审神者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于是他们一下子沉默了,想要带回亲人的欲望和审神者上战场的后果考虑不断交缠着,一下子变得有些难以抉择起来。   “我已经决定出战了,你们不必多言。”   显然,审神者在这一点上不打算再和他们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公布自己的决定,并且表明没有回圜的余地。   “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部分事务交由作为我的代理人的国广来处理。”之前就已经被审神者提前通知并劝说成功了的山姥切向着她微微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作为初始刀的山姥切鼓起勇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前。   他微微垂下眼看审神者,下一个动作——   他将自己的本体刀递到了审神者的面前。   “带着它吧。”他这样说着。“……最好没有需要拔出它的时候。”   这些话似乎耗费了他非常多的力气,他见审神者微笑着接过了他的本体刀之后,使劲扯了扯自己的白布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回到了原来他所站的地方。   “诶诶诶!那把我的刀也交给主人吧!”萤丸摸了摸自己背上的大太刀。   “啊哈哈哈!萤丸你的刀给主公太大了啦!”次郎太刀哈哈大笑着,像是自己的刀给审神者不会过大一样。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迟了迟了。”加州在那里懊恼地出声,然后被大和守斜睨了一眼。   “加州清光你太难上手了,给主公用可不适合。”   “说得你好像就很容易上手一样哦?!”   总而言之,行程就那样定下来了。   在临行前,药研注意到明石悄悄地来到审神者的身边,似乎是跟审神者说了什么,而后审神者露出了平时难以看到的,带着小小的恶作剧性质的笑容,明石则嘟囔着什么,一脸的嫌麻烦但是又拿她无可奈何的表情。   在大阪城行进的时候基本是这样的模式,审神者被牢牢地保护在中间,药研因为作为领队的原因不能时刻守在审神者的身边,于是便由他的另外几位短刀兄弟轮流守在审神者的身边,以便随时保护她。   每一次出现敌人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地会把他们吸引到离审神者尽量远的地方,一方面是减少他们攻击审神者的概率,另一方面,也在考虑到不让审神者见到那样血腥厮杀的场面。   审神者也不是什么都没察觉到的,事实上,在经历了两场战斗之后,她就开口了。   “不必担心我,按照你们平时的步调去做就好。”   然而,付丧神们却有不同的意见。   “不行啊大将,身为部下的我们保护你可是职责所在!”厚认真地说着。   “我……我想保护,主公大人。”五虎退抓着审神者的衣袖,小声而坚定地说。   “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嘛,主公~”乱也在撒着娇。   “主殿,在这一点上就体谅一下我们吧。”鲶尾闭上一只眼,笑嘻嘻地对着审神者说。   “……”面对这样强烈的反对,审神者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长出一口气,算是默然应允了。   “嗯?这里有了分岔路呢。”走在最前面的药研在分岔路停了下来,以往的话他们会随意选一条路走,不过在审神者在的如今,他想询问一下审神者的意见。“大将,你觉得该走哪一条呢?”虽然他被审神者钦点作为队长,不过这些事情上他认为还是征询真正作为领导者的审神者比较好。   两条岔路看起来差不多,前面都很昏暗,不走近根本难以看清。   “走左边那条。”审神者很快就给出了她的回答。“能获得一些额外的收获。”   正如审神者所说,他们确实在这条路上找到了少量的资源和小判。   第一次算是巧合,第二次也勉强,第三次大概就已经不是了。   “啊吖吖,主人殿下的判断力真是厉害吖。”小狐狸高亢的声音在安静的地下空间内回响着。   “我只是看见了而已,算不得什么判断力的。”审神者利用特殊的灵力渠道将这些收获先行传送回本丸,同时也回答着小狐狸的褒美。   鸣狐听见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震,察觉到他如此动作的小狐狸疑惑地扭头看他,却见鸣狐突然动作起来冲上前,挥刀首先斩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敌方打刀的头颅。自动把鸣狐刚才的反应理解为察觉到了敌人气息的小狐狸趴在鸣狐的肩膀上,也安静了下来。   刚刚还在思考审神者所说的话的意义的付丧神们也纷纷冲上去,不管怎么说,保护好审神者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审神者安静地被他们护在身后,山姥切的刀被她拿在手里,被轮到守在她身边的乱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抽出短刀一跃上想要在背后偷袭审神者的敌方胁差,将大部分刀身狠狠捅进了它的要害处,四溅的肮脏血液在空气中消散,乱从已经死透而开始消失的时间溯行军上起身,转过身来又跑回审神者的身边。“怎么样主公!我是不是很棒!有没有迷上我?”   他刚转回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杀戮时的冷酷无情,只不过转眼间就变回了平时在审神者面前可爱撒娇的模样,他就真的像一个爱憎分明的孩子一样。审神者又去看其他已经清理完敌人的付丧神们,他们的面部表情转换也和乱差不多。   即使被赋予了人的形态,其内里终究与人类有差别,这便是刀剑化身的付丧神。   不过啊,自己这种家伙,也和他们没多少差别,或许也没多少评价他们的资格。   审神者帮乱把歪到一边的帽子重新戴好。   “乱很棒,一定会让人着迷的。”   “……我最想要主公为我着迷啦!”   审神者只是微笑着,没有说话。   在行进到某一层的终点的时候,打败了王点的敌人后显现出了一把刀,那是审神者的本丸中还没有出现过的刀,也是粟田口的刀剑们非常熟悉的一把刀。   “那是……兄弟!”鲶尾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把长胁差的真身,在审神者的授意下他跑了过去,高兴地拿起那把长胁差。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隐藏在暗处的敌枪在那瞬间进行突刺,鲶尾在之前的交战中也或多或少地吃了几次敌枪的亏,而且这一次的攻势来势汹汹,再加上鲶尾正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接下这一枪的话……或许凶多吉少。   想着即使被刺中也要进行反击的鲶尾只能勉强扭过身,手覆在刀柄上看着迅速逼近他的枪尖时,突然眼前所见的景象改变了。   不是大阪城底下昏暗的景象,而是黑色的衣裙。   审神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说了,会保护好你们的。”她平静地说着,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她脸上安静柔和的笑容。   话音刚落,便是他们平日所听惯的,此刻却让人恐惧无比的,锐物没入血肉的声音。 第25章 大阪城挖弟(下)   一直被她握在手中的山姥切国广被单手推出鞘,而后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敌枪的枪头,审神者没有攻击拥有着人型的怪物,而是斩断了它的武器,而怪物则被最先反应过来的药研一刀切断头颅,失去了生命。   “大将……!”确认敌人已经被消灭的药研转过身来,然后眼睛不可抑制地因为恐惧瞪大。   “嗯?”用左手将刀收入鞘的女性一如平常地回应着他的呼唤,被枪穿透的右手几乎可以用支离破碎形容,掌心被贯穿,剩余的五指似乎是在之前承受攻击的时候直接握住枪的刀身部分而被割伤——这还算是委婉的说法了,直接一点就是每根指头几乎都被割断了一半,他能轻易地看到被割断的肌腱以及后面白色的骨骼。而审神者的左手现在正放在刚刚被她斩断的枪的杆子部分。“等一下,药研。”   意识到审神者下一步行动的药研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已经用力将贯穿自己手掌的枪连贯地拔了出来,寂静的空气中再次响起“噗嗤”的声音,血液也随着她的动作大量涌出。   “主公!!”“主公大人!!”“主人殿下!!”“大将!!”其他的付丧神也终于从刚才的愣怔中被那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里唤醒,一个个发挥了自身最高的速度聚拢到审神者的身边,在看见审神者右手的惨状时,五虎退和乱直接就盈满了泪水,厚也狠狠地咬着嘴唇,鸣狐则垂下了头,双手则身侧握成了拳。   “……怎么哭了呢?”不解着五虎退和乱的泪水,审神者用单手从怀中取出白手帕,先是给哭得最凶的五虎退擦了擦脸,再拭去乱的泪水。“好了,不哭不哭,敌人已经被消灭了,我也保护好你们了呀。”她将两位付丧神的哭泣归结在了刚才偷袭的时间溯行军身上。   女性温柔的声音这次却起到了反作用,听了她的话之后,乱和五虎退却哭得更凶了,这让审神者有些困惑和无措。“哎呀……我的右手太脏了,没办法同时给你们擦眼泪啊。”   药研用眼神示意厚和鸣狐先将乱以及五虎退带到一边。“大将,请让我……先为你做应急治疗吧。”他强迫自己将眼神固定在审神者的手上,少年纤细的身躯忍不住轻轻颤抖。并不是被那样血肉模糊的模样给吓到,真的要说的话其实身为杀戮之器的他们见识过太多比这残忍血腥百倍的景象,但是只要意识到这样的伤出现在审神者的身上,他们就会忍不住颤栗,恐惧,无助。   “没有这个必要”“大将!”心乱如麻的药研忍不住大声地吼了出来,一向冷静自持的药研会出现这样的失态也惊吓到了粟田口的其他成员,他们纷纷将担忧的眼神投了过来,但是现在的药研顾不上那些,他紧紧地捏着绑在腰侧的急救包,眼眶已经有些泛红。“求求你,让我为你治疗……求求你了,大将……”他哀声恳求着。   “…………”审神者的表情愈发困惑。“那,拜托你了。”她还是接受了药研的恳求。“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药研。”这样的话语让药研的眼眶愈发红了起来。   药研得到许可之后立刻打开自己的急救包,拿出了对应的药物以及一卷纱布,审神者伸着那只血淋淋的手蹲下,以便于药研治疗。“你随意一点就好,没有关系的。”   听到审神者并不在意的话语的药研颤抖了一下,抿了抿唇,垂下眼,极尽轻柔地为审神者处理着伤口。   无论是撒上会在伤口处带来强烈疼痛但极为有效的药粉,还是将断裂处用纱布包裹上,审神者也未曾痛呼过一声,甚至连倒抽冷气都没有,非常安静,非常平和,脸上依然是悲悯的淡淡笑容,仿佛受着那样的伤的人并不是她。   在药研艰难地要为纱布打上最后一个结的时候,审神者突然覆上他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药研愣怔了一下,乖乖地放下了正要打结的手。   然后审神者站起身,走向一直待在偏僻的一侧独自待在那里的鲶尾。   鲶尾在意识到审神者为他挡住了伤害后就不敢再靠近审神者,他被巨大的自责和愧疚所淹没,即使比谁都要记挂着审神者的伤势如何,他也只敢偷偷地看一眼然后远远地逃开。他唾骂着自己是一个胆小鬼,如果自己能够再强大一些,如果自己的反应能够再快一些……   “鲶尾。”审神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如果是平常的鲶尾一定会立刻转回身扬起元气满满的笑容,用轻快的嗓音和她说着话,但是此时的鲶尾却完全失去了那样的勇气。但是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能不回应她,于是他犹豫着,深深地低着头,慢慢地转了过来。   被白色的纱布厚厚地包得严实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在那上面有两条还没系好的带子。“拜托你帮我系一下,可以吗?”   “………………”颤抖着嘴唇,鲶尾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好的……”   审神者将他几近崩溃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呈现出来的,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不解。   考虑到在大阪城走了那么久,他们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伤了,审神者决定带着他们先返回本丸休憩一趟。   她依然对自己的伤不甚在乎的模样,考虑到的只有付丧神们的受伤情况。   所以等到带着他们回到本丸,被等待迎接他们的付丧神注意到她那过于明显的手的时候,审神者收到了她意料之外的反应。无数的关心,担忧,问询将她团团围住,向来淡然平静的审神者像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场面,她表现出了少许的无措,然后以要换身干净的衣服为由离开了,当然在那之前,她没忘将骨喰藤四郎唤醒,从以前和粟田口短刀以及鲶尾本人的谈话来看,这个时候的骨喰大概能给鲶尾一些慰藉吧。   将刀还给山姥切的时候,沉默的金发青年却拒绝了。   “反正你还要去的,先别还了。”他盯着审神者的手,低低地说着。   “还真是了解我啊,国广。”审神者微怔之后笑了。   “……随你喜欢使用它就好。”他可以从本体刀的身上读取到一些有关于审神者使用它的情感,同样他也知道审神者明明能一刀斩杀那个时间溯行军却只是砍断了枪柄的事情。她可以感受到她强烈的保护意志,以及……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杀意。   “谢谢你啊,国广。”她温柔地唤着他的名字。   她就是这副样子,温软柔和,对待谁都很好,但是……   审神者的门被叩响,她的声音从门后模糊地传了过来。“进来吧。”不用询问是谁,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   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有着银色娃娃头的军装少年,他那戴着手套的手则紧紧扯着他兄弟鲶尾的衣服。“兄弟,主殿已经在面前了。”   本来想要告诉自己兄弟他太突然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的鲶尾在瞥到审神者的衣摆时又不敢说话了,看起来怪可怜的,特别是他仍穿着出战的衣服,身上的伤痕也都还在。因为六把刀都受了伤,他和鸣狐让短刀们先进修复工坊修复去了——尽管让审神者为他们手入的话会更加迅速和舒适,但是在她受伤的情况下,就算她愿意他们也不肯接受她的手入的。   “你们来得正好。”审神者如此说着,骨喰注意到她正在收拾着一些东西。“你们快进来吧。”把自己兄弟扯进房间来的骨喰主动地帮审神者去取她原本要起身去拿的坐垫,这样的帮忙让审神者向他笑了笑。   骨喰和鲶尾坐下,三人静默不语,鲶尾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骨喰则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兄弟能鼓起勇气才跟着来的,至于审神者……   她突然探身过来,在鲶尾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时,从他的刀鞘内抽出了他的本体刀,刀刃的部分有些许破损,正好对应了鲶尾身上的伤。   将长胁差放在自己的边上,审神者单手打开之前她在整理的小箱子,他们能够看到里面摆放着的是一套整整齐齐的手入工具。“本来刚才打算去为你们手入的,正好你来了,我就先为你手入吧。”她这么说着,习惯性地想要伸出习惯的右手去抓住长胁差的刀柄也固定其刀身。   “……”手腕被轻轻地扣住,少年的手心有握刀而留下的茧,蹭得审神者微微发痒。“请不要为我手入。”他请求着审神者。   审神者似乎非常诧异,她问为什么。   “本来,主殿你就为了保护我受伤了,让你受伤还为我手入的话,我到底有多糟糕啊……”鲶尾喃喃着说出理由。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没有受伤的手将沮丧到极点的付丧神少年揽入怀中。“你不必自责,要保护你们,给你们一个合适的环境都是我的责任,你没有必要自责的。”她的手温柔而有节奏地拍打着少年的背脊,但是实际上她仍然没有理解。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为她的保护感到难过。   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受到她的庇护会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   那是审神者在现世的时候,未曾遇到过的情况——不。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过类似的,但是……   太过于边缘,已经太模糊了呢。   察觉到自己的胸襟前的衣物有些许湿润的时候,审神者只是摸了摸鲶尾的头,什么也没有说。   等鲶尾安静地哭完却因为自己那样过于狼狈而不肯从审神者的怀里扎出来的时候,气氛已经变得比之前好很多了,虽然鲶尾还是用着哭腔坚持不肯让审神者为他手入,骨喰也干脆地拿走了审神者原本放在边上的长胁差,以行动表现自己的不同意。   在那之后,他们又慢慢谈起了关于审神者伤势的事情。   “不要紧,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审神者以非常冷淡的语气说着自己那只几乎要废掉的右手。   胁差兄弟同时察觉到了。   审神者对于她自身的不在意,也许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这个时候,鲶尾想起了药研当时凄声哀求的模样,如果,如果药研没有那样请求的话。   也许,她根本就不会理会自己的伤,她不会去治疗自己的。 第26章 琐碎的小时光   “好!我会不辜负你的信任的!”说完这句话的黄发小少年向着审神者道别之后,合上了审神者房间的门,而后他得意洋洋地捧着刚刚审神者交给他的小钥匙笑得开心。   等在门口的粟田口兄弟们纷纷围上来,主要是问审神者和博多说了什么,以及有关他手上这把钥匙的来历以及用处。   “她就让我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就好to。”博多扶了扶红框眼镜,脸上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然后问了我想要什么东西。”   了解博多商人本性的藤四郎们纷纷露出了不可描述的表情,作为年长一些的兄长的厚皱着眉头,问着博多。“你不会直接向大将要钱了吧??”   “才不是to!”博多大声反驳着自己的哥哥,然后又把审神者刚刚交给他的小钥匙在他们眼前晃了晃。“我跟主人说,我喜欢做生意和管理财政。”   “然后主公就说这里没办法做生意,所以把财政的管理权交给了你?”乱也凑了过来,大睁着漂亮的蓝眼睛看着自家的弟弟。   “乱哥你挺了解的嘛!”博多如此说着,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错!主人把这座本丸的财政管理权,交给了我,博多藤四郎唷!”   “……感觉以后要过上很苦的生活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所有的藤四郎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放心啦,吃的方面还是照常的to。”博多开始说明。“主要是针对你们去万屋买东西的管束,不能浪费。当然主人要什么我都无条件给她的啦。”   反正就是针对付丧神们的,对于审神者来说依然没有什么差别,虽说审神者本人才是这个本丸中花销最少的存在。   “不,不过,主公大人就直接把管理权交给你了……?”五虎退知道审神者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对他们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他也没想到连财政大权她都能干脆交出,不是说他不信任自己的兄弟,只是觉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对的to。”博多点点头,稚嫩的脸上露出少许自豪。“她说她不擅长打理这些事务,而且相信我对这个有着热情,会尽心尽力的,所以交给了我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没有错啦……   “不过,主人她真的超——有钱的to!”想起之前审神者跟他说的大概数字,博多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审神者在吃饭的时候,碰到了麻烦。   那只能够在战斗的时候精确而快速地拔刀斩击的左手此时正极为笨拙地拿着叉子,却总是没法正确使力插上药研和烛台切特地为她准备的素馅团子。   坐在主位上的审神者露出极为困扰的表情,她的动作生疏到了极点,就像是第一次用左手进行进食活动一样。   当付丧神们纷纷偷偷地将眼神瞥向主位的时候,审神者依然没能插住一个圆溜溜的团子,总是在快要插住的时候让它滚到盘子的另一端。   他们偷偷摸摸地交换着眼神,不知道该是继续装作没看见还是上去帮审神者,前者么有点于心不忍,后者则觉得这样会不会让审神者有点丢脸。   尤其是药研和烛台切,两个人都暗暗责怪着自己怎么做团子,害得审神者现在如此难以进食,但是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   就在审神者仍旧全神贯注地试图拿着叉子去捕捉团子的时候,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过了叉子。   “主公,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吧?”   大和守安定俯身拿着叉子,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既安静又乖巧。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在下面对他比中指的加州清光,对他的动作投以和善的笑容,然后继续温驯地看着审神者。   不得不说他的外表看起来真的非常乖,就算了解他本性的加州清光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情愿地承认这样的场合下,大和守安定看起来更合适一些。   “啊,麻烦你了,大和守。”审神者倒是心无芥蒂地接受了他的帮助提议。“非常感谢,真是帮我大忙了。”   ……看起来,审神者,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   ………………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   早知道的话!!!!!   平日执剑的手如今拿着的是一把造型看起来颇为可爱的小叉子,轻而易举地叉起一个小团子,审神者正想要接过的时候,大和守笑眯眯地。“来,主公,请张开嘴。”   ……咦?   审神者愣了愣,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来帮她叉住团子的,原来还包括喂食的么?   眼神不由自主地在大和守的脸上巡视一圈,后者仍是带着那温和文静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并且他坚持举着那手,等着审神者张口取走那枚小团子。   下面已经有刀开始隐隐骚动了,首当其冲的是,呃,加州清光。   觉得自己这样好像开玩笑有点过了的大和守正准备把叉子交还给审神者的时候,就看见她凑了过来,肉白色的唇微张,衔过了那枚素团子,开始慢慢地咀嚼起来。   “!!!!!!”大和守惊呆了,下面的付丧神们也惊呆了。   在一室的寂静中,审神者原本非常轻微的咀嚼声也变得非常明显,饶是专注于咀嚼的审神者也察觉到了身上灼热的视线,顿了一下,她扭过头对着下座。   “不必担心我了,大和守会帮助我的。”她身后的大和守安定也配合地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看上去心情极好。   在那天之后,审神者的一日三餐每天都有不同的付丧神主动凑上前来。   “主公,来,啊~”乱总是喜欢凑得很近,盯着审神者咽下他所喂的食物。   “主人,请张开嘴吧。”小狐丸表现得十足体贴和绅士。   “呐呐,主公,我喂得比大和守安定好吧?对吧对吧??”加州每次都喜欢缠着她问这个问题。   “……”骨喰喂的时候一直很安静,安静地举起手,安静地看着审神者用嘴接过食物,安静地看她咀嚼吞咽,然后周而复始,等她吃完之后,他会对她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安静地离开。   “不要吃得那么少to,就算茹素也要多吃一点才能健康的!”博多总是想劝她多吃一点,不过她总是笑着摇头拒绝,即使这样博多也没放弃,他自己称之为“男子汉的坚持”——虽然也就是每次一说,被拒绝了下次继续这样的程度就是了。   “好~好~这次是美人次……嗝。诶诶诶?不要拖走人家啊大哥……”每当次郎太刀醉醺醺地想来给审神者喂食的时候,太郎太刀就会准时出现拖走次郎太刀,然后再回来坐下给审神者喂。   “国俊!你轻一点啦!这样会戳到她的嘴的!”“哦哦哦!抱歉抱歉!没事吧主公?”来派的两个小家伙总是一起来,有时是萤丸喂有时是爱染喂。   “主公大人,我给你削苹果好不好?”今剑热衷于在喂完之后带各种水果稍微延长一些喂食时间。   “怎么样,会不会烫呢?口味如何?会不会过重或者过淡?”烛台切每一次喂完之后都要问她一大堆问题,得到审神者耐心的一一回复之后他才会露出安心的笑容。   时间慢慢地在这样悠闲的日常里流淌过,直到某一天。   等药研将餐盘收拾起来的时候,他听见审神者对他说的话。   “药研,一会儿来我的房间一趟。”   审神者的笑容温柔恬淡,药研却突然产生了强烈的不好预感,就像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被从他身上剥离。   “好的,大将。”   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一如往常地笑了笑,温顺地应下了。 第27章 我属于你   当药研依言来到审神者的房间门口,举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审神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直接进来吧,药研。”   于是他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审神者坐在垫子上,她那只裹着厚厚纱布的手正提着茶壶,泛着氤氲热气的水从茶壶口冒出来,模糊了她仅露出的小半张脸的轮廓。   “大将!你手上还有伤”“药研。”当药研下意识地冲进来要拿过她手中的茶壶时,审神者出声唤住了他。   “你知道的,不是么,药研。”她平静地这么说着,全然不顾药研僵立在原地的身体以及他脸上慌乱无措的表情。   审神者行云流水地泡好一杯淡茶,摆到小几的另一端,然后示意药研坐下。   不知所措的药研只能选择听从她的指示,乖乖坐下之后,审神者那只裹着纱布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解开它吧,药研。”她的话听起来很飘渺,不带有一点命令的意味,但是他却无法拒绝,药研神情僵硬地伸出手,小心地拆着一层一层的纱布。   随着纱布被渐渐地拆开,审神者的手也渐渐显出它的模样来,不再是之前那副几乎废掉了的可怕模样,随着最后一层纱布的掉落,现在展露在药研面前的,是和审神者未受伤前没有区别的手,修长纤细干净,没有不断涌出的血,没有断裂的肌腱和苍白的骨骼,也没有贯穿掌心的血洞,它们就像从未出现过在这双手上一样。   但是药研知道,那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垂下眼,不言,只是收拾着小几上堆积着的纱布。   “药研。”审神者唤着他,他抬起眼,正要一如往常地唤出“大将,什么事”的时候,审神者的下一句话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碾碎了。   “我要消除掉你体内多余的记忆通道。”   她平淡地说着。   药研紫晶般剔透的眼睛不可抑制地瞪大,原本维持在脸上的笑容尽数崩塌,显出了无法掩盖的震惊神情。   他知道审神者的意思,消除体内多余的记忆通道,即是抹除掉他现有的有关审神者过去的记忆,并且阻断它,使他以后也不会再接收到那样的记忆。   “……大将,能不能不要那么做……?”他生涩地将话语从喉咙中挤出。   “嗯?”审神者想了想。“你放心,只会把关于我过去的那些东西消除掉,对于你来到本丸之后以及你自己过去持有的记忆不会有损失的,是我研究出来的绝对安全的术式,别担心。”她以为药研是害怕失去属于他自己的记忆,于是她宽慰着他。   药研沉默着,正当审神者认为他默许了而要伸出手施展术式的时候,药研向后退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伏在地上,以卑微的姿态祈求着她。   “求求你……大将……请不要那么做。”她无法看见他的脸,无法得知他脸上的表情是如何,但,大概不是她所想的本不应有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轻松?   她无法理解,因而她困惑了。   “为什么呢?”她不解地问着。“为什么要如此坚持守住那份记忆?我的过去,对你本人造成了糟糕的影响,不是吗?”   听到她的话语,伏在地上的药研愣了愣,他飞快地想了想。“大将说的……是之前在大阪城,我执意要为你治疗的事情吗?”   审神者“嗯”了一声。“你知道的吧……关于我受伤后的事情?”审神者虽然是用着询问的语气,不过她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是的。”药研低低地回答了她。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在那些梦境中,他最常梦到的就是那样的景象。   梦里的审神者穿着白色的长袍,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浑身沾染着鲜血,并且遍布了可怖的伤痕——烧伤,咬伤,刀伤,刺伤,炸伤,每一次所见的伤痕都不一样,同样的只有奄奄一息的她,她从未被治疗和照料过。他无法行动,他只能痛苦地站在那里,看着审神者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天内,她就能够从死亡的边缘恢复过来,然后会有人来将她抬出去,被送回来的时候刚愈合的身体上又满是新的伤口,再次回到濒死的状态,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只要想起那样子了无生气的审神者,他就会忍不住颤抖,会有止不住的悲哀从心中漏出来。所以她从来没有在受伤之后接受照料治疗的认知,更准确地说,对她自己没有。   从头上传来的被抚摸的感觉将药研从回忆的泥沼中拉了出来,他反射性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悲悯地弯着嘴角的审神者。   “背负我的过去本就不是你的责任,药研。”她温声开口。“你不该被我的过去所束缚的。”   “药研藤四郎有自己纯粹的生活,不是吗?”   “一直背负我的过去的话,你会变得越来越不像原本的自己的。”她把药研拉起来,拥他入怀,手则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一举一动都温柔得不可思议。“我觉得那样对你不公平,也不好。”   原本低垂着头的药研慢慢地抬起头来,审神者的动作僵了僵,原因无他。   药研藤四郎哭了。   晶莹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涌出,滑落,他用力地抿着嘴,双手紧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看起去委屈又可怜。   “……怎么哭了呢?”审神者不解地喃喃着,她放开药研,准备起身去取一条帕子来给药研擦擦脸。   只是她刚起身就感觉到身体被紧紧束缚住了,是药研用力地抱住了她,像是即将溺死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   “大将……”他的声音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哭腔。   审神者叹气,重新坐下,安抚性地抚摩着药研的背,然后静静地开口。“说吧,我听。”   “我知道,受大将过往影响的我,的确在对待大将的态度上变得越来越多,也明白自己确实与原本的‘药研藤四郎’产生了偏差……”少年尽力压制着话语间的哽咽,努力清晰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并不在乎那些。”   他这样说着。   “我自始至终,只想做大将的‘药研藤四郎’而已。”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所以他也没能看清审神者的脸上终于褪去了慈悲的笑容,真实地像个人类一般露出了迷惑不解的困扰表情。   “我知道,如果大将真的要做的话……我是无能为力的。但是……”从他的喉间溢出了短暂的抽噎声,他压制下声音的不平稳,然后继续说着。“求求你,大将……”   “我不想变回那个对大将一无所知的‘药研藤四郎’。”   “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照顾好大将的……”   药研甚至将是否拥有那样记忆的自己分为了两个人看待。   只是他哀求了许久,审神者也依旧沉默不语,没有给出他任何回复。   他只感觉绝望越来越用力地缠紧了他的脖颈,下一秒就能立刻将他绞死,但是他希冀着,渴求着那一丝的希望。   狼狈地哭泣着的脸被冰凉的手捧起,比他的脸颊温度低上许多的手指拭去他脸上的泪珠,他终于得以看清审神者的脸,她没有笑着,却不知为何让他更有安心感。   “我答应你便是了。”   她叹着气,动作依然轻柔。   “明明那样会比较幸福,你却坚持要这样下去……我还是不懂你啊,药研。”   那双黯淡的紫色眸子一下子就绽出了惊人的光芒,药研灼灼地看着审神者,深吸一口气,还残留着泪水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现在的我,已经是最幸福的了,大将。”   “我会永远保护大将的。”   审神者听着他认真的话语,慢悠悠地发问。   “即使你知道,我是那样子的存在,也还要保护我吗?”她指的是自己那无论受什么伤都能快速恢复的可怕自愈力。   “对我来说,大将就是我的大将,无论是怎么样的存在,我都要保护……这是我的意志。”   但审神者实际上还是无法理解。   对于她来说,过去的自己未曾被保护过,一直以来去庇护他人的都是她,她也一直认为保护他人是她被赋予的职责,是自己所存在的意义。她能保护他人已有的幸福,却从未想过自己能够给谁带来幸福。她未曾拥有过什么,也没想过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存在。   虽然是那样想着的,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药研。   现在暂且,让他这样笑着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审神者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药研,你在梦中,看过我的脸吗?”   药研微怔,很快诚实地回答。   “没有,我看见的大将都是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的。”   ……啊,是那个时期。   审神者大概有了一个概念,也能大致判断出药研所看到的究竟是哪些东西了。   她轻轻拉过药研的手,将其放在了自己的面具上,在药研慌乱地唤着她“大将”的时候,她开口了。   “那么,现在想要揭开来看一看吗?”   在药研完全傻住了的时候,她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你是我的‘药研’啊。” 第28章 且行且珍惜   “大将绝对不能吃任何有刺激性的食物,还有这个是其他类型食物的禁忌清单。”絮絮叨叨对长谷部念了一堆之后,药研站起身。“那,今天的厨房就拜托长谷部先生和烛台切先生了。”今天的药研是被安排前去远征,而且是要花费大半天时间的远征。   “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出让主上满意的菜肴的。”昨日才刚被审神者唤醒的压切长谷部保证的模样十分认真,尽管他一开始在听到审神者茹素而露出了有些忧虑的神情,现在却似乎将所有精力放在了如何在有限的食材范围内做到最好以补充审神者的体能。   药研微微点头,然后迅速离开了厨房,他作为带队的队长,还要在临行前惯例去听取审神者的叮嘱——尽管他们之中大多数都听过了无数遍,但是还是习惯性地会想去听。   那是被她温柔以待的体现。   在药研离开了厨房之后,烛台切忍不住拍了拍长谷部的肩膀。“药研对你还真是挺好的。”   正在试图把清单上所有的东西都烙印在脑海里的长谷部不解地问着,视线依然黏在清单上。“为什么这么说?”   “我第一次进厨房的时候,花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才让药研放心,然后我才开始能接触主公的饮食。”烛台切不由得回响起那个时候,药研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内心还是能察觉得到一丝抗拒他负责审神者饮食的意思,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一样。   但是这一次长谷部来的时候不一样,他非常轻松地就交给了长谷部这样的事情,并且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愉快。   也许是因为和长谷部为旧识,又或者……   在审神者的房间门前,药研注意到鸣狐的小狐狸正趴在廊下晒太阳。“吖吖,药研殿下,日安。”   “日安,小狐狸。”药研点点头,然后视线转向审神者紧闭着的门。   “主人殿下和鸣狐似乎正在里面谈什么事,药研殿下最好还是在外面稍等片刻吧。”小狐狸的尾巴甩了甩,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药研依言坐下,虽然一会儿还有远征任务,不过他并不急,来找审神者也是图自己一个心安罢了。   安静下来之后,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那位……神……恶作剧……抱歉。”审神者的声音并不清晰,全神贯注地听也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词语。   似乎是鸣狐轻声说了什么,审神者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你也和……一样……奇妙。”她的最后一句话则异常清晰。   “那么,暂且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她说完之后,门被打开,药研反射性地转头,看到的是正对着他坐着,露出小半张浅笑着的脸的审神者以及正要站起身的鸣狐。   小狐狸也迎了上去,轻车熟路地攀上了鸣狐的肩膀。   “鸣狐,鸣狐!”他尖声叫着。“你和主人殿下说了什么啊?”   鸣狐没吭声,对着药研轻轻点头之后径自离开,在他走到走廊的转角时,像是要消散一般的细语顺着风飘进了药研的耳朵。   “秘密。”   “主上,这是您今天的文件,我已经帮您整理好了,请过目。”长谷部之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审神者让他休息,自己使役式神帮忙就好的提议,非常迅速地干起了之前式神负责的辅助工作。   “说到底式神也是主上您自己操纵的存在,至少我能为您分一点负担。”这样的理由让审神者想拒绝也难,而且看长谷部那副乐在其中完全不觉得无聊乏味的表情,她也就放弃了。   “麻烦你了,长谷部。”开始翻阅起文件的审神者向长谷部道谢,一瞬间长谷部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微笑,身周似乎也在一瞬间出现了樱吹雪。“不,为主上解忧是我的荣幸。”   在这之后,审神者发现长谷部似乎有些……“变本加厉”?   就像是急于表现自己的孩子一样,长谷部拼命向她展示着他的优点,作为近侍的时候事无巨细地辅助她处理一切事务,轮到他在厨房的时候总会做出一大堆完全迎合审神者口味的食物,但事实上审神者吃的分量很少,为此审神者还去问了博多厨房食材的支出情况,结果博多说那些多余的材料都是长谷部用他自己的“零花钱”买的,出战的时候是让审神者最为担心的,他总是冲在最前头,虽然拿到了最多的誉,但也是每一次回来伤得最重的一个。   这样子下去不行。   不光是审神者,其他的付丧神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今天的工作也多亏了你帮忙,长谷部。”惯例般地向长谷部道谢,然后收获了已经司空见惯的长谷部谦逊的话语。“来,坐这里休息一下吧。”   长谷部依言正坐在那里,全身上下直挺挺的,仿佛不是一个正在休息的人,而是随时等待命令的军人。   审神者走到他的身侧,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放松一些吧。”   被审神者接触的长谷部反射性地僵直了身体,正要说出“在主上面前断不可如此无礼”之前就被审神者轻飘飘的一句“这是主命”给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全垒打。   于是他只能在“主命”下不太情愿地放松了一些。   “长谷部,”审神者依然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审神者的脸让长谷部有些不安,但他又觉得贸然转过去是对主上的不敬,所以只能呆坐在那里,应答着审神者。“你非常努力,我都一一看在眼里。”   长谷部于是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每当被审神者夸奖器重的时候他的笑容都非常幸福。   “但是。”   审神者的话语出现了转折。   “说实话,我很担心你。”   这句话令长谷部刚刚有些放松的身体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主上?”   审神者轻拍着他的肩,安抚着他。   “因上努力,果上随缘。”审神者温和地说着,这样的语调不带有一丝责备的意味,也间接地能让长谷部不要那么紧张。“凡事都有一个限度,你很努力,但是努力得过头了。”   “你为了追求最优的结果,做了超出限度的事情。”   长谷部听到审神者的话语,有些沮丧,也有些不理解。   “但是,我为您带来了最好的成果”“那是你认为的‘最好成果’啊,长谷部。”   审神者叹息着。“但不是我的。”   话语被审神者截断的长谷部一下子脸色惨白。   他一直以自己的理解为主上献上忠诚和成果,然而却在现在宛如被拒绝了一般。   “我所想要的,是你们的平安喜乐无忧。”这是,长谷部完全意外之中的答案,甚至由于过于意外,他的大脑一下子处于一片空白的状况。“即便你们原本是刀,但如今已被赋予了人身,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心’……那便是我所希望能给予庇护的存在。”   “所以你不需要如此拼命,向我证明你的‘有用’。”感觉到审神者的手像是对待调皮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脸时,长谷部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样僵硬的震惊和失落。“你,还有其他的付丧神们都一样。”   “对于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我不希望你过于努力,物极必反,迟早会崩溃折断的。”   “我珍惜着你,那么,你愿意回应我的这份珍惜吗?”   事实上,其他付丧神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他固执地不愿去相信,害怕自己一有松懈便是不再被主上需要的存在,尽管内心不断地向着那一侧倾斜着,却始终无法寻找到突破口,一边渴望相信,一边又害怕而努力,在这个时候,这个矛盾螺旋终于被解开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托起审神者的手。   “谨遵主命。” 第29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没有谁是完美的。只有仍被限定为生物的存在,就不可能会有完美的那一天。不管是谁,身上总会有缺点存在,被称为完美只不过是那缺点仍未暴露出来而已。   审神者今日在清点仓库里的资源的时候,忽然有些意外地发现仓库中的各类资源多得超乎她的想象,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她麾下的刀剑付丧神们都是认认真真完成任务的类型,还经常能在远征后带回来更多的额外资源,她对锻刀一事并不热衷,而他们也明白她将他们的安全摆在第一位的想法,出征的时候总会尽量以稳健的方式攻略。那份为他们的温柔并没有磨去他们的锋锐,只不过是让他们不会不顾一切而已。   因为还有记挂着的存在。还有不想让其伤心的存在。   跑远了。事实上,审神者在发现资源爆满的情况之后,就有点蠢蠢欲动了。   她想搓刀装了。   说干就干,今日的近侍烛台切还在厨房里忙活,现在只有她单独行动。并不是故意想要瞒着他们,只不过稍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吧。   实际上审神者对灵力的掌控力非常精准,但在制作刀装的运道上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导致每次的结果都不太尽人意。但审神者显然是那种越挫越勇的家伙,越是失败就越是要鼓着气去做,结果就是像第一天那样把政府配发的大量资源全部给浪了个光也才弄出了三个金色刀装。   操纵着式神将材料搬着的审神者,在打开刀装室的门后和正坐在里面的骨喰正好对上眼,银发少年的手中还捧着一个刚刚制作出来的金色投石兵刀装。   对望,沉默,率先开口的却是骨喰。“主殿。”   审神者者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一如往常般平静地回应着他的招呼。“骨喰,在制作刀装吗?”   “是的。上次出征兄弟和弟弟们的刀装有些损坏了,所以我来做。”审神者是赋予了每位付丧神随意调动制作刀装的资源的权力的,以便于他们在刀装有所损失之后及时进行补充,所以骨喰出现在这里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稀奇的事情。   “主殿也是来做刀装?”骨喰已经看见审神者身后跟着的抱着各类资源的式神了,所以他的这个问句听上去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意味。   “……嗯。”审神者硬着头皮回答了,本来是打算过来做几个刀装然后直接销毁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谁知道正好被付丧神给看了个正着。   “那我可以在这里看吗?”骨喰语气寡淡地提出了请求,大大的紫色眼睛认真地看着审神者,无论怎么样都是一副诚恳的模样。   “………………………………”审神者总是难以拒绝付丧神们的请求,所以她还是表面正常而冷静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看不出异样地在骨喰的对面坐下,式神将材料堆放在制作台的周围后就欠身消散,徒留正襟危坐的审神者和骨喰相对无言。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审神者见骨喰专注地等待自己动作,也只能有点破罐子破摔地取出一定量的材料摆在制作台上,开始往刀装的模具里注入控制调和的灵力。   圆球在制作台上开始显形,明明应该是看过无数次的场景,骨喰的眼睛却闪亮亮地,看起来极为期待。   就在包裹着圆球的光芒消散的一刹那,成型的圆球的内部一下子变得灰黑,然后在制作台上散成了齑粉。   骨喰:“……”   审神者:“……”   在尴尬的沉默之后,骨喰主动把一堆材料放在了制作台上,然后拉过审神者的手放在注入灵力的位置上。   “刚才的是幻觉,主殿再来一次。”他不容置疑地说着,神情特别真挚,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说服性他还特意再重复了一次。审神者的面具朝着他,原本有些微困窘的心情也消散了。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面具下的嘴的弧度也由轻抿转为浅浅的微笑,将灵力注入,她和骨喰都怀着些微的紧张等着刀装的成型。   这一次的刀装在成型的时候闪烁出了些许金色的光芒,就在骨喰的眼睛再次要变得亮晶晶的时候,轻轻地“嘭”了一声,刚显形出来的刀装又一下子灰败下来迅速化为了齑粉。   “……我觉得”“主殿,刚才我们都失忆了。”“……啊?”   骨喰一边把桌子上的残渣扫进垃圾桶里一边严肃地对审神者说着。   “刚才的刀装制作结果我们都忘记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信誓旦旦地说着,配合上他淡漠而严肃的表情,简直就跟真的似的。“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结果,所以”   “主人!原来你在这里……欸?”刀装室的门被拉开,加州的头探了进来,看到熟悉的审神者的身影时他就开心地呼喊了起来,不过……“桌子上那些碎末是怎么了吗?刀装制作失败了?”   空气怎么突然就凝固了呢?   “……没有人知道的,主殿。”背对着加州而坐的骨喰一边认真地对审神者重复着,一边慢慢地站起身来,因为过一会儿他还有出阵的任务,所以现在他是穿着完整的装备的。将手按在刀拵上,骨喰慢慢地转向加州,细碎冰冷的光芒在骨喰的眼中闪耀着。“我会用刀鞘让你忘记的。”   只穿着内番服的加州下意识地被气势十足的骨喰给逼退了一步,就在骨喰要逼近他的时候,审神者的声音阻止了接下来的展开。   “回来吧,骨喰。加州,你也进来。”   刚才还杀气腾腾一副不把加州敲到失忆不罢休的骨喰一下子平和了下来,他的手从刀拵上放下,然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加州也依言乖乖走进来坐下。   “……所以说,刚刚主人做了两次刀装,结果都失败了?”听了审神者的叙述之后,加州的表情有些许的复杂,对他们来说,好像制作刀装失败的概率要比制作出特上刀装的低上许多啊,而且连续两次,更是前所未闻。   “会不会是制作台出问题了?”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他知道自家主人的厉害,控制灵力的输出就和呼吸一样轻松自然,怎么会在制作刀装上出差池。“主人,让我来试试看吧!”   审神者点头应允,于是加州也投入了一定数量的各项资源,然后开始制作。   刀装慢慢地在台子上显形,不同于内心淡然的审神者,加州和骨喰都死死地盯着那个刀装,默念着失败失败失败失败。   然而就像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一样,刀装成功被制作了出来,不仅成功,而且还是个金色的重骑兵。   骨喰和加州的表情都僵住了,他们甚至都不太敢转眼去看审神者——虽然他们并看不到她的脸。   “很不错,加州。”审神者真诚地夸奖着加州,一点也没有自己连续失败,而加州随手就是一个特上刀装的失落和挫败。   “不不不,主人,刚才这个刀装是错觉。”“我失忆了,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加州慌慌忙忙地把刀装塞到身后,骨喰则板着一张脸说着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然而在这同时,审神者微微探身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刀装。   “别弄丢了你刚刚做的刀装啊,骨喰。”将刀装塞进全身僵硬的骨喰手里,审神者依然微笑着。“你们刚才说什么了?我没有听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那我再做最后一次吧。”看了看剩余的材料,审神者决定最后尝试一次。“你们也不用紧张,我习惯了,没事的。”双手分别摸了摸骨喰和加州的头,审神者的话语听起来平和得不得了。   ……等一下,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主殿,你一定可以的。”骨喰面无表情地对着审神者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主人一定会有最棒的结果的啦!绝对!”加州则更为活泼一些,他那染着鲜红凤仙花汁的葱白手指在胸脯前轻轻拍着,向审神者做着保证。   审神者浅笑着,将材料摆放好,而后输入灵力——   刀装的模样开始显现,骨喰和加州都紧盯着那个小圆球,甚至连眼睛都忘记了眨,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刀装。   绿色的光芒闪过,在一片白雾中,刀装被成功地制作了出来——一个中级的轻步兵。   审神者还没说话,小小的刀装室内已经响起了加州的欢呼声,仿佛审神者不是用重骑兵的材料搓出中级轻步兵,而是一发十连制作各个金色刀装一样。   骨喰也淡淡地笑了起来,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   “主殿,果然是最棒的。”   审神者看了一眼他们身后被尽力掩藏但还是露出了些许边角的金色刀装,唇畔噙起无奈而又带着淡淡欢喜的笑。   这样的时光真是太好不过了。   ……不是吗? 第30章 花的真名   “小夜左文字,以及宗三左文字。”在唤醒两把出征队伍带回来的刀后,审神者一如惯例般地在房间里与他们做第一次接触。   “虽然已经知道你们的名字了,不过还是好好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两位付丧神都不是多话的类型,听见审神者这么说也只是点头,然后寡淡地依言开始正式自我介绍,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则,作为兄长的宗三率先开口了。   “……我是宗三左文字,是坐拥天下之人的刀……”粉发的青年身材削瘦,说着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眼,语气听起来也十分消沉。“不过是一只笼中鸟罢了……您也想要我来陪侍吗?”   他这样的语气让坐在他边上的小男孩有些担心,他轻轻拉了拉宗三层层叠叠厚重华丽的僧袍。“宗三哥哥……”   注意到小夜透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宗三消沉厌世的神情立刻变化了,缀上了一层薄薄的温柔,他摸了摸小夜的头。“别担心,小夜……哥哥在这里呢。”   宗三的介绍结束之后,就轮到小夜了。   “我是小夜左文字……你,想要我为你对谁复仇呢?”小夜平静地问着审神者,稚嫩的面容和他说出的话完全不相符。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审神者稍稍考虑了一下,然后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遗憾的是,我未曾怨恨过谁。”她说着的话听上去非常不可思议,但是他们却奇异地能够感受到,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实话。“所以也不存在我想要复仇的对象。”   “……这样啊。”小夜应了一声,然后有些失落地垂下头。“那么,我在这里也没有用吧……”   头顶上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小夜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的是正在缓缓下落的审神者的手,以及她唇畔噙着的,似有若无的笑容。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审神者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驱使刀被挥动的方式不止一种。”她低柔而缓慢地说着,她的声音没有那么清亮透澈,更像是被时间打磨了之后的柔和。“怨恨能驱使刀斩断一切,但是,想要去保护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感受着审神者冰凉的手的触感,小夜的脸倒是微微发烫起来,不知为何,他从审神者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有一点点,像江雪哥哥。“小夜,有想要保护的人吧?”   小夜认真地思考起审神者给出的问题,然后小声而坚定地回答着审神者。   “有的。”   “我……想要保护宗三哥哥和江雪哥哥。”无关强大与否,他只是想保护自己亲近的兄长而已。坐在一旁的沉默不语的宗三在听到小夜的回答和看到他仰着小脸认真的神情时,也忍不住露出怜爱温和的笑容。   小夜又犹豫地看了一眼审神者浅浅笑着的脸,低头嗫嚅着。“……也,想要保护你。”正因为低着头,他错过了审神者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他所知道的,只有审神者温和的“好”。   和小夜的对话告一段落,审神者将注意力转向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宗三身上。   “恕我直言……”她清清淡淡地开口。“宗三左文字,在我看来,还不是一只合格的笼中鸟。”   宗三并不为审神者的话所动,他只是平静地问着。“何以见得?”   “因为你的心,”她的手虚虚地指向付丧神人类身躯的心脏位置。“还有着对‘飞翔’的憧憬。你的心,还没有死。”   宗三的表情终于变了,妖异的蓝绿异色瞳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直直地看向审神者,而后,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苦笑。“诚如您所说……”   “那就飞吧,宗三左文字。”审神者称呼着宗三的全名。“飞吧。”   宗三脸上的苦笑并没有散去,他低声说着。   “即使如此……我也不过是只家雀,始终不是自由的鹰隼。”然而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笑颜却倏然明朗柔和起来。“但由您作为我唯一的归处,不知为何,竟也相当愉快。”   审神者依然扬着慈悲的笑容,柔声叹着。   “这可……真是我的荣幸。”   午夜,小狐丸是在三条房间内若隐若现的大喘气声中醒来的,朦胧地睁开眼睛,他慢慢坐起身,正想转头问问今剑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的时候,流转的艳红色眼瞳倏然怔住。   今剑身上的被子几乎没有遮住他穿着薄薄寝衣的幼小身躯,而且他的四肢不正常地摆开了大字型,整个身体都显出了不自然的僵硬,他的嘴巴大大地张着,像是有什么卡住了喉咙一样,艰难而痛苦地竭力呼吸着,眼睛紧闭着,无论小狐丸如何摇晃呼唤他,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正在小狐丸一筹莫展有些慌乱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推门走进来的,正是审神者。   “主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小狐丸的心重新安了下来。   “小狐丸,背过身去,我来唤醒今剑。”审神者一走进,小狐丸就嗅见了她身上浓重的沉香气息,审神者素来不在身上熏香,今日倒是难得不同。   顺从审神者的话转了过去,即使不能看到她在做什么,但是发出的声响还是能够让小狐丸略略了解一点的。   首先,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摆放在了地上的声音,结合来的时候审神者手上并没有拿东西,小狐丸首先能想到的,就是审神者取下了她的面具。   接下来的声音他却分辨不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一堆东西中摸索着什么一样。   而后,审神者似乎俯下了身,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地传了过来,大概是在今剑的耳畔低语着。   “醒来吧,今剑。”她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极为飘渺,像是一吹就会被揉成无数的碎片。“你向我承诺过,只要在此地呼唤你的名字,你就会醒来。”   她又呼唤了今剑好几声。   就像是努力回应着自己所做过的承诺,原本只有痛苦神色的稚嫩面庞上出现了挣扎的神情,审神者更加柔和地持续呼唤着。   好可怕啊。   好可怕啊。   好可怕。   从手腕到肩膀,从脚腕到大腿,从喉咙到背脊,全部都被由细针捆缚起来的针柱所贯穿,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哭泣,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着银光的尖针穿透身体,带出薄薄的一层血雾。眼前的景象时明时暗,有时候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却又硬生生被拉回来,仍然被固定在针柱上,除了继续承受痛苦,什么也做不到。   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知道一直有人在旁边低语着,就像是在祈祷,一开始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然后又变成了女人,然后又是老人,再是孩童……人的声音一直在变,他的痛苦却一直在持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在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让人能够落下泪的慈悲温柔的声音穿透了那些模糊的祈祷,真实而清晰地传入了今剑的耳朵。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一定要……回到,主公大人那里!”被针柱贯穿的喉咙本该无法发出声音,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硬是挣扎着呼喊出了声音,无法流下的泪水也终于夺眶而出。   猛然睁开眼,已经不再是那片染着不祥红色的天空了,是本丸的天花板。   今剑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睛,在一片月光依稀照亮的房间内,他看到了带着覆盖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噙着悲悯笑容的审神者。   嘴唇轻轻颤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等他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扑在审神者的怀里,小小的脸庞上满是泪水的痕迹,喉咙里挤出的是无助而委屈的呜咽声。   那双手轻轻抚顺着自己的背脊,像是知道自己身上遭受的折磨一样,她避开了之前被针柱贯穿的位置,温和地安抚着他。   当今剑稍微平静下来了一点之后,他试着从审神者的怀抱里起身,却发现四肢使不上一点力气,连支撑起他都非常困难。审神者爱怜地将他揽在怀里,轻声告诉他这只是梦境带来的暂时的副作用,不用担心。   “今晚今剑便由我来照拂吧。小狐丸,帮我收拾一下他的被褥。”今剑紧紧地揪着审神者胸前的衣襟,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不要自己一样,对此颇有些无奈的审神者只能麻烦小狐丸。   “好的,主人。”小狐丸当然不会拒绝审神者的拜托,他轻松地抱起了今剑的被褥,担忧地看了一眼仍然在低低哭泣的今剑之后默默地跟在审神者的身边。   鼻尖萦绕的沉香气息依然很浓重……嗯?   小狐丸怔然了一瞬,然后低笑自己的脑筋也不清楚了。   明明只有香气,哪来的血腥气呢。   不过……   他的视线落到了今剑的鬓边,那里正别着一朵他相当眼熟的白色花。   明明主人进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拿着这朵花。   “…………佛当雨法雨。充足求道者。”诵经的声音停止,审神者借着豆大的灯光看了看今剑,小天狗已经睡熟了,看起来平静而可爱,再没有被那噩梦所缠绕的苦痛了。伸手将小天狗伸出来的细细小腿收回被子里盖好,审神者将他脸上残留的最后一点泪珠给拭干,然后吹灭了房内唯一的小油灯。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的手掐了一个法诀,于是,原本被她的灵力所隐藏的太刀便在房间内显出了它的模样。   “……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对着那把刀轻声说着。   原本未被唤醒的刀剑是不会对她有反应的,但是这把刀,却给出了回应。   缠绕在刀拵上的念珠,微微地颤动着。   一早醒来的小天狗并没有找到审神者的身影,行动灵巧敏捷的他穿好摆放在枕边的内番服,四处蹦蹦跳跳地寻找着主公大人的身影。   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但却不再记得具体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昨晚被审神者唤醒之后一直很没用地在她怀里哭鼻子。   如果让主公大人认为他很软弱,只是个会哭鼻子的胆小鬼就不好了!   今剑这么想着,充满活力地在本丸中穿梭着。   结果,却不知不觉地跑到了短刀们——再加一个萤丸,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地方。   “咦,今,今剑……你的头发边……主公大人也,也给你了?”怀抱着小老虎的五虎退一眼看到了今剑鬓边的白花,不会认错,正是那次梦魇缠身时审神者给予他的。   “啊?”今剑摸了摸自己的鬓边,果然从上面摸到了别在自己鬓边的花朵,捧在手里,他宝贝地看着那朵花,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爱染的大嗓门倏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啊?!你知道这朵花是什么?真的??!”被爱染那样问着的,是昨日刚来的小夜。   身量最小的小夜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在所有人的寂静中,淡淡地开了口。   “佛难得值,如优昙钵罗华。”   “不会错的,这是优昙婆罗花。” 第31章 还有这种操作?!   锻刀室的炉火光亮照亮了审神者平静的覆盖着面具的脸,她伫立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点的时间流逝。   从刀匠的手中接过一把太刀和一把短刀,审神者的手掩在嘴边轻轻咳了几声,向小刀匠道过谢之后便将灵力注入了两把刚完成的刀内。   “大将——!我们出征回来了哦!”厚的声音从大门口那边一直传到了这里,审神者听闻停下自己的话语,对着眼前的两位付丧神微微笑了笑。“一起去迎接他们吧。”   新显形的付丧神们没有任何意见,脸上也泛起了期待的笑容,随着审神者一起离开了锻刀室。   作为领队的小夜走在最前面,看到审神者向他们走来的时候立刻就踮起脚,把手中的两把短刀交给了她。“这次的战果。”   审神者一手接过两把短刀,同时也俯身看了看小夜。“第一次出征,有受伤吗?”   小夜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仔细看了看,然后又抬起头认真地说。“没有受伤,衣服也没有破。”   “那就好。”审神者伸手将小夜绑住头发的红色发绳重新系了一下,而后直起身。   “大将——”“主公——”“主人——”这一次出征的队伍里有三把粟田口的短刀,审神者看着他们跑过来,尤其是跑在最前面的博多,没有像往常一样弯下身来做出迎接的姿势。就在博多觉得不对想要刹住跑得过快的身体的时候,他看见近在咫尺的审神者轻快地移了个位置。   完了完了这样要摔倒在地上了——!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扑进了另一个怀抱。   咦?   “不要跑得那么快啊,博多。”熟悉的温柔声音在头顶响起,博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见的正是有着水蓝色头发蜜金色眼瞳的青年,身后跟着的两位哥哥的喊声也告诉他这的确是现实。   “一期哥——!!!”   “那么一期哥,我先去通知其他兄弟了。”和一期一振一同被锻造出来的平野稳重地考虑到了这一点,同时审神者也让熟悉本丸事务的长谷部带平野去找他的兄弟们。   当听说一期一振也来到了本丸的时候,所有粟田口的刀都纷纷跑向了院落,并且惊喜地发现除了大哥之外,剩下的两位兄弟,前田藤四郎以及秋田藤四郎也刚被审神者赋予人身。   粟田口一大家子聚集在一起,看起来煞是热闹,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药研和骨喰也露出了相当愉快的笑容,如乱那般比较擅长撒娇的更是已经抱住了大哥的手臂,不停地说着笑着,不时让他们爆出大大的笑声。其他的刀也不打算打扰他们的团聚,已经离开了,只有审神者站在较远的另一侧,孤身一人看着他们,浅淡地笑着。   粟田口刀们都站在阳光下,她却站在了阴影里,一边热闹,一边冷清,恍惚间似乎是两个极其靠近却被划开了界限的世界一样。   抱着一大袋仙贝从廊下走过的明石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   本来不打算掺和的他,在看见审神者微微伛偻着身子小声咳嗽的时候抓了抓头发,慢腾腾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看你好像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喔?没问题吗?”因为不想被那边的给注意到,所以明石凑得很近,用小小声的音量问她的。   “……虽然想说没什么事,不过果然是瞒不过你的。”审神者没有扭过脸,似乎仍在看着粟田口的方向,语气一派的轻松淡然。   “哦哦,你知道这一点真是太好啦。”明石懒洋洋地说着。“脸色,比平时差很多,一眼就能看出来。”   审神者却忍不住掩唇轻笑几声。“明明平时也是一副死人一样惨白的脸色,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一般谁会这么形容自己的啊?”明石的声音听起来无奈极了。“懒得跟你解释……当作直觉吧直觉。”   “唔。”审神者这么应着,没有了后续。   知道她这是并不打算和自己解释前因后果的明石也没有追问下去,因为清楚她不想说的话是绝对撬不出一点东西的,所以也就懒得白费功夫了。   “好了好了,现在要我扶你回去吗?”想想自己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尽力让她省点力的明石慢悠悠地伸出手。“虚弱的主人?”   “嗯。”审神者也不对明石后面那个称呼提出什么意见,而是干脆地应下了。“不胜感激。”   “真感激的话就少做那种事情。”   “做不到的,那本来就是我的使命。”   “是是……所以我也就随便说说的啦,早点帮我找几个分摊的人吧。”   “啊啊……很快的……”   让审神者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自己身上的明石扶着她慢慢远去,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对话也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你说对不对啊,主——咦?”想要呼唤审神者回应的乱往之前审神者站着的位置一看,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了。   “主,主公大人已经,走了吗……?”五虎退也看向那边,表情微微有点失落。   “是不是我们一直在跟一期哥说话,冷落了主殿啊?”鲶尾这么说着的时候被骨喰轻轻敲了一下头。   “不要用奇怪的措辞,兄弟。”虽然是那样说着,不过骨喰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不安。   “……不像是平时大将的习惯啊……”了解审神者的药研也表现出了少许困惑的神色。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粟田口弟弟们一下子低沉了下去,一期一振也确乎感受到了他们对于审神者发自内心的在乎之情。   “不用担心哦。”他温柔地安慰着弟弟们。“刚才明石先生过来好像和主殿说了什么话,应该是有什么事,所以他们一起走了。”   “主殿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的。”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审神者,但是一期一振已经充分从弟弟们七嘴八舌的描述中建立了对审神者的初步印象了,并且他也能从之前和她短暂的对话里感受到一些。   所以他才能胸有成竹地说出那样的话。   ……只不过。   一期一振微微垂下眼。   之前看到主殿咳嗽……是不是感染了风寒,抑或是生了其他的什么病呢?   “主公大人,是我,五虎退,请问,我能进来吗?”有着纤细孩童外表的短刀付丧神这次特意托了兄弟照顾一下平日不离身的五只小老虎,手里紧紧攥着之前审神者给他的花朵,站在审神者的门口外期待而紧张地等待着。   “进来吧。”审神者的声音穿透薄薄的门板,得到了应允的五虎退轻轻打开门,看到的是正盘坐在拜垫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的审神者。   走到她的对面自觉坐下,五虎退还能看到一点书上的文字——全都是弯弯扭扭的看不懂的文字,似乎是经书的样子。   “找我有什么事吗?”将书合拢放在一旁,审神者问着五虎退的此行目的。   “是……是这个。”将手心里的花朵给审神者看,五虎退想着之前组织好的语言,慢慢地说着。“小夜跟我们说,这个是优昙花,是非常非常珍贵的花。”实际上小夜的原话说的程度更深。   优昙婆罗花乃天上之花,世间本无。   但是这样的花,审神者却像丝毫不知其贵重一样,随意地赠予了他们。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的确很珍贵。”审神者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怎么在乎。“不过,对我来说并不是如此。”   “它能够帮助到你们一点,即使只是缓解一下梦魇,就足以我将其赠出手了。”   知道审神者是真的对这花的珍稀程度不在意,五虎退也不好提这个话题,他转而抛出另一个令人在意的问题。   “主公大人,这个花,是种在哪里的呢?我们好像平常都没有看见过。”何止是没看到被栽种的花,每次审神者将花给予他们的时候也像是突然在手中出现的一般,完全不知道她平时将花放在了哪里。   “这个啊……”审神者拖长了声音,就在五虎退的眼睛里闪烁起好奇与期待的光亮时,她却避开了这个问题。   “以后你们会知道的。”她轻轻地拍了拍五虎退的头,一向慈悯的笑容里不知怎么地,似乎一闪而过了狡黠的意味。   “唔……嗯……”不想要勉强自己的主公大人的五虎退只能先按捺下好奇,乖乖地没有追问,不过,稍微有点失望的心情也很快就被“主公大人在温柔地摸我的头”给冲走了。   低下头羞涩地笑着的五虎退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审神者翕动着的薄唇又动了动,形成了一句无声的话语。   尽管这并非我所期望。   在这之后,五虎退又坐在那里和审神者说了很多日常的事情,比如说鲶尾又在马当番的时候偷玩马粪,被骨喰面无表情地念叨了很久,比如说博多最近说梦话总是在讲怎么赚小判,比如说乱似乎在琢磨什么新发型想要给审神者看……当然也有关于他自己的,小老虎的事,和兄弟相处的事,变得比以前坚强的事。   都是很零碎松散的小事件,本来五虎退也没想到自己会讲那么多,但是看到审神者的笑容以及不知是不是错觉,偶尔流露出少许向往的她让他不由自主地滔滔不绝,意识到讲了很久是因为察觉面前那杯滚烫的茶水已经变得冰冷了。   “对,对了,主公大人,我现在在向厚哥哥学习草莓大福的做法。”又想到一件事,五虎退迫不及待地跟审神者说着。“到时候,我能拿给主公大人吃吗?”   他倒是还记得之前她坐禅时厚拿来的草莓大福,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就生了这样的心思,直到现在有足够的把握才向她说的吧。   “当然,我期待着。”   这样简单的承诺换来了他幸福的笑容。   从审神者的房间离开,走过一个弯之后,五虎退正好瞧见了自己的兄长一期一振向与自己相对的方向走来。   “一期哥?”一期看到他,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退?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刚从主公大人那里出来,现在要回房间了……”   “啊,这样的话能领我去主殿的房间么?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身为兄长却要求助年幼的弟弟,一期稍稍有点不好意思。   当然,能够帮助到兄长的五虎退是很高兴的,他干脆地应下,带着一期又重新返回审神者的房间。   “主公大人,我带一期哥来找你了!”尽管刚从这个房间里出来,但是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着的,所以五虎退也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在外面征得审神者的同意。   但是,房间里却没有传出审神者的回应。   五虎退困惑地眨巴眨巴眼,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主公大人?”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静寂得像是里面的确空无一人一般。   “主殿,我是一期一振。”一期也开口,看五虎退的反应审神者应该的确是在里面的,而且他们也能确定刚才审神者并没有出门。   就在一大一小不安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一如既往噙着笑的审神者弯下身摸了摸五虎退的头,并没有言语,向着一期点了点头,自己又走回了室内。   猜想她大概是允许自己进去的一期向五虎退告别,小少年在临走前还担心地看了一眼兄长。“一期哥,主公大人刚刚应该是在专心看书所以才没有应答的……那个……”   “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退。”一期好笑地拍了拍五虎退的头。“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和主殿说一点事情。”   五虎退这才安心地走了。   一期一振看向室内,审神者已经坐在了小几的一侧,看到他的视线,审神者伸手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   依照她的指示坐下,一期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审神者突然比出了“等一下”的手势,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的一期,看着审神者拿出一块白色帕子,掩在唇边开始低声咳嗽起来。   她似乎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但在安静的房间内还是显得相当明显。   主殿……果然是感染了风寒吧。   体贴的一期站起身来,走到审神者的身后轻轻地帮她拍着背,以期这样的动作能缓解一些她咳嗽的不适。   “咳……咳咳咳……”视角比之前要高的一期不经意间看到了审神者手里攥着的帕子的里面,然后就再也转不走视线,被牢牢地凝固在了上面。   在那里面的,赫然是黑红色的粘稠液体。   似乎是从他看到之后开始,大量的黑红色液体被审神者咳出,原本白色素净的手帕被迅速污染,一整块都被成了黑红色,还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棕色的木制小几上。   他僵在那里,手里的动作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一个反应是赶紧出去叫人来帮忙。   只是他刚站起来,审神者的手就用力拉住了他的袖子,尽管她仍掩着嘴在不停地咳血,但不让他出去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一期没有办法,只能无措地站在那里不动。   漫长的咳嗽似乎终于到了终点,审神者丢出一个式神来处理黑红色的帕子和沾了不少血液的小几,她自己则是示意一期坐下。   “主殿……您刚才……”一期犹豫地说着,刚才那个样子怎么想都很糟糕,他不明白为什么审神者不让他去找其他人来帮忙。   “无碍。”   她却是这样平静地回答着,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大概谁都会被她这样给糊弄过去吧。   “可是!”“比起那个……”   一期焦急的话语被审神者打断,然后他的手被审神者执起,冰冷的触感和意外的动作让付丧神一下子顿住了。   “请帮我保密。”   她这么说着。   “……这是,您的命令吗?”   “不。”   “这是我的请求。我请求你,帮我保密。” 第32章 结尾有高能   “从今天开始,暂时都由一期一振担任我的近侍,以上。”以往近侍都是付丧神们毛遂自荐征得审神者同意之后轮换的,像现在这样专门指定一位长期担任,还是第一次。   付丧神们虽然都很吃惊,但还没有到必须要去向审神者要个理由的地步,即使好奇,但和一期一振还没有熟到那样的地步。   当然,粟田口的刀剑们就不一样了。   “呜哇,一期哥好狡猾,能让主公这么喜欢你!”   在粟田口派的大房间里,乱夸张地说着,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的不满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期无奈地拍了拍弟弟的头。   “总而言之,要好好跟一期哥说明一下在大将身边担任近侍时要注意的事情!”厚的提议得到了所有兄弟的同意,待在本丸比较长的粟田口刀们纷纷开始发言。   “……但,但是,担任主公大人的近侍……好像没什么要做的……”最早来到本丸的五虎退仔细回忆了一下,沮丧地发现自己做近侍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待在那里吃着糕点,管好小老虎不要去打扰工作中的审神者而已。   “啊!要记得在主公工作完的时候帮她揉揉肩喔一期哥!”乱倒是提出了一条。“主公每次都会夸我很棒的!”   “一期哥,一定要记得到点叫大将去吃饭,大将有时候投入进去就注意不到时间了。”药研细细地叮嘱着。“如果实在迟太多了我也会去叫大将的,总之最好注意一些。”   “可以帮大将做一些分类搬运的工作,老是使唤式神大将也会累的。”厚也补充了一条。   “一期哥,可以在主殿休息的时候多和她说说话,这样也能延长她的休息时间喔!”鲶尾眨巴眨巴眼,看起来颇有心得。   “……还是尽量安静点比较好。”骨喰淡淡地说着。   “如果主人有什么想要的一期哥你要马上跟我说哦!我会拨钱出来的!”管理着本丸财政大务的博多豪气地说着。   听着弟弟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叮咛,一期的笑靥也越来越明显。   但是想到伛偻着身躯的审神者,他的笑容又黯淡了下去。   阳光明媚的一天,还没有到审神者那里去做近侍工作的时间,一期坐在廊下,远远地看着在树下玩在一起的弟弟们。   “我说啊……你们出来玩就玩,不要把我也拖出来呀。”附近突然传来缓慢的,拖长了声音的话语,一期将视线转了转,看到了被萤丸和爱染拉出来的明石。   “国行!再待在房间里会生锈发霉的啦!今天太阳这么好,出来晒晒呗!”爱染大声劝告着明石,萤丸则一手拖住明石一边附和着爱染的话语。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明石放弃了挣扎,靠在一根廊柱上懒洋洋地对爱染和萤丸挥挥手。“你们去玩吧,我待这里就行。”萤丸和爱染对他那副模样还是不太满意,但也知道明石已经让步了,叫他不要又躺到地上去之后就跑去和混熟了的粟田口短刀们一起玩了。   说起明石……   一期忽地忆起之前看着他扶着审神者离去的事情,也从弟弟们那里知道了一些明石受到审神者“特殊关照”的事情,想着也许能从明石那边知道点什么的他,礼貌地向着明石开口了。   一开始说的不过是弟弟们和来派的另外两位的一些事情,只是后面的话题,隐隐开始指向了审神者的身上。   明石倒也不是一个迟钝的,在察觉到一期的意图之后,他干脆地说了。   “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明石看了看一期的脸色,又加上了一句。“不,也许已经到了相当糟糕的地步。”   “……是的。”一期猛然听见明石转变的话语内容还有点吃惊,不过注意力很快就移到了内容本身上去,但是又想起自己答应了审神者保密的事情,一期有些犹豫。   “啊啊,不用告诉我详情,她没想告诉我来着的。”明石抢先开口。   一期想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诧异,因为他看见明石笑了笑。   “别看我们主人好像什么都很好说话的样子,有的时候固执任性起来可让人头疼了呀。”明石靠在柱子上,在说着一个和他们平日认知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审神者。   “但是,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有她自己的考量,也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害处,所以她不想说的事情就不要去追究原因了。”明石说到这里抓了抓头发。“我也懒得向她刨根问底,因为只是白费功夫。”   一期也跟着笑了笑。“主殿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也相信着她不会做那种事……”   明石盯着一期的笑脸,在一期有些疑惑地收起笑脸时叹了一口气。   “你是无意中撞见了她糟糕的状态吧。”   一期的身体僵硬住了。   “总之,在你能做到的范围内多照顾一点喜欢胡来的主人就行了,也别太勉强自己。”明石说完之后软趴趴地滑倒在地板上,一副累到虚脱再也不想说话的模样。   一期“嗯”了一声,算算快到时间了,正要起身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明石又嘟囔了一句。   “你……有在她的房间,看到“那把刀”吗?”   “主殿的房间里……?我并没有看到刀。”一期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发现自己对这一点毫无印象。   “噢……那就不要在意了。”明石说完了意味不明的话,这一次是真的不再讲了。   坐在自己的房间内,鸣狐给睡熟了的小狐狸盖上薄薄的小毯子,然后站在窗边,看着狐之窗有些出神。   根据上一次审神者和他的谈话,他之所以能通过狐之窗看到她身上一些不同的地方,是稻荷神的恶作剧。   “我和那位大神……稍微有些渊源。”当时的审神者噙着的笑容显出了少许的无奈。“因为那位大神的恶作剧让你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抱歉。”她称自己所看到的那些是“不好的东西”。   “不。”鸣狐只是吐出了一个字,至于他指的到底是不用对他感到抱歉还是否定审神者将他所见到的定义成“不太好的东西”,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稍微有点高兴。”他又加了一句,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淡然,这个倒是能确认为他是在为自己所见的东西而感到高兴。   “……你啊,也和他一样奇妙。”审神者这么说着,向着他伸出了尾指。   “那么,暂且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他褪下了手套,郑重地向审神者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将自己的尾指勾了上去。   他向她承诺过,不会将自己所见告诉任何人,包括身为他从者的小狐狸。   原本能完美地信守的承诺,在昨天不经意的一眼之后,突然有些动摇了。   昨日,他透过狐之窗所看见的,是全身被可怖的黑色气息所缠绕的审神者。   那究竟是她的过去,还是现在?   “那么主殿,我先回去了。”今日的近侍工作已经完成,一期在踏出房门前对审神者道别,垂着头拿着一卷经文的审神者低低地应了一声。“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其实并没有做什么累人工作的一期苦笑了一下,用言语表示自己会的之后就阖上门,慢慢地走向粟田口的房间。   今天的审神者在工作的时候也依然会时不时地吐出黑红色的污浊血液,光是拿来掩嘴而后被污染的手帕就不下十条,他每次只能顺着审神者的背,等待着她这一轮的结束,帮她处理掉那些带血的帕子,所做的事情也就是这些而已。   并不是会让肉体疲惫的事情。   但是心已经疲累到不行了。   他不由得想起一周前的事情,也就是审神者当时请求他帮她保密时候的事情。   “因为你,比起我来,有更让你在乎的存在。”   “并不在乎我的你,比起其他的刀剑,不会那么难受。”   “所以我不想操纵你的记忆,所以我请求你为我保密。”   当时只是初来乍到外加被那样冲击性的事情给震惊到的他,并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地方。   所以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他还是艰难地点头答应了她。   但是,现在的他,开始后悔了。   他想,拥有心了的刀剑,真的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刀剑会不在意自己的主人的。   没有刀剑会不在乎自己的主人的。   刀剑是杀戮之器,在那之前,更是人类为保护自己而创造出来的。   保护主人的意识早就深深镌刻在了每一把刀剑的身上。   “……不是这样的。”当时被审神者一连串话语而淹没的声音,现在终于能够说出来了。   一期一振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向审神者的房间。   想要告诉她,自己这样的想法。   只是单纯而执着地想要这么做而已,他依然会帮她保密,但是这份心情,不说明白不行。   急匆匆地走回审神者的一期一振站在审神者的房间门口,调整好呼吸,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主殿,我是一期一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说。”   但是,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想着也许是审神者又在吐血的一期一振干脆直接打开门走进去,在看见被小小的油灯照亮的审神者背对着他的身影以及鼻尖嗅到的连浓浓沉香也掩盖不住的铁锈气息时,他确定审神者又是那样后连忙走上前。   “我来帮你,主……!!!!!!!!”   一期一振脸色苍白地僵在了那里,散发着血腥气息的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只是这一次,这血液不是从审神者的口中溢出的。   有着白色刀拵,刀镡上缠绕念珠的太刀的尖端,没入了审神者的胸膛,没入了,其后正为心脏位置的胸膛中。   不同于她之前吐出的黑红色血液,从胸口中涌出的鲜红色血液顺着刀尖,缓缓流过太刀的刀身。   “……净是让你碰到这些事,真是抱歉啊。”   虚弱得仿佛一下就会消散的声音,准确地传入了浑身僵硬而冰冷的一期一振的耳内。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第33章 解明   “我是天下五剑中的一振,名为数珠丸恒次。”如祈祷般低垂着眼睛的刀剑付丧神站在审神者的身旁,一头由黑渐变为白的长发末端被束起,垂在他的腿后。   被审神者召集而来的付丧神们整整齐齐地站着,纷纷或明显或隐蔽地打量着数珠丸,而一期一振站在弟弟们的中央,盯着数珠丸腰侧挂着的那把缠绕着念珠的刀,神色晦暗不明。   呆愣着的自己终于被审神者的虚弱的话语惊醒,第一反应是出门寻找其他付丧神赶紧来为审神者治疗的他,刚转过身便听见审神者努力挤出的一个“定”字。   而后他只能保持着背对着她站立的姿态,无法动弹。   他被言灵束缚住了。   他想问她为什么,他想知道为什么。   可是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然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他能判断出审神者正在走动,走得非常吃力,摇摇欲坠。   啪嗒。啪嗒。   血液落地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仿佛过了很久一般,审神者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的身影越过他,继续向前走着,她的手上还拿着那把刚刚那把刺破了她胸膛的太刀,刀身上被鲜血涂抹满了,像是紧紧吸附着那些血液一般,诡异地,没有血液落下。   一期的眼神紧紧地跟着她的身影,竭力想要发出声音来呼唤她,却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到。   她吃力地伸出手,将一期进来时并没有关上的门给用力关上,做完这些事情似乎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他听见她长出一口气,然后背靠着木质的门,身体慢慢滑落。   她慢慢抬起头,一期能够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   她似乎是想要说话,但刚张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喉管里呛了许多血,她这么一咳便尽数从口中倾泻而出,与此同时,一期猛然发现原本紧紧束缚住自己的灵力消失了。   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审神者的身边,单膝跪下,神情无措得不行,他不知该不该触碰虚弱的审神者。   心神不定地摇摆着眼神的时候,他的视线凝固在了审神者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刀上。   蜜金色的,总是含着温和的光芒的眼睛,少见地狠戾了起来。   一期一振,想要破坏这把没入审神者胸膛,汲取她鲜血的刀,即便他完全不清楚理由。   毕竟,无论有什么原因,这把刀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一期。”审神者微弱的呼唤一下子把一期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狠戾的神情被隐去,一期的脸上一下子充斥着要溢出的不安与紧张。   “主殿,一期一振在这里。”说实话,一期的头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不懂医术,无法为奄奄一息的审神者治疗,审神者那一系列的动作也表明她不愿声张这件事。   而审神者的下一句话,让一期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她说:“都是我做的,你怪他做甚。”   她果然看出来了,虽然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多加掩饰。   “主殿,果然还是先治疗——”一期的声音突然止住了,原因在于审神者牵起他的手,竟是直接覆盖到了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立刻沾染上了血液,就在一期惊慌地想要开口的时候,那话语噎在了喉咙中。   她那撕裂的伤口,正在“活动”着。血肉正在生长,互相联系组织,就像分工明确的人一样,以可怕的速度正在修补着致命的伤口。   “很快就会好,所以不要担心。”审神者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稍微多了一点点生的气息。“在此期间,能听听我的话吗?”   “……好的。”失血过多的审神者一直抬着手还是有些吃力的,她的手重新垂到了身体的两侧,不过一期却没有收回覆盖在她伤口上的手,他仍然担心着,有些害怕这只是审神者为了安慰他而做出的幻象。   在某个夜晚,审神者由于一些因缘际会而得到了这把刀,即天下五剑之一的数珠丸恒次,但是,这把数珠丸恒次却存在着某些问题。   众所周知,无论是这些审神者拥有的付丧神,还是敌方的时间溯行军,都是由刀剑化身而来的,只是不同于本丸所属的这些付丧神,时间溯行军的本体刀多数是由那些未曾在历史上留下过痕迹的刀剑化身而来,他们对人类的历史有所怨恨,有所排斥,痛恨明明存在过的自己却没有留下过一丝痕迹的历史,那股怨愤也成为了他们为历史修正主义者前仆后继的力量。   但是,也是有例外存在的。   在与时间溯行军的战斗中,偶尔会找到能够被审神者唤醒的刀剑本体,那些便是未曾被时间溯行军怨念的力量所侵蚀的刀剑,所以审神者们能够唤醒他们。   而审神者手中的这把数珠丸恒次,却不是未曾被侵蚀过的。   事实上,他来到审神者的手上时,几乎已经被侵蚀殆尽了——念珠已经被染成了猩红色,刀身不断散发出不祥的黑色灵气,这样的刀剑,本该是被立刻毁掉的,因为一旦这些刀剑被完全侵蚀,就会变为和时间溯行军一样,却强力上许多倍的存在,彻底丧失理智,化作敌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极为危险的,不是自身的心态转变而致使的暗堕,而是被外力强行扭转的,会成为非常棘手的敌人,甚至需要出动大量的部队前去讨伐。   审神者本是要毁掉它的。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听到了——“或有菩萨,说寂灭法,种种教诏,无数众生。或见菩萨,观诸法性,无有二相,犹如虚空。又见佛子,心无所著,以此妙慧,求无上道……”   他还保有少许的自我意识,尽管那非常虚弱,可能下一刻就被完全吞噬,但是——   他现在还“活”着。   审神者当即决定“救回”数珠丸。   这也就是她一系列怪异行为的源头。   耗费心力诵经是为了稳固数珠丸残存的意识,使其得到保护,用自己的血浇灌刀身则是净化刀身上缠绕的黑色灵气,所以那一晚——命令五个式神挡在门口的那个夜晚,正是她刚带回数珠丸的时候,当时药研听到的锐物没入血肉的声音并非幻觉,而是她真实地将数珠丸的刀身捅入了自己的肉体。也正是因为当时她的濒死状态,才使得五个式神一下子失去了支撑的灵力,好在提前用灵力给药研下了催眠的术式,否则,她大概会受到非常强烈的反对吧。   看现在的一期一振的反应就知道了。   特别是现在,审神者能想象得到如果其他的付丧神知道自己为了净化数珠丸做了些什么,或许会不择手段毁掉数珠丸。   毕竟,那样的数珠丸并不能被算作同伴。   审神者最近呕出的那些黑红色的血液则是因为她以自身为净化的容器,将数珠丸刀身所附着的能够被转移的黑色灵气全部吸收到了自己身上,由于她本身体质的特殊,那些污秽的灵气被她的血液所净化,而那些被污染了的血液便被她的身体所排斥,才会不断地被她吐出身体。   用心脏的血液染满数珠丸的刀身,则是因为要用自己最纯净的血液将最后的也是最顽固的那层黑暗彻底连根拔起净化,若是一期不回来的话,她就可以彻底隐瞒下这件事情了。   审神者也早就考虑到了一旦自己进入濒死状态,维持整个本丸的灵力会变得极为稀薄,所以她也提前做好了准备,能够保证在自己再生的阶段不被付丧神们察觉到灵力的变化。   本该是相当完美的计划的。   只不过,终究是没有料到变数。   “您……其实并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的……”一期跪坐在审神者的面前,神情挣扎。作为她的刀,作为她的属下,他应当劝诫审神者不必为他们做出那么多的牺牲,即使她不会丧命。但是作为一期一振,作为他自己,他却卑鄙地感到了悲哀的喜悦。   她是重视他们的。   她是将他们放在心上的。   对待尚不属于她的数珠丸已经如此,对待属于她的他们,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甜美的认知,却是由血淋淋的锋利的方式展露给他们的。   太高兴了。   太痛苦了。   “无妨,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倒也是家常便饭了。”最后的话语被审神者模糊在了口中,一期并没有听清。“一期,拉我起来一下吧。虽然伤基本好了,但是贫血还是难以使上力。”   直到审神者这么说,一期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覆盖在她已经好了大半的胸前的伤口上,羞赧而慌张地收回手,一期强自镇定地扶起审神者。   经过这样的折腾,一期原本身上干净的内番服上也染上了不少斑驳的血渍,看起来颇为狼狈。   “你也回去休息吧,记得好好清洗一下,不要让他们担心了。”审神者指的自然是粟田口的弟弟们。   “那主殿……”一期刚要说出口的担忧在他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已经在整理房间的式神时消失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主殿也请务必好好休息。”   审神者看着一期转身要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再度开口唤住他。“一期。”   “是,主殿……?!!!!!”听到审神者的呼唤,立刻转过身的一期完全傻住了。   身前的触感,眼前所见的景象,腰部被环住的感觉,无一不提醒着他。   审神者她,正在拥抱他。   就在一期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听见了审神者温和而悲悯的声音。   “对不起,之前说了令你难过的话。”   一期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他试图说什么话来回应一下审神者,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双手也回环住了审神者的身体。   “这些事,也让你为难了吧,对不起。”   审神者继续道着歉,异样的甜蜜酸涩在一期一振的心中蔓延开,比审神者稍高一些的青年将头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是受到了委屈后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慰的孩子。   她的手轻柔地在自己的背上抚摩着,任他以这种沉默的方式发泄着自己的委屈和不安。   在数珠丸的介绍结束之后,审神者宣布了今日的出阵安排,令人意外的是,一向有着将新刀剑放入到出征队伍,由最有经验的一批老刀辅助以去适应战场的习惯的审神者,却没有将数珠丸编入出征的队伍。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除了感慨一下他们本丸最先来的天下五剑不是三日月宗近而是数珠丸恒次外,似乎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不,还有一点不知是不是该注意的。   审神者因为今日有去时之政府的安排,将带领数珠丸熟悉本丸环境的任务交给了明石。   对,不是长谷部,不是烛台切,不是药研。   而是那个明石。   更令人惊讶的是,一向懒洋洋的,什么都懒得去做的明石,非常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绝对不要出这个门,你也知道的吧?”明石指的是审神者所在的寝屋的独栋小楼后面的那扇门,那扇门的位置相当隐蔽,并且被审神者的灵力封得死死的,就算他们有心想打开也要费老大一番功夫,但是明石还是特意指出了这一处。   “我知道。”数珠丸点了点头,平静的脸上没有显出多少波动。“毕竟,我就是在这门外被她带回来的。”   明石懒洋洋地扫了数珠丸一眼,然后用听起来很不着调的语气说着——“本来如果不是她坚持,你就被我斩断了。”   “嗯。”数珠丸点了点头,就算是这样的话也没怎么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她为我付出了许多,我都知道。”   明石笑了,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她说你已经没问题了,所以我相信。”从远处看来,就像是明石懒懒地在给数珠丸介绍本丸的各处一样和谐。“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可是会首先斩断你的呀,可不会顾忌你是珍贵的天下五剑。”   这话已经算是强烈的警告和挑衅了,但是数珠丸反而露出了文静温和的浅笑。   “唯有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接过宗三手中的太刀,审神者在左文字两兄弟紧张的注视下,输入灵力唤醒了这把刀中的付丧神。   低垂着眼,有着垂至腿侧长发,身着繁杂僧袍的付丧神在她的身前慢慢显形。   “我是……江雪左文字。”一边用着缓慢的语速清晰的咬字说着话的付丧神微微抬起眼,定睛到审神者身上时,展露出了怔然的表情。“您……” 第34章 新人都是怪物吗   蝉鸣已经渐渐地在本丸的各处响起,春天慢慢离去,夏季翩然而至,即使是对气温变化并不非常敏感的付丧神们,也察觉到了季节的转换。   樱花早已凋落,树叶倒是郁郁葱葱的,鲜绿的色彩在心理上能带来些许凉意。   审神者已经来到这座本丸任职一个季度了。   继明石之后的特例者,接连出现了两个,如果说江雪左文字的厌战之心让审神者纵容了他不出阵,那么数珠丸恒次却让人猜不透审神者的想法。   虽然是佛刀,但在他的那个年代,数珠丸却是以杀证道的破邪显正之刀,并且他本人也未曾有类似于厌于出战的表示,所以有不少付丧神猜测,是审神者将数珠丸留了下来。   “这一点,还真是令我冤枉啊。”审神者站在田地中,慢悠悠地说着。   数珠丸正穿着内番服,手里拿着水壶,均匀地将水浇灌在茁壮成长的作物上。听到审神者平静的不像是抱怨的抱怨,他的动作未停,温和地回答着审神者。“因为他们想不到我提出这样要求的理由。”   确实是这样,而且数珠丸要求留下的理由也是现在不能和他们说的,所以审神者对他们的误解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一期一振倒是发现后担心地来问了一次,毕竟他是知道数珠丸之前经历的,还明里暗里地表示如果审神者对数珠丸不放心他可以帮她以绝后患,让审神者颇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安抚下一期,让他放心。   “对了,你现在的身体感觉如何?有哪里还不舒服的吗?”为刀驱邪和为人转嫁灾厄毕竟是不同的,担心数珠丸有什么不适的审神者如此问起。   数珠丸轻轻摇了摇头,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摆。“没有任何异常,请安心。”   审神者点了点头,望向田地的远处,像是想起什么事了,她又开口。“之前,明石对你说了什么吧?”   原本她是想着明石好歹是知晓数珠丸来历的,也是本丸的老干部了,所以将带领数珠丸熟悉环境的任务交给了他,本来她都想好如何在明石用各种懒癌专用借口的攻势下突破了,却发现明石异常干脆地答应了。   异常到她能够嗅到不正常的程度。   但是当时要去时之政府的事情又非常紧急,中途改主意也显得很奇怪,所以审神者就没有对自己的安排做出改动,现在想到这件事,于是拿出来问问数珠丸。   数珠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然后转身面向审神者,面容上的笑容文静而温柔。“他确实同我说了一些话,只不过是将我内心所想具现在他的语言里然后阐述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审神者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而后听见数珠丸继续平缓地述说着。“这座本丸的大家,都是记挂着您的。”   数珠丸所见的审神者,唇角只是噙起了温和而困惑的笑容。“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太明白。”   数珠丸也不强自指望现在的她能够明白,对于全身都沐浴过她的灵力和血液的他来说,她的过往同那些一起,烙印在了他的心底,不同于药研藤四郎的模糊和时断时续,他知道的是从头至尾,属于审神者的一切。   所以他不着急,所以他不迷惑,所以他能耐心。   也正因为明白她来此处不仅是作为“审神者”,所以才亲自向她要求驻守在本丸里,即使他们能够帮上她的也不算很多。   “说起来,再过一段时间您就要回现世一趟了吧?”数珠丸问着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嗯。”审神者点了点头,然后敏感的察觉到数珠丸的心情比之前要差了一点——虽然从他的神态完全观察不出来,也许是因为他们“血肉交融”过的产物,总之审神者就是能够发现。   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审神者来到马厩的时候,江雪正低垂着头,眼神温和地看着正慢吞吞地细细咀嚼着胡萝卜的马匹,马厩被打扫得很干净,没有一点儿异味,马匹的鬃毛也油光水滑,显然得到了非常精心的照料。   说来虽然和明石一样都是长期留守在本丸里的刀剑,数珠丸和江雪却十分乐意去做内番,和那位以没干劲为卖点的懒癌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注意到审神者的到来,江雪微微转过眼睛,温和地向审神者打招呼,同时也感慨着。“能够这样接触鲜活的生命,就像是被救赎了一样……”   审神者只是笑,虽然看不见她的脸,江雪却能察觉到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开口。“我已经明白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的矛盾无可调和,即使不喜战争,我也会执起刀来守护的……”他浅浅地笑了。“如您一般,不过,是为了保护您和同伴……”   审神者含着笑,终是开口了。   “你与过去相比,真是不一样了许多。”   江雪垂下眼,笑容变得浅淡了一些。“毕竟在那之后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   “是呢……你也长大了。”审神者抬起眼,仔细地打量着江雪的面庞。   是了,她和江雪左文字相识于更早的时期,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一团稚气的孩子,不过是个依托于她的灵力才得以暂时现界的付丧神,其名尚未在世人间广为流传,性子也和现在大不一样。   原本,那样的江雪左文字的现界不过是一时的错误结果,不稳定的他消失之后本该是不记得任何有关她的记忆的,不过在那时候,小小的孩子请求了她,让他能够保有这份记忆。   审神者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不过下了制约。   倘若他们能够再次结缘,便在那时将那份记忆归还给由她的灵力所唤醒的他,所以这样的江雪也是独一份,其他的审神者唤醒的江雪左文字是不会保有那份错误记忆的。   “不会再抱着我的腿念叨着板部冈的主张如何如何,不会再向我索要糖果,也不会躺在地上打滚哭泣了……”“……请不要说了。”   江雪的脸板了起来,全身散发出了不高兴的气氛,但却因为和审神者记忆中的他形成了更鲜明的对比而惹得她忍不住发笑。   江雪思索着能有什么话题转移审神者的注意力,观察了一番之后,他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缓缓开口。“说起来,您为何要用头巾裹起头发?”   这个问题也的确成功地达到了他的目的,审神者停止让全身发颤的轻笑,想了想之后回答了他的问题。“倒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不过是来之前正好得到了一条头巾罢了。”   江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不过审神者的话还没结束。   “……说来,似乎很多人都挺在意我的头发问题?”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审神者,将征询的目光投向江雪,江雪想着自己的弟弟宗三和小夜曾经就谈论起审神者的头发,小夜还下过“无论主人的发型是怎么样的如果有嘲笑她的就要当做复仇目标去干掉”的决心。   于是他“嗯”了一声。   “这样。”审神者得到了答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自从江雪和数珠丸来了之后,原本只是独自诵经的审神者终于找到了伙伴,在上午用饭前的一个小时,他们三个会齐聚在审神者的房间内一同诵经,虽然三人吟诵的经文各不相同,但却奇异地不会相互干扰,甚至显得非常和谐——催眠效果也极为出色,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付丧神能在这三位的诵经声中保持全程清醒的状态。   “鹤先生,麻烦你去叫一下主上来用饭。”在厨房里的烛台切笑着把捣乱的鹤给赶了出去,总想要搞点事情的鹤丸苦兮兮地瞅了烛台切一眼,每一次踏入那个被诵经声所充斥的房间他就觉得自己高涨的情绪小火苗立刻被浇灭了,还半天燃不起来,毕竟那三位都是念经的好手。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毕竟今天的近侍本来就是他,也是要负起自己的责任的。   站在审神者的房间门口就已经听到了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的和谐念经声,鹤丸苦着脸拍打了一下一听到诵经声就反射性犯昏沉的头,然后伸出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然后打开门将自己的脑袋探了进去。   他用着不会被掩盖过去的音量,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哟!到吃饭的时……!”   金色的瞳孔一瞬间因讶异而缩小,鹤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在审神者的房间内,与江雪和数珠丸相对而坐,背对着门口的女性身姿侧了过来,因为盘坐着而垂到了干净的地板上的长发也随她的动作轻轻地动着。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还不至于让鹤丸惊讶到这样的程度。   只是,她的发色却不是他朦胧记忆中所熟悉的鸦黑色。   从发根到发梢的末尾,俱是一片纯白。 第35章 又为所欲为(上)   “所以,今天就麻烦你陪侍了,如果有事的话离开也没关系。”盘坐在摆放在廊下的拜凳上,审神者对着坐在她身侧的近侍太郎太刀如此说着。   “无妨,在您的身边总是能让心静下来,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太郎太刀的手里捧着一杯茶,平静地应和着审神者。   “是吗?那就好……”审神者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太郎太刀嘱咐了一句。“如果其他人过来,除了摘掉我面具以外的事,只要不过分都不要阻止吧。”   太郎太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后,就察觉到原本就很轻缓的审神者的呼吸声变得更加绵长平稳,她竟是一瞬间便进入了入定的状态,如同呼吸一般轻松自由。   太郎太刀也微微阖起眼,倒不是他也要入定什么的,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   “………………”站在房屋的阴影里,山姥切稍稍探出头,蓝绿色的眼睛向着审神者的方向望去,只消一眼他便能看出审神者正在入定,尽管她的姿态和平日里静坐在那边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知道。   他的双手正紧紧护着朴素的陶制花盆,在花盆的土壤中,有一株茁壮生长着的,已经现蕾的太阳花。   他原是打算将它带给她看看的,并非想要向她邀功讨赏什么的,只是想告诉她,你交给我的这份礼物我有好好珍惜。   不过,这一次挑的时机并不太好,正在入定的她不会注意任何外界的事情。   他想了想,还是将踏出的脚收了回来,转了一个方向。   摸了摸太阳花的茎秆,被白布遮盖了些许容貌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柔笑靥。   等它真正开放的时候,再拿给她看吧。   他这样想着,悄悄地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接近,原本阖着眼的太郎太刀睁开眼睛,站在眼前的是宗三左文字和他的弟弟小夜左文字。   小夜的一手被宗三牵着,一手则紧紧地拿着一个白色的浅底盘子,在盘子里的则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柿饼。   在知道了小夜喜欢柿子之后审神者还特意带着他去了一趟万屋,专程给他买了一大篮的柿子回来,虽然本丸里也能种不过需要时间去孕育,所以要吃现成的还是需要去买。   当时的审神者在听到小夜透露出询问她是不是本丸经济紧张要拿他去换钱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然后解释只是带他来买东西,并且还说了——“就算真的有财政的危机了也不会舍弃你们的,我总会有办法的”。   她那么说着,然后带着小夜去买了许多的柿子。   不过那样数量庞大的柿子一时之间要在腐坏前全部解决也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在兄长们的建议下,小夜跑去找烛台切学习了制作柿饼的方法。他手中的这盘柿饼就是学习之后到目前为止做出来的最好的成果,想要将这份柿饼送给温柔对待他的主人,所以才在今天在兄长的带领下来到审神者面前。   “她在坐禅啊……”从太郎太刀的口中得知了审神者在做什么的小夜微微垂下头,他当然知道道行深的人坐禅入定后便会隔绝对外界的感知,所以他现在对她说什么都是没什么用的。   将撒了浅浅一层白色糖霜的柿饼摆在审神者的身旁,做完这些的小夜拉起专程陪他来的兄长的手,正要离去的时候又不动了。宗三感受到弟弟的停顿,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小夜的视线,正紧紧黏在审神者那一头长长的白色直发上。   “小夜?”听到兄长的呼唤,小夜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他仰起头,深蓝的眼睛里有光在闪亮。   “宗三哥哥,我能摸一摸主人的头吗?”小夜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一下子冲淡了许多平日里的阴沉气息,看起来倒是更符合他外表这个年纪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尽量满足自己弟弟愿望的宗三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神色,这样的行为一般来说是相当不敬重的,特别是他们是身为审神者的刀的存在,与她之间是有着上下级的关系的。   敏感地发现宗三脸上迟疑神色的小夜也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他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可能有些过,也不想让兄长为他而难办。就在小夜准备开口说算了的时候,太郎太刀却在这个时候□□了话来。   “照你想做的做吧。”稳重圣洁的大太刀温和地开口。“主人是不会介意此事的。”   他的话吸引了左文字兄弟一致的视线,宗三看着小夜脸上一下子绽出的神采也欣慰地笑了笑,向着太郎太刀道谢。太郎太刀只是微笑,摇了摇头。   “就算问主人,她也不会拒绝的,不用如此紧张。”   宗三放开了小夜的手,看着小夜小跑着回到盘坐着的审神者的身旁。   孩童模样的付丧神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审神者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在伸出手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在真正摸到她的头发之后连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在眷恋地摸了好几次之后,小夜的视线又转到了审神者的头顶。   他从审神者的身后走到了审神者的身旁,微微踮起脚抬高手,带着茧子的小手掌便碰触到了审神者的头顶,不过不像之前摸头发那么多次,这次小夜只是轻轻摸了摸审神者的头——一如她之前摸自己头那般温柔以后,就很快放下了手,跑回宗三的旁边拉住他的手。   “已经可以了吗?”宗三低下头问。   “嗯。”小夜的脸蛋红红的,用力点了点头。“很开心。一会儿想跟江雪哥哥说。”   “啊,哥哥也会为小夜开心的吧。”宗三向太郎太刀点头致意,而后牵着小夜离开了。   太郎太刀目送着两兄弟的离去,面上也泛起淡淡的微笑,捧起手中的茶啜饮一口,余光瞥到了审神者一如既往噙在唇畔的悲悯浅笑。   她确实是不会在乎这种程度的事情的。   “太郎太刀先生,主君在做什么呢?”听到了询问声的太郎太刀抬起眼,长相相似的平野和前田正乖巧地站在那里,眼睛里都泛着好奇的光芒。   “是平野和前田啊。”太郎太刀向他们解释着。“主人正在入定,作为近侍的我正在陪侍。”   “入定?”前田望向平野,后者则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记得,应该是类似于冥想一类的事情吧?总而言之,不要打扰主上为好。”平野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兄弟说着。   “唔……”前田又将目光放回到审神者的身上。“但是今天主君穿得那么薄,会不会着凉啊?”   初夏的气温仍不稳定,前几天还是万里无云热得不行的天气,今天却又骤然转凉,纵然是体感不明显的付丧神们也有所察觉,审神者却一直都是那样一套黑色的衣裙。   “欸?这个问题……说的也是呢……”一旦注意到这个问题就会变得非常在意,就连太郎太刀也陷入了深思,虽然没听说主人之前有生病之类的事情,不过人类的身体还是相当脆弱的,万一着凉了也不会好受的。   前田和平野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然后前田忽然“啊”了一声。   “嗯?想到什么了吗?”平野注意到前田的声音,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注意了,如此问着。   前田点了点头,然后将披在身后的披风的绳扣解了开来,看到前田捧在手中的小披风,平野也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太郎太刀先生,我们能给主上披上披风吗?”征询了太郎太刀的意见,自然没有得到反对的两位短刀付丧神便接近了审神者,前田站在后面将披风给挂上审神者的肩膀,平野则站在前面试图将绳扣拴好。   但是失败了。   审神者瘦归瘦,但是成年女性的骨架子还是摆在那里的,况且她在一般女性中的个子里也算偏高的类型,至少,前田那样个头的小披风想将审神者的上身裹住,还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   前田和平野互相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浓浓的沮丧和失望之情。   “前田和平野,你们在做什么啊?”秋田的声音忽地响起,向着跑来的兄弟解释了原委之后,粉色头发的短刀付丧神转了转眼睛,一下子像是想到了什么,拉过平野和前田嘀嘀咕咕的。   “欸?这样子行吗?”“大小应该没问题……不过会同意吗?”“我们去问问吧?”   能够捕捉到的只有这些,他们似乎商讨完毕了,礼貌地向太郎太刀道别说明去给审神者找更合适的能披在身上的东西后,三位短刀付丧神便跑开了。   太郎太刀望着他们跑走的背影,又瞅了瞅自己穿着的内番服,也是没法拆卸给审神者披上的类型。   还是老实地等他们回来吧。   太郎太刀这么想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一旁。   “大——哥——”极具辨识性的嗓音和话语内容一下子就能让太郎太刀了解到来人是谁,抬眼便是抱着小酒壶大步走来的次郎太刀。   “啊~主公也在——在做什么呢?”次郎太刀的声音听起来飘飘忽忽的,浑身都散发着强烈的酒气。他俯下身来,艳丽地笑着凑近了审神者的脸。   平静地伸出手把弟弟的头推远了一些的太郎太刀回答着。   “主人如今正在入定。”   “唔嗯~”次郎太刀直起身来,醉眼朦胧的眼睛最终定在了审神者那一头漂亮的白发上。“大哥,主公有说她入定的时候不能碰她头发吗~?”   耿直的太郎太刀诚实地摇了摇头。“只要不摘她的面具,其他的都可以的样子。”   次郎太刀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那,人家想要给主公梳头!”在说话的同时他还举起小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主公的头发看着很漂亮,打扮一下的话肯定更美了~”   太郎太刀倒是不反对弟弟的打算,不过。   “在那之前你先去净身沐浴顺便醒一醒酒吧,莫要将一身的酒气都沾染到主人身上。”   这一次次郎太刀倒是乖乖地答应下了,虽然想着审神者大概是不会介意这些的,但是这是尊重层面上的问题。 第36章 又为所欲为(下)   当平野前田秋田三位短刀付丧神回来的时候,纵然是淡泊如太郎太刀都忍不住惊讶了一下,要说为什么的话——他们三个抱着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给审神者“保暖”的范围,直接奔向“热死”审神者的方向去了。   “原本我们是想找一期哥借披风的,一期哥也答应了……”前田将自己抱着的一期一振的黑色披风,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审神者的身边。   “但是回来的时候……”   “……是吗,为了给她保暖啊……请在这里稍等一下。”如此说着的江雪收起手中的佛珠,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乖乖等着他的三位小短刀很快就等到了他的回来,拿着他出阵服外侧的那层□□回来了。将□□叠好塞入他们的怀里后,江雪向他们点了点头。“带去给她吧。”   想着江雪先生也是关心主君的身体,就难以拒绝他的好意,于是小短刀们向江雪道了声谢,然后跑走了。   江雪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微微笑了笑,而后又将全身心投入回诵经之中。   而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又碰上了今天负责洗衣番的数珠丸,温和的青年问了问他们抱着衣服做什么,他们也如实说了。   “说起来……她的确对疾病的抵抗力不怎么样……”低低地喃语着,数珠丸从那些刚收回来的衣服里抽出了自己内番服的外套。“这是刚收回来的干净的衣服,将这个给她披上吧。”   本来是想要说已经足够了的,但是看到数珠丸柔和的笑容的时候,拒绝的话语又哽在了喉咙里,只能收下那件衣服,期盼着不要再增加了,如此跑走了。   数珠丸站在原地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轻轻摇了摇头,抱着装着干净衣服的篮子也走了。   太郎太刀听了他们的讲述之后总觉得由哪里不太对,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哪里出错。   “啊……但是现在出太阳了。”再一次验证了天气的反复无常,现在的天气如果给审神者披上他们手里的任何一件都会很热,所以他们又为难了起来。   “就先放在这里吧,如果天气热了再给她披上就好。”太郎太刀适时地提出了建议,得到了短刀们的认可,他们小心地将怀里的衣服放在审神者的身侧。   “那就拜托您了,太郎先生,我们先去做内番了。”乖巧的三人向太郎太刀告别,太郎太刀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去。   次郎太刀回来的时候也着实吓了太郎太刀一跳,要说原因的话,就是他带着的一串小尾巴是在太多了,除去他本身以外,跟着的还有乱,小狐丸,鲶尾以及……长谷部???   太郎太刀甚至惊讶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确认他的确一脸严肃地跟在那帮一看就要在审神者的头上动手的家伙后面。   “虽然主上没有反对,但是我长谷部不会让你们做出过于不尊重的行为来的!”长谷部的一句话就解释清了他的来意,并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而是作为监督者防止他们的行为太过火。   “不要这么紧张嘛长谷部先生。”鲶尾的双手交握着放在脑后,脸上一派轻松的笑容。“我们当然会有个分寸的啦。”   “是啊是啊!一想到能够打扮主公我的心就怦怦地直跳噢!”乱则捧着脸,表情看上去相当兴奋,整个人都闪着光一样。   “若能为主人好好打扮一番,小狐也会深感荣幸……”小狐丸手里还攥着平日里审神者为他梳头时用的梳子,看来也是势在必得。   “喂喂!提出这个主意的可是次郎我哦?人家要第一个给主公打扮。”次郎太刀的身上的确没有了酒味,看来有好好照着太郎太刀所说好好去做,而且他的手里还专门提了个小篮子,其他付丧神可能不知道,不过身为他兄长的太郎太刀却是知道的。   次郎太刀用来打扮的物什基本都在这里面了,随持有的原主的职业影响,次郎太刀除了喝酒以外也喜欢收集一些漂亮的簪子。   “总是一成不变地太没意思了嘛,这样稍稍地改变自己也是一种乐趣哦。”   那时的他将头上的金簪换成了白色的玉簪,未上浓妆的脸看起来清秀而帅气,不像是平日里出阵那样带有艳丽的女性气息,那时的次郎太刀身上有的更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中性美。   “虽然人家还是这样最好看啦~”他最后还是将装束换回了原来的样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个媚眼。   这一次,太郎太刀以为次郎太刀会把之前那根素净的白玉簪拿出来的,但是看到他从篮子里拿出的红色簪子时,饶是身为兄长的他也一下子没猜透弟弟的意思。   “人家啊,在看到主公的时候就觉得,会很适合红色呢。”噗呼呼地笑着的次郎太刀将簪子摆在一边,又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木梳,开始先为审神者梳头。   黑色的木梳插入长长的白发之间,没有受到丝毫阻碍便柔顺地从发根到了发梢的末尾,这样的柔顺程度让次郎太刀讶异地瞪了瞪眼,竟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审神者的头发。   手中的触感柔顺得不可思议,甚至让次郎太刀在一瞬间以为自己抚摸的并不是头发,而是一块柔滑的布料——没想到主公也会那么认真仔细地打理自己的头发,他这么想着,重新执起梳子,象征性地梳了几下之后便开始真正动手了。   不得不说次郎太刀的技术真是非常娴熟,行云流水地将审神者的长发盘成了合适的发髻之后,不需要借助额外的夹子来固定发型,最后只需要使用红色的玉簪紧紧地将头发绾好便没有问题了。   “锵锵!如何?”大功告成的次郎太刀拍了拍手,从审神者的身后绕到她的前方来,仔细打量着自己打造的发型。   虽然他自己最擅长的就是绾花魁的发型,不过这对于审神者来说并不适合,所以考虑再三他最终决定帮审神者简单地绾起头发就好,而事实也证明他的考虑并没有问题。   审神者并不适合那样繁杂的发型,倒不如说这样简单的发型才更符合她的气质,特别是他特意挑选的那根红色的簪子,在白发的映衬下显得愈加娇艳——像是凋落在雪地中的,用尽最后的生命力绽放的血红色花朵一样,带着能夺走一切注意力的致命吸引力。   ……不不不,怎么越想越岔了呢。   次郎太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刚才脑海中莫名冒出的想法给清空,扬起笑容,俨然像是组织发起人一样对另外几位凑在那边看审神者新发型的付丧神们招呼着。   “下一个谁来?”   “我我!”乱立刻蹦跳着举起手来。   次郎太刀将审神者的发型拆掉,然后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乱。   乱站在审神者的身后,先是好奇地用手摸了摸审神者的头发,漂亮的蓝色眼睛闪闪发亮着,他思忖了一下,将绑着自己的长发的粉色缎带取下,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这条审神者赠予的缎带他一直好好地收藏着,平常出阵都不会带着,只有待在安全的本丸里时才会将它绑上头发,尽管审神者说过如果丢了或者弄坏了可以再给他买,但是乱坚持着说那是不一样的。   将审神者耳后的长发各取两绺过来,乱先用黑色的皮筋将其绑好,再取了另外两绺将其变成细细的小麻花,堆放在了其上——他大概是对这个发型颇有心得,手指快速而灵活地在审神者的头发中不断穿梭着,最后将粉色的蝴蝶结缎带系在了审神者的后脑,不同于次郎太刀的盘发的简单端庄,乱为审神者梳理出的发型更带有温婉的气息,鲜艳的蝴蝶结又给审神者平添了些许活力。   “嘿嘿,主公,真好看~”乱捧着脸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一脸的满意。   明明连审神者的脸究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但是光是现在这样,他就觉得自己的主公足够漂亮了。   乱之后,轮到的是小狐丸。   他倒不像是次郎太刀和乱那样擅长那么复杂的发型,触上审神者的头发先是惯例一样摸了摸,而后小狐丸将审神者的头发分为了三股,竟是开始为她编发了。   这都还是从审神者自己那边学到的,偶尔一日小狐丸曾在审神者为其梳发时提出打理发型的要求,审神者思忖后便开始为他编发,虽然她编到最后又说太女孩子气不适合小狐丸就解掉了,不过那手法小狐丸还是记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要珍惜现在平稳的日常生活。   小狐丸垂下眼,眉目温柔地继续编着发,将刚才的想法摁回了内心深处。   若是下次能有机会为主人清洗就好了,这么想着的小狐丸的编发工作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将黑色的发带系上,他的作品便算是完成了。   “看着有点野性的气息也不错呢。”小狐丸撑着脸,笑眯眯地说着,他说的野性又是区别于自身的那种,真要理解起来大概算是偏向自然的那种。   “最后是我呢!”鲶尾的脸上带着莫名兴奋的笑容,蹿到审神者的身后,在小狐丸解开了审神者的头发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动起了手。   “之前和主殿去万屋的时候看到了一本杂志,上面介绍了一种会让女孩子很可爱的发型!”鲶尾还忍不住开始讲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倒是不停,显得非常熟练的样子。   “咦?是什么啊?”乱是最按捺不住好奇的,当即便接上了鲶尾的话问了起来。   “双·马·尾。”鲶尾眨巴眨巴眼,将审神者分为两股的头发分别高高在两侧束起,确认好位置之后便用提前准备好的发绳将其绑住,因为审神者的头发相当多,鲶尾还费了不少劲,好在他用力归用力,倒是没有扯下审神者的头发来。   “好了!怎么样?”大功告成的他拍拍手,想要先询问另外几位意见的他一眼就看见了他们脸上类似于憋笑的表情。有些疑惑的他蹿到了审神者的前方,开始自己打量起来。   该如何评价呢,双马尾本身的确不难看,也是具有浓厚少女气息的发型,但是不知为何,与审神者搭配起来就显得格外怪异,具体说不出来是哪里,但是那股违和感就是非常强烈。   就连鲶尾自己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偏偏审神者自身还端坐在那里入定,平静宁和的模样和高束起的双马尾带来的反差过于大,总让他们忍不住想笑,太郎太刀都扭过头去掩着唇颤抖了几下肩膀。   “好了!你们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现在我该把主公的头发恢复原状了。”为自己居然笑了审神者而感到愧疚的长谷部大声地说着,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失礼行为,其他付丧神也没什么意见,看着长谷部走上去准备解绑。   然而,就在长谷部的手刚刚触上审神者的头发时——   “哦呀,长谷部?”   审神者的声音让在场的人全部僵直了身子,这还不算最糟的,明显是感到头发被高束起的紧绷感,审神者“咦”了一声,伸出双手一摸。   恰好摸在了两条发绳固定双马尾的位置。   “……………………”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第37章 刀口激增   平稳的,祥和宁静的日子过去了大半个月,在这期间一切事情都发展得非常顺利,无论是战场的不断告捷推进,还是对于本丸人员的补充,都非常顺利。   与此同时,随着新成员的加入,审神者的日常也稍稍发生了些改变。   一早从房间里出来后,审神者向着正在庭院里小跑的山伏打了声招呼,然后也加入了他绕着庭院小跑的队伍里,连身的长裙也因为开始运动而替换成了黑色的长袖衬衣和长裤,长发则用发绳松松地挽住,整个人看起来稍稍褪去了些温和的气息,变得帅气了不少。   “咔咔咔,原本以为主殿弱不禁风,没想到可以陪同贫僧一起跑上二十圈,真是令贫僧刮目相看啊,咔咔咔咔咔。”山伏一边跑一边说,呼吸间丝毫不见紊乱。   “嗯,我意外地强壮哦。”审神者也平静地回答着山伏,跑步的速度非常均匀,丝毫不显疲态,一点也看不出她已经跟着山伏连续跑了五圈了。   “咔咔咔咔咔,看来贫僧的修行还是不够啊,以貌取人果然会吃亏的。”山伏大笑着,审神者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修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和山伏的锻炼结束之后,审神者回自己的房间净了身,重新换回那一身长裙之后,拿上一个筐子便走向了田地。   本丸内种下的一些水果在夏季都成熟了,审神者偶尔也会亲自下田去采摘一些水果。   “噢噢!主公今天也来摘水果了吗?”今日负责畑当番的是陆奥守和狮子王,见到审神者来也热情地向她打着招呼。   “嗯,今天打算多摘一点送去厨房,把水果沙拉作为饭后甜点。”审神者回答着陆奥守的问题,同时看着狮子王跑过来拿过她手中的筐子。“主公,就由我狮子王来帮你吧!赌上爷爷的名义,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比审神者还略矮一些的太刀少年拍着胸膛说,审神者笑了,柔声地说着那就拜托你了,这反倒让狮子王有些羞赧,陆奥守在一边看着也笑了。   “我也来帮主公一起,毕竟咱对这方面也比较熟悉嘛。”陆奥守也加入了他们。   除了采摘一些普通大小的水果以外,陆奥守甚至还从田里抱出了一个西瓜。   “这是咱这本丸里最早熟的西瓜呢。”他敲了敲西瓜的外皮,听到里面发出的闷声之后满意地笑了笑。   “嗯,还蛮大的。”审神者也凑上去摸了摸。“正好这几天热起来了,把这个西瓜冰了之后拿去给大家分吧。”不过考虑到本丸里众多的人口,大概也分不到太多。   “哦!那我来帮主公运过去吗?”除了那个大西瓜外审神者还有一筐的水果要拿,狮子王怕审神者拿不动,于是提出了这样的意见。   “嗯?不用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就好。”将西瓜轻轻地放在筐中水果的最上层,审神者俯下身将竹筐抱了起来,看起来一派轻松,没有半点吃力的样子。   “哈哈哈,放心吧,咱的主公可不是那么柔弱的。”之前已经见识过的陆奥守拍了拍眼睛瞪得大大的狮子王的肩膀,示意他回神。“那主公,走的时候小心点路,不要摔了啊!”   已经走得有些远了的审神者听见陆奥守的话还特意伸出一只手对他挥了挥,就算单手托着竹筐也不见她有费力的表现。   抱着筐子的审神者走到了井边,正好碰见了在井边洗漱的和泉守。“咦?”瞧见了审神者的他把嘴里的泡沫吐掉。“主公?你来这里干什么?”   “日安,和泉守。”审神者则是先向他打招呼,后者立刻也反应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不是很礼貌,连忙补上了招呼。   “我现在打算把西瓜放进井水里冰镇一下,中午再拿出来。”审神者将筐子放到了地上,然后把西瓜抱了出来,不过怀里的瓜很快就被和泉守给接了过去。   比审神者高了大半个头的打刀青年低下头,一脸的理所当然。“这种粗活就交给我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另一边拎出一个空的铁桶,把西瓜塞了进去,然后又用粗绳将铁桶和西瓜栓牢,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和泉守挽起袖子,把绳子紧紧地系在了井边,而后慢慢地将装着西瓜的桶放了下去,听到桶与水面接触的声音时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收敛好,继续专心地把桶往下放。感觉到差不多了之后,他往井里探头看了看。   “好了,完成了!”得意扬扬地直起身的和泉守眼前忽地出现一只手,手上则托着几个红艳艳,散发成成熟果香的草莓。他疑惑地看向审神者,审神者只是平静地回答“奖励”。   “噢……”从她的手掌内抓过草莓然后一把塞进嘴中开始嚼的和泉守看见审神者突然抖着肩膀笑了笑,就在他想要问审神者在笑什么的时候,审神者拿出一块帕子,踮起脚帮他擦了擦嘴。   一看白色的帕子上留下的粉红色汁液,和泉守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那么就不打扰你洗漱了,我先离开了。”审神者将装着水果的筐抱起,向和泉守微笑着告别,后者也略显不自然地向她道别。   “啊,主公今天也把水果送过来啦!辛苦辛苦!”审神者刚进厨房,今日负责厨房的堀川和歌仙就迎了上来,接过了她手中的水果筐。   “嗯。麻烦你们一会儿把这些水果洗净切掉,作为今天的午饭后点心。”审神者和他们一起把水果一个个从筐中拿出来摆在桌台上。   “饭后能用到美味的水果,倒也是一种享受。”歌仙说着,将煮饭的蒸笼合上,转过来的时候看见审神者绕到了他的身后。“主公?”   “你用来绑刘海的蝴蝶结歪了,这样就不风雅了吧?”审神者模仿着歌仙平日里说话的语气,这让他笑出了声。“那就麻烦主公帮我变得风雅一些吧。”   审神者应了下来,微微踮起脚伸手帮歌仙整理好头发。   做完之后,她留在厨房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想着去其他地方转转的审神者在出门的时候被堀川给叫住了。   “主公,这个请收下吧!”转过身来,看到的是端着一小盘已经洗净切好的水果的堀川,后者的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今天也辛苦您了,请不要拒绝。”   审神者顺从地接过堀川给她的盘子,拈起一个草莓塞到了堀川的嘴边,后者下意识地张开嘴接过开始嚼,反应过来的时候审神者已经带着盘子离开了。   手合场内今天也很热闹,蜂须贺虎彻在与同田贯正国交手,浦岛虎彻则在和笑面青江交手。   “哼嗯?主公来找我们吗?”笑面在被唤醒的第一天就被同属流派的数珠丸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在审神者面前开一丁点黄段子,不然很有可能哪一天就被这座本丸里的其他刀剑套上麻袋丢进刀解炉里去,这也导致他在面对审神者的时候总要先思考一下再说话。   “咦?主公?……等!不要在我回头的时候攻过来啊!”浦岛险险地向后跳开避过了笑面的木刀刀锋,有些不满地嚷嚷着。   “浦岛,战斗的时候要专心!”蜂须贺听见浦岛的声音后立刻出言训诫他。   “我知道啦蜂须贺哥哥!”浦岛一边应着一边寻找着笑面的薄弱之处伺机攻击。   “你还有余裕指导他吗?”同田贯一击劈斩被蜂须贺全力挡住,双方的缠斗仍在继续。   不过胁差们的战斗还是很快就结束了,以和平的方式。   浦岛把木刀放好之后就顶着他的龟吉颠颠地跑了过来,审神者将水果盘递到他面前,他也不多客气,抓了一小把桑葚就往嘴里塞,吃着笑着,看着好不开心。   笑面则是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在审神者把水果盘递到他那边的时候思考了一下,用牙签叉起小半块香蕉,缓缓张开嘴,眼神迷离地往嘴里送——不过这个时候熟知笑面想干什么的浦岛已经用别的话题引开了审神者的注意力,并没有让她看到笑面的动作和表情。   “蜂须贺和同田贯短时间内还分不出胜负呢。”观望了一下两把打刀的战斗,审神者做出了大致的评估。“我还有些工作要做,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来,习惯性地拍了拍衣服。“笑面,拜托你看着点浦岛,不要让他把水果全部吃完。”“当然,我会让你满意的~”审神者对笑面的话并没有什么触动,轻轻拍了拍坐在那里不高兴地说着“我又不是不知道节制的小孩子”的浦岛肩膀上的龟吉的壳,她就那么离去了。   “咦?小伽罗,主上给你送了?”回到房间里的烛台切看见的就是托着腮盯着自己手里迷你的陶瓷小猫咪的大俱利。“主上对你真是好呢……这个是第三个了吧?”   “你话有点多,光忠。”大俱利对于烛台切的话只是冷淡地回了这么一句,然后站起身来拉开他自己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把审神者给他的陶瓷小猫轻轻放了进去。   烛台切趁机瞟了一眼盒子内的情状,里面的所有部分都裹着厚厚的绒布,三只花色不同的陶瓷小猫被整齐地排列着,不过还没等他再仔细地看几眼,大俱利就已经把盒子盖了起来,小心地收回抽屉里去,在他转回来之前烛台切连忙把自己转向别处。   虽然嘴上总是冷冷淡淡的,不过还是珍惜着主公送的东西呢。   每次特意安排他在审神者房间附近打扫也是很有成效的呀。   原本还担心大俱利会和审神者的关系一直很僵硬的烛台切也放下了心来。   下午的时候,政府用于联系各本丸审神者的狐之助带着公文来到了审神者的房间,审神者在送走狐之助之后也不含糊,直接召集了所有的付丧神说明了这一次的文件内容——大阪城再现了,而且这一次被藏在底层的短刀是粟田口刀派的后藤藤四郎。在询问了有谁愿意出战之后,其他刀派的付丧神们默契地保持沉默,最后也意料之中地由以一期一振为代表的粟田口全体表示出战。   审神者点头之后让其他付丧神散去,留下了粟田口的付丧神们准备选出前去大阪城的队伍成员——实际上可选择的也不是很多,作为年长的一派,一期,鸣狐,骨喰鲶尾都是一定会去的成员,剩下的成员则在短刀内选出。   不过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粟田口的全体都请愿审神者这一次不要再随行上战场,尤其是上一次去过大阪城,目睹过审神者毫不犹豫挡刀以及之后情状的付丧神们。   “我们会带回后藤,放心。”向来沉默寡言的鸣狐都没有让从者的小狐狸替他转述,而是认真地对着审神者这么说。   “主公,多相信我们一点好不好,不要去了,不然我会想要哭的。”乱抱着审神者的手臂摇晃着,大大的蓝色眼瞳闪烁着。   “主公大人……真的不要去了……呜呜……”五虎退直接哭了起来,审神者和其他付丧神都被吓了一跳,审神者伸手将弱气的小短刀揽在了怀里,一边轻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擦眼泪才堪堪止住了他的哭泣。   “是啊大将!一期哥他们一定会顺利带回后藤的,所以这一次就不要去了!”厚直接把一期搬出来增强说服力,配合着弟弟的说辞,一期也跟着附和。“是的,请相信我,主殿。”   “大将,如果你坚持要去的话,请务必同意我的随行。”药研的内容却和他的兄弟们不大一样,无视掉兄弟们投来的急切视线,药研拉着审神者的手。“就算是断掉也不会让大将再为了保护我们而受伤的。”   “请不要去,主殿。”上一次直接被保护的鲶尾更是一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严肃和认真。虽然没有目睹审神者保护鲶尾的现场,但是在那之后也看到过审神者手的惨状的骨喰也跪坐在了鲶尾的旁边,跟着一起开口。“不要去,主殿。”   对付丧神们的一系列行为都以沉默回应的审神者在确认他们都说完了之后,终于带着困惑的表情开口了。   “我这一次并没有随行的必要喔?”   ……………………………………………………………………   亲自将御守给每一位出征的付丧神们戴好,审神者带着他们来到庭院中的空地,接下来她只需要用灵力打开通往大阪城的灵力通道就可以了。   “那么各位,祝战事顺利。”   “承蒙您的祝福,必将最好的结果带回。”   “嗯。”   “放心吧,没有什么困难的啦~”   “会小心的。”   “嘿嘿嘿,要好好去捞一笔了to!”   “回来后我会和主君好好说一说在那里看到的东西的!”   送走了前去大阪城的队伍之后,审神者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轻轻地翻了翻摆放在桌上的日历,她轻声自言自语着。   “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得开始做准备了。” 第38章 都是三条派   捧着一杯还泛着氤氲热气的清茶坐在廊下,审神者远远地望着体型相差甚大却玩得很欢的今剑和岩融。当时看着小小的今剑拖着三米多长的薙刀急急地冲过来,作为近侍的小夜还紧张地拔出刀防御了。   “噢!噢!!岩融,再高一点!!”小小的今剑不断地被岩融高高抛上天空,小天狗对于高处没有丝毫惧怕,欢笑着在空中各种变换姿势,岩融则站在下方不断稳稳接住他然后再发力将他抛上去。“噶哈哈哈哈!好!就让你再飞高一点!”岩融回应着今剑的要求,变单手抛接为双手,同时深蹲猛发力,将今剑扔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今剑的笑声也达到了一个新的欢畅程度,被岩融接在怀里的他还在哈哈哈地笑着,不过笑了几声,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了。   “……欸?”他发出了短促的疑惑声,同时抬起自己洁白的脚丫子看了看。   没了。   右脚的单齿木屐……不见了。   今剑的表情由茫然变为了惊慌,岩融发现这点之后就抬头四处找着今剑红色的单齿木屐,好在他的木屐颜色鲜艳,在一片绿色的树丛中极为显眼……不过就是这个高度……   单凭他架着今剑去爬的话够不到树枝,把今剑扔起来的话很有可能把树枝压断……岩融正在苦恼着的时候,审神者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一大一小的苦恼表情实在太明显了,让她忍不住过来问问。   “主公大人,我的鞋子挂到树上去了。”今剑说着话的同时不自在地蜷缩着脚趾,表情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从岩融怀里探出身子,钻到了审神者的怀里去。   审神者稳稳地托着他幼小的身躯,抬起头,也很快找到了今剑的鞋子挂着的地方。   站在一旁的岩融在这个时候打量了一下审神者的身量,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主哟,我有个事情想要拜托你。”他弯下身,向审神者道来。   “嗯,没问题。”审神者听完没有任何异议,异常轻松地答应了下来。“我先把今剑放到廊下,光着脚太脏,只穿一只木屐又不好保持平衡。”   今剑窝在审神者的怀里,听了岩融的话之后伸出手捧住审神者头。“岩融虽然很可靠,不过主公大人,你还要小心点哦。”审神者表示自己会小心的,将今剑带到廊下坐好之后,她重新走回岩融那边。   坐在岩融的肩膀上褪下鞋袜,将其轻轻平抛在地面上之后,审神者由岩融扶着她的脚,缓慢地从岩融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在这期间岩融一直站得稳稳的,没有丝毫摇晃。   “我站稳了,走过去吧。”接到审神者指令的岩融也不含糊,更用力地抓紧审神者的脚踝之后他便踏出步子,竟是异常顺利地走到了木屐挂着的树枝的正下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审神者攀上距她最近的那根粗壮的树枝,然后再在那根树枝上站起身来去够夹在上面树枝缝隙中的木屐。   伸出手,审神者的双手绕在了树枝上,手腕发力的同时她的身体也向上一探,整个人便悬在了空中,岩融连忙紧张地抬头关注审神者的动态,视线在接触到她光裸的脚再往上的时候连忙顿住,急急地后退几步,站在不会失礼又能及时跑来接住她的位置。   审神者的身体在空中晃悠了几下,在某一个点猛然发力,便灵活地攀上了那根粗壮的树枝。扶着树干把身体稳定,审神者踮起脚,努力伸长手去拿今剑的木屐。“……?!”似乎有一处特别滑,审神者的身体大幅度地摇晃了几下,岩融赶紧要跑过去接她,她却没有掉下来。   她的左手手指深深抠住了脆弱的树皮,右手则趁身体一瞬的停滞住的时候抱紧了树干,才使得自己停止晃动,只是指甲一向修剪得很干净的指尖,大抵已经受伤了。   重新调整好位置之后,审神者猛地往上一伸手,手指勾上了今剑木屐的带子,一蜷,便将木屐勾了过来。   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提着木屐的审神者往下看,岩融已经仰着头张开手看着她了。“放心吧,主,我一定会接好你的!”薙刀青年笃定地说着,审神者也给予了他足够信任的回应——转过身去,背部向下就躺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是被接住的触感,审神者被岩融稳稳地揽在了怀里,她还能感受到岩融胸腔里因发出笑声而产生的震动。“噶哈哈哈哈,主能如此信任我,真是令人高兴啊。”   “……是吗?高兴就好。”审神者淡淡地回答着,岩融抱着她的同时还蹲下去把她的鞋袜拿了起来,带着审神者走到廊下,把她放在了走廊干净的地板上后才挨着今剑坐了下来。   将木屐交还给今剑,审神者开始准备穿鞋袜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岩融抓住了。她困惑地扭过头去,却发现岩融正严肃地盯着她的指尖,原本欢快地笑着的今剑发现了岩融表情的不对头,也凑了过来。   审神者的左手手指连接指甲和下面皮肤的那一层皮肉已经有些裂开了,眯起眼仔细看能看到裂开的血肉,只是没有流血,不仔细看时不会发现审神者受伤了的。   “……主公大人,你坐在这里不要动哦,我去拿药箱。”今剑的语气低沉沉的,还没等审神者开口他就连木屐都不穿,光着脚飞快地跑远了。   “如果我不看的话,主,你就不打算说了吗?”岩融收敛起了一贯带在脸上的笑容后看起来气势十足,不过审神者却没受他的气场影响。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在意的。”她的声音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的音调平静,却透露着一股子不在乎的意味。岩融似乎被她这样的回答给惊到了,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刚才严肃刚硬的表情因为他这样的动作而显得柔和了几分。   但是,你不在意的事情,不代表其他人会不在意——当他想这么说的时候,今剑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在廊中响起来了,他是真的很在乎审神者的伤,所以才跑得那样快吧。   于是岩融便按下自己想说的话,和审神者一同望向抱着药箱大步跑回来的今剑。   之后,去问问江雪左文字或者数珠丸恒次吧,虽然是个沾满了血腥的僧侣,但是他们三人一同谈论佛道的时候,他还是听得出他们之间一些隐晦的思想交换的,数珠丸和江雪,至少不是对审神者的想法一无所知的家伙。   “让我特意来三条的房间……结果是让石切丸你给我驱邪吗?”   “哈哈哈,数珠丸殿下也是一片好心,虽然不知道他拜托我的原因,不过只是单纯的驱邪也没有坏处嘛。”石切丸坐得端端正正的,御币放置在他的身前,俨然做好了准备。   “嗯?主人碰上了什么需要驱邪的事情吗?”小狐丸听见他们的话,凑了过来。“不介意的话,可以交由小狐将其斩杀哦。”   正在房内静坐的数珠丸轻轻动了动头,而后又归于沉寂。   “主公大人,没事吧?”今剑贴着审神者的身体,仰头问着她。   “噶哈哈,如果有不洁之物交由石切丸祛除定会没事的。”岩融也跟着说。   审神者一一回应了过去,但是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回答过后,她跪坐在石切丸面前,看着石切丸拿起御币,而后开始念起祈祷的咒文挥动御币,这期间审神者一直挺直身板聆听着,倒是陪在她身边的另外三振三条刀一个个都支撑不住,纷纷地阖上眼睛睡去了。   冗长的祈祷咒文念完之后,驱邪仪式也结束了,审神者活动了一下身子,看着榻榻米上睡得东倒西歪的三位付丧神,和石切丸一起无奈地笑了笑。   小狐丸睡觉的姿势意外地像小动物,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看上去特别乖巧。今剑则直接趴在了岩融的身上,岩融么,豪放地四仰八叉睡着,看着倒是睡得挺香的。和石切丸一同抱了薄毯出来,分别盖在他们身上之后,他们俩就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漫步在接近黄昏的庭院内,审神者与石切丸并肩走着。   “大家,都和主公相处得很好呢。”   听到石切丸如此说的审神者偏过头去,察觉到审神者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石切丸继续说了下去。   “每一振刀都敬重着您哦。”   审神者挂在唇畔的笑容渐渐地隐去了,沉默了小半晌,她突然对石切丸提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是石切丸你的话,会如何对待想要改变自己原主命运的刀剑?”   这着实是个有点尖锐的问题,猜不透审神者为什么那么突兀地问这个问题,不过石切丸还是温和而笃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自然是,毫不留情地将其斩杀。”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但实际说出这样的话时又带着刀剑的锋利。“那是对我们现主的背叛,也是对原主命运的不敬,自当被折断。”   “当然,我相信这座本丸的刀剑是不会有那样心思的。”他又补充道。   审神者听到他这样的,应该会让其他审神者充满信心并且喜悦的回答,却依然没有笑,只是继续沉默,而后抛出下一个问题。   她问,“你认为,本丸里的刀剑也是一样如你所想的吗?在对待想要改变原主命运的刀剑方面。”   “尽管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但我相信大家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判断的,那样子,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而是确实的敌人了。”   ……这样的话,或许的确是自己的想法和他们不同?   但是,即使这样,也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第39章 AWT48主场   由一期一振最后出来,前去大阪城搜寻后藤藤四郎的队伍顺利归来了,一期一振慎重地将短刀交给了审神者。   “幸不辱命,主殿,顺利将后藤藤四郎带回来了。”审神者收下短刀,却不急于现在就将其唤醒,扫视了一圈六位付丧神的状况,当机立断让他们先去手入室。虽然在中途他们也有回来过本丸修整,但是每一次都是匆忙完事然后又马上投入战斗,休息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很多,所以这一次审神者决定为他们一一手入。   首先进入手入室的是秋田,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大抵是被兄长们保护得不错,脸上也没多少痛苦的神情,更多的则是对这一次出战增长了的见识而感到的喜悦。   “博多好厉害的,经常在一些地里挖出了小箱的小判~”   “一期哥战斗的时候好帅啊,就那么咔锵一下!就把对面的大太刀给消灭了哦!”   “鲶尾哥哥还很勇敢地保护了我,主君一会儿也要好好手入哥哥!”   秋田不断地向审神者诉说着他所见到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感想告诉审神者,想要同她一起分享各种东西,审神者也一一地回应着他,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很快就把伤势最轻的秋田手入完毕了。   秋田之后轮到的就是博多,即使有的时候笑得有点用力而扯到伤口弄得表情龇牙咧嘴的,但还是阻止不了博多的好心情。   “主人,这一次在大阪城,由我,博多藤四郎,带回了许多额外的小判噢!”他向审神者邀着功,稚嫩的脸上希望得到夸奖的表情一览无余。   “很厉害哦,博多。”审神者也如博多所愿,仅是一句简单不过的夸赞便让他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   “对了对了,主人,接下来的50层能再让我参与吗?我还想找到更多的小判回来!”后藤是在大阪城地下的第50层被发现的,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大阪城共有100层。   “嗯,可以。”审神者也应允了他。“不过,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博多。”审神者比起小判更加重视的当然是博多本身。   “我知道的,不会让你担心的to!”小男子汉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铿锵有力地向审神者承诺着。   在那股兴奋过去之后,博多也显出了些许疲态,毕竟他除了战斗以外还花费了许多精力寻找小判,审神者便让他蜷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一会儿,虽然一开始博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实在难抵困意和被手入时的舒适感,还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审神者轻轻摸了摸博多蓬松的短发,将他脸上的红色眼镜取下收拢放在一旁,然后继续拿着他的本体刀用灵力进行着修复和保养。   “……………………礼物。”在博多小憩的期间,审神者还听到了他在睡梦中隐约嘀咕的话语。她仔细地聆听着,确认他在说“礼物”。   是他想要什么礼物吗?   她试探着开口,希冀从他的梦话中得到一些提示。   “什么礼物?”   博多的小脸蛋上浮现出自豪的笑容,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说的却是——“秘密……谁也不告诉……”   审神者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放弃了这样的打算,专注地继续为他手入。   比起两把小短刀,粟田口的年长派们的伤势就相比严重一些了。   走进来的骨喰,原本整整齐齐的头发在战斗中被削得参差不齐,出阵服也有不少被刀划开的破损,底下的皮肤上也有不少血痕。   将本体刀交给了审神者之后,他端坐在审神者面前,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即使重新回到了大阪城,我也没有找回一点以前的记忆。”他所记得的,仍然只是那场可怕的大火。   “但是,你收获了新的记忆。”审神者却是这样说的。   骨喰愣了愣。   “是这样没错……但是……”   “那样就已经足以感到高兴了哦,骨喰。”审神者细致地用干净的纯棉布擦拭着骨喰受损的本体刀身。“你的记忆已经增加了,尽管不是过去的回归,却是现实的填充,更应该高兴才是。”   骨喰陷入了沉默,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来看是陷入了思忖当中。   “那么,主殿也会陪同我一起创造接下来的记忆吗?”他定定地看着审神者,即使表情寡淡,也仍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细碎的光芒。   “嗯,只要你愿意。”审神者这便是答应了。   骨喰眨了几下眼睛,经过手入已经好了大半伤的他突然站起,走到了离审神者更近的距离,然后蹲在了审神者的身前。   “主殿,请摸摸我的头。”审神者放下手中的丁子油,伸出干净的手,摸了摸骨喰的头顶。骨喰的表情在一瞬间展现出了小小的讶异和不知所措——即使这正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请求。   像是为了证实些什么,他又起身,低头看着审神者。   “主殿,请抱抱我。”他张开双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审神者,乖乖地等着她的动作。   审神者什么也没说,将骨喰修复完毕的本体刀收回鞘内,而后也站起,伸出手,将骨喰拢入了自己的怀抱中。她可以感觉到骨喰刚被触碰到时身体的僵硬,但那很快就柔软了下来,不仅如此,她还被骨喰回应了——他的手慢慢地也环住了她的腰,像撒娇的孩子一样,这位情绪不外露的付丧神窝在她的怀里。   “虽然相比以前的记忆,现在的这些只是很小的部分……”骨喰认真地说着,脸上难得地带上了微笑。“但是,总觉得这样,也有幸福在其中。”   鲶尾受的伤也不轻,除了破损的出阵服和伤痕以外,他用来束住长发的发绳也断了,披散着长发的他在不言不语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混淆了性别的秀气。   “主殿,这一次我可保护好了小不点们哦!怎么样怎么样!!”他眨巴着眼睛,神态可爱。   “嗯,短刀们也跟我说了,很厉害哦,鲶尾。”光从他的伤势来看就能判断出一些,。   鲶尾原本扬着的自豪笑容稍稍黯淡了一些,就在审神者疑问于他的神态变化时,他如此问着审神者。   “现在,主殿能相信我了吗?相信我,鲶尾藤四郎,能够保护好你。”   上一次的事情大抵已经成为了鲶尾的心结,审神者的唇翕动了一下,正要吐露出字句时又被鲶尾阻止了。   黑发的少年低垂着眼睛,神情是难得的落寞。   “不……还是不要告诉我了。”他有这样的预感,审神者是个不说谎话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甚至大致猜到了她会说什么。   但是,真的很不甘心。   那样的事情,不想要再发生第二次,不想再因为自己的无用而让她为保护自己而受伤。   鲶尾越想越沮丧,头顶的呆毛都蔫蔫地垂在了头顶。   审神者将鲶尾的神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她知道鲶尾在想着什么,但是她仍然无法理解。   试着扒拉出自己以前的记忆思考如何应对这样状况的审神者,想到了什么。   将鲶尾的本体刀慎重地放置在棉布上,审神者从坐改站,缓缓地走到了鲶尾的面前,发现审神者动作的鲶尾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她,下一瞬间,他的眼内映出了审神者俯下身,越来越靠近的覆盖着面具的脸。   额发被轻轻撩起,而后额头上传来了柔软微凉的肉质触感,真正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的鲶尾脸上哪还有刚才的落寞颓丧,整张脸上的惊讶已经要溢出来了,垂下去的呆毛也一下子竖了起来,止不住地颤抖着扭来扭去。   “不要气馁,继续加油吧。”审神者的唇离开了他的额头,将他额前的头发整理好的同时,留下的则是这句话。   手入室的门被打开,坐在廊下等待鲶尾的骨喰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他满脸泛着小红晕的兄弟飘乎乎地从里面出来了。   “兄弟,我要继续努力了!”鲶尾对着骨喰如此意味不明地说着。   “嗯,我也是。”骨喰还非常正经地接了上去。   然后兄弟俩勾肩搭背地走了。   为鸣狐进行的手入异常地安静,除了一开始的时候。   将手从眼前放下来,鸣狐看着审神者,松了一口气。“已经,消失了。”   在和审神者说开了之后他也不再用像以前一样偷偷地观察了,审神者并不阻止他,就像上一次他从她身上观察到黑气之后,她也告诉了他——虽然并不详细,只说自己这是净化不洁之物时偶然沾上的。   “嗯,所以放心吧。”审神者应着他,鸣狐点点头。   “???鸣狐,主人殿下,你们在说什么啊?”小狐狸对这个是完全不知晓的,只能困惑地抬着头,来回地打量着他俩。   鸣狐只是摸了摸小狐狸的背脊,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次的出征队伍中就数一期的伤势最严重——和其他人比起来的话,虽然在他们的面前伪装得不错,但是审神者却一下子看了出来。不等一期自己将刀递给审神者,她已经从他手里夺过了太刀,将有不少缺口的太刀抽出来,审神者动作迅速地开始为其手入,一举一动都有灵力灌注的手入的效果也很快在一期的身上体现了出来。   身体被快速修复的一期此时却有些坐立不安。   自他进来之后审神者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直接拿走他的本体刀就专心地开始手入,让他开始想她是不是生气了。   ……主殿是个会生气的人吗?这个想法是同时冒出来的。   总而言之,一期一振,现在很紧张,原因就是埋头手入沉默的审神者。   实际上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要更认真修复损伤有点严重的一期刀身的审神者也注意到了一期的局促不安。   “一期,过来。”伸手招呼着他,水蓝发的青年立刻起身走了过来。“坐下。”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一期也同样照做了。   就在他疑惑着审神者的用意时,审神者的手捧住了他的头,这让一期的头脑一时间有些空白,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枕在审神者的膝上了。“主……主殿!”   就在他慌张地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冰凉的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很累了吧?稍微休息一下吧。”她就这么温和地一说,一下子将一期蛰伏在深处的困意全部牵引了出来。她能感觉到被盖在手心下的长长睫毛颤动了几下,而后在一次阖上之后就没有动了。   真是令人怀念,过去,也曾做过一样的事情吧。在很久以前。   听到门被打开,乖乖地待在审神者房间里的少年紧张地转了过来。“辛,辛苦了!大将!”   因为连续为六位付丧神手入而着实有点精神疲劳的审神者反应慢了一拍,然后才想起自己之前已经唤醒了后藤,将其交给了药研他们先熟悉环境。   后藤一直观察着审神者的神态变化——虽然他只看得到她的小半张脸,不过他能从审神者的气息变化中稍稍判断出一点来。   “在这里等了很久吗?后藤。”审神者叫着后藤的名字,来到了他坐着的位置旁边,俯下身摸了摸他之前捧着的茶杯。   杯身已经冷透了,里面的茶水也几乎没有了,看来确实等了很久。   “也,也没有很久……”后藤小声地回答着,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审神者。虽然厚他们说让他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见大将,但是他就是坚持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大将,说不清当时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大概,是想让她好好知道,他后藤藤四郎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吧。然后,如果能得到重视和疼爱,那就更好了……不不不,疼爱还是留给那些小鬼,他要的是大将的赏识啦赏识!   “喝茶终归还是有点淡了……”审神者的口味寡淡得出奇,包括她房间里给自己泡的茶,也是味道特别淡的,平常用来招待付丧神们的倒是味道香浓的茶,不过这一次是药研他们带后藤来的,肯定喝的是自己平常喝的那些。   “……咦?”不知道审神者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茶上的后藤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伸来了审神者的手。反射性地伸出手握住,而后被她轻轻拉起。   “走吧,作为你等我的补偿。”   后藤被审神者带到了厨房,一期他们回来的时候大家刚用完晚饭,审神者为他们手入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了,厨房已经被收拾干净,看起来令人舒心。   “大将?”不知道审神者带他来的用意,但后藤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嗯?”从柜子里取出了几个橙子的审神者没有回过头,而是继续在柜子里摸索着。   “要做什么吗?”   “我打算给你弄一点橙汁,作为补偿。”审神者把挤果汁机拿了出来,又拿小盆子接了些温水,先把橙子泡在了里面,然后开始动手清洗起机器的各部位来了。   “欸?!大将,这种事情交给我……”“没关系,当做我的心意好好收下就行了,后藤。”   被她唤着名字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一个个音节被珍视地发出,然后组成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从中感受到了,她正视着自己,她,也珍惜着自己。   审神者所见的后藤就是咬着嘴唇,脸蛋红红的,讷讷地发出了“嗯”的声音,虽然还是坚持站在她身侧,却没再提要帮忙的事情。   审神者将浸泡过的橙子连皮切成了两半,将另一半摆放在桌子上,还有一半则被她持在手中,将切面摁在挤果汁机上,审神者的手稍稍发力,橙色的汁液便顺着机器的出口流进了事先摆放好的杯子里去。审神者挤出橙汁的速度不慢,很快,杯里已经盛了一半的果汁了。   “来,后藤。”将杯子递给后藤,少年在审神者面对着他的情况下低头看了看杯子,又抬起头将征询的眼神投过去,得到审神者的点头示意后,他仰起头,将杯中的果汁全部喝了进去,兴许是因为吞咽的有些急,他呛到了。   “咳……咳咳咳……”审神者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不要急,还想要的话我再榨就是了。”   后藤听着的她的话,脸上又出现了难为情的神色。   “大将!请让我来试试看吧!”鼓起勇气如此说着,到后面的语气却又弱了下去。“那个……礼尚往来嘛,当作给大将的见面礼……”   ……谁会现场榨橙汁当作见面礼啊?!后藤后知后觉地想骂刚才说出这番话的自己。   “我期待着,后藤。”   她这么说耶。   结果就是,后藤藤四郎,干劲满满地撸起了袖子。“交给我吧,大将!”   但是,结果并不如人意。   还不是很习惯人身的他,并不能非常好地掌控力道,而且也不熟悉给橙子榨汁应该用的力度——“咿啊啊!”   虽然并不想发出这样丢脸的叫声,但是橙子的汁液飞溅到眼睛里后传输给大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样。   完了,在大将面前脸都丢光了,她肯定觉得我逊毙了。   后藤想要用手去捂眼睛,结果手腕却被审神者先一步抓住了。   “手上还有橙汁,小心点啊,后藤。”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这样更令后藤羞赧。   橙汁的事情只能被暂时搁置到一旁,审神者牵着睁不开眼睛的后藤让他坐在椅子上,而后俯下身用沾了水的白帕子轻轻地撑开他的眼皮,小心地将眼周的橙色汁液擦掉。   “怎么样?好一点了吗?”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之后,映入的第一眼就是审神者凑得很近的脸——虽然戴着面具啦。   “嗯……嗯……”   后来还是审神者领着后藤送他回了粟田口的房间,据第二天的药研说,昨晚的后藤一直很兴奋的抱着枕头滚来滚去,弄得被铺在他旁边的厚差点暴起揍他,还是被一期给教育了之后才堪堪停止。 第40章 溜了溜了   淅淅沥沥的雨连绵不绝地下着,天空被云朵压得很低,满眼望去有些压抑的感觉。平日里经常在庭院里打闹的短刀们也没有精神在这种天气里跑出来,除了雨声外,这会儿倒是格外安静。   “那茶,我也能喝吗?”软和的声音传入审神者的耳内,她微微侧过头,坐在她一旁的髭切正用带些好奇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那杯茶。“和我手里的这杯颜色差很多……主上,莫不是专门留给自己喝的?”   两杯茶的颜色确实差很多,髭切手中的那杯是褐黄色的,茶汤清亮,稍离得近一些便能闻见浓郁的茶香,而审神者手里的这杯确实浅得几乎看不见的黄色,就连捧着茶的本人都不太闻得见茶汤的香气。   “是啊,这是为我的口味量身定做的。”审神者还真的接上了髭切的话。她将杯子转了个向,自己嘴唇未碰触过的那部分朝着髭切。“想喝便喝喝看吧,只是之后可不要抱怨。”   髭切似乎并没有料到审神者会有如此反应,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而后轻笑了起来。“那,我可不能错过呀。”   他从审神者的手里接过了那杯茶,保持着干净的杯壁朝向自己,小小地啜饮了一口,姿态倒是极显优雅。   不过他接下来的表情,就不是那么优雅了。   一开始咽下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清水一样淡的味道让髭切正疑惑的时候,一股自下由上完全无法忽视的苦涩感在整个口腔内弥漫开来,髭切微笑着的脸一下子紧紧皱了起来。“哎呀……这可真是……”   那股苦味盘旋了好一会儿才消失,髭切看着已经将茶杯拿了回去的审神者,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这可和我之前在你房间里偷喝的茶不一样啊,失算了。”这茶不带一点香气,无论是闻着还是喝着,有的只有一开始的索然无味和后面接踵而至连续不断的深深苦味,几乎都快要脱离茶的范围了。而审神者平日在房间里的那茶只是很淡而已,除此之外并没什么不同。   审神者对髭切之前透露出来的信息也不甚在意。“这是最近现世的人送来的东西,我也就偶尔喝喝罢了,没想到这次正巧让你也尝了尝。”她说着说着便笑了。“真是幸运呢,髭切。”   “不不,这种幸运……”髭切一边说着一边执起小盘里的青绿色团子,一口咬开,豆沙的甜味把残余的苦味冲得无影无踪,就在他舒展眉头的同时,他又想到了什么。   审神者所见的他就是又将头扭了过来,笑眯眯地举起他啃了一小口的团子。“主上也来咬一口解解苦吧?”   审神者的举动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她竟真的探头过来,小小地在另一侧咬了一小口,刚好是在豆沙馅的侧边缘。她探头过来的时候,柔滑的白色头发扫过了他的手,有点痒痒酥酥的感觉。   “谢谢招待。”她一边小小地咀嚼着那小半点团子,一边郑重其事地向他道谢——明明追根溯源起来,团子应该是属于她的。   髭切也在这个时候从小小的讶异中找回了原本想说的话。   “这下,我和主上也算是同甘共苦的伙伴了呢。”他如此说着,低垂下眼将这个团子都塞进了嘴里,撑得腮帮子鼓鼓的。   审神者这时才真的怔了怔,而后掩唇低笑出声。“说的也是……那以后可要承蒙你更加关照我了,髭切。”   “主上也是,要更多关注我呀。”髭切笑眯眯地说着。“毕竟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对吧?”   审神者只是笑,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说,这是毫不在意的表现呢?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   不知道,便让她知道。   不在意,便让她变得在意。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呀。   “兄长!终于找到你……!”急匆匆从另一边跑来的膝丸在他的兄长扭头看他的时候,还没说完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中,要问为什么的话——“等……兄长你塞了几个团子在嘴里啊?!”   “洒。”三。   髭切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费力地嚼起嘴中的团子,虽然看起来很辛苦,但他的表情好像也乐在其中……   “主上,兄长这突然是怎么了?”一时半会从髭切那里得不到答案的膝丸将希冀寄托在了审神者的身上。   “髭切说要和我玩猜拳,然后这就是输家的惩罚。”审神者一边说着一边把髭切的茶递给他,顺手帮他拍着背助于吞咽。后者则在向膝丸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的同时灌了一口温凉的茶,这才把嘴里的一大块团子全部咽了下去。   膝丸一下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讷讷了半天之后才重新开口。   “对了兄长!今天不是我们负责马当番么?!为什么你做到一半就跑了啊?!”他终于想起自己来找髭切的目的,急急地开口。   “欸?”髭切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不是我负责喂马,苦力丸你洗马打扫马棚吗?”他的脸上一派无辜。   “……兄长,你又叫错我名字了吧。”膝丸一脸崩溃。“还有就算是工作平分这也完全不对等啊?!”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介意嘛,小气丸。”   “我说兄长啊!!!”   眼看着膝丸就要爆炸了,审神者拿起最后一个团子塞到了膝丸的嘴里。“!”下意识地开始嚼团子的膝丸连续眨了几下眼睛,表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看起来呆呆的。   “冷静点,膝丸。”审神者如此说着,又拿起茶壶给一个空杯里倒上茶,然后递给膝丸。“髭切已经猜到你会来这里了,看,还特地给你准备了杯子。”   某种意义上非常好哄的膝丸立刻就被完全安抚了下来,乖乖地坐在髭切旁边开始喝茶,髭切只是看着审神者,笑眯眯的,不过什么也没说。   “不过,原来髭切今天偷懒了啊。”审神者在这个时候慢条斯理地翻起了旧账,让髭切捧着茶的手僵了僵。“但是,他陪我打发了一段时间,所以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源氏兄弟一下子全部傻住了,完全没想到审神者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眼看着审神者真的要站起身,反倒是膝丸先拉住了审神者。   “不不不,主上,我已经做完工作了。”膝丸连忙说着,手还扯着审神者的袖子。   “这样啊?”审神者的语气多了几分犹豫。“不过只是去看看也好,而且髭切的茶点也要吃完了,回来的时候我再去厨房里拿点。”   被点到名的髭切低头看了看装茶点的小盘子,里面就剩最后一个团子了。   这样的话就完全没有阻止的理由了,即使如此,膝丸还是跟着审神者一起站了起来。“那我陪你去吧,主上,拿东西的事情就交给我。”   “啊,搬运丸去的话记得帮我拿羊羹樱饼团子麻糬最中——”“我说,兄长!”   髭切停下来笑了笑,摆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随便拿一点回来就好,我就在这里等主上和生气丸回来。”他的笑意愈发深。“要早点回来哦。”   “是走这边哦,膝丸。”第三次为膝丸指出正确方向的审神者没什么感觉,膝丸他本人倒是害臊到不行了。   “对,对不起,我不太认路……”垂下头对着审神者道歉的膝丸感觉自己的额头被审神者戳了戳。   “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不需要向我道歉。”审神者如此说着,拉住膝丸的手腕。“不认路的话,由我带着你前进就好。”   她说着就往前走,膝丸看着审神者的背影,也抬起步子跟上,一时间也没提起自己的手腕还被她握着的事情。   事实上膝丸来到这座本丸的时间比起他的兄长还要短一些,和审神者也算不得很熟,虽然知道自己兄长和她相处得很不错,但他自己却不太擅长,也不知道该怎么拉近和审神者的距离。平日里碰见审神者的时候基本都是兄长和她一起,自己找不到和她说话的机会,只能在和兄长讲话之余悄悄注意她。   有时候是会羡慕兄长的,也会苦恼于自己的笨拙。   想要得到主人的重视几乎是每一把刀剑的本能,这在他们被赋予了人身之后也依旧保留了下来,再加上和这位审神者单独相处的时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此时正“看”着你,自己被她好好地牵挂在心里,这种感觉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相当甜蜜的了,对于这些才学会“感情”不久的付丧神们便更有吸引力。   “主上,我来打伞就好。”眼看着审神者要拿起伞撑开,膝丸动作迅速地从她手里拿过了伞打开。   其实没比膝丸矮多少的审神者倒也没说什么,走到了撑起伞站在雨里的膝丸身边。因为只有一把伞,而且伞面并不大,导致审神者必须紧挨着膝丸才不会被雨淋到,审神者本人没什么,倒是膝丸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了。   “手酸了吗?不然换我来撑吧?”注意到膝丸僵硬的审神者还如此提议着,当然是被膝丸结结巴巴地婉拒了。   在马厩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已经让膝丸充分认识到了审神者在马中的高人气,所有马都齐刷刷地围上来的时候他还稍稍吓了一下。   在膝丸端了装茶点的盘子,准备和审神者回髭切那边的时候,一个脸上覆盖着厚厚面纱的女性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膝丸立刻下意识地将审神者护在了身后,眼神警惕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没事,别紧张,膝丸。”审神者轻轻拍了拍膝丸的背,从他的保护圈中脱离,反倒站在了他的面前。   “大人,这是家主交给您的。”那位女性在审神者走上前的时候便非常自然地跪在了地上,戴着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一把伞面为白,其上缀有鲜红色花纹的伞。   “嗯。”审神者随意地抓起那把伞的伞柄,而后走回膝丸的身边,也在这同时,刚才还跪在地上的女性已经化成了一缕烟雾,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主上……刚才那个……”膝丸小心地斟酌着词句开口,审神者毫不避讳,直接告诉了他。   “刚才那个是式神,使役她来办事的是我在现世的……”她停下来想了想,而后才开口。“家人。”   原、原来主上是有家人的吗?但是,据今剑说,审神者自第一次踏入这座本丸以来就没有离开过,难道是和现世的家人相处不好吗?   如此想着的膝丸,看见审神者慢慢地将她刚拿到的伞撑开,将鲜红的颜料构造出来的图案彻底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悲悯地微笑着,低垂着眼睛的佛的脸庞。   不知为何,举着伞,大半张脸都看不见的审神者和这佛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从感觉上来说。   接下来听到审神者说的话,才真的让膝丸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要回现世了。”   所有的付丧神被召集,审神者巡视了一圈,确认都在之后,平静地将刚才她在膝丸面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要回现世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的付丧神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审神者不止属于这里。   “这么突然?”作为资历最老的刀,山姥切第一个出声。   “不,近期就有回去的打算,只是刚刚确定是今天而已。”审神者晃了晃拿着伞的手。“我不在的时候,还是麻烦国广你代我打理日常事务了。”   “那……要去多久?”   这个问题让审神者稍稍思考了一下,而后才回答了山姥切。   “我马上就走,明天会回来的。”现在已经是临近中午的时分了,满打满算审神者离开的时间算是很短了,比起那些一回现世就要待上一周左右的审神者来说。   “这也太急了……不用午饭了吗,主公?”堀川问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审神者在现世必定也会有照顾她的人,讪讪地沉默了下去。   “嗯,劳你之前费心准备了我的午饭,抱歉,堀川。”   “不不不不不!主公你没有必要道歉啊!!”堀川慌慌张张地摆着手,然后审神者浅浅地笑了,他自己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主殿,不打算带上我们吗?”髭切则是问着这个问题,政府倒也没强制限制付丧神们不能去现世,只不过要审神者提前为他们做好准备然后向政府通报一声——换做他们的审神者的话,估摸着连通报都不需要。   “嗯,这一次我回现世有事要忙,会顾不上你们。”审神者如此说着。“以后你们如果想的话,我会安排的。”   其实他对现世的情况到底如何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最在意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但是答应下来也没有什么坏处。   “好啊。”   “主公大人,要早点回来哦。”以今剑为首的短刀们——再加上混入其中的萤丸则团团围住了审神者。   “我会想主公的……”   “在现世也要小心啊,大将。”   审神者一一回应着短刀们的话,短刀之后其他的刀剑也纷纷上前,明明只是离开一天左右,他们却像是有一万个不放心一样。   只有数珠丸站在那里,嘴唇紧紧地抿着。   “只要仍存在,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有终结……吗。”   审神者最后撑开那把送来的伞,在付丧神们的注视下转过身,走向本丸的大门,在那里,被她灵力所打开的时空隧道正等待着她进入。   在她的脚即将踏入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一下,就在付丧神们不明所以时,她慢慢抬起了没有拿伞的手,而后——   黑色的面具在她踏入时空隧道的同时,“啪嗒”地落在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而她也消失了踪迹。 第41章 ASK合集   1.审神者摸到双马尾后发生了什么?   鲶尾(忍笑):主殿摸到双马尾之后啊,长谷部先生就“哐当”一声跪了下来,语无伦次地一下子说“主公双马尾也很好看的”一下子说“不是我做的主公你相信我”一下子又说“我刚才不是在嘲笑主公,真的不是”,说了一大堆呢,看着特别可怜。我看不下去就出声承认啦,结果主殿把长谷部先生扶起来之后也没有怪我~不过她说她的年纪已经不适合高马尾了,所以……嘿嘿,我和她约定了下次帮她扎低双马尾:d,真是lucky☆~   2.为什么明石一开始就知道审神者和数珠丸的事情?   明石:因为是我和她一起捡回来的呀。前面大概……十八章?稍微,也有一点提示。说起来帮她保密真是……累·死·了。(瘫)   3.审神者为什么不爱惜自己?   审神者:此身被赋予的意义决定了,对于此身的怜悯、爱惜、保护都是毫无必要的。因此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诸位莫要再为我的遭遇而伤心,这是我的使命,不用为此伤感。……说来惭愧,我,并不擅长保护他人的“心”,若是惹得你们心生不好的感觉,很抱歉……   数珠丸:人们崇敬着她,却只是一味地从她身上索求,而未曾给予她的个体作为“人”的关怀……不,曾经是有过的,不过(叹气)已经过了太久了,她自己也是将那个人当作特例来对待的。   4.关于审神者的脸?   江雪:若是第一次看的话,大概都会被吓到吧……   数珠丸:美丽……但同时,也很残忍。   5.本丸里有爱慕审神者的存在吗?   审神者:……或许有吧,但是我并不在乎这个,无论他们爱我尊我抑或是憎我贱我,于我也并没有多大关系。若是他们需要我,我便尽可能回应,若是不需要了,我便离开就是……怎么了?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本来就是我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请不要露出难受的表情,笑一笑,好吗?   6.青江什么时候对审神者开荤段子然后被套麻袋?   青江:……???(黑人问号)现在我每天在数珠丸的清心咒里醒来和睡去你知道吗???而且每次我露出一丁点有意图的表情的时候他就会在我旁边开始念往生咒,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敢????   7.审神者需要女性伴侣吗?特别是胸大的那种。   审神者:若只是作为心灵上的伴侣,我很乐意,也很荣幸(微笑),对于对象的各种外在内在条件……唔,我并不在意。   岩融(因为干活太热而把上半身的衣服给脱了)(一脸茫然):啊?啥?胸?   8.成为审神者的原因?会有离任的那一天吗?   吸:她成为审神者是受到了拜托,她本人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至于她是否会有离任的那一天……若是她想要离开,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包括时之政府。当然,若是她没有那样的意愿,待到“审神者”这一职业消失的那时也是有可能的。   9.审神者与长谷部赛跑谁会赢?   长谷部(一脸坚定):我长谷部,绝不会做出将主公抛在身后这种不敬的事情!   吸:从理论上来说当然是长谷部赢,不过(ノдヽ)……考虑到他可能会出现例如假摔、故意跑慢、故意跑岔路以及察觉到审神者的呼吸不稳就跑回去嘘寒问暖等一系列不可抗因素……综合来看比赛结果不是审神者赢就是无疾而终,嗯。   10.在这些刀中审神者最欣赏的是哪一个?   吸:她自己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欣赏的存在,倒是有放心的存在。那就是数珠丸,因为审神者觉得数珠丸表现得对她的过往并不很放在心上(其实并不是如此)。也因此,对于药研审神者就相对比较忧心,她还是不希望他们将她看得很重要。   11.审神者有过黑暗的想法吗?具体是什么?   审神者:是有过的。在我尚且年幼,并第一次意识到只有我与其他孩子的命运不同时,我曾深深地不甘着,怨恨着,诅咒着……也正是因为这唯一一次的失控,扭曲了那个孩子……最终酿成了至今仍是我最后悔的恶果。   12.审神者的年纪?   吸:用形象一点的话来描述的话,就是比小祖宗年纪还大   13.关于审神者成为僧人的原因?   数珠丸: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未真正出家。不过她一直过的都是诵读佛经、清心寡欲、进行着苦修的生活,世人便将其归于佛教一派。   14.关于龟甲的待遇问题?   物吉&太鼓钟(同时将手放在刀柄上):我们一定会看好他的,赌上贞宗的名义!   长谷部(土下座):主公,我压切长谷部恳请您收回将龟甲贞宗作为近侍的决定!   龟甲:我在主人面前一定会守好分寸的,请相信我。(作为近侍时)主人,请原谅我突然的请求……我想与您分享一个秘密……   极·今剑:主公大人,我带龟甲先生去玩了哦!(拖走龟甲)   15.看到自己做出的刀装和付丧神们做出的刀装差距,审神者有什么感想么?   审神者(超认真):委屈。   42.今天审神者不在本丸   “阿姊,你终于回来了呀!”   “还请家主莫要如此唤我。”   “阿姊还记得我最喜欢你的脸,所以特意摘了那面具回来的吧?真好啊,我最喜欢阿姊了。”   “莫要欺骗自己了,家主。”白发的女性低下头,嘴唇平静地一张一合。“你明明最痛恨的,也是我的这张脸。”   早上六点。   从被褥中一下子坐起的山姥切随便抓了抓头发,迅速拿起叠在一边整整齐齐的内番服开始往身上套,表情里带着几分急切。   他昨日突然接下审神者临时交给他的事务,原本摆在外面的向日葵忘记收回来了,直到今天一早醒来习惯性地看过去发现它不在才猛然想起来。   那盆向日葵之前的长势都相当不错,但是就在它即将绽放的这几天,却突然蔫了下去,他费劲心思去打理它,不希望它在最后的关头枯萎。   ——还想要给她看,自己有好好地重视她所给予自己的礼物。   匆匆地跑去之前自己放置它的地方,在视线捕捉到花的一瞬间,山姥切的身体就僵在了那里。   向日葵的花盘已经垂下,茎干上的嫩叶也泛着黑黄,俨然是非常糟糕的状况。   明明昨天审神者走前它还好好的……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同时,堀川和山伏从这边路过,看到山姥切非常显眼的背影就和他打招呼。   “兄弟,怎么了吗?”   捧起那盆花的山姥切身体一颤,顿了顿之后,他深深地低着头转了过来,同时,山伏和堀川也看到了那盆花的惨状以及山姥切黯淡的蓝绿色眼眸。   他们俩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糟糕”的讯息——他们知道这盆花的来历,也知道山姥切对于这盆花有多么重视。   这事情,棘手得出乎意料。   上午七点。   左文字三兄弟都已经起床了,围坐在房间内的桌子旁,一同静静地看着瓶中的蓝雪花。   首先打破寂静的是小夜。   他盯着那朵娇艳绽放的花朵,像是问着兄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夜,想主殿了吗?”宗三的问题得到了小夜毫不犹豫的点头,不过自身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宗三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兄长。“江雪兄长,知道主殿会什么时候回来吗?”   一直低垂着眼睛看不清其神色的江雪缓缓抬起眼,对着两个弟弟温和地笑了笑。“待她做完她应做的事就会立刻回来的,她,也是记挂着这里的。”   大哥的话一下子给他们喂了颗定心丸,小夜眨了眨眼睛,神情比起之前要明朗一些,捧着脸继续看花,宗三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视线转回花朵上。   然而,在两位弟弟把注意力从他身上剥离之后,江雪又悄悄收敛了笑靥,满含着忧心之情的双眼垂下。   即便当初他曾在她的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也不过半个月罢了,若真要问起她去做什么了,他也不清楚。   但是。   一定不是什么,能够让他们为之欢欣喜悦的事情。   上午八点。   “啊啊……你们说,主公会不会带礼物给我们啊?”加州靠在直立的扫把上,懒洋洋地问着一同扫地的大和守以及和泉守。   “主公不是回现世办事情吗?应该没时间给我们买礼物吧?”大和守乖巧地扫着地,不像加州那样借机偷懒。   “欸……好死板。”加州不满地说着,又把话头转向和泉守。“和泉守呢?你怎么觉得?”   难得认真地干活的和泉守头都没抬。“我无所谓礼物不礼物的,她能早点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感觉到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和泉守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直直地盯着他看的加州与大和守。   “干、干嘛这么看我?”   “不不……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我怎么就不能说出这种话了?!”   上午十点。   一刀斩落三个时间溯行军的头颅,萤丸眼神冷漠地甩了甩刀刃上正在汽化的鲜血,预备着继续往前冲。   “喂喂,萤丸,不要冲那么快啊——”次郎太刀灌了一口酒,一刀将扑过来的两个时间溯形军砍成两半。   “是啊,太过急躁会露出破绽的。”太郎太刀也劝诫着萤丸。   “……但是,我想要早点清理完这片战场回去啊……”萤丸回过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不高兴的神色。   他这么一说,大太刀兄弟也沉默了下来,虽然不像萤丸的情绪如此外露,但是说不想早些回去是不可能的。   “是啊,早点清理完早些回去吧,说不定能够赶上主公回来呢。”石切丸也如此提议着,得到了其他大太刀的一致同意,然后——他被另外三把大太刀远远甩在了身后。   中午十二点。   刚刚给午饭装好盘的烛台切看了看餐盘内的东西,“啊”了一声。   “嗯?怎么了,小光?”鹤丸听见烛台切的声音,凑了过来。   “鹤先生……你看,我一下子忘记主公不在本丸,把她的午饭也准备好了。”烛台切烦恼地指了指餐盘中的颜色清淡的饭菜,一看就知道是审神者的午饭风格。   “啊呀……这可真是……”鹤丸眨眨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不定她很快就回来,可以当准备。”正在将碗筷摆出的大俱利冷淡地说着。   “哦哦哦!小伽罗说得很有道理嘛!”鹤丸笑嘻嘻地夸奖着大俱利,大俱利的动作顿了顿,而后继续有序地排起餐盘。   “说的也是,不知道主公在现世有没有好好吃饭……”   下午两点。   “呐呐,小狐丸,主公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今剑坐在小狐丸的腿上,后者的手边摆着已经吃空了的油豆腐盘子。   “这个小狐也不知道,可以的话,当然是希望主人能够尽早回来。”小狐丸拿着梳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经过审神者梳理的他总觉得头发哪里怪怪的。   “唔……那岩融呢?知道主公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吗?”今剑从小狐丸的腿上跳下,又一屁股坐在了岩融盘起腿而形成的圈中。   “我也不清楚啊,不过主说今天会回来就肯定是今天,再耐心一点吧,今剑。”岩融显然更清楚如何安抚下今剑,小天狗鼓着脸,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不过姑且算是不闹腾了。   下午四点。   “长谷部先生!主公回来了吗?回来了吧!”抱着一大箱木炭的浦岛依然很有活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来清点物资的长谷部。   “不,很遗憾,主公尚未归来。”长谷部的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心情也不算很好。   “今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了……还没回来吗?”蜂须贺微微蹙起眉,显出了些担心的神色。   “主公难道在现世遇上什么麻烦了吗???!”狮子王一听蜂须贺的语气也开始不放心了,抓着头发如此说着。   “……不会吧?”同田贯将最重的玉钢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哎呀……毕竟是对咱们来说很陌生的时代,也不知道主公会碰上什么。”陆奥守摸了摸怀里的□□,笑得也没平日里那么明朗。   “不要说那么丧气的猜测,就静静地等着主公回来吧。”歌仙的话倒是把他们拉了回来。“长谷部先生也打起精神吧,可不能让主公看到这副不风雅的样子。”   长谷部愣了愣,而后挤出了一个笑,点点头。   “啊……看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主上还没回来。”髭切在前面抱着冷却材,膝丸跟在后面拎着砥石。   “兄长!不要这样子说……”今天的膝丸也依旧在为自家兄长的人际关系头疼。   “但是啊,别扭丸你刚刚不也在念叨主上回来了没嘛。”髭切无辜地看着膝丸。   “是膝丸!我是那么说了……”膝丸一开始还能中气十足,后来就声音弱了下去。   “主公很快就会回来的,两位远征辛苦了,请先去休息吧。”长谷部头也不抬地清点着物资的数量,源氏兄弟对视一眼,安静地离开了。   “长谷部长谷部!主人回了吗to?”跑得最快的博多一下子凑到了长谷部的面前,面对着曾经的后辈,长谷部稍稍挤出了一点笑容。   “主公还未归。”   “……”跟在博多身后抱着各类资源匆匆跑进来的短刀们都露出了非常失望的神情。   “主上居然还没回来吗……?”平野咬着嘴唇,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主君……可能一会儿就到了,对吧?”前田试图从自己的兄弟们那里得到些安慰。   “我还想马上和主君讲讲见闻的……”秋田有些小委屈地低下头,脸上也是不高兴的神色。   “我好想主公大人摸摸我的头……”五虎退抱着小老虎,表情也不太明朗。   “欸?!好失望……我还给主人买了个风筝想和她一起放的呢……”抱着风筝的爱染也恹恹的。   下午六点。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沉静的诵经声从数珠丸的嘴中传出,坐在他旁边的笑面安静地听着,恍然发现数珠丸念的经似乎不是平日里的妙法莲华经,更不是他都快要学会背诵的清心咒和往生咒。   待数珠丸诵完一回之后,笑面趁此机会提出自己的问题。“念的是什么经?没怎么听你念过呢。”   数珠丸拿着念珠的手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此为宁心咒。”   “噢……”笑面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大家似乎给主公准备了新的菜式,在她回来之前,我先去替她试试吧。”   数珠丸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继续拨弄着念珠诵着经。   在笑面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数珠丸的身边又坐下了一个人。   仰着头看着即将完全消失的太阳,明石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数珠丸的念诵声。   又是一轮结束,明石才开口。   “真好呢,我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了一点呀。”   数珠丸听着,微微笑了笑。“能帮上你的忙就好。”   “但是,你的心却完全没有静下来呢。”明石这样说着,阖上了眼睛。   数珠丸放下了念珠,脸上浮现出苦笑。   晚上八点。   “药研,你确定要在这里等吗?”一期带着粟田口的年长派们来审神者房间门口的廊下劝药研。“不用急于一时也可以的,主殿一定不希望你为她如此劳累。”   “嗯,我要等到大将回来。”面对着兄长的劝告,药研只是笑了笑。“没关系,事后大将责怪我也无妨,我只想等到她。”   一期一振,败退。   “药研好狡猾!那我也要来等主公回来!”乱这么说着,直接坐到了药研旁边的位置上。   “是哦!那,我也要等大将!”厚也一屁股坐下。   “……我,我也等大将!”后藤让厚挤过去一些,也坐了进去。   “等……你们啊,不是说来劝药研的吗?怎么一个个都叛变了啊?!既然如此——”鲶尾说着就要掺和一脚,然后被骨喰抓住了长发。   “兄弟,别添乱。”成功制住鲶尾的骨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鸣狐。“怎么办?”   鸣狐的视线在四个排排坐的短刀付丧神身上扫过去,然后淡淡地开口。   “只能留一个。猜拳。”   鸣狐作为这里辈分中最年长的,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另外的兄长们也赞同他的提议,于是短刀们只能乖乖地猜拳。   “真是毫不意外的结果呢。”   药研收回手,看着三位一脸垂头丧气的兄弟,脸上的不是胜利者的笑容,而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倒更令他的兄弟们不愉。   “若是等到了主殿,和她说过话之后就回来哦,药研。”   一期叮嘱着药研,后者这回也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的,一期哥。”   晚上九点。   审神者还没有回来。   晚上十点。   审神者还没回来。   晚上十一点。   还没回来。   晚上十一点三十。   没回来。   晚上十一点五十。   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熟悉的灵力波动,一下子惊醒了昏昏沉沉的药研。   他迅速眨了几下眼睛让自己的视线恢复正常,而后站起身抬起头来,展现出自己的笑容。   “欢迎回来,大——”   僵硬在那里的药研的瞳眸里,映出的人影——   一身艳红色的长袍拖到地上,长长的白发高高束起,脸上则覆盖着遮住全脸的金色佛面具,离她还有几步之遥的药研能够嗅到她身上浓郁的沉香味道。   审神者慢慢地走过僵立在那里的药研,手在与他擦肩而过时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而后不言不语地走进了她的房间。   43.持续异常   所有付丧神在看到审神者从房间内出来的模样时,都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红衣,高马尾,金面具,浓香。   和原本的她的形象大相径庭。   因为全脸都被挡住了,付丧神们只能根据她的头摆动的弧度推测出她在环视到场的付丧神,似乎是确认全体都到齐了之后,她伸出手——   而后灵力在空中凝成了能让全体付丧神看清的字。   【我在现世的时候吃了刺激性的东西,不小心弄坏了嗓子,现在无法发声】   “!!!主公!!那您现在如何?!不会永远都……”长谷部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一周就能恢复,莫担心】   审神者写出的话让长谷部松了口气,烛台切倒是又接了上去。   “您在现世也请小心点啊……今天做一些清淡的食物吧……长谷部君?”今日的厨房是由长谷部负责,他自然是赞同地点头,毕竟审神者现在不能说话还是造成了不小的障碍。不过,烛台切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刚才审神者在他如此提议的时候似乎想写什么,但手划出的形突然硬生生地停下了。   “那个,主公大人,为什么要穿这样的衣服呢?”今剑一蹦一跳地高高举起手,非常直接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家人说我平日里穿得太素,特地给我做了这么一身,很难看吗?】   “不不不不!主公可好看了!就是稍微有点……不习惯。”乱连连否定审神者的说法,用力地强调她好看的事实。   【那就好。】   审神者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啊,我也想提问——”髭切学着今剑举手的模样,笑眯眯的。“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呢?”   这其实也是所有的付丧神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但是大多数都认为这过于侵犯审神者的个人领域而没有问,髭切倒是毫无顾忌,不过膝丸头疼了。   “兄长,这样不太好吧……?”膝丸轻轻拉了拉髭切的外套,换来后者疑惑的写着“为什么”的眼神。   【无碍】   审神者只是摆了摆手,然后继续凝出新的灵力文字来。   【家人许久没见我,就留我到了很晚。】   想想审神者之前确实是在本丸这里停留了一个季度之久,家人会想念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不如说,只留了那么短的时间已经是很记挂他们的表现了。   髭切却微微蹙了蹙眉,似乎不是非常满意这个答案,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审神者又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还要问问题之后便让他们自行散去,今日本丸里没有出阵的安排,所有的付丧神可以随意在本丸里自由活动。   山姥切盯着审神者的背影,紧了紧手中握着的东西,还是快步走上前去。   背对着他的审神者就像提前预知到他会过来一样,转过身来面朝着他,慈悲地低垂着眼的佛面,就仿佛是她现在的神态一般。   “……你的面具,还给你。”将黑色的无下面小半张脸部分的面具交还给审神者,山姥切不知为何不敢直面审神者覆着面具的脸,低低地移开了眼睛。   审神者一怔,接过了他手中的面具,另一只手则伸到他的面前,一行小字就出现在山姥切的眼前。   【谢谢。国广有心事?】   ……自己的情绪,这么明显吗?   手被轻轻拢住,感觉到她的手比平日里还要冰冷许多的山姥切抬起头,尽管有一层面具遮挡,他还是能感觉得到她正在注视着自己。   【因为我关注着国广的缘故,并不是你情绪太外露。】   她连这个都看穿了。   山姥切嗫嚅了几下,正想要开口告诉审神者关于那盆花的事情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直觉警告着他,不要说。   至少现在,不要说。   为什么?   不明白,但是,不要说。   如果告诉她的话,那盆花或许就能被她救回来了。   不要说,不可以说,那样也许会看到自己一生也不想看见的景象。   他还是选择听从自己的直觉,在一次次的战争中,他也是依靠着千钧一发的直觉提示才能安然地从一个个危险的战场中回来,这一次,他选择信赖。   “……我,下次再跟你说,现在先……算了吧。”吞吞吐吐地说着,审神者似乎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轻点了点头。   【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就不要客气。】   她拍了拍山姥切的手,而后松开,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   一直留心着山姥切和审神者互动的国广两兄弟立马凑了上来。   “兄弟,主公答应帮你救花了吗?”   “主公现在是回房间做准备了吗?”   昨天山姥切几乎消沉了一整天,本应该由他去做的清点物资的工作都由山伏去拜托长谷部代劳了,他这样的状态着实令他的两个兄弟担心。   “……没。”山姥切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里的神采却比昨日亮了一些。“……我想,再靠自己试一试。”   山伏和堀川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而后一人扯住山姥切的一只胳膊。   “走走走,我们也帮你。”   “如果能靠自己救回来的话,主公肯定也会夸奖我们的吧!”   中午的时分,因为审神者提前告知在她能重新发声之前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饭,长谷部便将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送到了房间里,在审神者的感谢后高兴地说这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而后退出了审神者的房间,跪坐在外面等待审神者用完再将餐具收拾走。   等待了几分钟之后,他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想着主公正在享用他费尽心思准备的菜肴,长谷部的脸上就不由得浮现出了骄傲的笑容。   但是。   “嘭!”“哗啦——!”   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碗筷掉落在地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长谷部。   “主公——?!”急切地呼唤着审神者的长谷部站起身来就要拉开脆弱的门,但这个时候,有人拉住了他。   “长谷部殿,请不要着急。”   平静淡然的声音传入长谷部的耳里,忧心着审神者安危的长谷部咄咄逼人地瞪着拦住他的数珠丸。   “你什么意思?!”气急的长谷部已经顾不上措辞的问题了,使劲挣开数珠丸的手,转身就把手放上门用力推开——   但是,并没有推开。   明明只是一层看起来很脆弱的门,稍稍一用力就能推开甚至破坏,此时却坚不可摧。   “她大概是下了禁制,只凭蛮力现在是无法打开这扇门的。”明白了数珠丸只是劝自己不要在不会成功的方式上浪费精力的长谷部也冷静了一些。   “那现在怎么办?主公……”   数珠丸站到了门前,手在门上轻叩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开口。   “主殿,我是数珠丸恒次,压切长谷部也在此,若您允许,可否让我等进入?”   里面半晌没有一点动静,数珠丸也不急不躁,站在那里等着,长谷部虽然非常焦急但是也明白如今只能等着审神者自己解除禁制。   约摸等了三分钟左右,门上一下子浮现出金色的密密麻麻的灵力网络,而后破碎消散。   禁制被审神者解除了。   长谷部当即推开门冲了进去,数珠丸紧随其后,还不忘将房门好好关上。   房间内,审神者背靠在墙壁上斜斜地坐着,面具仍覆盖在她的脸上,于是无法从她的面部表情中推测出什么,桌上的饭菜几乎还好好地放着,只是盛着小半碗饭的碗倒扣在地上,饭也跟着洒在了地板上。   【抱歉,长谷部,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在我的声音恢复之前,你们都不用负责我的食物问题了。】   灵力凝成的字在空中显现,不知为何,似乎不是很稳定的模样。   “主公!是我在做饭的时候放错了什么东西吗?!我长谷部……”长谷部非常自觉地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就要跪下的时候,审神者的灵力字紧紧地挨着他的脸显现。   【不是你的错。在我自身。】   “那,那是您的口味发生了什么变化吗?请您明示……我们会立刻”【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长谷部就看见审神者抬起一只手急急地改变着灵力的形状,显出新的字来。   【我很抱歉,请将其当作主命,传达给大家吧,拜托了。】   长谷部愣愣地盯着那行字,紫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放大,眨了好几次眼确认文字正是那个意思之后,他艰难地伏下身。   “谨遵……主命。”   就坐在他面前的审神者慢慢地伸出左手,轻轻地摸了摸长谷部垂着的头。   【我很抱歉,让你接受这样的命令。】灵力写就的小字在长谷部眼前显现,他正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审神者以食指封唇,然后她继续写着。   【我也很抱歉,让你看到这样糟糕的自己。】   不是,您绝对不是糟糕的——   【之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所以现在,先别问,好吗?】   “……是。但是主公,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如此说着的长谷部感觉头又被摸了摸,抬头看看审神者的面庞,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她唇畔噙着的浅笑。   长谷部在把东西收拾干净之后就端着托盘离开了,一直站在那里等着的数珠丸现在才走近了审神者。   在审神者面前单膝跪下,他褪下自己戴着的手套,两手虚虚拢住审神者一直藏在衣袖里握成拳的右手。审神者握成拳的手握得很紧,要是用蛮力掰开难免会伤到她。   “主殿,请松开吧,我帮您处理掉。”数珠丸如此说着,而后听见审神者的喉里溢出一声浅浅的叹息,手指放松了一些,数珠丸便细致而轻柔地将她的五指掰开。   在看到她掌心中的东西时,数珠丸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伸手把那一小团东西拿在了自己的手中。   那是由洁白的米饭,和沾着鲜血的细碎肉块组成的小团子。   数珠丸离开了房间去处理掉那东西了,审神者则端正地坐在桌前,腰板挺得笔直,但是不同于往常可以就那样坐上一整天,她时不时弯下腰,低低地咳嗽着。   就在新一轮的咳嗽过去之后,审神者将头扭向了门口。   在那里,一身雪白的鹤丸正背靠着门框看着她。   44.质问与回答   “哎呀哎呀,回了趟现世就感冒了吗?”鹤丸脸上挂着的笑容和平时无异,审神者也平静地写下文字回应他。   【大概是因为换季吧,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进来吧,不用站在门口。】   鹤丸也乖乖地按照她的话走了进来,顺手也把门给关好了。“虽然现在外面没什么风,不过还是小心点吧,大家可都关心着你的身体呢。”   【真是体贴呢,鹤丸。】   “嘿,这夸奖我可就不客气地收下了。”鹤丸不客气地坐在了审神者的对面,撑着脸打量着审神者,审神者倒也落落大方地任他打量。   “说实话,这样还挺好看的。”看了半天,鹤丸给出了这么一句评价,审神者怔了怔,然后抖了抖肩,约摸是笑了。   【谢谢你的夸奖。】   “什么啊,总感觉你在敷衍我哩。”鹤丸虽然说是这样说,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情,依旧笑嘻嘻的。“鹤如果在战场上沾满了血,应该就和你差不多了。”   审神者正在控制灵力回答鹤丸前一句话的手僵了僵,而后继续流畅地写着。   【我可没有敷衍你。】   【在战场上沾那么多血,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都挺糟糕的。】   “唔,说的也是。”鹤丸点了点头,一下子把话题从这上面扯离了。“话说呀,昨天小光多做了你的饭,你也没回来,我和小伽罗就代劳给吃掉了。”   【那我之后要去向烛台切道歉才行,辛苦他了。】   “哎呀,在这之前我可也有要向你抱怨的事情哦。”鹤丸如此说着,看见审神者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不管怎么说你的口味也太淡了吧,明明他们做的看起来都挺鲜艳的,没想到吃起来基本没有味道啊。”   【因为我的口味就是如此。】   “所以啊,想想你平常都吃得那么淡,我今天特意给你带了这个。”鹤丸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不少星星形状的小糖果粒,是金平糖。   审神者伸过手接住了袋子,仔细地把袋子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一番。   【这个,不是鲶尾的金平糖吗?】   看到审神者写出的这句话,鹤丸的笑容僵了僵。“欸?……怎么看出来的?”   审神者轻轻拉过鹤丸的手,让他的指尖沿着袋子底部的边缘细细摩挲,鹤丸起初还没什么发现,直到他摸到了微微的凸起,这才瞪大眼睛,沿着凸起摸了一圈,组成的图案,不就是一尾圆溜溜的鲶鱼么。   ……难怪审神者会知道这是鲶尾的。   “……好啦好啦,是我昨天和鲶尾打赌赢过来的啦。”他无奈地抓抓头发。“有的时候这么细心真是让人没辙。”   【总而言之,谢谢你,鹤丸。】   审神者收下了那个小袋子,就在这个时候,鹤丸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   “昨天啊,我在你楼后面的那扇门那边,发现了一个时间溯行军。”   他敏锐地察觉到审神者拿着袋子的手僵了僵,将发现收在眼底,他继续满不在乎般说着。   “是个敌大太刀,感觉和我们在历史的战场上碰见的敌人不太一样,要比它们强上很多——”【你受伤了吗?】   审神者急急地写下,兴许是因为太急了而用力过猛,之前一直压抑得好好的咳嗽漏了出来,还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鹤丸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要帮她顺气——但是却被她轻轻地推开了手,她一边弯着腰一边伸出手写着。   【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鹤丸的表情阴郁不定,不过还是尊重她的意思。   “但是它异常虚弱,所以我没有惊动到其他人就解决了它。”   审神者猛烈的咳嗽终于告一段落了,她思考着鹤丸的话,一笔一划认真的操纵着灵力写下。   【我明白了,我会马上处理好这件事的。】   她如此写下之后,就再没有其他的文字被书写,这令鹤丸原本还算可以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什么也不告诉我们,自己去把这些事情全部做了吗?”   “如果我没有意外发现的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告诉我们?”   一连串的质问砸在了审神者的身上,她很明显地愣住了,思考了半晌,她犹豫地写下。   【让你们处于这样危险的环境我很抱歉,我知道这样会令你们不安,但是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鹤丸低吼着打断了审神者的动作,他扯住审神者的手腕,灿金色的眼睛盯着她。   “我们谁都不惧怕危险,本来就是杀戮而生的刀剑,谁在乎那些!”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自己做着这些事情?!”   “我们不值得你信赖吗?除了维护历史的责任外,保护你也是我们的愿望啊!”   “你不在乎自己,可是我们在乎……”   “这一次的异常也是这样,你总是这个样子……”   …………………………【对不】“够了!”   再一次粗暴地打断审神者,鹤丸面色阴沉地站起身来。   “你根本……不懂。”   他快步地离开了审神者的房间。   在鹤丸气急地离开了之后,审神者低着头,垂放在膝上的双手无意识地张张合合。   鹤丸的悲哀和愤怒,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但是,她真的不理解。   像自己这样的存在,本就是最不值得得到任何怜爱珍惜的。这些对她毫无意义,是不应该被需要的存在。   最开始那个珍惜着她,想要保护她,将她从这样的命运中解放出来的人,却得到了对其而言最痛苦的结果。   ……所以,不需要。不可以。   这样子想着的审神者,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鹤丸刚刚说的时间溯行军的事情身上。   只是不在一天,就开始蠢蠢欲动试图破开屏障了么?即使勉强通过却也只有一只,而且通过屏障耗费了太多力气,所以才被鹤丸轻易地斩杀了。   但是,如果不及时把被削弱的部分找出来进行修补的话,难免那些继续对准那个薄弱环节进行攻击,那样的话,即使还有最后的一口气歼灭的手段,却没有办法保证这座本丸里的所有刀剑付丧神毫发无损。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审神者伸出手,灵力织就的探查网刚凝成型就破碎了,这一次对审神者的痛苦反应就很直接,原本正坐在那里的审神者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全身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抽搐着,手则紧紧地压着面具,低沉而剧烈的咳嗽不停地从面具下溢出,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咳嗽声,不希望惊扰到外面路过的付丧神。   但是这一次的运气依然不怎么样,门被推开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审神者的耳朵。   “大将,我给你泡了……大将!!”茶杯落地破碎的声音伴随着药研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审神者想要让药研关上门,无奈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连凝出实体化的灵力的气力也没有。   身体被少年扶起,平日里沉稳冷静的药研现在慌了手脚,不知道她具体情况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轻抚着审神者的背脊,试图能让她的咳嗽减缓一些。   强压下能让人昏死过去的疼痛,审神者用力指向大开着的房门,药研顺着审神者的手看过去,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让审神者靠在桌子边后他跑过去把门重重拉上,然后又立刻跑回审神者的身边,继续抚着她的背。   ……等等,手指真正隔着衣服碰触到她的皮肤时的触感……很奇怪。   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干爽,初次接触到的时候有些濡湿的触感,但是很快又变干,而后又慢慢濡湿,到一定程度后再变干。   这是,什么?   未等药研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审神者已经缓和了一些了,她立刻脱离和药研的肢体接触,这样的反应让药研的神情黯了黯。   “……我先把刚刚打翻的东西收拾好,大将就坐在这里。”   背对着审神者,却依然能感受到她在看着自己的药研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自己想要说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吐露了出来。   “大将,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吃刺激性的东西而不发声的,对吧?”他没有回头看审神者,而是自己回答着自己。   “我知道的,大将的肠胃非常脆弱,稍带点刺激性的东西下肚就立刻会被体内所排斥,如果特别刺激的话还会造成部分器官的暂时麻痹。所以大将,不可能会去吃的。”   审神者肠胃脆弱的原因,药研也是知道的,在他所窥见到的那些片段中,审神者进食的次数大约是三日一餐,并且只有最简单的蔬菜,有时甚至不是熟的,但那些她都不在乎地吃了下去,久而久之,她的肠胃只能接受那些东西。也曾有过怀着恶意的孩子偷偷在她的汤汁里加了一滴酒,结果审神者当场就把那些混含着鲜血全部吐了出来,后来的某次意外则说明了内脏麻痹的事情。   “大将的这个面具,我也是知道的。”   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他看到这个面具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每一个关于审神者过去的梦中,每一次她戴着这个面具出现,无一不是伤痕累累的模样,尽管现在光从她的外表看不出来,但是药研总觉得,只要再前进一点,就能揭开真相。   “身上的浓香也是,大将不喜欢浓烈的气味。”   将地板上的污渍和茶杯收拾干净之后,药研终于转了过来,眼含哀戚。   “到底怎么了?请您告诉我。”   慢慢挺直了背脊的审神者叹息了一声,微微点头,伸出手向药研招了招,让他来到自己的身边。药研快步走来,依照她的话坐在她的身侧。   而后,审神者一手拿起之前山姥切还给她的黑色面具,一手抚上自己的金色面具,就在药研不解她要做什么的时候,眼前一黑,脸上则多了被覆盖的感觉,但是下半张脸却依然暴露在空气中——大将……将面具盖到了我脸上?   同时,药研的耳朵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面具被放置在桌子上的声音。   大将摘掉了她的面具。他可以笃定。   但是,她究竟要做什么?   下巴被冰冷的手指抬起,在察觉到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药研的头脑一下子空白了,而且那气息越来越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愿。   “大……!!!!”   刚蹦出一个音节就被迫打断,唇上传来的柔软冰凉的触感,提醒着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的药研,他确实不是在做梦。   在现实中,在此地,大将正在亲吻他。   不是以前那样带有鼓励性质的额头吻,也不是带有对小辈宠溺的脸颊吻,而是——   这个吻,不含任何的感情。   对,即使在做着如此亲密的举动的时候,他也能够感觉到审神者本身对这个举动不含丝毫感情,就像不是在亲吻,而是做着稀松平常的什么举动一样。   ……但是,现在并不是在乎这些的时候。   在初期的呆滞之后,药研努力地回吻着她,轻而易举地撬开她防守并不牢固的唇齿,而后——   药研彻底僵住了。   审神者的口腔内,空空如也。   她的舌头,不见了。   45.献祭   轻轻地将药研推离自己的身前,审神者低咳几声之后便抓起桌上的面具盖在脸上,药研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摘下面具的时候,看见的是审神者踉踉跄跄地走向房间门口的身影,她的脚步很不稳,就算下一秒摔倒在地也并不奇怪。   药研急忙上前扶住审神者的身体。“大将,你要去哪里?”   审神者虽然接受了他的搀扶却没有说话,透过面具传出的呼吸声非常急促,只是在稳了一些之后继续快步走着。   药研拗不过审神者,只能小心地搀扶着她,帮她推开房间的门之后继续搀着她,跟随着她的脚步。   看她走的方向,似乎是本丸的大门。   “主,这是怎么了?!”   “药研药研,主公大人身体不舒服吗?”   “大将,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出来走动啊!”   “到底怎么了?主殿怎么这么急?”   通往大门的路上也有不少付丧神,药研搀扶着审神者的身影自然很显眼,他们纷纷或关心或焦急地问着他俩,可是审神者一概不予理会,药研则也不清楚审神者究竟要去做什么,只能茫然地对着问他的同伴们摇头。付丧神们见状,也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务,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   走到了本丸的大门前,审神者将自己的手从药研那里挣脱出来,对着他以及跟在后面的付丧神们比了个停止的姿势,确认他们都乖乖站在原地之后,她摇摇晃晃地走向大门。   两只手都贴上大门之后,金色的灵力网络在门和墙上密密麻麻地铺展了开来,审神者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很快又稳住身体。   在灵力网络在包围着整座本丸的厚实墙壁上铺展连接之后,实体的门和墙突然消失了,只有灵力网络还在空中,但是付丧神们更加注意的,是门和墙消失之后的景象。   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的时间溯行军将这座本丸所包围,每一只的气势都和他们在战场上所见的敌军不一样,非常强大,或许要好几位付丧神一同合力才能将其打败。   但它们也仅仅是包围着这座本丸,一个敌薙刀似乎想要透过灵力网络进入本丸,但是当它生长着尖锐骨刺的手刚触碰到金色的灵力时,全身立刻化为灰烬散落了开来。   眼尖的也有注意到大门上的灵力网络的分布要比其他部分的稀疏一些,而现在,那些灵力正慢慢地汇集到一起,重新织就着,填补着门上的部分。   就在完成的一瞬间,审神者像是发现了什么急急地转过身来,同时以审神者为中心一阵白光迅速地蔓延开来,将整座本丸笼罩在内。   所有的付丧神,感觉身体被牢牢地束缚住,动弹不得,只能呆站在那里,看着本丸的风景一下子变换成了奇妙的现代居室的风景。他们观看着同样的场景却被分隔开,彼此不知道同伴也在这里。   而在这室内的,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们无比熟悉的,披散着白色的长发,身着黑衣的审神者,她背对着他们坐着。而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面容娇艳美丽的少女,黑色的头发整整齐齐的盘着,黑色的眼睛里满是娇俏的笑意。   “来,阿姊,把这个喝了吧。”她如此亲昵地唤着审神者,同时俯过身去,将手里的勺子递到了审神者的面前。明明他们离得有些距离是不可能知道那勺子里有什么的,视觉却在一瞬间变换,每一个付丧神都清晰地看到了那勺内的东西。   鲜红的汁液有着让人闻一口就能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极其刺鼻的气味,绝对是具有强烈刺激性辣味的汁液。   “家主,其实不喝也没什么关系——”“不要,我就要阿姊喝掉!”少女半撒娇地将勺子硬塞给了审神者,审神者拗她不过,拿住勺子,干脆地一口饮下。   只过了几秒钟的时间,审神者伛偻着身子,手掩上嘴,鲜红的液体被她从口中大口大口地吐出,并且在那股辣气中,所有的付丧神都嗅到了,属于鲜血的气味。   而刚刚巧笑倩兮的少女则收敛了笑容,神色淡淡地看着痛苦的审神者,在她终于停止之后,她才起身走到了审神者的身边,手里捏着干净的白帕子,蹲到审神者的面前,先是用帕子将她唇边沾上的红色痕迹擦干净,然后拉过她的手,细致地把上面的红色液体全部擦得干干净净。   做完之后,她随意地将几乎全部染上了斑驳的红色的帕子丢到桌上,低声问着审神者。   “现在麻痹了吗?”   审神者的嗓子比刚才沙哑了许多,但还是能发得出声。   “嗯。”   “那我们赶快去吧。”   “好。”   而后,扶着审神者站起的少女以及微微倚靠着她的审神者的声音慢慢远去了,此间的景致也逐渐崩塌,而后眼前一转,已是别的场景了。   这副景象,即使是许多见过大场面的古刀们都忍不住震惊。   最显眼的便是那高台,穿着洁白的长袍,脸上盖着和现在一样的金色佛面具的审神者,正安静地躺在其上的小台子上,那让他们本能地感觉不舒服。   就像是,要被献祭的什么祭品一样。   而台下的则是无数穿着灰色袍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全部跪伏在地上,低低地垂着头,用奇异的语言整齐地像是在虔诚祈祷着什么一样。   在一众灰色的袍子中,从远而近慢慢走来的黑衣少女就显得格外显眼,单看大概的身影付丧神们也能一眼认出来那就是刚才唤审神者“阿姊”的“家主”。等她真正走近之后,他们才发现她的脸上也覆盖着面具——红色的,有着狰狞的鬼面的面具。   在她一步步踏上高台的台阶时,就像触动了开关一样,祈祷的声音统一停下,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   而后,少女走到了高台的边上,伸出手,将平躺着的审神者的一只手臂轻轻拉起,而后慢慢地将她的袖子撸起,直至胳膊的上方才停止。   每一位付丧神都能清楚地看见,自审神者小臂上半部分开始,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的划痕触目惊心。少女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类似于短刀制式的刀,本身为刀剑的他们即使不清楚其材质究竟如何,但还是一眼能看出那刀绝对锋利异常。   所有的付丧神心上都涌上了强烈到头脑要爆炸的不祥预感,只见少女执着刀的手慢慢探到了审神者没有袖子遮挡着的那只胳臂,刀尖毫无疑问对准了她的皮肉。   就在刀尖没入审神者胳膊上的皮肉内时,整齐划一的祈祷声再次响了起来。少女的动作干净而狠戾,刀刃并不只是单纯地没入审神者表层的皮肉,大半的刀身都进入了审神者的体内,似乎是确认深到了某个点,少女紧握着刀柄用力划拉开来,从小臂长到肩头的皮肉便被割裂了开来。绽开的皮肉所展示的情况清晰地告诉了付丧神们究竟深入到了何种境界——一眼便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奇异的是,被划开的皮肉本该外翻开来才是,但那皮肉很快就自己贴合到一起,只有源源不断地从划口大量涌出的鲜血告诉付丧神们,审神者的伤并没有痊愈,只是换了种形式存在而已。而在接受这样的对待的审神者只是静静地躺在台子上,呼吸始终绵长而平静,没有丝毫挣扎和痛苦的表现。   那涌出的鲜血像是有生命力一样,不断地在洁白的高台上铺展开自己的躯体,将白色的高台一点点染上鲜艳的色彩。   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少女沿着她原本胳膊上留下的那些浅浅的长长划痕,不断地用涌出鲜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将其覆盖,左臂完了就是右臂,右臂完了之后将被鲜血染得斑驳不堪的长袍下摆掀起到大腿根部。与手臂的情况类似,自脚腕再往上五厘米之后的皮肤上,布满的也是和手臂上情况相似的划痕,少女也毫不犹豫地再次执起手中的刀,用真实的伤口将其取代。   等到双腿也变得和手臂的情况一样之后,少女长出了一口气,诡异地没有染上鲜血的刀消失在她的手中,而这座高台,已经被这期间审神者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给染红了大半。   就在所有的付丧神们以为这样长时间的折磨终于结束了的时候,少女的双手突然变得虚幻——而后,就那样透过审神者身着血袍的腹部,探了进去。   “左肺。”她如此轻声地说着,与此同时,明明不应该被听到的,宛如什么柔软的肉块被强大的外力挤搓至爆的恶心声音在他们的耳边,清晰地被探查到了。审神者原本静静躺着的身躯也因为这一下而本能地颤动了一下。   “右肺。”很快,下一个词语也被少女吐出,刚刚在耳边消失的声音再度响起。   “肝。”继续。   “胆囊。”继续。   “胃。”还在继续。   ……………………………   将人体腔内所有的器官除了心脏以外挨个报了一次之后,少女终于停了下来,双手终于从审神者的腔内伸出,整双手都被染得血红,短短的指甲缝里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哪个内脏部位的血肉碎片。   这场噩梦,还没有结束。   将双手上的碎肉和鲜血擦拭干净之后,少女站到了审神者的上半身位置附近,正好挡住了付丧神们的统一视角,使他们无法观测到审神者脖颈以上部位的情况。   她伸出手,审神者的面具便被她揭下,然后静静地漂浮在她的身侧,佛面朝向的方向与少女一致,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的物主一样。下一刻,少女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纯白的剪子。   她探身过去,一只手先在审神者的脸上做了什么之后,执着剪子的手随后紧跟其上,只听干脆利落的铁片与肉块的一声摩擦和薄铁片相撞的“咔擦”声,少女收回手,与此同时面具也飞回到审神者的脸上覆盖好,少女的左手掌心内躺着一块深粉色的舌头,而审神者的面具与脸相叠的小小空隙中,则不断地溢出血液。   少女将舌头平躺在掌心的左手高高举起,而后,五指收紧,柔软的,刚被剪下还留有少许余温的人舌,便被轻易地捏成了血红色的肉粉末,尽数洒在了已经被完全染红的高台上。   “——至此,阿赖耶识的替罪羊已被献祭完成!”少女高声宣布着,祈祷声停下,所有的人都直起身来,抬起头。   他们全部都覆盖着纯白的面具,整齐划一地向高台上的刽子手与替罪羊跪拜着。   这一幕冗长的噩梦终于落下了帷幕。   还有,最后的一幕。   在屏风后,映照出了女性的身姿,从屏风后伸出的仍在不断流出血液的小臂可以判断,是审神者。   她不断地拿过旁边叠得高高的黑色长袍进去,但每一件被她穿上身没半分钟后又很快被脱下,被揉成一团甩出落在地上,沾满了血腥的气味并且湿漉漉的。   就在审神者抛出第五件黑袍的时候,抱着一件红色的袍子的少女匆匆走了进来,走进了屏风后面。   “阿姊,穿上这件吧。你身上的伤在一周内都会无法痊愈持续流血,疼痛也是。普通的衣服很快就会被血液浸湿,这件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可以吸收渗出来的血液而且不沾湿衣服。”她这么说着。“你真的要马上回那个本丸吗?那帮付丧神离了你一周也不会怎样。”   “…………好了,我知道了,没有阻止你的意思啦。”她叹了一口气。“还有,虽然知道你自己有数,但是我还是提醒你,在恢复之前,不可以动用灵力和进食。操纵灵力写字之类只是收放问题的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能消耗。进食就不用我说了,在体内的器官全部碎裂的情况下进食只会加剧痛苦。”   屏风后映出的审神者的身影听着少女的叮嘱,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少女还是不太放心的模样,她加重语气开口。   “真要用灵力的话不要用自己的,从你的那帮付丧神身上汲取过来要用的量就行了,不要只取一点强行牵引出你被封死的灵力,知道了没?”   审神者又点了点头。   少女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散发着浓烈沉香气味的小香囊,塞到了审神者的手中。   “知道你不想让那帮刀知道,这个能把血的味道遮盖掉,当然他们会不会由此想到什么我就真的没法了。”   审神者的影子拉过了少女身影的手,指尖轻轻地在她的手掌中划着字。   “……………………不要向我道谢啊,阿姊。”少女的声音苦涩地传了出来。“我们这些‘刽子手’,是最不配被您温柔以待的存在啊——”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整出恶劣至极的剧终于完全落下了帷幕,付丧神们被剥离的意识终于回归到了本丸的现实中。   原本审神者所站着的位置,如今只有一张薄薄的写着寥寥一句话的白纸,字迹是陌生的,但是语气和措辞却是熟悉的。   【阿姊将于房中静养至恢复,勿扰。】   看来是那位“家主”来过了。   付丧神们匆匆来到审神者的房间门前,不出意料,门已经被灵力禁制封得死死的,他们根本无法进去。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有太多的情感想要向她传达。   但是。   ——静待您的归来。   46.解释   灿烂的太阳花面朝着朝阳,恣意地舒展着自己的躯体,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手指轻轻抚过花朵颜色饱满而明亮的花瓣,山姥切将它摆在自己的窗前,好让它接触到更多的阳光,然后匆匆跑出自己的房间,直奔着一个目的地而去。   审神者在之前有告诉他们一周她就会恢复,算算日子,不出意料就是今天。尽管没有一致约好,但是全体的付丧神都早早地来到审神者所在的独栋小楼前,耐心地等待着。   事实上并没有等多久,从房间内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付丧神们更是纷纷惊喜地瞪大了眼,热切地凝视着,现场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   足音响起,脚步非常沉稳,是之前审神者一贯的走路方式,没有跌跌撞撞,没有深一脚浅一脚。足音慢慢近了之后又停下,“刷拉——”   门被打开了。   而伫立在门后的,正是审神者。   黑色的露出小半张脸的面具,黑色的连身长裙,披散着的长发,没有浓香环绕。   “全部都在这里……那我便直接在这里解释吧。”熟悉的,此刻令人想要落泪的平静的声音,确确实实地毫无异常地从她口中发出。   “关于这座本丸的事情,我并没有向你们讲完全。”那样异常数量和强度的时间溯行军,怎么想都很奇怪。   “我除了作为一位正常的审神者外,也接受了政府的请求。”她平淡地说着,事不关己一般。“作为‘诱饵’。”   审神者的灵力异常强大,强大到足以吸引那些专门徘徊在时空中对本丸进行狩猎的‘论外’溯行军,使他们聚集在此处,而一旦进入她所处的这座本丸所在的时空,它们就会被剥夺自主离开的权利,除非攻破这座本丸杀掉审神者本人,才能逃离,但是这不可能。   大半的灵力也被她用来长时间维持本丸笼罩着的极强力的保护结界,轻易触碰只会让那些溯行军立刻化为齑粉死亡,这里就像一个永恒的牢笼,囚禁着那些怪物。这些家伙被束缚在这里,那么其他时空的本丸的安全系数便会被大幅度地提高,那些审神者的损耗也会大大减少——对于时之政府来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审神者轻声叹息。   “因为我本人不被赋予‘杀意’,所以除了那层结界外我是无法自行歼灭那些时间溯行军的,所以长期驻守本丸的三位,是协助我定期清理的。”   爱染和萤丸一下子抬头盯着明石,鼓着脸非常不满的模样,明石尴尬地转移了视线,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宗三和小夜也盯住江雪,后者很淡定地拍了拍二弟的脊背,摸了摸三弟的头发,念了一声佛号。   笑面看了数珠丸一眼,后者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他只能悻悻地把头再转回来。   “在知道了本丸这样的情况后,可能你们会有所不安,这点我很抱歉。”审神者继续平缓地说着。“如果你们之中真的有不愿继续待在这样的环境中的话——”   『“这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你总是这个样子……”   “你根本……不懂。”』   一瞬间,那个时候悲伤而愤怒的鹤丸的面庞以及话语在她的脑海里掠过,她的视线也对上了鹤丸的,后者的金眸死死地盯着她。本想直接说她会将他们送去安全的本丸中值得信赖的审神者手里的话语,在电光石火之间被替换掉了。   “就来找我说吧,我会尊重你们的意志。”   就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说这样子的话,而不是言简意赅地抛出她的解决方案。   本丸的事情大致交代清楚了之后,审神者向所有的付丧神欠身,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付丧神们都愣了。   她又很快直起身,解释着。   “之前你们所看到的那些,是由于我当时灵力不稳定而引发的暴走,因为你们的身上都有我的灵力痕迹在,所以才会看到有关的记忆,非常抱歉。”她这话也就承认了,他们所看到的,都是真实地血淋淋地在她身上发生了的事情。   “我所要说的,就是这些。”   她似乎并没有详细讲自己为什么非得遭遇那种事情不可的打算,但是,付丧神们并不会善罢甘休。   “为什么,你回现世要被那样对待?”明石的声音褪去了平日一贯的懒散,格外认真地问着审神者。   审神者却露出了稍微有些困惑的姿态。   “这并不是什么有必要去说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到这座本丸和你们的事情,没有必要去了解吧?”   “怎么可能!主公遭受了那样残酷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理!”长谷部大声的喊着,说完之后又紧紧咬住嘴唇,满脸都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痛恨。   其他的付丧神也纷纷出声,坚持要去知道原因。   审神者更为困惑,但还是按照他们的请求,老老实实地说了。   “你们有听到吧,‘阿赖耶识的替罪羊’,这是我被赋予的意义。”   阿赖耶识,诞生于地球上的人类,为了守护自己种群可以存续,而诞生的集体潜意识集合体——在不断地快速成长之后,阿赖耶识需要为自己找一个‘替罪羊’,代为受过全人类溢出的超出了盖亚——这座星球本身所诞生的意识,所容忍限度的罪孽。   ‘替罪羊’可以是任何人,被选中了之后就不会再被替换,除非阿赖耶识湮灭,作为‘替罪羊’,会被赋予阿赖耶识的意志气息,更好地欺瞒过盖亚,也会得到与阿赖耶识存续时间完全一致的生命,在阿赖耶识消失之前,会不断地去承担所有人类溢出的罪孽。   她就是在那样恰好的时间出生,在恰好的条件下被选中,在恰好的情况下,成为了‘替罪羊’。   如果没有那样的预言,没有那样的家族,或许她早已安心地过完了自己的一生,而不用这样子存续着。   “那位小姑娘呢?和主上不同,她的确是那个年纪的人,而且,她说的还是‘我们’。”髭切总是很心细,捕捉到一丝一毫也不会放过。   “她是‘阿赖耶识的刽子手’。”审神者倒也不隐瞒,问了便回答。“不同于我,他们拥有着普通人类的寿命,会正常地生老病死,唯一被赋予的职责就是进行‘替罪羊’的献祭仪式,一代接传一代。”   那个人说,这是阿赖耶识的温柔。因为他们只需要痛苦几十年便能得到解脱,而她的前行之路永远望不到尽头。   是这样吗?   她不确定,也不打算去确定。   没有意义。   “怎么能这个样子……这样子对主公大人,太残忍了……”首先传出抽噎声的是今剑,当初刚“看”完审神者被献祭的情形之后,今剑也哭了,谁都安慰不了他,因为根本没有可以入手的地方。   粟田口的其他几位年幼些的短刀也断断续续地传出哭泣的声音,小夜神情难过地垂着头,眼里全是迷茫,即使想要为她复仇,却根本找不到该被复仇的对象。   原本一旦他们哭泣,无论真假,都会将他们温柔地抱住帮他们擦拭眼泪温声安慰的审神者,只是站在那里,平静地说着。   “但是,除此以外,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在我被选中的那一刻,一切的公平与否,于我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所以,你们也没有必要为我感伤,因为我就是如此——”“我拒绝。”   平静而坚决的声音,阻断了审神者诉说的话语。   从付丧神们中缓缓走出的,是江雪。   审神者愣住了。   “即使对您而言是不必要的,对我们而言却并非如此。”   “我们希望您能够珍惜自己,也希望您能够接受我们的珍惜。”   他可以感觉到审神者正不解地看着自己。   “没有那个必”“有的。”   他笃定地说着,神情也变得凛然。   审神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主公大人!”“主公!”“主殿!”“主!”“大将!”   付丧神们也纷纷地唤着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无论视线定格在哪个付丧神的身上,都能看到带着恳求的眼神。   她的困惑终于到达了极点。   “……你们,真奇怪。”她的声音失了平静,微微颤抖着。“珍惜我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为什么要这样子坚持?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地步?”   数珠丸也从其中走了出来。   了解审神者过去的一切的他,只是这样说着。   “因为您值得,仅此而已。”   “这是,我们的意志。”   他首先单膝跪下,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付丧神纷纷跟着照做,很快,审神者的面前齐刷刷地跪了一大片。   她久久地凝视着他们。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她的嘴中溢出,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我还是不懂。但是……”她如此说着。“随便你们吧。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我会试着……去接受。”   “但是,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47.无责任番外   part1.和泉守兼定   一觉醒来,眼前的天花板并不是自己房间的,这让和泉守愣了愣,眨巴了几下眼睛之后,他想了起来。   昨天,也是这个样子,一早醒来之后,总觉得身上哪里怪怪的,就把衣服脱掉在那边检查。   然后,当他傻愣愣地捏着自己那明显已经不是男人的胸肌而是属于女性的胸部时,堀川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一同传进了房间里。   “该起床了,兼——”   赤/裸着上身摸着自己胸的和泉守和神情呆滞的堀川面面相觑。   接着,快要吓飞了的堀川带着快要哭出来的和泉守慌慌张张地跑去审神者房间找她。   然后,自己最后被暂时安置在了这栋审神者住的小楼里另外的房间内。这副身体不具备出阵的能力,原本烂熟于心的挥动刀剑斩杀敌人的方法被连刀都拿不稳的力量所击溃,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在恢复之前待在本丸里。   看到放在自己枕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和长裤时,和泉守又崩溃地掩了掩脸。   身体变成女性之后不知道为啥身高也缩水了,原本比审神者高大半个头的他现在和她齐平,自己原本的衣服就显得过大,在审神者的劝说下只能暂时先穿她的衣服,比如这套衣服。   还好她除了长裙外也是有裤装的。   干净利索地套好衣服,和泉守推开门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背对着房门坐在廊下的审神者。   “快去洗漱吧,早餐快要凉了。”她轻轻啜了口茶,温和地说着。   原本大张着嘴打呵欠的和泉守也不知道为什么,收回了不大雅观的动作,讷讷地应了一声然后乖乖去洗漱了。   今天的早餐一看就知道是堀川做的,各种自己喜欢吃的肉都堆得满满当当的。   食量并没有因为身体性别而变化的和泉守小姐大口大口地猛嚼猛吞着,连没扎好的头发落了几缕在碗里都没发现。   “和泉守。”“嗯?”听到审神者唤声的和泉守抬头,然后看见她拿着小夹子把自己面前的几缕长发别好。   “不要急,慢慢吃吧。”她做完之后,执起一个草莓大福慢条斯理地小口咬着,她吃东西的模样一直很好看。以前都不会在意这些的和泉守,将审神者的动作收在眼底之后不自觉地把腿放好,吃的模样也没有刚才那样的狼吞虎咽。   是因为变成了女性,所以开始不知不觉地拥有了女性的羞耻心吗???   开什么玩笑。   他这么想着,也没注意到自己开始越来越细致地就近观察审神者的一举一动,然后笨拙地模仿着。   结果。   “……兼桑,总感觉变了不少啊。”   在他终于变回去之后,在和新选组的刀剑一起吃饭时,堀川如此打量着他。   “啊?有吗?”   “我也觉得有啊……大和守安定你说呢?”清光抚着下巴,扭头去问安定。   “总感觉有点像主公,不过差距还是太大了。”安定淡定地嚼着饭。“所以主公是优雅,和泉守现在做起来就有点阴阳怪气的娘气。”   “………………………………大和守安定!!!”   part2.明石/国行   “嗷。”   胸口传来难以言喻的疼痛,刚刚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性别为女的明石艰难地从趴着的姿势将自己翻了过来。   “女性真是好辛苦呀……”如此感叹着。“连趴着睡觉都不行。”   又在柔软的被铺上扭了好一会儿,明石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饿了呀……”摸摸自己的肚子,抉择了好一会儿的明石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   “明石?”一打开房门,正好路过的审神者向他打着招呼,明石微微抬起眼,有气无力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被拖长的女声听起来倒是有种别样的撩拨感。虽然对审神者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饿了?”   好歹也是和明石在本丸里相处时间那么久,审神者能很轻易地从他的脸上观察出他的状态。   “嗯。”也没什么需要掩饰的,明石干脆地坦白了。   “我正好要去厨房做樱饼,跟我一起去吗?”审神者微笑着。   “好呀,不过不要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噢?”其实每次都会很自觉地帮忙的明石这么说着,跟上了审神者的脚步。   审神者也不戳穿,只是轻笑一声。   明石望着她的背脊,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有点累呀,你能背我吗?”   就像小姑娘撒娇一样的口吻,话说出口之后他看着审神者停住的身影,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吃错什么药了,变成女性还会有这种操作吗???   虽然说现在的自己也的确缩水了,比她还矮了大半个头,被背起来也不会累到她……?   就在他正要把“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说出口时,出乎意料地,审神者竟然真的曲起膝,微转过头,笑容浅淡而温柔。   “上来吧。”   …………………………   “明石,别贴这么紧,胸挤到了。”   “嗯。”   “明石,别这么用力揽着我的脖子,有点喘不过气。”   “好。”   part3.数珠丸恒次   朦胧的水汽在温热的水池中泛起,模糊了视线,尽管如此,数珠丸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审神者摘下面具的脸。   对,此时此刻,躯体性别变成了女的数珠丸,正和审神者一起,泡澡。   “当时数珠丸你很淡定地走过来跟我说自己变成了女性,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审神者趴在池边光滑的石头上,歪着头笑着说。   “如果真的变不回去也是我的命数,坦然接受就好了。”   数珠丸的声音和现在的审神者很像,都带着温柔的悲悯。   “你也是看得开,不过,的确如此。”审神者说着,从石头上起身,慢慢走向数珠丸。“转过身吧,我帮你清洗头发。”   两人倒也不是无缘无故就一起泡澡,毕竟数珠丸的意识还是个男性,但是他又真的需要清洗头发,这副女性的躯体又过于柔弱,不能像以前一样只靠自己就能完成清洗的工作,所以他才不得已拜托了审神者,也就出现了现在的这副情形。   “好。”温顺地转过去的数珠丸,那一头长长的黑白渐变的头发便被审神者握在手中,开始被细细地清洗着。   “说起来,您的头发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审神者的头发一开始并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   “很简单的理由啊。”审神者用水清洗着数珠丸一头的泡沫,恬静地回答着。“这是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唯一痕迹。”   清洗完之后,一直包裹着浴巾的审神者先走出了水池,而后俯下身来向数珠丸伸出手。“湿漉漉的头发很重吧?抓住我的手。”   数珠丸倒也不是个会逞强的主,确实明白现在光凭自己的力量爬不上去的他干脆地将手交给审神者,就着她的力量离开了水池。   把头发给弄干也是一项大工程,数珠丸很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任审神者帮他摆弄着,不过虽然看起来淡然平静,放在膝上微微屈起的手指还是暴露出了些许什么。   “说起来,我没看到过数珠丸把头发高束起的模样呢。”审神者不经意地提起这么一句,数珠丸便从善如流地接了上去。   “那就现在试试看吧。”   改变了发型的数珠丸让审神者好奇地打量了好一会儿,决定暂时保持这个发型的他起身想走几步,然后——   “……因为这样束起而导致头重脚轻了吗?”眼疾手快把差点摔倒的数珠丸拉住的审神者立刻做出了判断。“我把它拆了吧,不便于走路就不好了。”   因为惯性而冲进了审神者怀里的数珠丸轻轻扣住她的手。   “没关系。”   他微笑着。   “只要您牵引着我,就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part4.一期一振   “我明白了,在你恢复之前就先待在我这里吧。”   “非常感谢……”在审神者面前,身着松松垮垮军装的女性不好意思地直起身来。   一期一振,在刚刚发现自己的性别突然发生了改变,惊恐的他跌跌撞撞地跑来寻求审神者的帮助,得到了后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今天之内就会失效”的回答后,又向她提出了在恢复之前让她帮忙打掩护不要让弟弟们发现这样子的自己的请求。   能够理解“不想在弟弟们面前露出狼狈样子”心情的审神者,也很干脆地答应了他。   外面突然传来疾速的由远至近的脚步声,一下子分辨出是自家弟弟的一期立刻变了脸色,审神者倒是非常迅速地站起身拉起一期,动作利落地把他塞进了自己的衣柜里。   然后又迅速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下一秒,门就被打开,笑容灿烂的博多抱着大箱小判哐哐哐地跑了进来。   “主人主人!这一次我带领的远征又带回了这么多小判哦!”   他向审神者邀着功,审神者也如他所愿夸奖着他。   “很厉害呢,博多。没受伤吧?”   “没有哩!我可是很厉害的to!”眉开眼笑的博多拍着胸膛如此说着。“……嗯?”   这一声疑惑的声音让躲在衣柜里的一期内心“咯噔”了一下,所有的弟弟中侦查最厉害的就是博多,心想着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的一期有些慌。   “你辛苦了,把小判放进库房后好好休息吧。”审神者的表现不慌不忙,一如既往地正常。   “噢好!那我一会儿再来找主人to!”还把持着本丸财政的博多也要尽快做好财务登记,于是又快快地跑出了审神者的房间。   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房间内和衣柜里传出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两人都愣了愣,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以为危机过去了的一期刚打开衣柜探出身,审神者房间的门又被毫无防备地打开,吓得他“哐当”地缩了回去。   “主殿,刚才有什么声音吗?”推开门的鲶尾问着正拿着纸巾擦拭刚才洒出来的茶水的审神者,后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主殿知道一期哥在哪里吗?”骨喰倒是不执着于刚才的响动,而是直白地说出了两人的目的。“之前还在房间里,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审神者继续摇头。   鲶尾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想起刚才擦肩而过的博多说的话,拉住了躬身准备离开的骨喰。   “欸~我还以为一期哥会在主殿这里的……”他夸张地说着。   “为什么?”审神者也顺着鲶尾的话往下问。   “因为最近一期哥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喊着‘主殿’,我以为他最近有事要来找主殿呢。对吧,兄弟?”   鲶尾转头的瞬间朝着骨喰挤眉弄眼,实际上睡得死沉死沉的鲶尾从来都是一觉到天亮,哪里察觉得到。   本来以为兄弟不会配合自己的鲶尾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结果。   骨喰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真的。”   ……………………等下,兄弟这神情不是在说谎啊。   胁差兄弟告辞之后,衣柜的门被一期慌慌张张地打开,满脸通红的女性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想向审神者好好解释,却高估了现在的自己的身体能力,一个着力点没掌握好,直直地往地上扑了过去。   但是,身体并没有落到地板上。   ““唔。””   闷哼声一同响起,身下是柔软的触感,头脑空白了好几秒的一期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门居然又被打开了。   “大将——我们……”   不知为何全体集结站在门口的弟弟们全部以惊恐地眼神,看着一个和自家大哥极为相似的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的女人,胸贴胸扑在主公身上。   一期一振的世界,在此刻崩塌了。   part5.大俱利伽罗   “大俱利,来喝掉醒酒茶吧。”审神者端着小碗,温言细语地劝说着满脸红晕不停地打着酒嗝的黑皮女性。   “……不,不要,嗝。”大俱利蹲在角落里。“让我一个人……嗝!”   审神者叹气,将醒酒茶暂时放在小茶几上,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个小东西。   “大俱利,你看这个是什么?”   还是扭过头看了一眼审神者的大俱利的视线顿时黏在了审神者手中的迷你陶瓷小猫咪上,大概是由于身体性别的改变对心理的影响以及醉酒的因素,他前所未有地表现出了渴望的神情。   “过来喝掉醒酒茶,它就归你了,好不好?”审神者继续劝诱着。   大俱利的脸上显出了非常明显的纠结神色,而后慢慢撑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小几旁边再坐下。   乖乖地端起碗,喝了一小口他就放下,同时也趁机把小猫收了过来。   “给一个,喝一口。”幼稚得不行的把戏,不过审神者也纵容了他。   起身又拿了好几个小猫,审神者就和大俱利相对坐着,他喝一口,她给一个,喝一口,给一个。   在总共送出了七个小猫之后,大俱利终于磨磨蹭蹭地喝完了醒酒茶,这还不算,捧着七只陶瓷小猫的黑皮女性继续盯着审神者。   这个眼神……   审神者轻轻地将手放到他如同猫毛般柔软的头发上,意外地没有被拒绝。   “很了不起呢,喝完了这么多醒酒茶。”   “哼,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如此冷哼着,但是表情意外诚实。   然后,第二天就全部恢复了的大俱利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整整一个月都看见审神者拔腿就跑。   48.闲谈   处理完工作之后的审神者坐在廊下,独自出着神。   身后传来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虽然已经捕捉到了但并不打算揭穿的审神者感觉到背上贴上了柔软的躯体。   “大~将。”   黏糊糊地唤着她的,是信浓藤四郎。   “已经做完马当番了,信浓?”   审神者的反应也告诉了信浓她根本没被吓到,本意也不是吓唬审神者的少年干脆从她的背后来到她的身前,脸上带着可爱的笑容。   “是啊,我很认真地做了哟。”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上下闻了闻自己。“虽然在来大将这里前已经洗过了……不过。”   信浓一下子凑近了审神者,眼睛闪烁着不安的光芒,声音也微微压低了一些。   “我,有臭味吗?”   审神者只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有。”   得到审神者这样回答的信浓也立刻眉开眼笑,表情转变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他也没有再拉开和审神者距离的打算,继续保持着和审神者非常亲密的距离。   “大将,我能钻进你的怀里吗?”面容姣好的少年一脸的渴望,对审神者来说这并不是什么有拒绝必要的要求,所以她干脆地张开手,然后少年就欢呼一声,掌握着力道冲进她的怀里窝好,还拉着她的两只手臂把自己给圈好,而后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审神者任由他摆布着,在信浓坐好之后还拿起自己身旁的一串团子给他当做零嘴,信浓也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一口一个,吃得很开心。   “啊,说起来,最近被兄弟们抱怨了呢。”信浓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翘起嘴巴,脸上带着小小的不满。   “怎么了?”审神者倒是不很放心上,粟田口的大家子向来相处和谐,真出了什么事一期和鸣狐会第一时间察觉并且处理。   “他们抱怨我太会向大将撒娇了啊……”信浓嚼着团子,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乱还说我总是黏着大将不好,明明他自己也是一有空就蹿到大将这里来的。”   “药研叫我要有哥哥的样子,厚老是摆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后藤……后藤好像还偷偷地羡慕过……”突然意识到最重要问题的信浓一下子紧张地扭过头来。   “呐,大将会觉得这样的我很烦人吗?”   他的脸还有些许鼓起,嘴里的团子还没全部咽下去,眼睛紧紧地盯着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   审神者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放心吧,不会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的信浓献宝似地把手中还串着一个小团子的签子递到了审神者的嘴边,审神者也不抗拒,微微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将团子咬了下来。   “虽然我喜欢向大将撒娇是事实,但是,我也一定能保护好大将的。”他在审神者的怀里扭来扭去。“大将,相信我吗?”   审神者低低笑了,还是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信浓虽然对她并不是很上心的态度有点不满,不过想着以后还是要用事实来向她证明的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就在信浓还仰着头和审神者天南地北地扯着的时候,远远地,传来了疾速的跑步声,一点儿都没有掩饰的打算。   “主人——”由远至近的呼喊声扑了过来,审神者从信浓的身上抽出注意力,将脸扭向叫喊声传过来的方向。   “跑慢一点,别那么急,贞。”审神者出言提醒着,被关心的短刀在她面前刹住车,一脸灿烂地蹦坐到了她的身边,在和窝在审神者怀里的信浓对上视线后,太鼓钟贞宗的表情微妙了一瞬。   “主人主人,我刚刚做好了水果什锦馅饼噢!原料是今天畑当番的时候新鲜采摘的,想要你来吃吃看!”几秒钟后就决定忽视不满地盯着他的信浓,太鼓钟晃着审神者的手臂,看上去非常期待。   “唔,好。”审神者摸摸信浓的头,让他从自己怀里起身,信浓老大不情愿地照做了。   审神者看着满脸写着“我不高兴”的信浓,又看了看虽然灿烂地笑着但眼里含着警惕的太鼓钟,向信浓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信浓的表情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起来,他最后点了点头。“那大将,就这么说定了哦!”   审神者点点头,轻拍了拍他的背,信浓便欢快地跑走了。   太鼓钟对于审神者和信浓说了什么倒是不感兴趣,反正他知道接下来审神者的时间是属于他的就足够了,拉住审神者的手,少年模样的付丧神轻而易举地将审神者拉了起来。“快一点吧主人,趁热吃是最好吃的喔。”   甫进厨房就能闻到好闻的烤饼混含着水果香气的味道,在平日放置做好的饭菜的小桌子上,正摆着一盘叠得高高的水果馅饼,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白色的热气,的确是刚做好不久的。   “这个可不是小光教我的,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哦。”明明想要邀功又故作沉着镇定的太鼓钟看起来倒是很可爱,审神者也顺遂着他的意思,夸赞着他。   “那贞还真是厉害呢。”   得到了夸奖的太鼓钟骄傲地扬起头,拿起一块馅饼塞到审神者的手里。“主人来吃吃看,我有绝对的自信。”   审神者便拿起手中的馅饼,轻轻咬下一口来细细咀嚼着,太鼓钟则一直大瞪着眼睛注意着审神者的表情变化,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很有自信,但果然还是有那么点的担心吧。   将嘴里的一口吞下去之后,审神者又咬了一口,在咀嚼第二口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以后能麻烦你再做给我吃吗,贞?”   虽然不是直接评价,但这句话远比直接说好吃更让太鼓钟高兴,他立刻猛点头。“当然!主人想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做。”   审神者笑了笑,太鼓钟趁她转身的时候兴奋地在原地蹦了好几下,等她转过身来则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过这一次做的有些多,贞也和我一起吃吧?”   当然不会拒绝审神者邀请的太鼓钟一口答应下来,抢在审神者行动之前把盘子端了起来,然后笑眯眯地跟她到外头寻了处廊下坐着。   “昨天和伽罗一起种地的时候啊,他居然一直使唤我做各种事情,好过分。”大口大口地咬着自己手中的饼,太鼓钟两架鼓鼓囊囊地跟审神者说着。   “那真是辛苦了呢。”审神者伸手摸摸他的头,后者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是啊,我下次也一定要使唤伽罗去干这干那的。”下定了决心的他如此说着,审神者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贞,在本丸里的生活感觉还好吗?”   “嗯?嗯!有各种各样的同伴,以前伊达家伙伴还有兄弟也在这里,能尽情地享受战斗,主人对我也很好——”一项一项地掰着指头数过来,太鼓钟满足地笑着。“我,超幸福的。”   审神者也没意料到太鼓钟会有这么高的评价,愣怔了一会儿也笑出声。   “那,真好呢。”   “咦?主公大人在这里。”少年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审神者和太鼓钟同时抬头,一身干净白衣的少年正朝着这边走来。   “物吉哥?”从审神者的身边探出头来的太鼓钟这样子喊着。   “啊,太鼓钟也在。”物吉小跑过来。“主公大人,我能坐在这里吗?”物吉先是礼貌地询问了审神者,得到了她的许可之后才高兴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期间他的弟弟还把水果馅饼分享给了他。   “其实,刚刚找到了这个,就想着要把它送给主公大人。”物吉说着,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绿色植物,仔细凑近一看,是有着四片叶子的四叶草。   “物吉哥运气真好啊,总能找到这些,我就从来没有找到过。”太鼓钟嘟囔着,看着自家的哥哥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所以我想把运气分给主公大人一些,请主公大人收下吧!”   审神者看着递到眼前的四叶草,轻轻地将其收拢在自己的手里。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她郑重其事地说着,这样的反应倒是让物吉慌了慌。   “没,没关系,如,如果不见了的话我再去找给主公大人就行了!”物吉羞涩地笑着。“不过,主公大人这样说,我很开心。”   “嘁嘁,物吉哥一来就夺走了主人的注意力~”太鼓钟盘着腿,将手里还剩着的小半块馅饼全部塞进了嘴里。   审神者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   “你和物吉都很好。”   物吉也知道他并没有真放在心上,所以也只是笑了笑。   “对了,我记得你们,还有个兄弟吧?”突然想起这件事,审神者随口提着。“能早点找到他带回来与你们团聚就好了呢。”   提到这个话题,贞宗两兄弟回想起大哥的模样和性格,同时头疼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不不,主人,这个我们不急的。”   “是的……请千万不要有压力,主公大人。”   “……?”   审神者愣住了。   难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不和……?   49.花与发   “有东西想让我看……?”只是重复了一遍来确认他刚刚说的话而已,就算只有这样,也让他倏然紧张起来。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如果有别的事的话”“那走吧。”   有些犹豫的话语被她不经意地打断,手腕被她轻轻握在手里,山姥切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被身上的白布遮挡住的小半张脸上浮现出了小小的笑意。   在阳光下尽情舒展着花枝的向日葵看上去非常精神,颜色饱满的橙黄色花瓣上还有不少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看来是刚被浇过水不久。   有着满满生命力的向日葵让审神者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深深地嗅着空气中飘散着的淡淡的花的香气,审神者上前摸了摸它的花盘。   “国广把它照顾得很好呢。”她如此说着。   “…………没有。”山姥切咬着嘴唇。“之前,因为我的错,它差点就要死掉了。”   意外于这样的答案,审神者转过身来,他可以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这让山姥切更深地垂着头,即使这样,他也想要告诉她。   “在你回现世的那天,我忘记把它搬回室内,然后,它就差点死掉了。”并没有组织得很好的语言,但是那份悔恨的心情,确确实实传达给了审神者。   “本来想要寻求你的帮助……但是,最后没能说出口。”他这样一提,审神者立刻就想起那个时候,她的确看出山姥切有事情,只是他最后不愿说她也没勉强,原来是为了这事。   “最后,我和兄弟一起,重新把它救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山姥切的语气稍稍开朗了一点。“就是这样……”   “所以,我没有把它完全照顾好。”   原本被白布投下的阴影所覆盖的眼睛,突然被阳光直直地照射着,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正要抬起手去挡住脸的山姥切,感到脸被冰凉的什么给捧住了。   ……是她的手。   刚刚则是她把他的白布给掀掉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国广。”她捧着山姥切的脸,一字一字认真地说着。   “你珍惜着它的心情,已经好好地传达给我了。”   她是这么说着的。   “即使中间有些风波,但你还是尽你所能对待侍弄它,在它现在用这样的姿态回报你的时候,就不应该继续自责了。”   因为脸被她牢牢捧着,山姥切的一切表情都暴露在外面,虽然很不习惯,但也没有挣脱开她的手的打算。   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声音低低地说着。   “哪有这样的说法………………我知道了……”   在他的眼睛内映照出来的审神者的面庞,其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了。   对这方面相当敏感的山姥切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审神者的变化,习惯性不自信的他立刻想低下头开始思考自己刚才是不是哪里说错了什么,同时心情也低落了下去。   “国广,”   ……什么都想不到,果然,像是自己这样子的……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   “……欸?”随着反应过来的这一声促音而来的,是根本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的眼泪。   在审神者视野内的金发青年,脸上还残留着不知所措和震惊,但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地涌出,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语而哭泣。   她轻轻放下捧着山姥切脸的手,然后再度伸手——   拥抱住了还在哭泣的,她的第一把刀。   “一直以来,即使我隐瞒着许多的事情,但也一直选择无条件地相信我,努力为我做些什么的国广,辛苦了。”   “从本丸的开始就一直陪我走来的国广,辛苦了。”   不知何时,原本只是被她单方面抱着的山姥切已经用力地回抱住了她,有着柔软的金色发丝的青年微微垂下头,整张脸埋在审神者瘦削的肩上,很快将她肩部的布料濡湿了一大片。她轻轻抚着他的背,再没说什么。   我也是……感谢着你的。   感谢你,选择了我。   感谢你,温柔以待。   感谢你,让我陪你走过。   审神者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正被另一人拿着小小的木梳细致地一一梳过,发丝被带起,而后又落回她的背上。   “你习惯每次清洗之前好好梳一遍的。”垂着眼睛温柔地帮审神者打理的,是江雪。   “嗯,并不是什么坏习惯吧?”审神者也坦然地接受着江雪的“服务”。   “是好习惯。”江雪如此应答着,忽然停下了动作,温和地出声。“小夜,进来吧。”   被大哥发现了行踪的小夜也不躲了,乖乖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江雪哥哥,在给主人梳头么?”   江雪的动作不停。“嗯。”   小夜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也不出声,只是眼神亮亮地看着江雪的动作。   审神者倒是立刻察觉到了小夜的眼神不同,抬手从江雪的手里拿过梳子,来到小夜面前俯下身。“要为我梳头么,小夜?”   小夜猛眨了两下眼睛,糯糯地问着。“可以吗?可是,我不够高……”   这样的话语止于盘坐下的审神者,后者背对着他,将梳子塞入了他的手中。“拜托你了。”   小夜无措地看向江雪,后者鼓励地对他点了点头。   “别担心,江雪跟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帮我梳过,小夜也一定没问题的。”审神者也如此说着。   小夜和宗三是有听过江雪讲过他和审神者相识于更早之前,不过能像现在这样真的从审神者的口中确认还是头一遭,而且这番话也给了小夜最后的勇气。   “那,我就梳了。”   小夜的手法比起江雪来说要稚嫩许多,似乎也不习惯做这种事情,总会有用力过头而扯到头发的现象发生,对于头皮时常被扯紧而发疼的事情,审神者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出来让小夜察觉。江雪倒是能看得出来,不过遵循着审神者的意愿,同时也是他的一小点私心,他也什么都没说。   小夜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做着这件事,带着厚厚茧子的小手尽可能温柔地拂过审神者的头发,细致而温吞地梳过每一处。   不过审神者的头发本来就非常柔顺,即使是慢慢梳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在梳了两次,确认那些细枝末节的小小结也被梳开了之后,小夜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梳子。“主人,梳好了。”   审神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而后又探过身摸了摸小夜的头,被摸着头的小夜脸蛋微微泛红,看起来乖巧而文静,没有半点平日里在战场上的狂暴模样。   “谢谢你,小夜。”   她站起身,垂在地板上的头发也随她的动作而垂回背上。   “主人要去洗头发了吗?”   “嗯。”像是想起什么,本来要走出门的审神者扭回头。“如果你们不忙的话,一会儿能帮我弄干头发么?”   两兄弟当然没有拒绝她。   披着一头湿发的审神者……怎么说呢,解开将头发包起的大团毛巾之后披散开的湿发,乱乱地堆在审神者的背后,将她平日里那股温和而肃穆的气息完全冲掉了,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年轻女性,即使她依然带着那样悲悯的笑容。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审神者,在小夜微有些新奇地打量着她的时候,江雪已经拿起堆放在桌子上的干燥且干净的毛巾,上前帮审神者擦拭起头发了。小夜注意到自己兄长的动作,也马上学着他的模样去擦拭审神者头发上的水珠。   “因为以前被那些孩子警告过用电吹风不好,所以到现在也是自然风干和用毛巾擦干。”被毛巾几乎裹住头的审神者不紧不慢地说着,这幅场景,不知怎的,总有些让人想要发笑。“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好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了。”小夜组织着语言开口。“而且,我也不觉得麻烦。”他又扭头看着江雪。“江雪哥哥会觉得吗?”   一下子被问到的江雪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还微微笑了。“不会,很怀念,也很高兴。”   得到兄长也是这么觉得的讯息的小夜,总结般地下了结论。“我们都觉得很高兴,所以主人也不用觉得麻烦我们的。”   愣怔了一下,审神者低笑出声。   “嗯,我知道了。”   50.摘面具?   “今天要去万屋?”作为近侍的萤丸听见审神者这么说的时候,“噌噌”地站起身跑到审神者的面前。“交给其他人去采购不行吗?”   “有一些东西需要我亲自去买……你要什么礼物?”审神者思忖着,审视着自己手中长长的清单,顺口说了这么一句。   萤丸听见这句倒是有些不高兴了。“你不会不打算带我去吧?”   小小的情绪被审神者轻易地捕捉到,她伸手把萤丸有点歪了的帽子扶正。“带你去的。”   仅仅是随意的一句就让萤丸气鼓鼓的脸重新软和了下来,他“嘿嘿”地笑着,挨着审神者坐下,细细白白的腿在空中晃荡着。   “这次要去买什么?”虽然瞥到了纸上的字,但是全部的字都扭曲在一起根本看不懂是什么,就好像特意不让他知道一样,不过萤丸可不顾及这些,看不懂直接问她就好了。   “一些用来做护符的东西。”审神者还干脆地给了他答案。“研究出了新的术式,准备给你们全部换一批更好的。”   听到她这么说的萤丸眨巴眨巴眼,低下头从自己的衣服内扯出了精致的银绿色护符,小小的护符还如他刚拿到时崭新。“那,这个我能继续留着吗?”   “随你喜欢就好,不过新的一定要戴上哦。”审神者对这个不是很在意。   “嗯。”重新小心翼翼地把小护符塞进最内层,和自己胸前的皮肤紧紧贴在了一起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颜。“新的比现在的要好吗?”   “……唔,有一些新的功能吧,具体要等我真正做出来后试验。”审神者提及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萤丸暗自蹙了蹙眉,暂时先把这一点记在心里。   ……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们新的功能是什么吧。   如此想着的审神者,又检查了一次自己的购物清单之后起身,萤丸也跟着她一起站起来,主动地牵住她的手。“要去找博多支取吗?”   现在博多掌握着本丸的财政大权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不管是谁要去万屋购置什么都要去博多那里报告一声,就算是同为粟田口的兄弟们也必须老老实实地按程序走,那些不必要的支出则会被他巧舌如簧地驳回,可谓是把用理性支配金钱发挥到了极致。   “不,”审神者摸出小小的黄铜钥匙。“博多已经把金库的钥匙给我了。”   她只是去跟博多说了一声自己要去万屋而已,对方就非常直接干脆地把钥匙交给了她,叫她随意买买买就行,不需要向他报备,只是回来之后要把钥匙重新给他。   “因为主人太好说话了,如果他们都去主人那边说的话一定什么都给他们买的。”   博多埋着头在那里清算账务的时候这样子说,又算清一笔账的他扶了扶红色的眼镜,主动地让审神者摸摸他的头。   “可不能让主人把他们惯坏to。”   “不过我是惯着主人的。”这么说着的博多露出了精明的笑容,审神者失笑,捏了捏他脸颊两侧还有点的婴儿肥。   “我要是被你惯坏了可怎么办。”她开着玩笑。   “那就太好咯。”博多却是如此回答着的,“啪”地合上了账本,他手指灵活的推演着审神者专门给他找人定制的算盘上的珠子。“我可盼着那样子to。”   审神者只是点了点他的额头,没有再去接小男子汉的话。   在万屋选购东西的时候萤丸只能跟在旁边看着,毕竟他对于术式这一方面的材料什么的是个完全的外行人,最好的行为就是不要插嘴,老实地陪着她挑选就行了。   审神者似乎很擅长鉴赏宝石玉石之类的,每一次从一列他几乎看不出差别的宝石中挑选出一块来他就会发现旁边的柜员身体一抽,拿一块抽一次,怪可怜的。   虽然博多叫她随意花就好,不过想着还是不要太大手大脚的审神者最终选择了万屋中类似于用于淘货的柜台,这里的东西好坏参差,要挑选出好的全凭自己的真材实料,柜员当然是懂行的,所以才会在每一次她挑出自己看中的东西时有那样的举动。   “萤丸,要什么礼物?”审神者仍然没忘这件事,这让萤丸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孩子气了。   “上次给我看的,用灵力做的萤火虫,能再陪我看一次吗?”老实说他还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最想要的不过是多点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而已,虽然很自豪自己战力强大而经常被她委以重任,但偶尔也会有些小寂寞,那个时候就想着,如果能和她之间的记忆再多一些的话就好了……之类的。   “可以哦。”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审神者一口答应了下来。   得到了承诺的萤丸也甜蜜蜜地笑着。   整整一箱的玉石被装在牢固的红木盒子内,就在审神者付完款要把它抱起来的时候,萤丸已经踮起脚像是抢一样把木盒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而审神者在手摸了个空而扭头去看他时,萤丸还退了一步,把怀里的箱子护得紧紧的。   “我说,我可是大太刀哦。”他这么说着。“很强的大太刀哦。”   他这样一说,审神者哪里还会不懂他的意思,好笑地叹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你了,萤丸。”   “嗯,交给我吧。”外表幼小的付丧神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个箱子对他来说真的很轻,跟挥舞着自己的本体刀斩杀敌人所需要的力量完全不是一个阶层上的。   走在万屋外的街道上的时候,他们倒是遇到了麻烦。   还带着些许少年稚气的青年摇摇晃晃,醉醺醺地朝着他们走来,脸上满是醉酒后的红晕,离他们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能闻到身上冲天的酒气。   审神者和萤丸对视一眼,不打算招惹这种醉汉,就要绕着他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却是直接盯上了他们,挪动这脚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既然绕不过也只能和他正面对抗了。   “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对方也是审神者,萤丸不方便开口,所以是由审神者来发问的。   听到审神者的声音之后,那青年醺然的眼内闪过小小的光。   “能,能不能,摘……摘下面具?”酒喝得是真的很多,说话的时候连舌头都打结了。   这样子轻浮的话语让萤丸的脸上立刻被阴沉的神色所充斥,他冰冷地盯着那个青年,只是碍于在他身边的审神者,还没有太露骨。   “抱歉,不行。”审神者很有礼貌地拒绝了他,希望这样子奇怪的闹剧能因为这句话而终结。   但是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这几乎是常识的认知这一次也没有落空,被审神者干脆拒绝了的青年并没有放弃,反而不依不饶地更加凑了过来。   “就,就看一下,感觉一定……嗝,是个美人。”他甚至还朝着审神者的脸伸出了手,审神者反应迅速地拉着萤丸后退了好几步,青年扑了个空,险些摔倒。   萤丸已经忍无可忍,稚嫩可爱的脸上显出了些许暴戾的模样,将箱子用左臂夹住,右手则摸上了背上的本体刀的刀柄——   “啊哈哈,还请不要对我家主公动手啊。”   另一个声音从青年的背后传出,接着走出的——   身穿着深蓝色复杂的狩衣的太刀青年,温和地哈哈笑着,看上去倒是十分友好。   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一振。   但是萤丸可不管他什么名头,珍贵与否,反而是在他这样轻飘飘的劝阻下神情愈发可怕。   “那就先把你砍了。认真起来的我,可是很厉害的。”   “……”三日月知道自己劝不住萤丸,便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审神者。   “萤丸。”审神者开口唤住俯下身就要拔刀冲刺的萤丸,后者脸上可怖阴森的神情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他不情愿地收回放在刀柄上的手。   “我在保护你欸!”忿忿地拉着审神者手的萤丸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装作生气而转过身的他依然用含着强烈警告以及不善的眼神盯着醉醺醺的青年审神者以及已经扶住了自家审神者的三日月。   “我知道,但是你们不能对审神者出手。”审神者拍了拍萤丸的背。“你也是,对面的三日月也是。”   三日月听着,抬起袖子半掩住脸笑着。   “哈哈哈,您能理解就好。”   “审神者之间的纠纷就交给审神者来解决吧。”审神者如此说着,脱离了萤丸的保护圈,走了上去。“三日月宗近,请去和萤丸站在一起吧。”   这就是要他们自己来解决的意思了,三日月也识趣地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你一定要摘下我的面具?”   “……嗝,对,对啊。”   “………………………………唉。”   审神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青年审神者以为她的叹气声算是同意而“哎嘿嘿”地笑着想要走上前去揭开她面具时,审神者突然微微曲起膝,摆出了弓步的架势。   “……?”就在三日月和萤丸都被她的动作弄懵了的时候,原本正走向审神者的青年伴随着她一瞬的震脚动作,突然就跪倒在了地上,紧紧地捂着他的腹部,大口大口地吐着胃中的东西,审神者则早已跳开,站在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远远看着。   三日月“哦呀”了一声,虽然主公是那样一副狼狈的模样,但是他却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   萤丸则早就飞快地跑到了审神者的身边。   刚才那一幕,虽然人类的肉眼无法观测到,不过身为刀剑付丧神的他们还是勉强捕捉到了,审神者那疾速的一拳。   三日月不担心也是有理由的,照常理来说那样的一拳早就足够把他那实质上只是个有灵力的普通人的主公打死了,不过他现在只是跪在那里吐着胃袋中的东西而已,说明对方留手了。   “放心吧,只是让他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而已,吐光了就没事了。”审神者牵着满脸笑容的萤丸远远地说着。“吐完了就清醒了。”   的确如她所说,很快吐完一大堆秽物的青年也脱离了醉醺醺的状态,在愣愣地听了三日月跟他讲的事情之后老老实实地向审神者道歉了,那抖抖索索的模样和他醉后胡闹乱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审神者摇头表示无所谓,而后带着萤丸离开了。   “刚才,用的是什么?超级快的一拳欸!”在回本丸的时空隧道里,萤丸兴奋地拉着审神者的手东问西问。   “八极拳。”审神者照实回答着。“只是我的拳劲打到了他的腹部,挤压他的胃让他把东西吐出来而已。”如果她的拳打到他的腹部的话,怕是他整个人已经碎裂爆炸了。   不过她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看,即使被剥夺了杀意,我也能保护好自己。”   萤丸只是笑了笑,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你当然能保护好自己。   但是很多时候。   你并不打算保护自己。   51.大杂烩   “啊——”躺在屋顶上的太鼓钟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黄玉色的眼睛内透着无聊的光芒。   “哈哈哈, 贞仔很无聊吗?”和他一样无所事事地躺在屋顶上的是鹤丸。   “是啊, 鹤先生。”太鼓钟晃着翘起的腿, 歪过头去看鹤丸。“上次做错了东西差点让主人吃之后就被药研给禁止进入厨房一个月,今天又没有我出阵或者远征的任务,好无聊啊。”   他又不是故意的……当时光想着怎么改善审神者的伙食问题,然后就一不小心把辣椒粉当成肉桂粉撒进去了。   不过在知道了审神者如果吃下禁止的食物后的反应之后,他还是暗幸自己的疏忽被及时揪出来了的。   ……虽然那个时候真的被骂得很惨,连小光和物吉哥都责备了他, 还有伽罗也说了几句。   “是挺无聊的……嘿咻。”鹤丸说着,不凭借手撑在屋檐瓦片上的力量就让自己坐起身,而后将手搭在眼前作凉棚状。“让我看看, 有没有哪个倒霉蛋中陷阱——”   “别说了鹤先生,咱们光想着把坑挖深一点结果掩饰做得一点都不好,会有人踩进去才——”“喂贞仔!真的有人踩进去了欸!”   太鼓钟说到一半的话被鹤丸的嚷嚷给打断了,不过他也顾不上抱怨,腰部瞬间发力将他整个人带起坐直,他循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原本粗劣地盖着草皮的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 是真的有人触发了陷阱。   “……不会吧,居然真的有……”太鼓钟目瞪口呆地喃喃着, 鹤丸则扯了他一把。   “走走走, 我们去看看是谁——哈哈哈哈哈这个肯定吓到他了。”鹤丸大笑着, 灵活地从屋檐上跳了下去,像只轻快的白鹤一样。   “啊,鹤先生等等我!”太鼓钟也轻松地从屋顶跳了下来。   “鹤先生,还有小贞,你们这么急急忙忙地去做什么?”烛台切的声音传来,暂时止住了两人的步子。   “啊,小光!我跟你说哦!”   太鼓钟高兴地蹦到了烛台切的身边,把早上他和鹤丸干完畑当番没事之后在田里各种挖陷阱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鹤丸连一声阻止都还来不及,太鼓钟就差不多说完了。   “……所以,你和鹤先生刚才看到有人中了你们的陷阱,所以现在要去看看?”从太鼓钟一堆话中把最精炼的部分提取了出来的烛台切,得到了一大一小齐齐的点头。“你们知道是谁中了陷阱吗?”   一大一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同摇头。   “是鹤先生告诉我有人中了陷阱的。”   “我也只看到了那里变成洞,没看到是谁掉进去。”   “因为挖的洞太深了,不去帮忙的话是不可能爬上来的。”鹤丸补充的话让烛台切的脸色更难看了。   “……下次不能再让主公安排你们一起畑当番了。”他又不好责备这俩人,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之后决定和他们一起去,还要押着这两人向中了陷阱的人好好道歉才行。   如此想着的烛台切余光瞥到了待在房间里背对着他们,似乎在摆弄着什么东西的大俱利。   “小伽罗?”探进身子试探性地叫了大俱利一声,后者反常地一僵,然后依然背对着他们,如往常般冷漠地开口。   “怎么了?”然而越是这样,烛台切越肯定他的反常。   “我们要去看看那个陷阱,小伽罗去吗?”   “没兴趣和你们成群结伙。”非常标准的大俱利伽罗式回答,一般来说烛台切和大俱利的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这一次除了烛台切本人之外,鹤丸和太鼓钟也在。   “伽罗也一起去呗!”少年毫无顾忌地直接跑进了房间,结果大俱利在听见他的动静的时候一把猛扑在了桌子上,这就是不能再明显的遮掩着什么的标志了。   “噗,小伽罗你这……”鹤丸忍不住笑出声,实在是大俱利一脸冷漠地趴在桌子上圈着手的样子太搞笑了。   “你们出去。”大俱利保持着镇定说着,不过观察力细致的太鼓钟已经发现他黝黑的皮肤下慢慢泛起了红色。转了转眼睛,他伺机如此说着。   “可以啊,但是你要陪我们一起去。”   就是这样,原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心态的太鼓钟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知道了,先出去。”   大俱利一旦答应下来就不会反悔,所以太鼓钟也就开心地跳出去了,还贴心地帮他关好门。   听到门被拉好的声音之后,大俱利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看着刚才被他紧紧地护住的东西。   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木雕的小猫咪挂坠,某一次被带到万屋的时候看到的,心下一动就偷偷买了下来但是——   下次再找个由头给她好了。   把木坠子和装着陶瓷小猫的箱子放到了一起,大俱利轻轻地把抽屉合上,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一脸无事地走了出去,淡然地忽视掉另外三人鬼鬼祟祟的眼神。   “走吧。”   “啊,长谷部君。”看到路过的人的时候,烛台切顺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哦,是烛台切啊……”长谷部手里还拿着一株菜,视线在转到他身后的两人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恐怖。“鹤丸!太鼓钟!”被点到名的两人俱是一抖。   “主公将畑当番交给你们是对你们的信任!可你们居然违背主公的信任在田地里乱设陷阱!”长谷部絮絮叨叨地数落着一大一小,烛台切看那俩委委屈屈的,只能勉强去打圆场。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田地那边收拾,而且鹤先生说有人掉进陷阱了。”   长谷部的话头被烛台切给截住了,思绪也立刻转到了这上面。   “那么明显的陷阱也会有人中?!”长谷部一瞬间流露出了不是作假的震惊神色。“不行,我得去监督着你们,我实在不放心太鼓钟和鹤丸不会再继续搞破坏。”   四人就如此变成了五人。   “冲田君可是第一剑客!绝对是他比较强!”   “土方先生身为副长的能耐可比冲田要高!”   “冲田君!”   “土方先生!”   “……哎,怎么又开始了。”   “嘛,也算是习惯了啊,他们也就动动嘴皮子啦。”   安定和和泉守在那里吵吵嚷嚷的,清光和堀川则在一边闲聊着。   “哦,怎么这么一队人的?”注意到走来的烛台切他们,清光稀罕地瞅了几眼,在瞥到长谷部的时候歪着头笑了笑。“不会是做了坏事被长谷部抓了吧?”   “加州……这么说也太”“是啊。”   鹤丸笑嘻嘻的承认让堀川一时无言,也是佩服鹤丸能够心无芥蒂地直白地说出来。   “咦?你们又做了什么啊?”刚刚还在和和泉守争论的安定已经把注意力投到了这上面来,气得和泉守直瞪眼却也拿他没办法。   然后他们就把田地里的陷阱的事情给说了。   “噢那个东西……我们早上不是也有看见吗国广?”他们这么一提和泉守倒是想起来了。“真是的,要眼瞎到什么程度才会中那样的陷阱啊?”   “……兼先生,请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堀川苦笑着叹气。   “我还挺有兴趣的,打算去看看,你们去不去?”清光饶有兴致地提议着。   “嗯,那就去看看吧。”安定也点了点头,反正他们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哦,走吧走吧。”和泉守也同意了。   “啊,那我也去吧。”堀川连忙跟上和泉守。   “蜂须贺哥哥,还要挥多久啊——”浦岛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听着可委屈了。   “还有五十下,要坚持住,浦岛。”蜂须贺的声音倒是一派的悠闲,但是其中的坚决不容浦岛置疑。   再靠近一些,就能看到站在空地上持续地挥着刀的浦岛以及坐在廊下穿着内番服悠哉地吃着虎皮蛋糕的蜂须贺。   “蜂须贺,又在训练浦岛?”烛台切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噢噢!烛台切先生!”“浦岛,认真挥刀!……是的,如你们所见。”听见其他人声音的浦岛兴奋地转过头来停下动作,挨了蜂须贺听起来并不严厉的训斥之后又乖乖去继续训练了,蜂须贺则有礼貌地回复了他们。   “真是刻苦呢。”虽然这么说着,不过其实也没有疏忽每天训练的堀川笑眯眯地说着。   “这是为了保证虎彻的真品之名绝非浪得虚名的必要修行。”蜂须贺认真地注视着浦岛的动作。“浦岛虽然总是喊着累,不过一次都没有偷懒过哦。”   似乎是听到了兄长对其的称赞和肯定,浦岛挥刀的动作更卖力了。   “说起来,加州你们这么一行人要去做什么?”   如此这般告诉了蜂须贺之后,后者并没什么表示,只是摇头表示他们太会胡闹,倒是浦岛。   “蜂须贺哥哥!我完成训练了!能跟过去一起看看吗?”浦岛显然对此兴趣盎然。   在训练以外的事上对自家弟弟堪称溺爱的蜂须贺非常轻易地就答应了,他本人对此没什么兴趣,就留在这里吃着之前审神者特意给他买的虎皮蜂蜜蛋糕。   “蜂须贺哥哥可喜欢这个蛋糕了,每次拿出来都只吃一点的。”“浦岛!”“诶嘿嘿。”浦岛对着蹙眉的兄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颠颠地跟上大部队跑了。   “我说了不用了。”   “不要这么固执啊山姥切,干净一点不是比较好吗?”   映入眼帘的是山姥切和歌仙在那里僵持的场面,而陆奥守则抱着几个番薯坐在那里一边吃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也没什么打圆场的意思。   “哦?他们在吵架吗?”浦岛跳到陆奥守旁边,后者嚼着番薯“嘎哈哈”地笑着。“不是不是,只是歌仙想把山姥切的布洗掉,山姥切又不肯而已,还算不上吵架。”   那两人则过于专注于对峙,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么一大票人的到来。陆奥守倒是饶有兴致地问了问浦岛他们要去干什么,听了之后也兴奋地表示要跟过去看看。   “我自己会洗,你不用操心。”   “不行,你肯定不会用心洗的,不能糟蹋白布啊山姥切。”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两人依然在对峙着。   “哎呀呀,如果回来的时候他们还这样,咱就去叫主公来解决好了。”陆奥守无奈地摇摇头,固执的山姥切也就只有对审神者才算是百依百顺。   “主人就能解决了吗?”太鼓钟来的时间还不久,对于审神者和山姥切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没有充分的了解。“她很信赖山姥切的。”在这一众人当中算是资历最老的鹤丸最有资格发言。“平时看不太出来,不过一旦有什么紧急事态她就会将事务拜托给山姥切,如果——”鹤丸的话戛然而止,无所谓地笑着打哈哈。   “算了算了,反正知道这点就好了,贞仔。”   ——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再体验了。   路过三条的房前院子时,今剑正骑在岩融的肩膀上玩骑马游戏,小狐丸则捧着一盘油豆腐,和拿着筷子端着一碗葛切的石切丸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看上去和谐而安宁。   “啊,是烛台切先生。”目前处于最高位置的今剑一眼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听见今剑这么说岩融也转过身来,看到他们的时候稀奇地瞪大了眼。   “咦?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是要做什么?”石切丸和小狐丸也很快注意到了他们,尤其是小狐丸看到混在人群里的鹤丸,就忍不住咧开笑容询问。   “鹤丸殿又做了什么恶作剧吗?”   鹤丸佯作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一头白毛,苦哈哈地笑着。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认定我有参与啊?……嘛,虽然我的确有参与就是了。”   “噶哈哈哈哈,这座本丸里的大家可都是知道的,鹤丸殿最喜恶作剧的事情。”岩融大笑着,今剑趴在他的头顶连连点头。   “啊呀……这可真是……”   “不过鹤丸一次都没吓到过主公大人呢。”老刀今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一点,惹得鹤丸的苦笑更深。   “我们的主公段数太深,我还比不上哩。”他摇着头,烦恼的样子看起来相当滑稽,不少人都捂着嘴憋笑。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最为好动的今剑当然是要跟过去看看的,岩融也有些兴趣。   “嗯,小狐倒是打算去田里摘点新鲜的草莓回来,石切丸殿呢?”   “我准备去采点薄荷,想要用薄荷葛切回赠主公。”石切丸稳重地笑笑,将已经吃空了的碗摆在地板上,然后站起身。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甫听到这念经声就能猜到是谁,走近一看,果然是握着念珠垂着眼的数珠丸,不过这一次青江也老老实实地跪坐在他的对面,就是表情委屈得不得了。   “诸位……这是在做什么?”注意到他们到来的数珠丸暂时停下了诵经,收起手中的念珠,温和地问着他们。青江则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猛地回过头来,金色的单眼里满是求助的光芒。   但是八成是他自己作了什么死才导致现在的结果,毕竟数珠丸是本丸里公认的最不可能故意使坏的人之一,不过站在最前面的石切丸还是顶不住青江哀切的请求眼神,上前去轻轻询问他,剩下的人则在解答刚才数珠丸问的问题。   “说起来,我还以为掉进陷阱的会是数珠丸先生哩。”太鼓钟拉着今剑在后面小声地嘀嘀咕咕。“毕竟他一直闭着眼睛,看不见路很正常吧?”   “不,听主公大人说数珠丸先生只是垂着眼睛,还是看得到的哦?”今剑的话令太鼓钟的表情一僵。   “欸?!真的假的!”他焦虑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那上次我在数珠丸先生面前摔了个大马趴他其实也看见了???”当时他还以为数珠丸没看见,所以佯装镇定地爬起来跑了的。   “数珠丸先生挺温柔的不会随便说的……倒是你自己太大声了啦。”今剑小声告诫着太鼓钟,后者立刻掩耳盗铃般捂住嘴左看右看,好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啊,伽罗他看了我一眼。   太鼓钟贞宗,觉得,刃生灰暗了下来。   就在数珠丸听完了他们的讲述的同时,石切丸一边念叨着“祛祸净秽”一边从青江的身边走开,小狐丸好奇地凑过去问石切丸怎么了,石切丸就一脸无奈地跟他讲了关于青江为什么会受到这样待遇的原因。   就是他自己作死没注意在数珠丸面前开了荤腔。   刚才还在跟他说的时候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荤段子,因而石切丸才有这样的反应,至于是什么荤段子,石切丸表示坚决不说,太污秽了。   “既然如此,那么诸位还是快去吧,那人还在等待着帮助呢。”数珠丸对此事也不怎么发表意见,毕竟只是无伤大雅的打闹,同伴们之间这种程度的玩笑大抵还是可以的,本丸中也没有心胸狭窄至此会斤斤计较的人,不过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数珠丸,我能去吗?”青江最后还是决定自救,难得弱气地向数珠丸发出询问。   数珠丸颔首,微笑着。   “去吧。你之前能在此听我诵经这么久已经够了。”温温柔柔的语调又骤然严厉了一点。“但是莫要在主殿面前如此,牢记。”   青江忙不迭地应了下来,活动了一下坐得麻木的腿,屁颠屁颠地混进了大部队。   木鱼被敲打着的有节奏的声音传入耳,又能轻易猜到是谁的大部队一看。   在半开着门的房间内,江雪正低垂着眼极有规律的敲着木鱼,宗三单手撑着脸,秀美的脸庞上带着文静的笑意,和平时总是不经意透露出低沉气息的他形成鲜明对比,小夜则双手垫在桌子上,脸再放在手上,眼神亮亮地。   他们三兄弟围坐在方桌的三个方向,桌子的中间则放着插在透明的瓶子里的深紫色的花朵。   完全是不容他人侵犯的绝对空间。   那样安静的气氛感染到了大部队的每一个人,所有人屏着气息安安静静地走了过去,期间左文字兄弟没有给他们半点反应。   “哇啊……左文字的气氛真吓人……”离开了他们范围之后才长舒一口气的和泉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刚才他可憋得够慌。   “这样子说很失礼的,兼先生。”堀川虽然对着和泉守那么说,不过看表情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凑热闹的样子,还是别打扰他们了。”长谷部也摇了摇头。   而在左文字的房间内,等到大部队离开了之后小夜才静静地开口。   “他们走了。”   宗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小夜想去看看吗?”   小夜犹豫了一下,视线在两位兄长脸上扫过,又定睛在桌子上的花上,然后轻轻晃头。   “我想和哥哥们待在一起。”   江雪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依然有规律地敲着木鱼。   “呜哇!!!”眼疾手快地侧闪过迎面飞来的奇怪东西,清光心有余悸地直起腰。嫌恶地看向落到地上的东西。   ——是一坨软趴趴的【哔】。   更加觉得恶心的他愤怒地扭过头。“鲶尾藤四郎!”   正跑过来捡的鲶尾哈哈哈地笑着,毫不在意地将那软软的东西捡了起来。“你反应还蛮快的嘛,加州先生。”   清光看见他这副模样那还顾得及生气,一蹿离鲶尾老远。   “这是玩具。”跟在鲶尾后面跑来的骨喰解释着。“主殿给兄弟的。”   今剑也认出了这个东西,“嗯嗯”地跟着附和。   “话说回来,你们这么多人要去做什么?”   鲶尾引起的动静不算小,这一片正好是粟田口的房间附近,一排壮观的大家族立刻聚集了过来。   “刚才鲶尾的行为失礼了,抱歉,加州先生。”一期走过来看到鲶尾手中的玩具和一脸菜色的清光,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按着鲶尾的头向清光道歉之后后者也没什么毛病可挑了,自然是干脆地原谅了。   “鲶尾哥哥,就说了这玩具不要乱拿出来丢嘛。”前田和平野小大人般地教训着兄长,鲶尾左耳进右耳出地抛着手里的玩具。   “不~要。”用力攥住手里的玩具,让柔软的部分从指缝里漏出,鲶尾好笑地看着即使知道是玩具也退避三舍的前田与平野。“这可是主殿送给我的,当然要经常拿出来炫耀咯。”   “咚。”这是鲶尾被骨喰敲了头的声音。“兄弟,过了。”   鲶尾吃痛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不甘不愿地把玩具塞回自己的口袋里。“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那,你们要去做什么?”鲶尾的玩具问题算是告一段落了,药研便问起他们一行人的目的。   ……   “啊,那个坑,早上退的小老虎不是差点踩进去嘛。”乱听了之后就想起来了,被点到名的五虎退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   “嗯……差一点,还好厚哥哥发现了。”他抱着小老虎,腼腆地笑着。   “那个很明显啦,小老虎肯定是好奇才过去,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厚不在乎地抱着头说着。“对吧后藤?”   “嗯?啊,是啊。对吧信浓?”后藤心不在焉地回复了,还把问题抛给信浓。   “怎么像传接龙一样的……是啦是啦。”信浓嘀咕了一句,还是好好地回答了。   “话说你们自己弄的破坏要自己修复回去to,我不会拨钱去请万屋的人来修复的。”博多在那边打着算盘,提醒着他们。   “欸?到底是弄了怎么样的破坏啊?”秋田倒是没有看过,跑去找自己的兄长了解详细了。   “呐呐,鸣狐鸣狐,我们也去看一看吧。”趴在鸣狐肩膀上的小狐狸用前爪拍着鸣狐的面具,鸣狐拗不过它,淡淡地“嗯”了一声。   结果就由鸣狐带头,粟田口的一大家子竟然都稀里糊涂地加入了大部队,一下子扩充了许多成员。一期倒不是由于好奇,主要是弟弟们都去他有点不放心,还是跟过去看看比较妥当。   “嗯?物吉?”看到老熟人的后藤下意识出声,被唤着的物吉也转过身来,在看到浩浩荡荡地一票人时他非常明显地被吓了一跳。   “大……大家这是要去做什么?”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筐,似乎是要去田地里的样子。   太鼓钟就跑上去给自己的兄长解释了原委。   “真是的……不能给主公大人添麻烦呀,太鼓钟。”物吉忧心地叹着气。   “放心啦物吉哥,我和鹤先生会把那里修复好的啦!”太鼓钟不在乎地说着,就是这样子让物吉更头痛。   “我也跟过去好了。”他把怀中的筐抱得更紧。“正好我要去田里摘点东西,也帮你们一起修复吧。”   得到了意外之喜的太鼓钟惊喜地扯住了兄长的手臂。“噢噢!太感谢了物吉哥!”   物吉只是天使地笑了笑。“毕竟是兄弟嘛。”   后藤看着那样子和和睦睦的兄弟俩,扯着信浓嘀嘀咕咕。“你看,这才是互帮互助的兄弟。”   “那我帮你去给大将做派送给她吃好不好?”   “你想得美,我好不容易拿到药研的同意的。”   “嘁,小气。我自己去想办法。”   路过太郎次郎两兄弟的房间时就闻到了浓烈到发臭的刺鼻酒气,一众人纷纷掩住口鼻,皱起眉头。   “绝对是次郎先生又喝太多酒了。”石切丸用力捂着自己的口鼻,模模糊糊地说着。   “酒!大哥!再喝!!”话音刚落,次郎那因为喝高了而格外大声的声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带着能把人醉死的醺意。   等下,太郎都在为什么还会变成这个样子?   “嗯。”太郎沉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虽然乍听上去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细细听来已经完全是喝酒喝到意识恍惚了的反射性应答了。   这两兄弟到底喝了多少啊……这个问题目前没人想去探寻,也没心思跑进去接触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远远地离开了。   “嘿嘿嘿!萤!太慢了太慢了!”一道红色的小旋风从他们身边蹿过,在场的几乎没有人能够捕捉到他的动作。   “……国俊!”虽然身材娇小但是能力还是标准的大太刀样板的萤丸当然不可能追得上爱染,他银绿色的眼睛在这么一众人中扫了一圈后立刻锁定博多。“博多藤四郎,帮我抓住国俊就给你100小判!”   “成交to!”刚刚还抱着算盘的博多“嗖”地就没影了,身为兄长的一期和身为黑田家老前辈的长谷部都看得目瞪口呆,不到半分钟,博多已经抓着爱染跑回来了。将他交给萤丸的同时也接过了萤丸掏出的装着小判的袋子,而后得意地哼着小调跑回了粟田口的队伍中。   这让一期和长谷部都慎重地考虑起了关于博多的教育问题。   而这边,被萤丸揪着外套的爱染只能不甘心地嘀咕着。“就多吃了萤你一个布丁嘛,至于这么小气么。”   “国·俊!”“好了好了我道歉啦……明明国行也吃了的,为什么就怪我啦。”   “欸?国行也偷吃了?!”   “对啊!你没发现吗??!”   在来派的两位最终决定一会儿回去要好好“报复”明石之后,他们又问起了大部队的目的。   “说起那个坑,萤你是不是差点踩进去了?”爱染若有所思地说着,立刻换来了萤丸不满的嚷嚷。   “因为那个时候我抱着东西看不见路啦!那么明显的陷阱谁会踩进去啊?!”   “……说不定摘了眼镜的国行会踩进去哦?”   “……也是呢。”   “哈嘁!”正懒懒地躺在榻榻米上枕着大枕头的明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在意地抹了抹之后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来派的两位也对此感到好奇,决定跟过去看看。   “哈哈哈,我已经做了一百个俯卧撑了哦!”   “咔咔咔,贫僧比你多十个哦,狮子王。”   “……什么!可恶!同田贯呢?”   “一百二。”   “啊啊啊!我居然是最落后的!不行,赌上爷爷的名号!”   “咔咔咔,不要太操之过急啊,狮子王。”   “是啊。”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了吧?”   “嗯,说的也是。”   “兄长啊,不要再用自己的本体刀去除草了。”膝丸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髭切,后者只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捧着脸。   “为什么?这样子比较快啊。”   “兄长!我们身为源氏的重宝怎么能用自己的刀去除草呢?”膝丸在说着。   “可是化为人身的我们就是在除草啊。”髭切不紧不慢地说着。   “虽然的确是这样……欸?等……欸??”膝丸很快就被髭切给绕了进去,一脸呆愣愣的样子,试图反驳髭切的话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看起来怪可怜的。   髭切依然笑呵呵地等待着膝丸的回答,后者越是被这样看着越慌乱,脑里的思绪也更加混乱,到最后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噗呵呵。”髭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对上弟弟茫然的眼神时笑得更欢快了。“迟钝丸真有意思。”   “是膝丸,兄长!”反射性没带希望地向髭切纠正自己名字的膝丸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是髭切在耍他了,就在他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髭切温和地出声。   “出来吧,再躲下去就不好了哦。”   在膝丸的目瞪口呆下,人数众多的大部队纷纷从屋子后走了出来。   在今剑和岩融向源氏兄弟解释了他们一行的目的之后,髭切感兴趣地笑着,拿起放在腿上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后站起身。   “兄长也要去吗?”髭切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想法,膝丸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明明兄长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   “嗯,因为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髭切慢悠悠地回答着,脸上的笑容隐隐约约的。“弟弟丸去吗?”   “呐薄绿,去嘛去嘛。”今剑扯着膝丸的手,后者没办法地叹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大俱利突然脱离队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在场的人,然后又陷入了思考之中。   烛台切刚要开口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大俱利突然朝着田地的方向猛奔了过去。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没懂他怎么了。   不,有一个人是懂的。   “啊,发现了啊……”髭切悠悠地笑着,在他们把视线投到他身上的时候,他也动了起来,方向和大俱利一致,都是田地。“这座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都没有掉进陷阱里的事情。”   ………………的确,他们已经见过了所有目前这座本丸里有的付丧神,也就意味着没有一个付丧神掉进了陷阱,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   “主公啊!!!!!!!!!!!!”   长谷部呼啸着跑走了,大部队也都跑动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朝着田地快速地跑着。   罪魁祸首的太鼓钟和鹤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恐和绝望。   “主公!”“主公大人!”“大将!”“主殿!”各式各样呼唤着审神者的声音从顶上传来,安安静静地抱膝坐在狭窄坑底的审神者抬头,呃,什么也没看见。   一大堆付丧神的头熙熙攘攘地挤在了一起,把外界的光亮给封得严严实实的。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也看不清坑底审神者的身影。   不过为了让他们安心,审神者还是在下面应了一声。   “我在这里。”   审神者坐在廊下,捧着茶像是在看着远方出神。   “主人——主人,陪我说说话嘛……”太鼓钟的声音传来。   “喂贞仔,安分一点。”鹤丸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鹤先生,不要撞我啊!”太鼓钟抱怨着。   “噢哟,连我自己都被弹开了,这真是……”   审神者终于受不了这一大一小,放下茶浅笑着叹气。“你们两个也太闹腾了。”   见审神者理他们了,不管是鹤丸还是太鼓钟地兴奋地晃来晃去——没错,他们俩现在分别被裹成两个茧,被倒吊着挂在了房梁上,审神者本人原本并不打算惩罚他们,但是架不住其他付丧神甚至他们俩自己的请愿,就造成了现如今的景象,而且这两人还是由烛台切和大俱利分别挂上去的,就算是向来尊敬鹤丸以及疼爱太鼓钟的烛台切这一次都用这种方式和他们划清界限。   “话说主人你到底怎么掉进陷阱的啊?”太鼓钟好奇地问着。“我和鹤先生都觉得不可思议呢,对吧,鹤先生?”他说着,扭头去看鹤丸。   但是后者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他的问话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跟着笑嘻嘻地附和。   审神者只是平静地回答着。   “当时在考虑一些事情,然后就没注意到。”   这其实是个很笼统而敷衍的回答,但是审神者的语气偏偏就能把它变得听起来相当真诚,太鼓钟也没对这个答案产生什么疑惑,只是鹤丸的脸色微微沉了沉。   在太鼓钟因为自己动来动去而骨碌骨碌地转着的时候,审神者的脸转向了鹤丸,手指轻轻压在了自己的唇上。   鹤丸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恍惚的神情,而后他眉目柔和地笑了笑,朝着她眨了眨单眼。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   “啊!”咕噜噜又转回来的太鼓钟突然想到了什么。“主人,我最近又研究出了新的能给你吃的东西,一会儿惩罚完了我带你去厨房,我当场做给你吃吧?”他显然早就没把这点惩罚放在心上了。   “哦哦!我也能去吗贞仔?”鹤丸也兴致勃勃地想插一脚进来。   太鼓钟嫌弃地看了看鹤丸。“鹤先生你真不会在厨房捣乱吗?”   “不会啦不会啦!鹤肯定地保证着哦!”鹤丸还很认真地做了保证,佯作考虑样的太鼓钟这才眉开眼笑。   “okok!”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让主人先吃哦,鹤先生绝对不能偷吃。”   “贞仔你是对我有多不信任!我伤心了哦?”   “诶嘿嘿。”   52.说走就走   “嗯……嗯, 这样……我明白了……好……会慎重的……嗯, 代我向她问好。”今天, 时之政府用来向各本丸传递信息的狐之助久违地来到了这座本丸, 因为知道了这座本丸的真实性质,不少付丧神对身为政府传话人的它的态度相当微妙。   不过狐之助并不在意这些,察觉到它的来到的审神者也很快出来迎接它,把它带进了办公室之后仔细地听取了政府所要传达的信息。因为她并没有下达禁令,好奇心较重的几位付丧神都趴在门外试图偷听点什么消息,不过审神者和狐之助的声音都极轻, 即使只隔着一扇门,结果能够听到的也只有非常隐约的沙沙声,详细内容根本听不清。   沙沙声突然消失, 伴随着的是门被拉开的声音,刚才最首当其冲趴在门上的清光不幸成为了垫背的,在他后面的那些付丧神由于有他作为缓冲,倒是都及时地站好了,只有他没法控制,往前倒去。   预料之外地倒入了冰冷的怀抱,头几乎埋在审神者胸前的清光在意识到之后“嘭”地红透了脸,审神者倒是对这并不很在意, 轻轻拍了拍清光的额头。   “起来吧,清光, 没撞到吧?”   她的声音才把清光都要飞出去的魂给扯了回来, 手忙脚乱地从审神者的怀抱中脱离, 他满脸通红地微微抬起头,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没事没事,主公呢?没事吧?刚才我是不是撞得太重了?”   面对他可爱的动作和一连串的询问,审神者轻笑一声。“我没关系,放心吧。”   “那么大人,我就先告退了。”狐之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室内走出,在审神者点过头后就很快消失了。   送走狐之助之后,审神者巡视了一圈站在原地被抓包的付丧神们,无奈地出声。“我会把信息传递给你们的,何必如此着急。”   在场的付丧神都垂着头不做声。   “……算了,安定,你去召集一下大家,我有消息要告知你们全体。”   被点到名的安定反应迅速地答应了一声,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时间溯行军与我们处于势不两立的的位置,我相信各位对此心知肚明。”   “本来它们都是活跃在各处历史关键的战场中,与其进行对抗的正是你们刀剑付丧神。”   “但似乎由于战场上的不少失利,让时间溯行军不再只止步于在历史战场上与时之政府对抗。”   “它们开始将目光投向于对付刀剑付丧神的核心,也就是审神者。”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付丧神的眼神都变得凛然,不同于他们,绝大多数审神者原本也只是拥有灵力的普通人罢了,并且即使知道他们主公的特殊性,但是绝对,强烈地,更不愿意她再受任何一点伤害。   “侵入本丸对它们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单单把审神者弄消失,却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它们相当擅长破坏和制造时空空洞,这也是它们能任意穿梭各历史战场的原因,一旦成功在本丸制造出针对审神者的时空空洞,审神者就会被迫转移到其他的时空。”   这已经揭露了许多东西了,身为统率和核心的审神者不在的话,许多本丸的事务很有可能就会变得一团糟,刀剑付丧神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战场上,而会专注于寻找审神者,从结果上来说,这会变相削减许多战力。   “政府目前正在加紧找出应付这种情况的办法。”   这也就是这事情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决的意思。   如果,主公不再在这里了的话……   他们甚至拒绝去想象那样子的场面,她已经彻底融入了他们的生活,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将其强制剥离的结果,只会是血淋淋的惨烈局面。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肃穆。   “不过,至少我不用太过担心。”审神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齐刷刷地,所有的付丧神都将饱含希冀的目光投向她。   “此身是不受时空条件制约之人,因此,我拥有着打破时空的能力,即使被卷入,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回来。”   “所以,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不同时空的流逝速度也不同,我也会尽快回来。不过,我不在的期间……”审神者说着,将目光定格在了山姥切身上。   习惯于接受她的嘱托的山姥切这一次也没有任何异议地答应了下来。   太鼓钟看了看山姥切坚定的侧脸,又看了看苦笑着的鹤丸,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这是,独属于审神者和身为她初始刀的山姥切国广之间,无人可以插足的羁绊。   将注意事项都说完了的审神者在路过锻刀室的时候,不知怎地,就突然生起了想要去锻刀的念头,她也是说干就干的类型,走进锻刀室,把写着各项投入资源数量的白纸交给了正在等待她指令的小刀匠。   刀匠慎重地接过了她递过去的白纸,审视了一边之后还再次询问审神者以确认。“确定是各项资源都950这样的资源分配吧,大人?”   审神者点头,刀匠便放心地将各项资源按照刚才他所报出的数量精细地取出,然后一一投入锻刀炉。在查看了炉内刀身的状况之后,刀匠转过身来恭敬地向着审神者说——   “请四个小时之后再来取刀。”   思索着时间意外得长的审神者应了一声,从锻刀室中出去了。   “啊,主上……”   扭过头,在视线内的是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膝丸。   “嗯,是膝丸啊。”寻常地向他打着招呼的审神者,观察着膝丸的神情,脑中不经意地闪过一种并不靠谱的猜测。   “……迷路了?”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等着膝丸无奈反驳的审神者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答,前者被如此问了之后露出了羞赧的神情,如此一看,还有什么不懂的。   审神者也善解人意地不去继续提这个话题,而是采用了一种婉转的方式。   “我要去找髭切,膝丸要和我一起吗?”   “………………是。”   好吧,看来也不是那么委婉。   髭切一看到是由审神者领着走来的膝丸就立刻明白了原委,熟知自己弟弟路痴属性的他毫不客气地唤着膝丸“迷路丸”,惹得膝丸差点恼羞成怒,还是审神者及时在其中打圆场,才阻止了膝丸的吼叫。   平静下来后三人坐在一起,随意地聊着一些话题。   “姆姆……刚刚去锻刀了啊?”因为膝丸问起审神者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边而回答了之后,髭切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嗯,需要的时间意外的多呢……啊,谢谢。”接过髭切一直捧在手里的茶,审神者微笑着,把茶杯转了个方向,然后啜饮了一口,髭切依然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   膝丸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审神者,然后拿起一块仙贝递给了审神者,后者也向他道谢,就着茶小口小口地啃着仙贝。看着这样子的审神者,膝丸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异变就是这个时候陡然发生的。   他们背后的空间突然像是被粗暴地撕裂开一般,呈现出了黑色的空洞,原本坐在那里的审神者猝不及防便被吸了进去,源氏兄弟倒也反应迅速,两人各抓住审神者的一只手,只是那黑洞的吸力之大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审神者来不及让他们放开自己便一同被带走了,留下的只有倒在地板上洒出的小半杯茶和被咬了一半的仙贝。   落地的时候有些许晕眩的感觉,不过膝丸很快就克服了这种感觉站稳了,放眼望去,四周的景致已经与本丸完全不同——现代化的建筑,被影子所笼罩的有些昏暗的街道,以及金发碧眼,一个个眼神凶狠气质肃杀举着枪对着他的人。   “哎呀……真是太糟糕了。”兄长的声音响起,膝丸刚刚有些亮起来的眼睛在意识到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后立刻黯淡了下去。   “主上……不在。”明明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一起被带进来的,但是如今却只有他和兄长在一起,审神者则不知所踪。   “喂,东亚人。”从那群训练有素的壮汉中走出的,是一个披着长款军大衣,右脸有着可怖烧伤疤痕的高大的金发女人,她的眼神冷漠而锐利。“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莫斯科旅馆’的私有地盘上。”随着她的问话,子弹上膛的声音整齐地响起。   落地时鼻尖就嗅到了混杂着浓烈的火药气息的血腥味,审神者镇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找到髭切和膝丸的身影,想着他俩应该会在一起,审神者稍微放心了一点。再仔细看看,四周都是尸体,有的是被斧头残忍地劈开的,有的则是被机枪扫射至死,身上还有非常明显的弹孔。   就在她还在观察的时候,身后忽地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她缓慢地转过身去,两个容貌精致,身着如同丧服般的黑衣的银发双子正纯洁无暇地看着她——分别拿着沾血的斧头以及巨大的自动步/枪,脸上沾着暗红色血液的孩子。   “哥哥,为什么这里还有活人呢?”   “不知道啊,姐姐。”   “没关系的哥哥,只是再杀一个而已。”   “说得对啊,姐姐。”   他们如此说着。   53.暂时落脚?   坐在暗红色的真皮沙发上, 髭切不算紧张地背靠在沙发上, 膝丸与其正相反, 正坐在沙发上, 表情也绷得紧紧的。   他们目前处于一个叫做“莫斯科旅馆”的黑帮的据点,该组织在这个名为“罗阿那普拉”的城市的首领,就是之前那个气势惊人的女性,巴拉莱卡。   ——“不开口吗?那,动手!”   随着她的下令,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豫地朝着他们兄弟开火,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在源氏兄弟俩看来,却还远远不够。   瞬间抽出刀的兄弟俩背靠着背,无需语言上的交流就毫无障碍地将每一颗对准他们致命处的子弹斩落, 其余的则被迅速躲过,子弹被击出的声音,利刃破空的声音,被斩落的子弹叮铃哐啷掉在地上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在这街道上奏成了沉默的乐章。   持续扫射了接近五分钟之后,作为首领的女性忽地一抬手,枪声立刻销声匿迹,源氏兄弟也停下挥刀, 髭切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变化, 膝丸的眉头则皱得紧紧的, 呈现出少许烦躁的姿态。   “终于明白这样对我们只是徒劳的了吗?”   温和的声音从髭切口中发出, 巴拉莱卡依然用冰冷的眼神睨着他俩,从自己的口袋中抽出雪茄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呼出烟雾,而后才慢慢地开口。   “哼,只是不想再浪费子弹了而已。”她如此说着,用手掸了掸烟灰。“别会错意,要杀掉你们的方法多的是。”   “不过看起来,似乎你们还有可商量的余地?”   “没错。”髭切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才只是防御,而没有进攻。”膝丸接上髭切的话,在兄长刚才暗示他不要杀人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杀了对方的人必然会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之所以不能造成那样的结果,则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用来谈判的砝码——与他们做交易的砝码。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不太确定这样会不会给审神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切行动还是以谨慎为主。   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们许久,巴拉莱卡才扯起一个阴森的笑容。“那跟我们来吧。”   然后就是现在的样子。   他们与巴拉莱卡的交谈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他们希望与巴拉莱卡做交易,巴拉莱卡则相当欣赏他们的身手和临场的冷静,虽然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是从来不会畏惧什么的巴拉莱卡并不在意。所以双方暂时达成了共识,他们留在“莫斯科旅馆”为巴拉莱卡做些“工作”,以此作为交换,巴拉莱卡答应在罗阿那普拉范围内帮助他们找人。   “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一个相貌普通气质平平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记录用的小册子。   “白色长发,脸上带着半脸面具,身材比较高的女性。”“啊,穿着的是一身连身黑色长裙。”在膝丸说完之后髭切还补充了一句,男人仔细地把他们所描述的点记录下来。“名字呢?”   “这个我们并不知道。”膝丸摇了摇头,髭切也跟着摇头。   “哼,寻找不知名的女人……是和你们有深仇大恨吗?要费那么大的力气,还和我们做交易。”在一旁的巴拉莱卡看着两兄弟的表情,又不在意地笑了笑。“看来我正好说反了,原来是你们的心上人。”   她这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刺耳,膝丸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髭切倒是不紧不慢地接了上去。“是啊。”   “她是我们的主君,自然是要被我们捧在心上的存在。”   “如果她让我们毁灭你们,我们可不会犹豫的哦?”   “咔哒。”巴拉莱卡瞬间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髭切的眉心,但是不管是膝丸还是被指着的髭切,都没有半分动摇,和她沉默地对峙着。   半晌,巴拉莱卡收回枪,拿起摆在烟灰缸上的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我不讨厌你们的这份忠诚。”   “对了,还有一点。”还想到一点的膝丸淡淡地开口。“我和兄长虽然会暂时为你工作,但是我们不会去杀人。”   巴拉莱卡下意识地又想抽枪,硬是忍住了。“原因?”   “为了不给我们的主君添麻烦。”   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只要不杀人就行吧?打到昏死之类的没关系吧?”   “当然。”   “知道了。萨克洛夫,带他们去工作吧。”   “是,大尉。”   之前审神者在有了带他们去现世的打算后,就开始向他们科普有关于现世的知识,虽然目前所在的这个世界与他们所知道的审神者所介绍的2205年的很多地方有偏差,不过并不会造成多大障碍。   坐在汽车中间位置的两兄弟安静地打量着外面掠过的风景,随处可见的都是眼神不善的家伙,这个城市里的几乎都是这样的货色,不怀好意,不择手段,区别只在于是豺狼还是虎豹罢了。   汽车停在了一幢别墅的附近,停下之后,车内的人从里面出来,由那个叫做萨克洛夫的男人向源氏兄弟介绍这一次的任务,因为他俩严格说来并不算“莫斯科旅馆”的人,没有必要向他们说明原因和目的,直接说了这次要做的是什么事——清剿这座别墅里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不过鉴于巴拉莱卡对他们的特许,他们只要把人打昏就好,屠杀工作就交给他们。   髭切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别墅,轻巧地跳上后面的小高坡,手搭成凉棚状眺望着,同行的几个俄罗斯男人都笑了,萨克洛夫正想把望远镜给髭切的时候,对方已经从山坡上跳下来了。   “一共有22个人,男18,女4,12个在一楼。”髭切将自己侦查到的情况迅速说了一遍,另一个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的男人同时也放下了手,不可思议地看着髭切。   “明白了,那就由我先进去,兄长在我之后就负责二楼。”髭切点头表示可以,倒是另外几个人皱起了眉。   “你们打算就两人行动?死了我们可不管。”   闻言,正要冲出去的膝丸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找到主上之前,我们可不会折断于此。”   散发着好闻香气的两碗热腾腾的肉羹被摆放在托盘上,将锅子重新盖好以免热气漏出,她端着托盘穿过客厅,走进了一间卧房。   卧房里,躺在床上的原本在低语着什么的两个银发孩子听到声响同时抬起眼来,初时那眼神如同魔鬼般恶毒,后来却立刻变得如同天使般纯洁。他们的四肢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始作俑者自然就是一脸平静的审神者。   ——“我不喜欢斗争,但也不会坐以待毙。”   如此说着的审神者,在面对瞄准她的腹部而来的利斧以及朝向她头部的枪口时,极为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双子的视网膜几乎捕捉不到她的动作,离她最近的,短发的拿着斧子的孩子在一瞬间感到四肢剧痛,握着斧子柄的手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惨叫着瘫软在了脏污的地板上。另一个持枪的长发孩子也很快惨叫着,落入了同样的境地。   轻而易举地使两个孩子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后,审神者便安静地走出了这栋充满了杀戮气息的别墅,双子则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用着罗马尼亚语诅咒着她。   但是,她又去而复返了。   就在两个孩子都以为她打算解决掉他们以绝后患的时候,短发的孩子被她轻轻地抱了起来,那是冰冷的,却又很温柔的怀抱,无法动弹只能任她动作的孩子“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被她带到了附近另一幢不远的,同样属于被他们屠杀了的这些人的房子,不过他们进行屠杀的时候正好所有人都在这幢房内,所以另一幢并没有被弄脏。   被放置在柔软洁白的床上,看着被单很快被自己身上的污渍弄得脏兮兮的,短发的孩子看着审神者从门口出去,很快又将另一个长发的孩子也抱了进来。将他们俩都安置好之后,长发的孩子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大姐姐,你要‘享用’我们吗?”他们在成为现在的模样前早就已经经受过很多次‘那样’的对待,强者拥有肆意□□弱者的权力,他们对待那些被屠杀的人是这样,现在这个女人对待他们也是一样。   “……唉。”她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安静地走出了房门。   然后就是现在审神者端着肉羹走进来的景象。所幸厨房内还有一些材料,稍微花了点心思给他们做出来并不是很困难。   “你们谁先吃?”肉羹的气味确实很香,而且也临近中午的确有些饿了,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短发的孩子出声。“我先吧,大姐姐。”   ‘他’唤着‘大姐姐’的语气十分可爱,在一瞬间似乎能让他人忘记他们所犯下的恶行。   审神者却看不出触动,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坐到床的左侧,将躺在那里的孩子扶起坐正,而后舀起一勺肉羹递到了‘他’的唇边。   那孩子也相当乖巧地张开嘴,小小地吸了一口肉羹之后,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点点苦恼。“呐大姐姐,好烫啊,帮我吹一吹嘛。”   这样的撒娇倒是让审神者回忆起了什么,她点了点头,将勺子收回到她自己这边,小口地呼出气去吹散热气,而背靠在床背上的孩子盯着她的脖颈,猛地突然扑过去,尖利的虎牙对准的正是审神者脖颈上的大动脉。   就在快要咬到的时候,眼前的人影却突然消失了,用尽全身力气的咬合并没有咬到任何东西,咬合力反倒震得‘他’自己的牙床立刻崩裂出大量鲜血,四肢无法使上力而倒在床上,‘他’抬起头,和另一个仍躺在那里的长发孩子一起用极度冰冷的眼神盯着站在靠门的位置,稳稳地端着肉羹的审神者。   “还要吃吗?”她却只是这样问,只字不提刚才的事情。   “好哇。这次请来喂我吧。”长发的孩子说话了。   审神者便绕到床的另一侧,拿起另一碗肉羹开始给‘她’喂食,这一次‘她’十分乖巧,非常老实地吃完了一整碗,另一个孩子也是,没再有什么小动作,同样乖乖地吃完了刚才没吃完的东西。   将吃空了的碗勺重新摆放到托盘上,就在审神者要端着托盘离开这个卧房的时候,两个孩子重叠的声音同时在她身后响起。   ““大姐姐,””他们甜蜜地呼唤着。““要和我们在一起吗?””   54.没有错过   灶台上点着火, 铁锅放在上面, 里面的土豆牛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滚起的气泡碎裂之后又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一只手执着长柄的大汤勺在锅内匀速地搅拌着。   只有气泡滚动声音的厨房内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了脚步声,仔细一听,虽然步子一致,却还是能够听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伫立在锅前的女性没有动,很快,腰上传来了被缚紧的感觉, 将大勺子的柄靠在锅的边缘,两个孩子交叠在一起的声音甜腻腻地响起,刺鼻的血腥味也自他们身上钻进了审神者的嗅觉神经。   ““我们回来了, 源。””   “欢迎回来,汉塞尔,格蕾特。”   “源”当然不是她的名字,只是这两个孩子执意要和她交换名字的时候,想起和自己一同来的源氏兄弟后随口一提的,他们似乎也不在乎她告知的究竟是不是真名,总而言之从她嘴里得到这个讯息之后就一直如此唤她了。   转过身来,两个孩子的头发上, 脸上,衣服上都沾染着不少暗红的血渍,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脸上纯洁无暇的笑靥, 宛如落入尘间的天使一般可爱。   “呐呐, 源,今天是吃土豆炖牛肉吗?”短发的汉塞尔探出头看了看锅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当高兴。   “嗯。”审神者淡淡地应了一声,抽出放在一旁的纸巾,微弯下腰来给汉塞尔擦脸,汉塞尔也很乖巧地一动不动,任由她轻柔地擦拭着‘他’的脸。   “源偏心哥哥,我也要擦。”格蕾特微微撅起嘴,露出点娇俏的不满神色。   审神者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鼻尖。“汉塞尔的脸上比较多,擦完就是你。”   格蕾特似乎还是不太满意,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长假发塞到汉塞尔的手里,现在和汉塞尔一模一样的‘她’又拉了拉审神者的手。“源,现在我是‘哥哥’了,帮我擦嘛。”   已经帮汉塞尔擦得差不多了的审神者叹气,虽然摇着头,但还是抽出一张崭新干净的纸巾,转向格蕾特,帮助‘她’开始擦拭。   汉塞尔则安静地跑到镜子前,熟练地将假发戴在自己的头上并且调试它的位置,当‘她’再跑回审神者身边的时候,除了身着的是裤装外,看上去和之前的格蕾特没有任何区别。   “哥哥,”‘她’唤着正在被审神者擦拭着脸的孩子。“男孩子不能这么爱撒娇哦。”   还在眯着眼睛感受着细致的擦拭的短发,身着裙装的孩子则回应着。“我知道了啦姐姐,但是源真的很好嘛。”   “虽然是这样没错。”长发的孩子眯着眼睛,脸上露出小小的纠结神色。   “好了,早点去洗澡吧。”将沾着暗红色血渍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审神者直起身来,两个孩子也直直地用蓝紫色的大大眼睛注视着她。   而后,他们同时展开可爱而惹人怜爱的笑容,“嗯”了一声之后,他们直接站在审神者面前开始宽衣解带。   松开领结,解开衣扣,丢下外套,脱掉下装,拥有着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美丽脸庞的两个孩子的身体,在审神者的面前展露无遗——与他们的脸庞形成了极其大的反差,他俩的身体看起来令人作呕,各种被遗留下的痕迹让人一眼都不想再多看。   审神者的脸却始终对着他们,轻轻拍了拍他们俩柔软的发顶。“快去浴室,别着凉。”   她只是如此说着而已。   “源,源,”光溜溜的长发孩子如灵巧的小蛇一般缠上她的手臂。“来帮我们洗澡嘛。”   另一个孩子也打蛇随棍上,缠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来嘛来嘛,源~”   “我知道了。”平静地回应着两个孩子的请求后,他俩便识趣地松开了手臂。   “那我和哥哥就先去浴室放热水了哦。”   “马上过来哦源,我和姐姐都会等你的。”   再度得到审神者点头示意的两个孩子终于放下心来,手牵着手,跑进了浴室。   审神者听着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和水从管道里流出的声音,蹲下身,把两个孩子刚刚脱掉的满是血色脏污的衣物捡了起来,全部放到了干净的洗衣篮里。   “说到底,不过是杀人机器的过家家游戏罢了。”   她低声喃喃着,噙着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充满了慈悲与怜悯。   走进浴室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全身都没入了水中,只留一张脸在外面吹着浮在水面上的沐浴露泡沫,这个时候假发被放置在旁边的架子上,两个孩子看起来一模一样。   看到审神者走进来的时候,他们俩立刻从靠墙的一端来到靠近审神者的一端,两个小脑袋都凑到了审神者的面前。““源,帮帮我嘛。””   柔软的声音同时响着,审神者坐在浴缸旁的小椅子上,从一旁已经盛满了温水的大盆中舀出水,均匀地洒在两个孩子因被血沾染而有些黏连在一起的头发。   他们俩趴在浴缸的边缘闭着眼,忽地,其中一个发出了声音。   “呐,源,你就那么重视你在寻找的那两个人吗?”   “是哦。”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并没有让两个孩子露出阴郁的表情,他们俩只是满怀恐怖的恶意以及纯真的希冀,在审神者停止往他们头上浇水的时候一同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   “如果我们杀掉了他们,源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吧。”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自顾自地下了决定不给她回绝的语气,两个孩子眷恋地捧着审神者的手,嘴唇拂过她的指尖,用甜蜜的口吻喃喃出恶魔的低语。   在上面的事情发生的四个小时前,不客气地踢开持着小刀冲过来的壮汉,膝丸嫌恶地瞥了一眼堆成一个小坡的壮汉堆,然后走出了昏暗的小巷子,髭切则站在外面拿着两份香蕉薄饼笑眯眯地等着他。   “喏,辛苦丸的份。”他将一份递给了膝丸,膝丸已经懒得去纠正自己的兄长对自己的称呼了,自暴自弃地拿过他手里的食物。   “谢了兄长。”   他们俩今天难得没有被巴拉莱卡安排去做什么‘工作’——“就算是临时工也不能压榨得太过”,这样子说着的巴拉莱卡让他们自己去罗阿那普拉的街道上转转。   有不少这个城市的人看着他们俩的生面孔和看起来挺有钱的打扮就想着从他们身上捞点油水,尽管看见他们俩带着的刀也还是组成了一个小团体,打算在从他们身上捞到东西后再“分一分”。   然后先是被髭切解决掉了一大半,前者在揍着他们的时候看到了路边的卖香蕉薄饼的小摊,就跑过去买东西了,剩下的自然就交给膝丸,然后也被一口气解决了。   “主上,到底在哪里呢?”咬了一口浇着巧克力酱汁的薄饼,膝丸有些烦躁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们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完全没有主上的下落。”   “即使焦躁也无法改变现状,”髭切收敛起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不过放心吧,我感觉突破口快要来了。”   “嗯……兄长你这样说的话……”膝丸的表情稍稍好看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不想让主上看到啊。”   “这倒是……哦呀?”扭着头而没看路的髭切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声,他的身体刚刚被重重撞了一下,他自己倒是很快站稳了,但是和他相撞的人却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唔……好疼啊……”孩子吃痛的声音从样貌精致的短发男孩嘴中传出,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是摔疼了。   “哥哥,没事吧?”更为娇柔和紧张的声音又传出,这次是抱着一个长柄的用布裹住全貌东西的长发女孩,她的面容和坐倒在地上的男孩极为相近,看来两个人是孪生子的样子。   “啊呀呀,抱歉抱歉,我刚才没有看路。”温和地噙着笑容的髭切俯下身,向小男孩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站起来吧。”   小男孩望了望髭切伸出的手,然后握了上去,借着髭切的力气站了起来。   “刚才也是哥哥没有看路才和大哥哥撞一起的,对不起啊大哥哥。”长发的女孩子代自己的兄长如此说着,髭切也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和两个孩子的相遇也不过是偶然,双方并没多少交集,礼貌性地又讲了几句话之后双方就很快分开,目送着身着黑衣的银发双子离去,之前一直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膝丸走到髭切的旁边。   “兄长,那两个孩子……”   “身上的气息可比刚才拦住我们的那些混混厉害很多呢。”髭切深橙色的眼睛盯着那两个孩子的背影。“是杀人鬼的气息。”   “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有什么目的。”膝丸也盯着他们的背影,直至完全淹没在人海当中。   “嘛,也不要太过在意。”髭切又温柔地笑了起来。“阻挡我们的话,不管是什么都斩掉就好了。”   而在他们身后的一家酒馆内,一头金发带着墨镜的修女大大咧咧地灌着酒,在和旁边穿着背心和短裤,腰上别着双枪的红发女人讲着话。   “喂莱薇,知道嘛,有个小帮派被端掉了哦。”   “哈?关我屁事。”红发的女人大灌了一口啤酒。“你突然提起这个干嘛?”   “哼哼,那个小帮派的残党还想发出赏金悬赏呢,结果刚发出来就被全部杀掉了。”   这也没引起她的多大兴趣,不过她今天心情好,还是照顾了一下自己酒友的情绪。“哦?听起来干这事的人还不赖嘛。”   见她终于好好接自己的话了,修女也神神秘秘地凑了过去。“不仅如此,那个帮派原来的房子也直接被他们给霸占了哦。”   “嗬,胆量不小啊。那,你又打探到了什么情报?”   “嘁,想白从我这里拿到情报吗?”   “呸,不说就算了。”   “算了算了,反正也是没啥用的情报。”修女摆摆手,灌了一大口冰啤酒畅快地哈出一口气后接着说。“现在那房子里住着的好像是三姐弟。”   “都穿着黑色的衣服,一头白毛,一个女的大概和我们差不多大,还有两个看起来还是小孩。”   “但是那个大的从来没有出过门,杀人的事情全是两个小孩干的。”   原本只是翘着腿随便听听的莱薇突然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等一下艾达,关于那个大的情报有更详细的吗?”   “啊?咋了?”   “你这描述,让我想起了大姐头之前问我们商会的事情。” 第55章 重逢   拖着房内最后一个男人的领子把他丢出了门口,审神者对着门外倒着的十几个手被扭折的男人叹气。“快走吧, 不然他们会杀掉你们的。”   如此说着之后, 她也不管那些男人的各种污言秽语和咒骂, 合上沉重的黑色实木大门,将他们隔绝在了外面。那些男人虽然嘴上骂得很起劲,但是却都不敢再次贸然闯入这间房子, 毕竟里面那个女人,是个怪物。   轻易地躲过了十几个人的攻势,将所有人的手都在一瞬间扭折, 然后干脆利落地把他们一个个丢出门外, 这份身手可不是那样看起来柔弱的身体能够发挥出来的,不是怪物是什么?   但是, 她却没有杀掉他们, 看起来就像个圣者一样,对他们说话也是一副令人作呕的慈悯语气,这是罗阿那普拉最不需要的东西。   其实他们也并不是来这里真的想打劫什么杀了谁, 只不过一时兴起无聊, 就想来打探打探这仨罗阿那普拉的陌生来客的来历, 说不定还能给一些有“兴趣”的家伙卖点情报,就算那个大的看不见脸, 那俩小孩可是最让人想要折腾坏掉的瓷娃娃模样。   “啊啦,叔叔你们来拜访吗?”细软柔和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还来不及转过身,身体已经被连发的子弹所贯穿, 然后在下意识的痛呼即将发出来的时候,头颅与身体分离,达成这一事的则是锋利的斧刃,在头颅落地的倒反视角内,看到的是脸上溅上飞出血液,挂着纯真笑容的短发孩子。   在远处,则是和‘他’一样笑得纯澈明媚的长发孩子,比‘她’本人还要长的BAR被她稳稳地持在手中,还在持续不断地开火,疯狂地把目可见范围内的那些意外访客射成筛子。   有一个想要逃跑的男人则被立刻反应过来的长发孩子扫射中腿,无力地跪在地上之后,眼前一双细长而白嫩的腿站定在他面前,抬头,短发的孩子持着滴血的斧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不能让你们逃掉啊。”‘他’低低地说着,脸上的表情褪去笑容,无比冷漠。“可不能让你们夺走我们的东西。”手起斧落,被劈成两半的头颅恶心地散开在地面上,短发的孩子则是甩了甩斧头上红红白白的液状物,再次投入屠杀之中。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在屋子内的审神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只是毫无触动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至多,也不过是不含半分情感地叹息。   “我都说了快走了的……”   当髭切和膝丸根据巴拉莱卡提供给他们的情报来到这里的时候,各种被折腾地残破的尸体倒没让兄弟俩有什么反应,只是快步地绕过那些令人作呕的残缺人体肉块,然后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别墅的门。   别墅里空无一人,炉子上还有冒着些许热气的奶油土豆汤,明显是不久前还有人在的痕迹。   髭切沉默地看着干净整洁的别墅内,表情终于阴沉了下来。   “那两个小鬼,也真是做得出来呢。”   膝丸的表情也难看到了极点。   “……可恶!”他低吼着,喉间溢出如同蛇一般的嘶嘶声,这是真当被惹怒了。   而在新的落脚地,两个已经洗得香香净净的孩子只穿着长摆的白色衬衣,分别倚靠在坐在沙发上的审神者的膝头,大而明亮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审神者灵活地穿针引线的双手,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这样子的小熊,可以吗?”动作不停的审神者还能抽出空来去问汉塞尔和格蕾特,他们俩只是连连点头,伸出手有些不敢地触碰着已经被棉花填充起来的小熊的四肢,在格蕾特的BAR的枪管上还系着一只小小的人偶娃娃,并不是多精细的做工,但是能看出制作之人的认真。   “源的一切我们都喜欢哦。”   “对啊对啊,我们很喜欢源哦。”   孩子们用着蜜糖诱惑着她,还没完全长成的青涩身躯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她,审神者将手中的针线暂时放在大腿上,即将完成的小熊侧躺在她的腿上,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柔美地笑着的两个孩子。   “嘭”“嘭”   两个孩子的额头各被审神者敲了一下,刚才那副诱惑的神情瞬间从他们脸上褪去,吃痛地捂着额头的两个孩子现在的表情才更符合他们的年纪。   “我知道了。”她只是那么说着,却没有给他们想要的回应,这让两个孩子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阴暗,但是又很快收敛好,继续甜蜜蜜地看着审神者。   “呐呐,源,最近打听你消息的人变多了哦。”格蕾特伏在审神者的膝头,忽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对对,很多人都对源有兴趣了。”汉塞尔也跟着补充。   “嗯,我知道。”在之前那幢别墅里的时候,暗中窥伺的眼神变多了,不过即使知道了,审神者也浑不在意,她只是照常做着类似于照顾着这俩孩子的事情,除此以外并没有别的。   “所以,我和哥哥有个想法。”   “源,跟我们去故乡吧。”   “虽然是个有点脏的地方,不过我们会帮源收拾干净的。”   “源,跟我们走吧,好不好?”   审神者没有作答,只是把完成了最后的针脚工作的小布偶熊递给了他们。两个孩子的注意力立刻被小熊给夺走,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小熊的身体表面,怎么抚摸都不够一样。   “哥哥,小熊要带在哪里呢?”格蕾特问着汉塞尔。   “虽然我想把它系在斧头上,但是太容易被弄脏了,会很头疼的。”汉塞尔轻轻地揪了揪小熊的耳朵。   “也是呢。那我们还是先带在身上,以后想到了再系起来吧?”   “那就这样做吧,姐姐。”汉塞尔点了点头。   “汉塞尔,格蕾特,把衣服穿起来吧。”审神者去取了他俩干净的衣服过来,原先的那套被弄脏的则在桶里浸泡着,用来浸泡的水都呈现出脏脏的红色来。   ““好——””两个孩子迈开步子跑到审神者跟前,格蕾特摘下假发递给汉塞尔,然后自己拿过了裤装,汉塞尔则接过假发熟练地戴好,然后拿过了审神者手中的裙装。   他们俩经常交换身份,还常常试图在暗中交换了之后来让审神者猜到底谁是谁的游戏,不过审神者却一次都没有答应过玩这个游戏,只是四两拨千斤一样地带走那个话题。   ——和他们相比,她其实是真的不在意他们的。   每一次,都是这样子无比明显地告诉着他们。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已经习惯了忍耐。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他们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满怀惊人的恶意和满溢出的希望,如此等待着。   穿好衣服之后,两个孩子忽然扑到了审神者的怀里,那样的冲撞力再加上猝不及防,审神者也没有被撞得不稳,只是有些不解,又熟练地揽住了他们的背,像是这样做过千百次了一样。   “怎么了?”   两个孩子只是埋在她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憎恶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在刚才展现出了下意识的温柔,却又很快消逝掉了,这说明着那并不是因为他们而产生的温柔情感,而是他们触到了她记忆中的某些人某些事,才会有那样一瞬的情感产生。   她自始至终都和他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无论是靠近还是远离她都无动于衷,正像他们请求她和他们一起,她便留下,向她祈求玩偶,她便尽心缝制,但是这一切,她都没有投注任何情感,只是在完成任务一样。   如果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话,或许他们还不会如此。   但是,不是这样的。   在提到那两个她寻找的人的时候,她会自内心地散发出温和的情感,噙在嘴边的笑容也不再只有空洞的慈悯,还有真实填充进去的温柔。   这份落差既巨大又渺小,容易给人希望却更能轻易将人打入地狱。   这个人,太冷漠了。   这个人,太温柔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和她玩着这样的过家家游戏啊。   感觉到背脊被轻轻地拍了拍,两个孩子终于从审神者的怀里直起身来,娇憨地笑着,格蕾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三张船票。   “源,我们已经买好了船票了哦。”三张船票上分别歪歪扭扭地写着“汉塞尔”“格蕾特”“源”,在它的边缘处,有一些暗红色的小小痕迹,散发着淡淡的有些难闻的气味。   【罗阿那普拉-罗马】   “我们先到欧洲,然后再一路坐火车回故乡。”汉塞尔满脸憧憬地向审神者叙述着他们规划的未来。   “我和哥哥会把源的一切都安排好的,不用担心哦。”格蕾特也补充着。   “嗯,那还真是令人心动呢。”审神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孩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他们以为她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岔开话题,或者直接不作声,这样的答案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但是,她却又停下了,并且身上又散发出他们求而不得的那种情感,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们所在的这间房子,其门在一瞬间被破坏得支离破碎,在散落的木块之中,两个青年的身影逐渐显现了出来。   ““真是像敏锐的狗一样紧咬不放呢。””BAR和左轮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来吧,捉鬼游戏结束了。””锐利的刀锋对准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黑礁就结束啦   有对比才能看出婶儿对刀刀们是真的上心了对不对   BAR是勃朗宁BAR M1918A2自动步//枪的简称   emmmmm这样的婶儿不知道会不会掉粉   不过不管啦我还是爱着她的 第56章 走了   冷兵器对上热//兵器,事实上源氏兄弟不算占有很大的优势, 再加上他们属于进攻的一方, 不可能像之前在和巴拉莱卡对峙时一样只要专注防守就行,因为有无论如何也必须夺回的存在。   双子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脸上的笑容诡异而得意, 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但是,变数确实是一直存在的。   原本被他们拦在身后的审神者,轻轻地将两个孩子推了开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源氏兄弟的那一侧, 对两个孩子没有半分的留恋,决绝得令人心碎。   “呐, 源,你要放弃我们吗?”   格蕾特稚嫩柔软的声音甜甜地在她背后响起。   审神者只是继续走着,没有丝毫犹豫,头也未曾转回来,声音如平时和他们说话时一样温和慈悯。“你们弄错了, 格蕾特。”   “我自始至终, 选择的只有他们而已。”   这句温柔又尖利的话语,终于撕下了双子脸上可爱的笑容, 他们死死地盯着审神者离源氏兄弟越来越近的身影, 一起哈哈大笑出声。   ““啊啊,真是太可惜了,源。””枪口对准了她单薄的背影,两个孩子同时不带一丝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审神者的双手微微一抬, 源氏兄弟原本持在手中的刀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向着他们俩微笑,轻声说着“别担心”的审神者,背对着那些朝着她要害打来的子弹,一边继续前行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太刀,将子弹全部击落,没有一个疏漏。   被劈成两半的弹壳叮叮当当地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双子熟练地换上新的弹夹持续不停地对着她开火,但是完全阻止不了她的脚步,也伤不到她半分。   等她慢慢地走到了源氏兄弟的身侧时,似乎已经知道成了定局,两个孩子停下了针对审神者发动的攻势,干脆地收回了他们手中的热武器,在审神者和源氏兄弟并肩而立然后转回来的时候,他们又挂上了一贯撒娇时可爱的笑容。   ““呐,源,能送我们去码头吗?””   将两柄刀交回到源氏兄弟手里,而后被他们一人各紧紧拉住一只手,就像害怕她再次和他们分开一样。   她抿着唇,浅浅地笑了笑。   “好。”   因为担心两个小鬼又做些什么的髭切坚持让审神者坐在汽车的前座,他自己则在两个孩子嫌弃的表情中带着同样嫌弃的表情和他们坐在了后座。司机则是膝丸。   没错,在莫斯科旅馆的这几天,除了寻找审神者以外,他们还掌握了不少现代技能。   “真是了不起呢,膝丸。”膝丸在自告奋勇地探过身来帮审神者系上安全带时,审神者还非常直白地夸奖了他,这让膝丸立刻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着“您过奖了”。   髭切则趴上审神者座椅的椅背,笑眯眯地说着。“我也会哦,主殿也夸夸我嘛。”   审神者轻笑着,表扬髭切的话语也很自然地被吐露出口。   “髭切也很厉害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髭切高兴地坐了回去,对双子投来的复杂视线完全不放在心上。   双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审神者和源氏兄弟间无比熟稔的互动,只有直面了这种场面,才能更加地感受到自己之前受到的对待,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嫉妒着,疯狂地嫉妒着,但是却无可奈何。   不管是坐在他们边上的髭切,还是在驾驶这辆车的膝丸,都是因为审神者的原因才采取对他们容忍的姿态,他们完全不怀疑一旦失去了审神者的束缚,这两个人就会把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掉,毕竟他们在半个小时前,刚刚对着审神者发动了攻击。   而且就算是一直对他们无动于衷但却的的确确忍让着他们的源,怕是也会纵容着他们的行动——只要他们提出来的话,就像不会阻止他们杀掉那些无辜的人一样,因为她都不在乎。   他们能做到如同他们之间这样深刻的羁绊吗?   不能啊,不可能的啊。   所以输掉早就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事情。   “啊,迷路丸,开错方向了哦。”   “……………………”膝丸刚刚恢复正常的脸又涨得通红,偷偷地看了一眼审神者之后,默默地转着方向盘改了方向。   达到码头的路并不长,审神者让源氏兄弟待在车里就好,她自己将两个孩子送下车,期间,膝丸还以难得强硬的姿态让审神者拿上了他的本体刀,他则和髭切一直盯着审神者和双子的身影,一旦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就立即采取行动。   “真是可惜,源的船票被浪费掉了。”汉塞尔松开了手,原本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船票,带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稚嫩的“源”字,落入了海中。   “呐,源,如果我们变得更厉害了,就会再来夺走你的哦。”格蕾特抱着被布覆盖着的BAR,在干净的布上,之前那只他们不知该挂在哪里的蓝色小熊已经被系在了被打了小孔的布上,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着。   审神者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她对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呐,源,低下头来。”汉塞尔拉了拉审神者的手,在她回应着他们小小的请求而俯下身来时,用手圈住了她的脖子,而后在她的嘴唇边缘亲吻了一下。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转瞬即逝。   在汉塞尔放开她之后,格蕾特也如法炮制,柔软的唇贴上她嘴唇边缘的另一侧,然后很快就松开。   ““这是誓约的证明哦。””他们笑着,脸上出现了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明媚的漂亮的笑容。“暂时再见啦!源!”   审神者直起身来,看着两个孩子跑远的身影,平静地,不含任何感情地,自言自语般说着。   “永别了,汉塞尔,格蕾特。”   “若是我能逝去,或许还能与你们再见。”   回到车内的时候,审神者将膝丸的刀递还给他之后就被髭切拉到了后座坐下,后者无害地笑着,看起来倒是坦坦荡荡的。   “如果在这个世界杀了人的话会怎么样?”   被髭切问到这个问题时的审神者显得异常轻松。“原则上,我们是不可以介入他人命运的,原本你们被时政所赋予的职责也是如此。”   “但是,若是真的改变了他们原本的命运轨迹,你们也不需要担心。”   “我会一力承担起责任的,所以——”被髭切以食指封唇,审神者被迫停下了话语。   “主殿,请不要说这种话了哦。”尽管面上还挂着微笑,但髭切的眼睛里没含一丝笑意。   “不存在那样的可能性,请收回那样的话吧,主上。”膝丸也如此说着,声音里满是认真。   审神者怔忪了一下,而后无奈地笑笑。“我知道了。”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他们现在还要去的是巴拉莱卡那边,一方面还是需要把车归还,还有一方面,就是审神者说的要做好告别,以言语的方式斩断在这个世界结下的缘之后再离去。否则早在审神者送走双子的时候,他们就离开了。   “……找到了,所以我们的交易也结束了吧。”巴拉莱卡夹着雪茄,看着明显在审神者身侧呈现出保护姿态的两兄弟,留有烧伤痕迹的面庞上露出了不带任何意义的笑容。   “这段时间,他们俩承蒙您的关照了。”审神者代替源氏兄弟开着口,措辞要比他俩面对巴拉莱卡的时候礼貌许多。   “本来就是平等的交易,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巴拉莱卡随意地摆了摆手。“如果真想谢谢我的话,就让我看看你的脸?”   “毕竟光看下面也是个美人坯子的样子,你看我也把脸露在外面,你总不至于不如我吧?”巴拉莱卡如此说了之后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面对源氏兄弟猛烈的杀气浑不在意。“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啊。”   审神者轻轻抬了抬手,源氏兄弟原本已经扶上腰侧刀拵的手便收了回去,巴拉莱卡将这一点看在眼里,淡淡地笑了笑。   “那么,我们便离开了,巴拉莱卡小姐。”审神者根本没有提起刚才有关她的脸的话题,而是提出了道别的话语。   巴拉莱卡夹着雪茄的手挥了挥。“永远不会再见了吧?”   “嗯,是的。”   “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通过审神者撕裂开来的时空隧道回到本丸的时候,本丸的天色已经从烈日高悬的中午转为了星辰璀璨的夜晚。审神者的灵力波动一出现在本丸内,所有的付丧神都纷纷用了过来,团团围住审神者对她嘘寒问暖,他们一共在另一个世界待了五天,但是对于本丸来说只过去了五小时。   除了对审神者的关怀外,也有不少付丧神羡慕着源氏兄弟被一起带了过去。   好不容易才从付丧神们令人窒息的关心中脱离,审神者脸上的笑容无奈而又温柔。   “那么,去唤醒他吧。”   在锻刀室内,已经锻造完成的太刀正被摆放在那里,等待着她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源氏兄弟并没有看到双子亲吻婶儿的场面   不然他们俩可能当场爆炸(喂   我就提前说下一个去的世界是Uale了   大概又是一堆小天使不知道的(躺   我真是   老是挑贼冷的世界写   不过那个世界主要是婶儿和一把刀的黏糊糊日常(???   所以也不用太在意(大概   下一章被足足拖了好几章才出场的刀终于能出来啦!   兴不兴奋激不激动!   接下来又是你们喜欢的日常   对   不掺玻璃渣不掺刀的——   日常! 第57章 犯迷糊??   “前田,有你的客人哦。”正坐在廊下倾听鸟儿鸣叫的前田被拍了拍肩膀, 扭头看到的是一期微笑的脸。   “啊, 出征厚樫山辛苦了一期哥。”前田记得今天是由一期带队前往厚樫山的。“是谁找我?”   一期指了个方向,前田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正垂着头站在那里的, 是前几天审神者从异时空回来后唤醒的大典太光世。   “啊,大典太先生……!”原本的旧识让前田的眼睛一亮,不过他还是先很好地克制住自己,向一期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过去了, 一期哥。”   一期点了点头,前田就充分发挥短刀的机动跑去了大典太那边, 一期看着弟弟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准备去审神者那里做这次的出阵报告。   “大典太先生!”跑到大典太的身边时对方似乎在思考什么,在前田唤了他一声之后才眨了眨眼,稍微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啊……前田。”   “今天的出阵顺利吗?人身的适应如何呢?”前田关心的问题有不少, 连珠炮般的一连串问题也把大典太刚刚脸上少许的阴郁给抹掉了, 心思单纯的他立刻开始思考并且组织语言来回答前田。   “出阵还不错,刀装没有损伤。”   “人身虽然还有点不适应, 不过也还好。”   听着大典太认真的回答, 前田的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   “一切都好就好啦。”他如此说着,然后又想起自己还没问大典太来找自己要做什么。“大典太先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提到这个话题,大典太的表情又稍微消沉了一点下去,将他的细微变化记在心里的前田抬着头直直地看着他。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大典太在前田这样的注视下, 还是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我们的主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低低地问着,神情有些低落。“……我,不太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前田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愣了愣。“欸……?”   “但是,大典太先生这几天不是主君的近侍吗?”照常理来说,就算还不是很熟也至少会有一些互动的吧?   “……只是待在她办公室里喝茶而已……反正她也没指望像我这样只能待在仓库里的剑帮上什么忙吧……”如此说着的大典太在垂下眼的时候瞥见前田的表情,发现后者正一脸懊恼地看着他,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说错什么了吗?”   “哪里都错了啊大典太先生!”前田憋红了脸。“真是的……请过来,我来跟你讲一讲关于主君的事情。”   大典太有些愣愣的,不过还是乖乖地跟在小小的前田身后,来到他之前坐着的廊下,前田替他和自己都泡了一杯茶,然后认真地开始跟大典太讲了起来。   “我们的主君她啊,从来不会要求我们帮她做什么事,所以不是什么大典太先生你被她认为只能待仓库里,只是你自己太被动了而已!”前田张口就摆出了小大人的气势中气十足地教育了大典太,然后又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态度又有些太粗暴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大典太先生……只是我真的不想要主君被误解……”   “主君是个很好的人……对待大家都很好的……”   看着前田沮丧了下去,大典太有些无措。“……是我自己有些误会了,你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不过,前田你真的很喜欢现在的主人呢……”   这一点前田倒是不羞于承认。“是的!我希望能够长久地侍奉于主君的身侧!”   大典太远远地望着应该是审神者的屋舍所在的方向,暗红色的眼睛里有些迷茫的情绪。   前田望了望这样神情的大典太,想了想,重新打开话匣子。   “之前啊,我在担任主君的近侍的时候不知怎么地,笨拙地扭伤了脚。”听到前田开始讲述,大典太就把思绪收了回来,认真仔细地侧耳倾听着。“还把主君辛苦工作了一早上的文件给打湿了一大片。”   “但是,主君完全没有责骂我的粗心大意。”   “她没去管那些文件,而是直接把我抱了起来,安慰着我说‘没事的’,然后把我带去找药研哥治疗。”   “她还照顾到我的心情,一路上避开了其他的同伴,在药研哥帮我敷药的时候她还陪在我身边和我说话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其实我并不怕疼的,但是主君那样对我的时候,我差点就丢脸地哭了。”   “后来我晚上偷偷跑到主君房间那边的时候,她那里还一直亮着灯。本来那个时间主君一般都已经睡下了的。”   “我知道是主君在处理我的烂摊子……但是我有些不敢进去,还是主君发现了我,叫我进去的。”   “本来我还想帮主君的忙的……结果第二天却在主君的被褥里醒过来。”说到这里,前田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总而言之,主君是个很温柔的人……还有点温柔过头了。”   “大家都希望能够保护她,都希望主君能够幸福。”   大典太听了前田长长的一串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是这样。”   “所以,大典太先生去找主君吧。”前田不吝于提出自己的建议。“试着和主君好好谈一谈吧。”   “……我可以吗?”即使是天下五剑之一,大典太对此还是有些不自信。   “是的!”前田铿锵有力地回答了他,大典太又望了望审神者屋舍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我去了。”   “好的!请加油!”   叩响审神者房间的门的时候,说实话,大典太的头脑里是一片空白的,虽然被前田鼓励了之后一鼓作气来到这里,但是关于要和审神者说些什么,他还是没什么头绪。但是叩门的动作已经发生了,要收回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外面。   “大典太,进来吧。”   隔着门也能轻易分辨出来外面的是谁,对于付丧神们来说,这也是审神者的一项特殊技能。   他于是推开门,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执着笔的审神者微笑对他。   “怎么了?”   但是大典太进来后更注意的却不是这个,盯着审神者看了一会儿,他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你生病了?”   审神者怔了怔,而后掩唇低笑,这让大典太有些不自在。   “……我说错了吗?”   审神者摇了摇头,话语犹带笑意。“不,我只是在想,大典太光世的传说果然名不虚传。”   大典太光世历来有灵刀的传说,至于传说则众说纷纭,其中有一点就包括大典太光世能够治愈疾病,只要将其放置于枕边,病魔便会被祛除。在被赋予了人身之后,大典太依然保持着这样的特性,并且对病气相当敏锐。   “所以,真的生病了?”   审神者这次直接地回答了。   “嗯。因为太久没有进行过时空穿越,身体一时之间没适应过来,抵抗力下降,这才发了点烧。”   她指了指自己桌子对面的椅子。“不介意被我传染的话,请坐过来吧。”   大典太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安静地走了进来,拉上门,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活像一个正要和老师报告什么的学生。   审神者看到他这样的姿态也只是轻笑了一声。“这几天在本丸里的生活还好吗?出阵的任务还适应吗?”   和前田提出的问题差不多。   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了她,没什么可隐瞒的,而且对于这个人也不需要隐瞒。   “还不是很习惯,但是一切都还挺不赖。”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待在仓库里而是出阵的生活,也挺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审神者松了一口气。她惯来苍白的下半张脸上浮现起了淡淡的红色,不是什么羞赧引起的,而是发烧所导致的。   大典太看着那样的她,回答的话语也慢慢变得心不在焉,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非常随意的“嗯”“啊”“哦”了,审神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也没察觉出大典太的奇怪,依然平和而温柔地说着些什么。   “休息一下吧。”   憋了半天之后,大典太没头没脑地这么说了一句。   审神者呆呆地“嗯?”了一声,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她平日里非常鲜见的一面,偏偏大典太和她相处的时日还不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说,靠着我休息一下吧。”   “虽然不能保证,但是应该会对你的烧起点作用。”   审神者思考了一下,觉得大典太说得在理,于是和他起身挪动位置——大典太坐在了小茶几的坐垫上,审神者则在和他一本正经地商量过了之后,枕在了他的膝头。   因为戴着面具的缘由大典太没办法看出她有没有闭上眼休息,不过听着她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大概是入睡了吧。   事实也正是如此,时空穿越的事情虽然审神者的确能够办到,但是关于定位,把握时空的乱流而后避开,维持时空通道的平衡,庇护她以外的存在不被时空法则所发现等都需要耗费她极大的精力,虽然前几天还能比较好地压制住,但是今天却全面爆发了,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几乎是接触到大典太的膝头的一瞬,审神者就进入了休眠的状态。   大典太的膝头被她枕着也就没办法做什么,他四下看了看之后,犹豫地伸出手,把审神者几缕落到脸部面具上的散发挑到一边,然后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当前田思前想后还是有些不放心,悄悄地跑到审神者的房间来查看情况的时候——   在被阳光所照亮的室内,白色长发的女性正静静睡着,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恬静笑容,而被她枕着膝头的男性,则垂着头也安静地闭着眼,他的外套被细心地盖在了女性的身上。   相处得,果然很好吧,大典太先生?   低垂着头浅眠的大典太,唇畔也噙着淡淡的温和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典典限锻的时候出货时间也是四小时   那些期待爷爷的让你们失望了   典典他超级棒的好不好!!   我不接受任何说他坏话的人!   如果有人抱怨什么“怎么是大典太不是三日月”之类的   对不起我会狠狠怼上去   就这样 第58章 哭了   在临近田地的一片空地上,审神者慢慢地往地上撒上些许杂粮, 在她的脚下, 松鼠、鸟雀、野兔围成一堆,纷纷拣着自己要吃的食物, 灵活小巧的松鼠更是抱着一颗杏仁, 攀上了审神者的肩膀让后埋头啃着。审神者伸出手指去碰它的头也不反抗,还不忘自己用头回蹭蹭她的指腹,看起来和她极为熟稔。鸟雀则在饱了之后围着她低低的飞转着,交织在一起的叫声略显嘈杂, 不过也还不错。野兔使劲蹭着审神者的脚,在她蹲下来之后还讨好地把几粒玉米拱到她的前面。审神者不由得失笑, 拈起玉米粒塞到了野兔的嘴里,然后揉了揉它的双耳,野兔也舒服地眯起眼来。   但是,一瞬间,就像是森林里进了不速之客一样, 原本团团围住审神者的小动物们一瞬间全跑了。松鼠干脆地从审神者的肩膀高高跳起, 跃进了草丛里,鸟雀则扑腾着翅膀快速飞上高空, 就连有些肥胖笨重的野兔都努力抖着一身的膘跑进了灌木丛。   蹲在那里, 手里还有一小捧杂粮的审神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保持着那样的动作好几秒之后,她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来,正好将低着头满脸沮丧的大典太的身影看在了眼里。   ——啊。   大典太光世, 传说保管他的仓库上不会有鸟雀停留,这一点在他化为人身之后的影响更加深刻,不仅是鸟雀,似乎囊括了所有的动物,都会对他感到畏惧而后不敢接近。   但是他本身并不想要惊吓到这些动物,和他冷硬的外表不符,他的内心非常柔软温暖。所以才会那么自责和沮丧。   在发现审神者注意到他的时候,大典太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几步,就像做错了事被班主任抓个正着的小学生一样,不过毕竟也不是真的那样的情况,所以他只是退了几步之后又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垂着头无精打采地向审神者道歉。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大典太,过来一下。”把手中剩余的杂粮都洒在地上,反正过一会儿还是会有来吃的动物,审神者也不急,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把剩余的一点小残渣弄下来之后,指了指另一边的廊下。   大典太也没说什么,乖乖地跟着她走了过去。   “昨天,前田来找我了哦。”提到了熟悉的名字,大典太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有点担心你,跟我说了一堆你的优点。”说到这里,审神者轻笑了一声,大典太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前田他,担心我和你相处不好吧……”毕竟像他这样的家伙,表现很多事情都显得有些笨拙。   “稍微有点吧,他希望我有的时候不会因为你的行动而产生对你的误解。”审神者想起了绷着脸紧张地向她叙述着大典太各种好的前田,稍稍有点忍俊不禁。   当时担任她近侍的博多还打趣自己的兄弟,说“介绍一期哥的优点都没那么卖力”,让前田一下子恼羞成怒想去追打博多……当然,他没追上。   “不过我是知道的。”她温柔地说着。“大典太是很优秀的,不因为他是‘天下五剑’,而是因为大典太光世本身。”   大典太怔怔地看着她,而后垂下眼浅浅地笑了笑。   “嗯。我知道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大典太会出现在田地这边?”暂且把大典太的注意力从刚才的低落里吸引走了之后,审神者又想到了另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我记得今天的内番安排表,大典太是负责马当番的吧?”   大典太老实地点头。   “我受到了鹤丸的拜托,他说有一件只能我才做得到的事情,请我来帮忙,所以……”   没记错的话,鹤丸今天是被她安排来畑当番的,再结合他的个性和大典太的特性……   一下子就能猜到鹤丸请大典太特地来田地里干什么。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审神者扭头对大典太说着。   “你不用太在意鹤丸,他只是有些爱恶作剧,倒不是真有恶意的。”   “………………嗯。”眨了几下眼,大典太应了之后又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但是,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啊?”   “我只是跟着鹤丸来到田地那边,然后他就突然拍着我的肩说什么‘不愧是大典太’,接着他就跑了。”大典太一五一十地讲着,末了又露出点疑惑的神情。“只是这样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该庆幸鹤丸没把话说得太清楚还是大典太有点迟钝?   不过既然大典太本人并没有意识到那就不需要说明白了,所以她只是摇摇头。   “没。”她站起身来。“我和你去一趟马厩吧。”   大典太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等到审神者和大典太来到了马厩的时候,马厩的场景……怎么说,有点一言难尽。   本来马儿们注意到走在前面的审神者的时候,都一窝蜂地挤了过来想要凑到审神者的面前,结果大典太的气息一接近,它们极为同步地发出了害怕的嘶鸣,速度最快的望月和小云雀一下子就奔到了马厩的最深处,可怜的小短腿白毛鹿毛青毛只能巴巴地挤在最外圈,还不停地试图从大马的缝隙间挤进去。   大典太本人倒是一副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他拿起一把手柄特别长的刷子,开始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打扫起了马厩。   “那个刷子?”从自己的记忆里翻找了一下,审神者确认原来马厩里并没有配置那么长柄的工具。   “是之前路过的数珠丸看我不方便帮我一起做的。”大典太又指了指特制的长柄扫把。“那个也是。”   “虽然我自己走进去马儿就会避开我,不过我还是想尽量不吓到它们来打扫。”大典太低低地说着,伸手试图把自己垂到脸前的头发拨到一边去,不过他显然不擅长做事,有越弄越乱的趋势。   “大典太,低下头。”   审神者这么说了之后,大典太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温顺地低下一点头,审神者并不比他矮很多,这样缩减过的高度差更是稍微伸伸手就能摸到他的头顶。取下大典太的额带,之前被束缚住的头发便蓬蓬地将大典太的脸遮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即使这样大典太也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乖得不得了。   审神者拿出手帕,撩开大典太的额发,帮他把微微渗出的汗水擦拭干净之后,一手将他的脸前的头发拨到额后,然后出声。   “你伸手把头发固定住。”“嗯。”   在大典太顺从地伸出手把他的头发按住之后,审神者微微踮起一点脚,将他的额带重新绑好,期间还问着大典太力度如何,后者只是浑不在意地让她随意用力就好。   额带被整理过后,因头发全部整整齐齐地被梳理到了脑后,大典太的整张脸便非常清晰地露了出来,他本人倒是有点不太适应,无措地摸了摸头发之后拿起清扫工具,打算继续他的工作。   审神者在这时忽然拉住大典太的手,在后者愣住的时候,柔和的光自她的手中慢慢地升起,而后融入了大典太的身体中。   “我用自己的灵力稍微压制住了一点你过于锋利的气息。”她向大典太解释着。“动物们会害怕你,究其原因是它们感受到了你过于张扬和锋利的灵力。”   “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压制下一部分,再多的话会改变你本身的性质。”   察觉到这么讲还是会让大典太有些一头雾水,审神者截住话头,往他手里塞了根小胡萝卜后,拉着大典太的另一只手往马群里走去。   原本被大典太预计会立刻狂奔到别处的马群,出乎意料地没有移动,虽然还是有些瑟缩,但更多的是带着清澈的好奇打量着他。   这样的状态直到审神者真正带着他站在马儿的面前也没有发生改变。   原本挤在最里面的小云雀兴高采烈地挤开了其他的马来蹭审神者,而和小云雀一同缩在最深处的望月则眼巴巴地凑到了大典太的面前,大而黑亮的眼睛透露出了渴求,直直地盯着大典太……手里的小胡萝卜。   “……你要吃吗?”大典太明显非常不适应,他略显僵硬地抬起那只手,望月便将头伸了过来,嘴巴一张,就叼走了大典太握着的小萝卜。萝卜被咀嚼的声音清晰地在马厩里响着,大典太看着望月吃东西的模样,脸部的轮廓线条在不知不觉中也柔和了下来。   望月在吃完了之后打了个小小的嗝,在大典太露出微笑的时候,做出了完全令大典太意料之外的事情。   它,亲昵地,舔了舔大典太的手。   感受着粗糙的舌头划过手心的触觉,大典太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被小云雀使劲撒着娇的审神者注意到大典太僵硬的身体,拍拍小云雀的头让它暂时消停一下而后转过身来,接着,审神者本人也愣在了原地。   “…………………………………………”半晌寂静之后,她带笑的声音响起。   “别哭啊。”   她抬起手,拭去大典太眼角的小水珠。   作者有话要说:  典典二连发   越写越觉得典典真是天使   好了下一章不是典典了   又是新刀来 第59章 老年人日常   午后的庭院,遮盖住天空的大片云朵也挡住了灼烈的日光, 在夏季的时节里如此的天气可不算多见。   横栏上挂着的风铃半晌才懒懒地动一下, 发出一点点碰撞的响声就停下, 简直像某把刀一样。   在这样令人昏昏欲睡的时间,坐在廊下的两人却看起来精神得很。   身着黑衣的白发女性和身着红色运动服的绿发男性并肩而坐,两人手里都捧着一杯飘着淡香的热茶, 没有扭头看对方,只是方向一致地微微仰起脸看着天空,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着, 却意外地不显尴尬, 反而给人一种这样的相处十分和谐的感觉。   但他们俩也不是一直这样子的,偶尔, 两人会同时端着茶杯轻轻啜饮一口, 如果能够看到他们的茶杯内部的话,就能讶异地发现不仅喝茶的动作完全同步,就连每次喝下的茶的量也是相差无几的。因而两个人也会同时喝完茶。   在杯中的茶被饮尽之后, 两人的互动会多一些。   莺丸会主动拿过审神者手中空了的茶杯, 淡淡地微笑着, 拿起下面还有小茶炉不断地供着热以保持茶水温热的茶壶,动作优雅而缓慢地替她沏上一杯茶, 将不多不少正好到茶杯七分的茶水递还到审神者手中,他又如法炮制给自己沏上,而后两人又回到之前的状态。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话,响起的只有啜茶时小小的声响, 茶水入杯小小的水流声。   曾见识过这两人凑在一起时样子的付丧神们纷纷表示,还不如听审神者和数珠丸江雪一起念经,那至少还有点声音。而这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会给旁人一种无形的压力,那种一开口就会显得特别尴尬,打破了气氛的感觉谁都不想去尝试。而融入他们俩那样的气氛么……在这个本丸里能够做到的付丧神也寥寥无几,更何况能做到的基本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看了半晌的天,莺丸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微撅起,自口腔内部发出了如同莺鸟婉转啼鸣的声音,审神者侧耳倾听着,寻找着莺丸的节奏,而后自她的嘴中也发出了类似于莺鸟啼叫的声音,不过细细听来却又与莺丸发出的声音有所区别。两种声音和在一起分外地和谐,真的就像是两只鸟在用叫声交流一样。   “主殿发出的是哪一种鸟的?和莺有些差别呢。”   “是绣眼。”审神者回答着。“以前曾经饲养过,就记住了它的叫声了。”   “唔,这样啊。”   这段短暂的对话便到此为止。   在两人再一次喝完手中的茶后,莺丸又提了一个新的话题,他和审神者的相处就是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论什么话题都无所谓,两人都不是那种会特别在意话题究竟如何的类型。   “早上去做马当番的时候,被马儿拒绝了呢。”虽然说着内容听上去挺委屈的话,但实际上莺丸本人的语调却非常淡然平静,跟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一样。   “被怎么拒绝了?”审神者的语气听上去也很轻松。   “拿出我的自信之作想要喂给马儿吃的时候,被毫不留情地吐掉了。”莺丸说着说着,露出了少许困惑的表情。“是不是马儿不喜欢我呢?”   “我想这倒不会吧,青海波很喜欢莺丸的。”青海波是最近莺丸出战时经常骑的马,据审神者的观察来看,他们俩相处得还挺不错的。   “是吗?”莺丸轻轻笑了笑。“那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还是说我的自信之作不合它的口味?”   “说起来,你做的到底是什么?”   “饭团呀。”   换别的付丧神在场很有可能就吐槽莺丸了,偏偏现在坐在他身侧的是审神者,后者听他如此说了之后不但没有发现槽点所在,反而也很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饭团的味道不合?”她想了一番之后,很诚恳地和莺丸说了起来。“毕竟它们都比较喜欢胡萝卜的味道,单单只有米饭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   莺丸更是不会发现他们俩在讨论的这个问题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严谨地思考了一下审神者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么想的话,很有可能呢。”   当这两个人达成一致共识之后,他们可就不会再继续闲在这里喝茶了。   “试试看?”   “试试看。”   厨房里还有中饭后留下的多余的米饭,量不算很多,不过给这俩人折腾倒是足够了,胡萝卜也是有现成的,厨房的竹筐里常备的食材就包括胡萝卜。   在两人真正开始动手之前,审神者让莺丸先做一个他之前被马儿拒绝的饭团,以更详细地了解始末。   莺丸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将袖子挽起,将两手冲洗干净又带上薄薄的塑料手套,就开始重现他之前的大作。   娴熟地拿过稍微加热了一下并撒入了一点盐进行调味的米饭,在摊开的米饭中嵌入一颗大梅子,到这里还挺正常的,然后审神者就默然地看着莺丸笑呵呵地不断往手里填入新的米饭,揉搓,填入,揉搓,原本预计大概只有莺丸的手一半大的饭团,硬是被莺丸不断地加入米饭原料而整到两只手都有点难以捧住的地步才罢休。   饶是向来平和的审神者都愣了愣,看着莺丸一脸满意地捧着他的作品,迟疑了一下才问出声。“你当时做的就是这个?”   莺丸似乎根本意识到哪里不对,非常干脆地点头承认了。“是啊,和当时做的一模一样哦。”   “为什么要做那么大?”   “因为马的嘴很大啊。”莺丸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太小的话一口吃进去没什么感觉吧?”   审神者说服莺丸的过程就不必赘述了,后者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话的人,在审神者稍微透露出那么一点委婉的意思后就理解了,表示他会按照更有经验的审神者的指示来做新的饭团的。   两人在商量过后,决定采用两种方式来做饭团,一种就是简单的胡萝卜内馅饭团,另一种则稍显复杂,是将胡萝卜的汁液研磨出来,然后将米饭放在胡萝卜汁里浸泡,待其完全染上胡萝卜的气味之后再取出来做成饭团。   想好策略之后就是付诸实施,审神者拿起菜刀想要切胡萝卜的时候,手中的刀被莺丸轻轻地拿过,后者对她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手起刀落,非常迅速地将洗净了的胡萝卜切成同样大小的一段段,然后又飞快地将一段段的胡萝卜分为一块块。   “虽然在作为刀的时候未曾实施过杀戮,不过被赋予人身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呢。”他熟练地切着胡萝卜。“主殿去磨汁就好了,这种工作交给我就行。”   他将刚刚切好的一大盆胡萝卜丁交给了审神者,审神者点着头接过,将胡萝卜丁倒入手动磨汁机里,然后慢慢转动着手柄,看着容器内的胡萝卜丁慢慢被挤压成泥状,等全部都变成了胡萝卜泥之后再将里面所有的倒入已经准备好的盖着纱布的盆上,一小部分的汁水便被过滤到了盆内。   如此往复几次,胡萝卜汁就准备好了,将米饭浸泡入胡萝卜汁内,用纱布盖好后便暂且不管了,用余下的没磨成泥的胡萝卜作为内馅,审神者和莺丸将其中一种饭团做好了。   听取了审神者意见的莺丸这一次没有再做出特大饭团,老老实实地按照正常饭团的大小捏成三角形,和审神者捏的一起摆在盘子里。期间两人还各自吃了一个饭团。   “米饭和胡萝卜的味道呢。”   “嗯,米饭和胡萝卜。”   然后又把充分浸泡过胡萝卜汁的米饭拿出来,像前面一样捏成了饭团,同样也都各自尝了一个。   “好像和前面的没什么区别?”   “嗯,没多大区别。”   总之算是做完了的两个人,怀揣着淡淡的期待,各端着一盘饭团走向马厩。   马厩里的马在看到莺丸的来到的时候一致地露出了有点嫌弃的表情,不过那表情在发现审神者之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纷纷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莺丸倒是不在意这个,向着和他最为熟稔的青海波招招手,后者稳重而矜持地走向了他,在瞥到他手里端着的东西时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空气中飘着的胡萝卜的气息又促使它走向了他。   而和审神者最为亲昵的小云雀依然力压众马,抢在最前头拱着审神者的脸。   在嗅到审神者端着的饭团散发出的浓郁胡萝卜味时还兴奋地打了个响鼻,一脸期待地用闪亮亮的眼神渴求地盯着审神者。   两人在同时拈起一块饭团,两匹马在同时探过头,同时张开嘴,同时叼走了饭团,同时开始咀嚼,然后……   同时“呸”地吐到了马厩的地上。   审神者&莺丸:……………………………………   沉默地将地上白色和橘色混合在一起的米饭与胡萝卜残渣打扫好,审神者和莺丸默然地端着饭团回到了原来两人坐着喝茶的地方。   重新为审神者和自己续好茶后,两人就着一大堆的饭团饮茶。   结果就是当天晚上两人都没有吃晚饭,为此莺丸还被烛台切教育了一番,审神者则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药研的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   作者有话要说:  茶球真是可爱   我都期待他和大包平加上婶儿的日常了   到底是茶球和婶儿头疼多一点还是包包头疼多一点哩2333333   这俩人相性其实超好的真的   比珠子和江雪还要好(喂喂喂! 第60章 懒——   在房门紧闭的室内, 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亮照亮了房间, 茶壶茶杯被放置到了一旁,现在的小几上摆着的是一个棋盘, 黑白两子在上面交错。而在棋盘的旁边, 则盖着审神者的黑色面具。   在这个房间内的人,却不止审神者一个。   “哈~欠。”男性打呵欠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内显得特别突兀,在审神者收回落下白子的手之后,明石透过镜片扫了一眼棋局, 撑着脸懒洋洋地抓了一枚黑子,随意地放置在一处, 看起来根本就没有用心在下棋。   “你输了哦, 明石。”棋局已定, 明石的败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嗯嗯, 我知道。”干脆把整个头靠在桌子上的明石用倾斜的视角看着审神者耐心地拈起一粒粒棋子, 将其黑白归类放入棋瓮中, 直到棋盘上空空如也才又撑起头来, 再次执黑随意地落下一子。   不过几分钟后, 他又无力地倒在桌子上。“输了呀输了呀。”如此摆着手的他声音听起来相当漫不经心,很是让人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用心在下棋。   审神者也不恼, 只是轻笑一声,再次收拾好棋子然后和他摆开新的棋局。   如此往复几次之后, 明石干脆后仰着躺在了榻榻米上,有气无力地说着。“我请求停止碾压战,谢谢咯。”   审神者闻言便开始收起棋盘和棋子。“明明是因为你一直在乱下才输得那么快。”   明石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没啥区别的啦, 我们的棋力不在一个层次,乱下和认真下的结果都是输,还不如干脆点快一点”“也能多偷懒一点,是吧?”   审神者抢过了明石的话头,后者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是呀,不愧是我的主人。”   “我想尽量避免徒劳的功夫哩。”视线内出现了一瓣小橘子,明石“啊”地张开口,橘子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他的口中,他一边说着“多谢款待”一边开始嚼嚼嚼,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说的也是。”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明石和自己的水平不同的审神者收获了明石无言的一个白眼,她也浑不在意。“有些事情可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   “……你是在嘲讽我吗?用着听起来很厉害的话在嘲讽我吗?”明石借重新戴上眼镜的动作掩去一瞬间眼里的晦涩。   “怎么会。”审神者轻而易举地拨开了这个话题,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手撑着腿慢慢站了起来。“虽然不想破坏你现在的状态,不过到训练的时间了哦。”   明石听着她的话,“哎呀”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跟着站了起来。难得穿着出阵服的他把自己的本体刀从小几下划拉了出来拿在手里,基本上除了审神者以外,这座本丸里的付丧神都没怎么见过他穿着出阵服的模样,就连萤丸和爱染这两个来派的后辈也是如此。   俯下身拿起审神者的面具将其盖回到她的脸上,明石推开门。“走啦走啦。”   脸重新被面具覆盖住的审神者应了一声,和他一起向手合场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的手合场是空无一人的,进入之后下了禁制,审神者伸出一只手,一把与明石的本体刀一模一样的太刀便出现在了她的右手中,两人同时用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放在刀柄上,这样的僵持似乎只有短短的一瞬,似乎又漫长得不得了,真正的刀剑交错在一瞬间爆发,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刀,雪亮的刀光划过,而后在碰撞的时候发出了金石碰撞的清脆响声。   明石的眼睛沉着而肃然地观察着审神者的一举一动,原本的慵懒早已褪得干干净净,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要踹向她的心口时被她轻易地侧身躲过,与此同时审神者也踢出了凌厉的一脚,力道之迅猛让明石不得不先放弃和她的僵持,退后以寻求找到她更多的破绽。   虽然他的观察力出众,但是和她相比还是稍嫌不足,不过即便如此,这却是即使努力没什么用也必须要努力去做的事情。   明石的速度也是相当不错的,找到一处细微的破绽时他便毫不犹豫地发挥自己的速度,迅速地将刀挥劈下来,不过依然没有伤到她,仅仅只是割破了她肩膀上的布料罢了,审神者本人却借由这个拉近距离的机会,狠狠地用刀柄捅入了他的心窝,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明石痛苦地退后了半步,来不及整理好呼吸和堵在喉咙里的咳嗽,因为审神者又一次攻了上来。   他在一个审神者认为必定会避开的攻击中选择了不避让,就是抓住着细微的判断失误给审神者造成的一瞬间困惑,他的左手握住刀柄,刀锋的一侧已经贴在了审神者细细的脖子上,当他正想要咧嘴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胸口传来的一样感觉让他不由得低下眼看,审神者的刀尖也同样抵在了他的心口。   毫无疑问,这又成了一盘死局,双方再次分离开来,明石随意地揉了一把因战斗而有些散乱的头发,左手执刀,面上带着略显扭曲的笑容与审神者相对。而早已高高束起长发的审神者也同样换为左手执刀——仔细一看的话,可以发现他们俩执刀的手型一模一样,没有分毫偏差。   双方的呼吸声升起而后落下,在重叠的一瞬间,身影再次交错——   “啊——我一年的运动量——”回到审神者的房间,脱下破破烂烂的外套的明石只穿着同样有好几处划破痕迹的白衬衫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审神者看着那样的他,无可奈何地摇头笑笑,她的黑衣上也有好几处被刀划破的痕迹,不过比起明石来说要好得太多了。   俯下身取过他系在腰上的刀,拿出修复工具开始为他修复损伤,明石看着那样低垂着头的审神者,微微起身伸过手,摘下了她的面具放在了一旁。   “好看的脸应该露出来嘛。”他如此说着。   “这样的脸可不能算是好看啊。”审神者虽如此反驳着他,却没有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依然认真仔细地用灵力快速修补着在刚刚和她的战斗中受损的明石的本体刀。   明石又盯着审神者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慢腾腾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串小铃铛,在审神者察觉到并且投来疑惑的视线时,他无谓地笑笑,手腕一摇一晃,竟然以一定的节奏开始用这串小铃铛奏出了旋律。   怔然过后,审神者露出恬静的笑容,继续修复着明石的刀身。   在这样慢悠悠的,懒洋洋的铃声中,明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审神者聊着。   “第一次和你合作的时候,说实话,真是吓了我一跳呀。”   “是吗?我记得明石可是很勇敢地冲了上去保护我喔。”   明石露出苦笑。“毕竟你当时故意没跟我讲全,害我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那次真是累死我了。”   “不过以结果来说,你的确达成了不用出阵的目的,就不用那么在意过程了。”   “哈……怎么可能不在意。”明石伸手戳了戳审神者的额头。“毕竟我要拼上性命去保护你呀。”   “嗯?其实不用那样也”被明石冷漠地捏住脸的审神者乖乖地住了嘴。   看着审神者一边伸出手揉自己刚才捏住的地方,一边继续拿着修复工具在自己的本体刀上忙碌的明石又躺了回去,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铃铛。   “还有啊,我当时只是开玩笑说你给我看看脸,你居然就真的摘了下来,吓了我一大跳哦?”像是抱怨但又缺少了怨气的话语听上去只是普通的碎碎念罢了。   “因为当时认真地当作交换条件了嘛,再说,我的脸大概迟早有一天要真正面向大家的。”审神者抚摸着自己的眼部位置,淡然地说着。   明石盯着她的动作,无奈地笑笑。“到时候真的展露出来,特别是那几个,会哭的吧?”   “……?”见审神者露出困惑的神色他也不解答,自顾自地又换了个话题。   “话说回来,在这里不用那么累也行的吧?我的本体也已经修复完毕了。”从审神者手中拿回自己的刀收入刀鞘内,明石如此说着。   审神者怔然,挂着的微笑如消失的涟漪般慢慢隐去,她微微垂下身子,说着“也是呢”。   明石一下子坐起身,拿过她的面具给她罩上,而后嘱咐她。“我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动喔,啊,记得我跟你说的,放松。”   审神者颇为乖巧地应了一声,明石便放心地拉开门,快步走向了来派的房间。   待他换好自己的内番服,夹着之前审神者送给他的大枕头回到审神者房间时,原本被他叮嘱要“放松”的审神者已经倚在了小茶几上,陷入了浅浅的睡眠之中。   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但是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审神者还是被惊动了。   “谁?”   她如此问着。   “是我啦,明石哟。”明石立刻出声回应她。“你继续保持那样的状态,放心吧,只是带来了能让你休息得更好的东西而已。”   揽过审神者的身体,将她的头和颈部都放在了枕头上,柔软的枕头立刻陷下去了一大片,审神者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枕头。   “有懒惰的气息呢。”   “请说成悠闲的气息,谢谢。”明石背靠着茶几坐下,目光柔和。“我就在这里,你好好休息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知道明老板很帅!   谢谢!别夸奖他!夸了他也不会勤奋起来的!   战斗的那一段实际上就是婶儿模仿着明石和他对打   也就是让明石与自己战斗   他们的话里其实有很大的信息量   不过都是后面才会让你们觉得“喔——这个意思啊”的东西   所以没怎么看懂没关系莫在意! 第61章 酒和梦魇   “主公, 文件我已经帮您分类完毕, 您只需要审阅就足够了。”长谷部跟在审神者的后面,严肃而认真地跟她说着有关工作的事宜, 不过虽然他各方面都看起来非常正经, 但是眼神总是不经意地透露出一点渴望夸奖的神色。   “辛苦你了,长谷部。”审神者简单的一句话立刻就让长谷部的脸上泛起小小的红晕,努力收敛住笑意,用恭敬的语气说着。   “能为主公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也不要太过努力了才是……嗯?”审神者摇摇头, 原本说的话在路过手合场的门口时变了个调,呈现出了疑问的语气, 只因为手合场紧闭的大门也挡不住的浓烈酒气迅速的侵染了她的嗅觉。   “……!主公, 请退后, 由我长谷部……”长谷部后一步嗅到酒气, 就在他想冲过去将审神者“保护”在身后的时候, 审神者已经淡定地推开了手合场的门, 丝毫不受酒精气的干扰。   被推开门的手合场展现出了里面的全貌——七倒八歪的酒瓶子, 三三两两抛在地上的木制□□, 还有浑身酒气的三人——已经醉到昏睡过去的御手杵和蜻蛉切,以及坐在地上还在给自己灌酒的醉醺醺的日本号。   “……”“……”   这样的场景让审神者和长谷部都愣住了。   而后, 长谷部走到了审神者的身后,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审神者的耳朵, 头从她的肩膀上探过去,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混蛋!!!都在做什么?!!想要被我压切吗?!!!!”   御手杵和蜻蛉切痛苦地皱了皱眉,“呃唔”了一声之后翻过身去, 日本号打了个酒嗝,笑嘻嘻地说着“不要火气那么大嘛”,至于即使被捂住耳朵也将长谷部话语听得一清二楚的审神者在长谷部放下手后,无言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总而言之,长谷部,你先将醉倒的蜻蛉切和御手杵送去手入室吧……一次性带两个会不会有点困难?”冷静地做出判断的审神者最后带着疑惑的口吻询问着长谷部。   接收到了主命的长谷部立马冲了进去,疯狂地拍打了蜻蛉切和御手杵的脸,让他俩勉强清醒一点之后,又用力把他们拎起来让他们站在地上。“只要是主命,就不会有我长谷部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着“请夸夸我”的光亮了。   “嗯,那就麻烦你了,我在这里稍微收拾一下就带着日本号去手入室,你在那里等我就好。”   “主公!这种事的话就由我”“在手入室先照顾一下蜻蛉切和御手杵吧,拜托你了,长谷部。”   一旦审神者这么说就毫无招架之力的长谷部这一次也不例外,表情挣扎了一番后的他还是选择主命优先,不过在离开手合场之前,他蹲在了日本号的旁边,表情严肃而凶狠地悄悄说着。   “你给我自己走到手入室去,不准麻烦主公听到没有?!”   和长谷部也是黑田家的老相识,知道他性格如此的日本号一边打嗝一边点头,眼睛不经意地瞥向其实还是听到长谷部话语的审神者,后者正在无声地叹气,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她轻轻地指了指背对着她的长谷部,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日本号愣了一下,接着也回以她大大的笑容,还被长谷部训斥“你笑什么笑严肃点”。   等长谷部一手挂一个,撑着俩枪付丧神走了之后,审神者蹲下身来,捡拾着地板上散乱的酒瓶,好在他们都喝得非常干净,虽然歪倒在地上却没有打湿地板。   就在她专心地收拾瓶子的时候,另一只比她的大上许多的手拿过了她正要去够的瓶子,抬起头,浑身散发着酒气的日本号也跟着蹲在她身边,捡着瓶子。   “日本号,醉了的话还是先坐在那里休息吧?”日本号的脸上还有着醉酒后的一大块红晕,身形也有点摇摇晃晃的。   “啊——不用不用,虽然看起来醉了,不过我还是相当清醒的哦?”吐字倒是特别清晰,虽然还是带着日本号一贯的听上去有点醉的腔调。   “那就好。”确认日本号的醉酒程度的确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夸张之后,审神者也放心了。   在沉默地收拾着的时候,日本号拿起其中一个酒瓶,凝视了半晌之后如此开口。   “这个酒啊,虽然美味得很,但是回味的时候却尽是期待落空后的苦涩呢。”   审神者的身形一顿。   “我去问次郎太刀这酒是哪里来的时候,他跟我说是主公弄来的。”日本号注视着审神者的背影,紫色的眼睛微微垂下。   “对酒的故事产生好奇了吗?”审神者转过身来,被面具覆盖住的大半张脸让日本号也无从判断她嘴角的笑容究竟带有什么样的意义。   “稍微有点。”日本号诚实地承认了。“美酒的故事总是忍不住想去探寻,不过不想说也没关”“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故事哦?”   日本号露出无谓的笑容。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洗耳恭听的。”   只不过是一个想要制作出让无法接触刺激性食物的人也能喝下的酒的人,努力了一生也没能做到的可悲故事罢了。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那个人知道酒能暂时让人陷入醉生梦死,忘记尘世间的痛苦,那人有希望让其从痛苦中暂时解脱的人,因而才如此努力着。   但是酒终归无法脱离其本质,换来的不过是饮下之人一次次的濒临死亡。   就是这样渺小而无法实现的愿望,却在这个人,以及这个人的后代中永远流传了下去,无论对于那个人怀抱着如何的情感,他们都会在每年亲手酿出一坛酒,封存着,无望而可悲地等待着。   “就是这样无趣的故事哦。”三言两语讲完了故事之后,审神者继续收拾着。“这样永远也不会派上用场的酒,能被你们喝掉也算是很好啦。”   “……”日本号再次将目光凝固在了酒瓶子上,摇摇头,无奈地笑了。“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没事,你喝不了就由我们帮你喝,这也算是不浪费了。”轻轻地拍了拍审神者的头,日本号看到审神者无可奈何的笑容。   “想喝就直接说,不用拿我作借口。”   “不过,那个人还真是可悲又可怜啊……”   “?”见审神者透露出疑惑的意味,日本号一把将她收拾好的酒瓶全部抱起来,然后起身,审神者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因为你的心,永远也醉不了嘛。”日本号又摸了摸审神者的头。“真的醉酒了也只会带来身体上的难受而已。”   “那人却连这一点也看不透。”   夜晚,伊达组的房间里,被被褥突然掀起的声音所惊动,烛台切、大俱利以及鹤丸纷纷坐起,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房间里就回想起诡异的声音。   “……呃……啊……啊……唔……”那是难以想象的能通过人的声带发出的声音,每一次都像是被火焰燃烧殆尽的声带挣扎着发出的最后一点点摩擦声。   坐在那里发出这样声音的,是太鼓钟贞宗。   “小贞!怎么了??”“贞仔?贞仔?”“……喂,贞。”   但是他对他们三人的声音毫无触动,只是仍然坐在那里发出这样的声音,正好月光穿过乌云照进了房间,透过那点亮光,他们看清了太鼓钟现今的模样。   浑身都汗涔涔的,白皙的皮肤上透着异样的红色,金色的瞳孔无神地放大,嘴微微张着,持续发出那样可怖的声音,蓝色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他的脖颈上。明明是一副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他的嘴唇却干裂得要渗出血。   被太鼓钟这副模样吓到了的三人,立刻团团围住了太鼓钟,烛台切摸着太鼓钟的额头试探着温度,鹤丸拍打着太鼓钟的脸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大俱利接了盆水用湿毛巾覆盖上太鼓钟的脸。   但是他还是对这一切毫无触动,仍然保持着那副样子,无论怎么呼唤,怎么动手,他都没有丝毫回神的意识。   这个时候,伊达组的房间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则是一身黑衣的审神者,她的指间还夹着一朵优昙婆罗花。   “将贞交给我吧。”   她如此说着。   “主公,小贞这样到底是——”“一不小心被梦魇缠住了而已,没事,我会解决的。”   审神者如此说着,将手中的优昙花别在了太鼓钟的鬓角,而后俯下身将太鼓钟抱了起来。   “我来照顾他,你们继续休息吧。”不容置疑地说着,审神者抱着太鼓钟走了出去。只是在经过鹤丸的时候。后者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她,却在接触到她的衣袖时如同触电般缩了回来。   审神者对此毫无所觉,依然笔直地走向房门口。   他所触摸到的,也是湿漉漉的布料的触感。   “……主……人……?”在她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怀中的太鼓钟勉强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嗯,是我,不用怕。”她温柔地回应着。   啪嗒,啪嗒,啪嗒。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碎在地板上,这是今晚伊达组知道的最后的东西。   稳稳地抱着太鼓钟的审神者听着他细弱的声音。   “为什么……主人非要遭受那种事情不可呢……?”   “因为是我的使命啊。”   “但是……很痛苦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在窒息的同时……又被火焰一次次地烧死……”   他体验到的,是头颅被密不透风的防火箱紧紧包裹住,余下的身体部分则在火焰中不断地被焚毁又重组的痛苦。   “那样的痛苦……已经足以让我崩溃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主人呢……?”   审神者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拭去他不断滚落的泪水。   “做个好梦吧,贞。”她的嘴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他的额头。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太鼓钟还在不断流着眼泪的眼睛疲惫地眨了几下,而后靠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了。   “醒来之后,就不要再记得这些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   那些梦的内容实质上都是审神者所体会过的痛苦   sada这个梦在以后还有用   至于酒嘛也是个可悲的故事   不过那个给她酿酒的人并不是那个怀有恶意的孩子   这点请注意   emmmm对了   在去第二个世界之前会有点小正剧   有关不动与婶儿的   一章就结束的小正剧   不用太在意   可能又会让你们认识到婶儿不同的一面   另外我写完这个星期的榜单可能就不日更了   话说我本来说的就是隔日更……   算了随缘吧 第62章 可悲   “辛苦了, 大将。”在敲过门后单手开门的药研另一只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盛着绿豆汤的碗。“先放下手里的工作, 喝点解暑的东西吧。”   审神者闻言也放下手里的笔, 应了一声, 药研便将托盘摆到小几上,自己也在那边坐下来, 而后看着审神者坐下,拿起勺子慢慢地舀着绿豆汤小口小口地吃着。   “……大将, 出了不少汗呢。”药研观察着审神者,探过身拿出白色的手帕给她擦拭着下巴上的汗渍。“这样的天气还穿得这么厚, 没问题吗?”   审神者谢过了药研,自己也摸了摸颊边, 又是一阵濡湿。“没办法,虽然心理上感觉还好, 但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没法避免。”   “可不要中暑啊大将。”药研起身, 比审神者本人还要熟悉房间地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小扇子,又回来给审神者小小地扇着风。   “我努力吧……”审神者苦笑了一下,药研也意识到这个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抿了抿唇, 换了个话题。   “对了, 太鼓钟是不是也做那样的梦了?”   “嗯。莫非上一次惊动到你们了?”药研在这段时间里也通过梦境知道了不少事情,大概关于花的事情他也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那倒不是。”药研的眼睛里带上笑意。“不过是昨天一起出阵三条大桥的时候,看见了太鼓钟的羽毛头饰间夹了优昙花而已。”   “……”审神者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露出了些许怔然的神色。“贞……真是……”无奈的语气中却也不见她对太鼓钟的责备。   “不过大将,消除掉他的有关记忆了吗?”药研以轻松的语气问出了并不轻松的问题,他可以感受到审神者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下一个瞬间——   “大将疼疼疼……”   把审神者轻轻地揪了一下腮帮子,吃痛地捂住脸的药研的表情有点委屈,于是审神者又探过身去帮他揉了揉脸。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不会随意去操纵记忆的。”她淡淡地开口。“只是给贞下了一个不会主动想起来的暗示罢了。”   “毕竟有个人在我面前哭过,求过。”   “……大将!”猝不及防又被提起往事的药研一下子红了脸,失去了一贯的从容,看起来倒是更符合他现在的少年模样。“我也只是开玩笑的。”   审神者于是摸了摸他的头,不过这样的行为似乎让药研相当不高兴。   “不要把我当成弟弟一样的孩子啊,大将。”他一手拿下审神者的手,另一手则仍拿着扇子在给审神者扇风。“明明都是我在照顾大将的。”   “是,是……我错了。”   “请多一点诚意吧大将……真是的。”药研说着说着却笑了。“不过大将现在能这个样子,真是太好了。”   审神者喝汤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叹气。   “但是药研,你也知道的吧。”   她只是那么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药研原本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而后眼神黯淡了下来。   沉默了半晌,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嗯,我知道的,大将。”   药研收拾好汤碗离开后,本来打算坐回去继续工作的审神者听到了朝向这边的脚步声,想了想,她上前去拉开门。   “啊,主公……!”伴随着惊呼声,少年的身体扑在了审神者的怀里。   “怎么了,乱?”审神者的话语唤醒了意识懵懵懂懂的乱,他红着脸颊抬起头,然后把护在怀里的东西交给审神者。   “这个!是狐之助说现世有人托送给主公的!”被交到审神者手里的,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但重量并不重,估计里面装的东西并不多,轻轻晃一晃还能听见东西弹动的声音。   审神者接过,大致能猜想到是谁给的却想不到会是什么,带着如此心情的她拆开了盒子。   在盒子里的,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好几件白色上衣和黑色的紧身裤,展开后,不光是乱,审神者也愣了愣。   上衣袖子的长度仅仅到上臂的一半,裤子的长度依照审神者的腿长来说仅仅过膝。   在盒子的一侧还有一张叠起来的白纸,审神者展开那张纸,快速地将内容扫视了一遍。   [给阿姊:   夏季已经到了,不要总穿那一身很热的衣服,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吧!不用在意那些付丧神,如果露出让人讨厌的眼神就毁掉他们吧——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但是阿姊,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就这样。]   没有署名,但是已经明确了写信人的审神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扭过身来,就看见眼神亮晶晶的乱捧着一套衣服。   “……想看我换起来吗?”犹豫地问出口的问题,得到了乱毫不犹豫的点头回应。   “可能会吓到你哦?毕竟我的身体看起来还挺”“主公一直都很好看的!”这样的话语也被乱给堵了回去,被他大大的蓝眼睛注视着的审神者又想到刚才的信上所写的事情。   ……也是,都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想通了的她拍了拍乱的肩膀。“那乱就先出去吧。”   “欸?我不能留下来吗?”   “乱是男孩子吧?”   “嘿嘿,我开玩笑的,那我在外面等主公哦。”   吐了吐舌头的乱蹿出房间,在房门合上之后蹲在门口,静静地托着腮期待地等待着。   “……乱?在主殿的门口做什么呢?”   因为过于专注而没有注意到脚步声接近的乱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的则是带着温和笑颜的一期。   “真是的,吓了我一跳啊一期哥。”乱的语气与其说是责怪,带有的撒娇性质倒是更多一些。   “抱歉抱歉,不过乱居然没有发现我,在想什么事情吗?”好脾气地向弟弟道着其实并不需要的歉的一期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讲到这个,乱的眼睛“刷拉”地亮了起来。   “我在等主公的新形象哦!”   “…………?”明显没听懂弟弟意思的一期懵了一下。“新形象……?”   于是乱就很是兴奋地向一期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在一期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原本被紧闭着的房门也被慢慢地打开。   兄弟俩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门的那一侧,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带上了期待,然而在真正将微微垂着头的审神者全身的模样映刻在眼瞳中时——   瞳孔不由自主地缩小了。   之前审神者一直穿着宽大的黑色连身长裙,说实话,只能看出她的身形相当瘦,只有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罢了,但是当她穿上这样子能够显露出身材的衣服时,很多原本被遮盖住的东西便被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她的手臂很细,上臂和下臂一般粗,手腕的骨头凸出相当明显。她的双腿也很细,大腿仅仅只比小腿粗上了那么几分,而小腿却和她的手臂一般粗细,若只是这样倒也还好,虽然的确很瘦,但也还没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真正让他们露出那样表情的,则是她暴露在外的,原本被遮挡住的皮肤。   在手腕和脚腕以上五厘米的地方,划分出了明确的界线。下面的,是干净白皙的,没有什么损伤的皮肤,而在上面的,却是由浅浅的刀痕,浅浅的烧痕,浅浅的刺伤,浅浅的撕咬痕迹,浅浅的腐蚀痕迹等共同组成的,大片大片可怖的伤疤。   “……本来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的……”   她叹着气如此说着,而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和某一个付丧神的音容笑貌重合了。   “怎么样,吓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状态不太好   如果内容造成你的不适我很抱歉   但是这一章主要想表达的东西我已经写出来了   无论如何还是祝愉快 第63章 鹤的物语   从泛着氤氲热气的温泉中起身, 低头看看身无寸缕的躯体,在锁骨开始蔓延的大片大片和手脚模样类似的伤疤已经淡了许多, 尽管还是肉眼能够轻易发现的程度,但总比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拿过一边的大浴巾裹上身体, 再解开包着头发的毛巾, 审神者站在大大的镜子前慢慢地擦干身体上的水珠,而后拿起被更换过的衣服套好。   在自己的房间廊前,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原因无他, 不过看到了一只正握着一个小酒瓶, 仰头看着圆月的鹤罢了。   察觉到她的到来, 鹤灿金色的眼睛流转, 浅淡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   “哟, 要来陪陪鹤吗?”   在鹤丸的身旁坐下,审神者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向着被月光照亮的夜空。   “咕嘟”,他喝了一大口酒, 然后畅快地“哈”了一声。   眼睛定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 然后他如此说着。   “看起来都淡了不少了呢。”   审神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确实, 还有半个月就会消失了。”   “哦?那倒是挺好的。”鹤丸的语气倒不像他的话语内容那么高兴。“毕竟短刀们每次要忍着眼泪和你说话也挺辛苦的。”   、“就连贞仔有时候回来也会偷偷地哭, 真是头疼呢。”   审神者的唇畔噙上了苦笑。“这样啊……大家果然都在我面前伪装着吧?”   那天刚换上新的衣服后, 尽管乱和一期的惊恐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观察力细致入微的审神者捕捉到了,虽然他们俩之后表现得与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乱甚至还撒着娇说想和她一起睡觉, 但是那样的眼神依然被她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这半个月,还是让你们头疼了吧?我真是做了一个……”后面的话因为鹤丸粗暴地掩住她的嘴而被强迫中断。   “我说啊……为什么你总是会那么想呢?”鹤丸的声音听起来极尽无奈。“这里的家伙啊,没有一个会因为那样的理由而觉得头疼,反而会高兴都来不及。”   “因为你慢慢地向我们展现出你的过去,这意味着的事情,是每一个付丧神都期望着的。”   见审神者又显出困惑的模样,鹤丸抓了抓自己的白色短发。   “只是,我们会觉得悲伤而已。为你。”   “对于我们这些刀来说,什么使命什么责任,其实都不算什么。”   “我们最重视的,只有你,现在的我们的主人,为我们指明刀尖应当所向何处的人。”   他如此说着,又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审神者听他如此说,露出了怔然的神色,但是这一次,困惑被拨开了。   “唔……”她发出了沉吟的声音。“鹤丸也会觉得悲伤吗?”   听到她这样的问题,鹤丸爽朗地笑出了声。   “那当然了,是悲伤到想要去改变历史的程度哦。”   如此危险的发言,审神者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在这个时候,所谓维护历史的本职似乎被抛到了脑后——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命运是无法被改变的,在这一点上还是放弃吧。”她笑着说出了残忍的话语。“如果想改变的是其他人的历史我也许还能帮上点忙。”   嘴唇又被鹤丸捏住,鹤丸的脸一下子凑得很近,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样残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他低语着,在审神者带着妥协意味地点了头之后才松开手。   这个话题不再被提起,就此揭过。   “说来,这样子看你还真的是很瘦呢。”目光在审神者的全身巡视一圈之后,鹤丸做出了如此的发言。   “明明鹤丸也很瘦啊。”听见审神者这么说的鹤丸,把自己的袖子直接撸到了肩膀,然后伸到审神者的面前。   “我这叫做精瘦,肌肉的线条还是很好看的哦?”   大抵是没想到他会毫不避讳地夸奖自己,审神者失笑着摇了摇头,错将她的反应当成不相信的鹤丸微微鼓起脸,拉过她的手从三角肌划到肱桡肌。“摸过之后总相信我了吧?”   审神者想着他大概是真的喝上头了,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鹤丸这才高兴的放开了她的手。   “唉……什么时候想办法给你开点小灶吧?太瘦了也不好啊。”白色的鹤如此感叹着。   “如果是像你教给莺丸的那种超大饭团还是容我拒绝哦?”   被审神者调侃的鹤丸依旧笑嘻嘻的。   “怎么会,”他笑得很好看。“我当然会把最好的东西给你的。”   鹤丸国永,真的醉了吧。   “噢哟,你莫非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醉了?”   刚刚这么想着的审神者,立刻就被鹤丸说中了心思。   后者浑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你一直都对我抱有一种疑问吧?”   “因为我一直都对你的一些行动,表现出了异样以及熟稔的态度。”   “但是,你却没有有关‘鹤丸国永’的记忆。”   这些问题的确一直埋在审神者的心里,不算是到了困惑的地步,但是如果有机会,她还是希望能从鹤丸的嘴里知道些什么的,因而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这个呢,就是个比较长的故事了。”   曾经有那样的一把刀,在刚被锻造出来,还未被赐予名字的时候,就匆匆地成为了杀器。   当时全城的刀剑都被暂时地收走了,无论是短刀,胁差,打刀,还是太刀,一切的日本刀都被收去了,对外的目的是怀疑有奸细混入了这座城,要从所带着的刀中寻找那个奸细,但实际上,这些刀只是为了去完成一项祭祀。   用这些大小不一,类型各异的刀,不断地洞穿作为祭品的女性身体,一次次地置她于死地,在她的生命力稍微恢复过来一点之后又将其再次夺走。   而有那样的一把刀,在进行持续一周的收割女人生命力的“杀戮”时,一直洞穿着女性的心脏,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自心脏流出的汩汩血液浸透了这把刀的每一寸,因此,它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而这把刀最后被归还到其刀匠的手中,名为五条国永的刀匠对自己的刀的经历浑然不知,高兴于自己努力锻造出的刀没有出事的他,这才为它取名“鹤丸国永”。   “本来我一开始被你作为付丧神唤醒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记忆。”鹤丸晃着快空了的酒瓶,仰头看着月亮如此说着。   “不过我偶尔会做梦,然后破碎的记忆慢慢地进入脑海中。”   “时间越长,被填充进来的记忆越多,除了当初杀了你的一周外,还有你本人的记忆也涌进了我的脑子里。”   审神者叹气。“难怪,之前你会在樱花树上跟我说起那个故事。”   “不过前几天,因为你给贞仔的那朵花,终于让我完全都想起来了。”那个时候自己还装着做噩梦很难受的样子,好说歹说才从太鼓钟那里要到了戴着他那夹着优昙花的羽毛头饰睡一觉的许可。   “我和你在一起时的记忆,以及,我应该拥有的,来自于你的部分记忆。”   “这样……”审神者淡淡地应了一声。“但是,我还是想不起你。”   “我的心脏在祭祀中被破坏的次数也很多了……对于这方面的记忆我也一直不甚在意……”如此说着的审神者,忽然被鹤丸搂住了肩膀,后者顺势将白白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你没有必要记得啊。”鹤丸的话语里满是笑意,但是现在的姿势审神者并不能看到他的面部表情,所以她也无法确定带着笑意说话的鹤丸是不是真的在笑。“这样的事情,由我来记住就可以了。”   她只能伸出手,摸了摸鹤丸软软的头发,后者一愣,竟是靠在她的肩膀上颤抖着笑了起来。   “不行啊,对鹤这么温柔的话……”   “鹤会想要带着我飞走的,对吧?”从善如流地接上鹤丸的话,而后一人一刀同时笑了起来。   “啊啊……”鹤丸发出感叹的声音。“能够这样和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我也轻松了不少呢。”   “不过,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做。”   “嗯?”肩膀一轻,审神者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鹤丸的时候,脸上的面具也被鹤丸伸手摘了下来。   鹤丸紧紧地盯着审神者暴露在外面的脸,眼神恍惚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果然,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原本对于审神者的脸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大致知道是什么样,只有今天真正看到后才能确定,的确就是这张脸没错了。   审神者被摘下面具的时候也只是愣怔了一瞬罢了,点了点鹤丸的额头。“想要看的话就直接跟我说,何必搞突然袭击。”   “嘿,有被我吓到吗?”鹤丸露出了恶作剧的笑靥,审神者愈发无奈地戳着他的额头。   “是是——祝贺鹤丸国永终于达成夙愿,成功地吓到了他的主人。”   “呵——哈哈哈哈哈哈!”鹤丸拿着审神者的面具,终于笑倒在了地板上,审神者孩子气地用脚踢了踢他,他也只是侧着身避过,继续哈哈大笑着。   忽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猛然坐起,将手里的面具一下子盖到审神者的脸上,在审神者正想问他又闹哪一出的时候,烛台切的声音从她背后的方向远远传来。   “鹤先生——不要打扰主公了——”   扭过头,过来的是烛台切以及太鼓钟。   “咿咿,鹤先生,你没给主人灌酒吧?”太鼓钟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鹤丸手中的小酒瓶,警惕地牵起审神者的手远离了鹤丸。   鹤丸脸上一下子满是无奈。“喂贞仔,你这也太让我伤心了。”   “嘁——主人好好的话鹤先生就无所谓啦——”太鼓钟无情的话语一下子就将坐着的鹤丸击倒在了地板上。   “小贞……”烛台切也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然后一手把装死的鹤拉了起来。“不过主公,鹤先生的确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小光!连你也这样……!”鹤丸抗议着。“主公,你快向他们证明鹤的清白啊!”   “嗯?你刚刚不还在为成功吓到我而开心地大笑吗?”审神者懵懵懂懂地说着。   ………………………………她居然在报复我。   这下,太鼓钟和烛台切的表情真的变了。   面对着审神者还笑得各种温和的太刀青年和短刀少年在背过身后,纷纷对鹤丸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被强制带走的鹤丸在最后的时候悄悄转过头,以口型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能够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差劲状态持续到了早上   不过现在已经恢复啦没事啦:D   鹤丸和婶儿有关的联系在这一章都揭开了   带着这样子的心情再去想想之前鹤的表现   也许会对他的心理有更好的了解吧?   小天使们如果能觉得,遇见婶儿的故事是一件不错的事就好了(不要脸   本来预计在更后一点的地方再放出的   不过我家的鹤已经来了七号机来催我了贼可怕   所以还是早点让他再耍一把帅好了233333   另外有一些评论我真的……不太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我也不太喜欢去回应一些内容差不多的评论,感觉这样我很敷衍   所以如果我没回复的话请当做作者脑子不好使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好了   就这样,祝愉快 第64章 下午小甜品   “绝对不能弄错东西, 明白了没?”穿着出阵服站在厨房中的药研一脸严肃,失去了镜片遮挡的紫色眼睛看起来更加锐利。   “我说药研, 将大将交给他们俩真的没问题吗?”同样也穿着出阵服的厚皱着眉头问着药研,三白眼里透露出的不信任让那两位被怀疑的兄弟很不满。   “我说!厚你什么意思啊?”“就是就是, 明明厚也给大将做过东西吃的, 到了我们这里就是这种态度!”后藤和信浓纷纷嚷嚷起来。   “好吵啊你们俩!我那个时候可是在药研的监督下做出的绝对没问题的!”厚仗着自己比两个兄弟早来的更丰富的经验,中气十足地说着。“但是这一回我和药研都接到了去远征的命令,就你们两个留在厨房这里真的很让人不放心。”   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反驳厚的后藤和信浓纷纷鼓起了脸。   “不能去跟大将说改个时间吗?”厚甚至还起了这个念头,在接到后藤和信浓瞪来的眼神时毫不客气地更凶地瞪了回去。   “不行不行, 大将都说了‘会期待’了, 反正我是对大将说不出口的。”药研晃着头。“要说你去说。”   “啊?!我也说不出口好不好!”厚困扰地抓了抓头发。   “算了, 如果真的不符合大将的标准她也不会吃的, 就暂时放下心来吧。”药研拍了拍厚的肩膀, 后者犹豫地考虑了一会儿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材料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绝对不能动自己再加些其他材料的歪心思。”厚又叮咛了一遍。   不过药研也不是真的放下心来,又检查了一次后藤和信浓有关审神者禁忌食物清单的记忆之后, 才和厚匆匆赶去远征队伍的集合。   目送着药研和厚的背影远去, 信浓和后藤对视了一眼, 一同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家伙, 看护大将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啊……”   “是啊, 吓人……”   不过在开始动手之前,后藤还有问题想要问信浓。   “喂信浓,你到底是怎么拿到药研许可的啊?”回想起最近信浓也没死缠着药研要许可,后藤就很奇怪。   “嗯?”信浓眨巴眨巴红绿色的大眼睛, 带有少年人的俏皮。“为什么要拿到药研的许可?”   问出来的问题却让后藤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瞪大了。   “你没有拿到药研的允许为什么他能让你来啊?”   “啊……这个啊……”信浓微微笑了起来,后藤微妙地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带有几分小得意。“我去向大将撒娇了啊。”   ………………………………这个家伙!   只要审神者开口,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付丧神拒绝的,更何况信浓提的更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也难怪药研会直接选择对审神者妥协。   “呜哇,你还向大将撒娇?多大年纪了啊信浓藤四郎。”后藤依然尝试着嘲讽信浓。   “哼哼,反正大将也没说过讨厌我撒娇,能多争取一点和大将在一起的时间我可无所谓。”不过后者全然不在意就是了。   后藤藤四郎决定停止这个让他心酸的话题。   他为了保持自己的男子汉形象,硬生生忍住了去向审神者撒娇以获取许可的这种便利方法,而是靠自己本身去软磨硬泡(烦)药研,逼得后者忍无可忍和他干了好几架,才让药研在最后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   ……不能再想下去了,委屈。   这一次为审神者做的东西是水无月,是后藤和信浓研究了好几次,方案提交了好几次才最后被药研通过的东西。   “只要不放错材料就没问题的简单食物,比较适合你们两个初心者。”当时正在给审神者做着樱花果冻的熟练者药研是如此说的。   “我看看……嗯,低筋粉,糯米粉,葛粉,细砂糖还有蜜豆……齐了。”后藤检查了一次材料,确认的确没有遗漏。   “哦!那就开始准备做吧!”信浓说着就想伸出手,然后被后藤一把扯到洗手台。   “先洗手啊!”“知道了知道了。”   信浓嘟囔着,老实地洗了手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动起了手。   “要搅拌匀啊知道了没有?”   “嘁,后藤才要注意有没有搅匀哩。”   “什么?!我才不会做出那种错误呢!”   “哼,谁知道呢。”   …………………………………………   “哈哈哈哈哈!果然后藤没搅匀!”   “只有一点点啊!你不也是吗?!”   “什么啊我的比你少啊!”   “明明差不多好不好!”   …………………………………………   “我说信浓,你倒进去的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不会!”   放进去蒸了之后。   “明显放太多了啊!膨胀起来直接填满盒子了啊?!”   “啊……………………”   …………………………………………   “好!这一次测量过了,绝对只有盒子高的三分之二。”   “呐,一会儿记得你自己把那个失败品吃掉。”   “欸?我不要。留给回来的药研和厚吃算了。我要和大将一起吃。”   “……你是想被那俩人揍嘛?”   …………………………………………   “咿!后藤你居然在玩豆子!”   “才……才不是在玩!呜哇不要过来看!”   “嗯?算了,你也不准来看我这边哦。”   “谁要看啊!”   总而言之,这两人最后做出的东西还算是成功地,一人端着一个盖着罩子的盘子,互相好奇地想瞅一瞅对方的成品又正好对上视线,对瞪之后慌慌忙忙地收回了视线。   一同来到审神者的房门前准备敲门时,又同时深深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然后要伸出手的时候——   “在我房门前站了好几分钟了,快进来吧。”审神者已经来主动去打开门了。   ““啊……大将……””不管是后藤还是信浓,在一瞬间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   跟着她踏入房间内,两人看着审神者坐在小几的一侧,便将自己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坐下。   “呐呐,大将,先吃我做的吧!”信浓首先凑到了审神者的身边,献宝似地端着自己的盘子。   后藤倒对这事情争先后没什么所谓,所以也就只是乖乖地等在那里,准备在信浓结束后再上去。   信浓用身体挡住了后藤的视线,然后神秘地笑着揭开了自己的罩子。呈现在审神者面前的水无月似乎让审神者微微惊讶了一下,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信浓已经用叉子叉起了一块水无月。   “大将——啊——”   审神者也很顺从地张开了嘴巴,叼过了水无月,而后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信浓则等她一口咽下去之后立刻又叉起另一块,足足喂了她三块之后才停下来。   “怎么样,大将,很美味吧?喜欢嘛?”   他前倾着身子,笑得特别好看地问着审神者。   审神者只是浅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把你的那份吃掉吧。”   “大将……狡猾。”信浓小小地嘟囔了一句。“不过,我很喜欢剩下的份哦!会一点也不剩地吃掉的!”   审神者拍拍他的背,信浓便坐到了一边,给后藤腾出了位置。   后藤于是就端起自己的作品,坐到审神者的旁边。   在揭开盘子的罩子的时候,他期待地看着审神者的反应。   果然,审神者依然微微一怔,不过先是目光落在他身上,而后又落在正埋头幸福地吃着水无月的信浓身上,然后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   “那个……我能喂大将吗?”不同于信浓的想做就做,后藤相对谨慎地询问了审神者本人的意见,在她点头之后才颇为紧张地举起了叉子,叉起自己想要给审神者吃的水无月,举到了她的唇畔。   审神者同样也吃掉了后藤喂食给她的三块水无月,而后让后藤把剩下的自己去吃掉。   “呐,大将……喜,喜欢么?”后藤在起身的时候,颇有些忐忑不安地问着审神者。   “嗯,喜欢哦。”这一次,审神者非常直率地回答了,这让原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后藤愣了愣,然后“刷”地红了脸,讷讷地点头之后坐到位置上埋头猛吃,不过这样的差别待遇让信浓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大将!偏心——”   “我也喜欢信浓的哦。”   “嘿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信浓,心满意足地瞥了一眼后藤的盘子。   “……等,后藤!”他一下子挨到后藤身边。“你用豆子摆出了だいしょう??”   “怎……怎么!不行吗?”后藤小小声地回应着,眼神落到信浓还有一半水无月的盘子里,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你也摆了?”   信浓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他们俩藏着掖着不想给对方看到的,其实是同样形式的——   ““难怪你给大将喂了三块!””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回收了大杂烩里说的一件事   だいしょう 是“大将”的平假名   至于他俩为啥给婶儿都喂三块嘛——   しなの(信浓)ごとう(后藤)   懂了吧?   哎呀大将组真是可爱死了   接下来几章也会是短刀的主场   不过就不像这章一样从头甜到尾了   另外明天无更新   我要专心为我的高数备考了   祝愉快 第65章 改变历史……?   整个房间内飘荡着淡淡的甘酒气味, 置身于其中的审神者一副早已习惯了的模样,一如往常地快速翻阅着日常的公文。   倚在门上背部靠着软垫的不动行光脸上泛着醉酒的红晕, 一边打嗝一边目无焦点地看着本丸内的景色,整个房间内只有他偶尔的酒嗝声。   这样子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 当时审神者宣布将不动作为近侍的时候, 所有的付丧神,尤其是曾经做过织田信长的刀的付丧神们都颇有些不安,毕竟不动一直沉湎在过去中不愿走出,担心他会和审神者发生什么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是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得那么糟糕。   或者说, 风平浪静得超乎他们想象。   至少在他们的暗中观察中, 审神者采取了虽然将不动作为近侍, 却并不对其进行任何约束的行动, 不动在审神者这里也异常老实, 也就待在那里喝喝酒,即使是近侍却没有丝毫和审神者拉近关系的迹象——   真的是这样吗?   “一味地顾自己喝酒,这样真的能有什么用吗?”抱着新送来的文件来到审神者办公室的宗三, 在看见依旧如此的不动也忍不住开口, 他并非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这也确实让他有些看不下去。   不动只是醉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 扭过头去继续闷头喝着甘酒。   “辛苦你了, 宗三。”审神者离开座位,上前去接过宗三手中的文件。“接下来的出阵,也辛苦你了。”   宗三今日还有出阵的任务,所以他是穿着出阵服来到这里的, 听到审神者道谢的话语,苍白而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浅淡的温和笑容。“为您带来胜利可是我们的使命,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蓝绿的异色瞳瞥了一眼还在正打出一个酒嗝的不动,他微微蹙起了眉。“不过,您也不要……”眼神流转到审神者的脸上,发现她轻轻地将食指竖在了她自己的嘴唇上,宗三怔了一瞬,而后无奈的模样显现在脸上,轻轻点头,不再言语的宗三离开了房间。   不动朝着宗三离去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而后自顾自地发出声音。   “不动行光,九十九发——”“人中五郎左御座侯。”前面的少年声音微醺而嘹亮,后面的女声温缓而沉静,接上却也不显得突兀,倒像是进行过多次一样,奇异地和谐。   不动终于转头去看审神者,脸上呈现出了一种很浅的笑意,那只是一瞬的事情,他很快又沉默地继续啜饮着甘酒去了,而应答了的审神者也习以为常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着她的工作。   “时间差不多了,去换衣服吧。”又安静了很久的房间内,审神者突然开口这么说了一句。   听着她的话,不动抬头看了看挂在房间里的钟,嘟囔了一句“知道了”后,就把空了的甘酒罐子丢到了垃圾桶里,走出了房间。   脚步声再度响起是在十分钟以后,换下内番服穿着出阵服的不动又回到了审神者的房间里,已经放下笔站在门口等着不动的审神者微微俯下身,先是把他的领带重新系好,又把扣歪了的纽扣扣整齐,最后扯下他把长发束得极其随意的白色发绳,帮他重新梳理了一遍。   在整个过程中不动只是低垂着眼,任由她摆弄,倒也没摆出抗拒的姿态。   “好了。”伴随着发绳被扯紧的力度,审神者的行动告一段落。她站到不动的面前,又打量了一番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去找药研吧,其他要出阵的短刀应该已经都集合了。”   不动抬起眼,嗤笑了一声。   “搞不懂你,让我这把废刀去做队长。”   “那就不需要懂,快去吧。”审神者非常淡然地接了下来,拍拍不动的背,后者被呛住了之后也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跑去找老熟人药研了。   当去池田屋二楼的短刀们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迎接的审神者愣了愣,因为不动是被药研搭着回来的,出阵前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现在已经破损了许多,透过划开的口子还能看到不少渗着血的伤口,退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边,抽抽搭搭地,身上也有一些伤,不过不如不动严重。   整支队伍也就他们俩受伤,其他的短刀都还好。   让药研先将不动送去手入室,审神者听着自告奋勇要留下先给她做报告的退的话。   “我,我们在快要找到敌人的本阵时,遭到了对方的埋伏,我的刀装被打碎了,然后……不动先生为了保护我就替我挡了一刀,他之前本来就有受伤……之,之后药研哥就判断回本丸。对,对不起,主公大人……都怪我。”越说哭得越厉害的退被审神者轻轻揽住。   “没关系,你们平安无事就好,没事的,退。”温和地安抚着退的审神者,用手拭去他脸颊上滚落的泪水。“不过我要先去给不动手入,你可能得稍后一会儿,好吗?”   退很乖巧地含着泪水点了点头,又轻轻拉了拉审神者的手。“主公大人,不动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的……”他犹犹豫豫地说着。   审神者愣了一下,而后笑了。“我知道,他很好。”   来到手入室的时候,药研正站在门口等着审神者,看到她来就立刻迎了上去。   “大将,我已经给他做了初步的治疗,剩下的就拜托给你了。”   “麻烦你了,药研。他的精神状态如何?”   药研摇了摇头。“伤得有些重,意识陷入了昏迷,大概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我明白了。”审神者说着就推开手入室的门,准备进去。   “啊,大将。”这个时候药研又想起了什么,开口唤住审神者,审神者扭头看他。“如果行光在意识模糊中说了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审神者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应下了,走入手入室,关上门,阻挡住了药研看向她的视线。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药研最后瞥了一眼手入室的方向,准备去给退也做一下初步的治疗处理。   不动躺在那里,眼睛紧紧地闭着,眉毛纠结地扭到了一块,仿佛在做着什么令人厌恶的梦一般。   审神者在他身侧跪坐下,取来手入的工具,抽出他有多处破损的本体刀,安静地给他进行着手入的工作。也许是手入的效果很快就体现了,不动脸上难看的表情也一点点地变淡,变得平静而缓和,如同进入了平和的梦境。   当刀身的修复工作完成了大半的时候,不动发出了轻微的呓语,不过那音量过于小,审神者并没有听清。她对此并不甚在意,继续着自己手中的工作,直到——   “信长公……兰丸……”   “如果……那时能够……呜呜……”   她听清了。   “哈?你说,要和我这废刀手合?”依然瘫在审神者的房间里饮酒的不动乍听到审神者这么说的话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嗯,是的。”审神者却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认真地说着。“如果你赢了我,我就给你一件你想要的礼物。”   “哼,我想要的礼物?别开玩笑了……”不动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那你答应吗?”   “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吧?”   就这么说下了的审神者和不动,来到了手合室,因为今天手合室有其他的付丧神安排手合,所以并非空无一人,瞧见审神者和不动的到来,不少付丧神都相当吃惊。   “主公!您是来看训练成果的吗?”正坐在那里看着骨喰和鲶尾对打的浦岛,发现审神者的身影之后高兴地蹦了过来,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审神者摇摇头。“我是来和不动手合的,得麻烦你们等一会儿。”   浦岛的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他瞅了瞅审神者,又瞅了瞅跟在她身边表情并不好看的不动。审神者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付丧神们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地停下了训练,她说话的时候正好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因而所有在场的付丧神都听清了。   浦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了声“我知道了”,然后就冲出了手合场,大概是去叫其他付丧神来了。审神者也不阻止他,淡然地带着不动走进了大家给他俩空出的场地。当不动正要去一边的木制架子上拿下一把练习用的木短刀时,审神者说的话不仅让他愣住了,还有在场的所有付丧神。   “我们用真刀来比试。”在不动皱着眉想要回头跟她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   和自己本体刀一模一样的短刀的刀尖,正指着自己。但自己的本体刀,分明还好好地悬挂在自己的腰侧。   “这只是暂时的复制品,不动行光依然只有一把。”审神者冷淡地说着。“来吧,如果用木刀与我对战的话,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的鲶尾试图走上前去,却在离他们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就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拦截住了。他讶异地拍了拍,的确是一堵无形的墙,向骨喰打了个眼色,后者也会意地上前,两人以不同的方向摸索着无形的墙行进,而后确定了,以审神者和不动为中心,展开了结界。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他们可以听到审神者和不动的声音,但他们的声音却传达不进去。   非常奇怪,太不寻常了。   但是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四周看着。   不动慢慢地将自己的本体刀抽离刀鞘,一边盯着审神者,一边在暗地里告诫着自己——这只是一次训练,眼前的这个人是……是……   他没有再想下去,而是快速地冲上前去,锋利的短刀即将刺向审神者的时候一转,变成了刀背。   但审神者却丝毫没有承他情的意思,用刀刃挡住了不动并不算用力的一击,她毫不留情地抬起脚踹在了不动的小腹上,直接将他踢到了结界的边缘。   不动痛苦地趴在地上,捂着小腹咳嗽着。   他可以感受到审神者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冰冷,无情,丝毫没有一个小时前还温和地陪他唱着歌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   他没有空隙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审神者主动对他发起了进攻,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他狼狈地从地上翻滚以躲过审神者的刺击。   她要杀我吗?她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答案,不知道答案,找不到答案。   他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应对审神者的攻击上,分不出半点神去思考究竟怎么了,总是显得朦朦胧胧的眼睛一点一点因为认真而清晰起来,短刀灵活迅速的特点也一点点被真正体现出来,他努力地观察着审神者攻击动作的破绽,以期能够从中找到制胜的关键。   数珠丸被青江带到手合场,见到审神者和不动对战的场面愣了愣,而后听着之前就在了的其他付丧神给他们讲的战况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数珠丸,怎么了吗?”察觉到数珠丸表情变化的青江如此问他。   “…………希望不要留下无法挽回的事情。”数珠丸叹着气,摸了摸坚固的结界外壁,而后专心地看着两人的战况。   “???”不懂数珠丸意思的青江,只能摸不着头脑地继续看着。   在本丸内所有的付丧神都聚集到这个偌大的手合场内后,不动和审神者的战斗也似乎快要进入尾声了。   不动已经气喘吁吁,浑身上下有不少被利刃划开的伤口,审神者则依然伫立在那里,短刀刀身上的小小血渍被她利落地一甩,甩飞在了地板上。   和平时温和而慈悯的那个她,几乎判若两人——   “不,她,还是她。”江雪对着自己的弟弟们如此说,声音轻缓而悲伤。“她的身上,依然没有一丝杀意。”   就像是在映证江雪的话一般,在不动红着眼,几乎是要放弃了一般的舍身一击时——   “哐当”。   她手中的短刀被松开,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之后消散了。   而一直紧抿着唇的她,终于露出了与平常无异的,温和的,悲悯的,慈爱的笑容——向着不动即将刺入她脖颈的刀尖。   完全舍弃抵抗,以柔软的姿态去迎接死亡,一直以来都是她最习惯的事情。   但是,却并没有如她意料中发生。   不动那双被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填满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非常惊恐,就算是昔日织田家的那些刀,也未曾见过他如此惊恐的模样。   以扭曲的姿态强行改变了刀的轨迹,最终只是贴着她的皮肤而过,不动松开了握刀的手,让刀落在地上。而后几乎是暴怒地向着审神者吼着。“你在做什么?!想要我杀死你吗?!”   “嗯。”她点头了。   “……开什么玩笑?!你到底在想什么?!!”不动的怒气更加可怕了。   “那样的话,你就赢了我了。”审神者俯下身,捡起不动的刀。“那样的话,我就送你去织田信长那里。”   她的话让所有的付丧神都变了脸色,尤其是不动,刚才因为怒气而泛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在……说什么啊?”   “在作为被我的灵力所唤醒的付丧神时,只要付丧神使用自己的本体将我杀死,就能永久地夺走我维持你们人型的那份灵力,所以这是必需的。”她将短刀塞回不动的手里。“而且,如果你连对我的羁绊都无法斩断,回到信长的身边也不会安心的吧。”   “所以,用你自己,杀死我吧。”   “然后,去做你想做的吧。”她说着,露出了温柔的,带有抚慰性质的笑。“我会承担起改变历史的责任的,别担心。阿赖耶识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我的。”   “对于你们,也是同样的。”她对着不停地试图破坏结界的付丧神们如此说着。“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任性的事啦。”她竟露出了一点点难为情的笑。   但是那些付丧神的声音,却并没有传达给她。   她将注意力转回不动的身上,少年握着刀的手颤抖着,看着她的眼睛也轻微地震颤着,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来。   审神者那样伫立着,等待着不动的下一步行动。   对峙了良久,不动终于沉默地上前了一步,手中的短刀被攥得紧紧的。他一开始的步子很慢,后来越走越快,刀尖与审神者身体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   就在刀快要捅入她的心脏位置时,他的手颤抖了一下,而后,短刀被收回了刀鞘内。   不动行光颓然地跪倒在审神者的身前,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我做不到啊……”   大颗大颗的泪珠在地板上砸碎。   “我就是,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婶儿试图回报刀们对她投注的那些情感   思来想去结合之前听到的一些言论   她认为(重音)最好的礼物就是送那些刀去做他们真正想去做的事   不动这一次正好成了契机   说到底婶儿她吧……还是没有成为真正的“人”   她不是缺乏感性的思考   而是不懂得如何运用适当的方式思考   另外本章还埋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点   尤其在以后的过去篇中会成为基石   那么   祝愉快   下章还是短刀 第66章 暂时离开   当今剑急急地跑向审神者的房间时, 看到的是正坐在廊下往脚上套着单齿木屐的审神者。纯白色的单齿木屐看起来非常干净,察觉到今剑的到来, 审神者向他招了招手,今剑就蹿到了她的身边, 挨着她坐下, 而后发问。   “主公大人也要穿木屐吗?”   活动着脚趾来适应木屐的审神者应了一声。“是啊,不如说我在现世的多数时候只能穿单齿木屐。”   “咦?为什么?”   “因为这样走不快啊。”虽是这样说着,审神者却站了起来,步履轻快地走了好几步, 一如她平日里走的速度。“虽然我已经掌握——”   就在她转过身来对今剑那么说着的时候, 却没有把握好平衡, 身子一下子倾斜了过去。   今剑眼疾手快地冲了上去扶住了审神者, 同样也是穿着单齿木屐, 他就是真正的灵巧敏捷了。   “真是的,要小心啊主公大人。”他嘟哝着告诫审神者,后者则是难为情地笑了笑。   “大概太久没穿了吧……一下子有点不适应。”   “真的吗?”今剑的怀疑全部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审神者也不与他计较, 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的, 我以前还穿着这个在森林中奔走呢。”   “那, 以后有机会的话主公大人和我一起比一比吧?”今剑仰头看着审神者, 红色的眼瞳里带着期待。审神者也干脆地应允了下来。   审神者接下来是打算在庭院里走一走以早点找回穿木屐的感觉,今剑则以不放心审神者为由跟在了她身边,一发现审神者的身体有摇晃的的迹象就急吼吼地去撑住她的身体,生怕她真的摔倒。   审神者也由一开始的委婉拒绝到后来的默默接受, 毕竟今剑虽然满口答应但在下一次看到她身体摇晃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   想着这样也没多少练习作用的审神者,在看到庭院中最大的那棵樱花树的时候,想到了什么。   “来,今剑。”她俯下身,向今剑张开手臂。   今剑的眼睛眨了眨,而后欢快地扑入了审神者的怀抱,感觉身体离地,眼前的景色便骤然换了——入眼皆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叶子,原本笼罩全身的阳光由于有了叶片的遮挡,只是不均匀地,细碎地洒在他们身上。   审神者在坐下之后本想把今剑抱到旁边的位置,但小天狗这个时候却不情愿了。   “主公大人,也像抱信浓藤四郎一样抱抱我嘛。”审神者现在的位置自然是看不到今剑表情的,但她却能大致猜到,这位短刀付丧神大概正微微撅着嘴,微微垂下眼睛,而耳朵则尽全力地捕捉着她说的一字一句。   伸出手准确地刮了刮今剑的鼻子,审神者带着少许笑意的声音响起。“好。”   今剑于是放松地靠在审神者的怀里,因为这里只有他和审神者两个人,所以说什么悄悄话都没有关系。   “主公大人,上次数珠丸先生和江雪先生和你说了什么啊?”今剑晃着腿。   他指的上次是关于不动那一次的事件后,刚解除结界的审神者就被数珠丸和江雪一起带走了,之后三人就关在审神者的房间里从下午一直到晚上。而数珠丸和江雪出来之后又把不动叫了进去,而对他们则是说此事就此揭过,当做没有发生即可,审神者也不会再提了。不动在审神者的房间里倒是待了一小时左右就出来了,不过不管是谁都能发现他出来时眼睛红肿得比进去前更加严重,但是神情却明朗了一些。   审神者在之后也确实没有再提过这个话题,他们也就心照不宣地摁下了这个事情。但是若是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左文字兄弟以及青江都试图从江雪以及数珠丸的嘴里撬出点什么,但那两人硬是什么关键信息都没透露。让他们去问审神者么,又有莫名的胆怯。   今剑倒是没多少关于这个的顾忌,不过他还是在只有两人的时候才向审神者发问。   “被他们俩念叨了很多很多。”审神者苦笑着。“有关于我的,关于你们的,他们俩通过我上次的那次发言找到了我很多存在的问题,也让我注意到了自己的欠缺之处,和人类,和你们,都有着。”   “我,还是没有从‘祭品’的概念中脱离出来。”她的声音低低的,今剑忍不住想扭过头看看她此时的表情,但是身体却被她微微用力揽住而无法转过去。“我对于‘成为人’,并没有多大信心。”   她的语气平静得有些悲凉。   今剑将自己的手覆上了审神者的手,稍微有些后悔提起了这个话题。   “说,说起来,我感觉像这样和主公大人独处,已经好久没有过了呢。”今剑转移了话题。   “嗯?”审神者也不再提起那个令人伤感的话题。“的确……因为同伴渐渐增加了。”   “但是,和主公大人第一次见面的记忆,就还像昨天一样。”   那个拥抱,那句欢迎他的话语,短暂而甜美。   一开始他和审神者经常待在一起,因为最开始的开始,本丸里除了山姥切这把初始刀以外,也就只有他这把初锻刀。又因为山姥切的经验比他丰富,所以会被审神者安排去做一些短暂的简单的远征任务,那个时候他则待在她的身边,随意说着什么话题,尽管当时的审神者比起现在来说其实显得相对冷淡,但那对今剑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独占她的时光。   感觉到冰凉的手摸上自己的头,今剑听见审神者如此问他。   “那,会感到寂寞吗?”   寂寞吗?现在的他,有三条派的其他人的陪伴,也能经常去找源氏兄弟说话,玩伴也有一大众短刀,会寂寞吗?   “……会啊。”声音带着小小震幅的今剑如此说着。“有的时候,还是会想着,如果主公大人能更多地陪陪我就好了。”他不安地仰起脸。“主公大人会觉得我这样很自私吗?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吗?”   “不会。”很迅速地给出了答案,审神者浅笑着。“今剑一直都很好。”   “嘿嘿嘿。”今剑高兴地笑了,相当满意审神者的回答。   之后他们又随意地说了些别的话题,渐渐地,话题却偏向了前主。   “义经公是一个很帅气,有很强大的人哦!”今剑兴奋地坐在审神者的怀里扭动着身子说着。   “源义经啊……那个时候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并没有见过呢。”审神者也难得提起了有关自己过去的事情。   “唔……如果主公大人能够见到义经公就好了,义经公可是个美男子噢,不过我也和他一样啦!”说到最后今剑还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惹得审神者发出轻快的笑声。   “只是,义经公最后……”   说到这里,今剑忽地沉默了下来,半晌,他用两只手拢住了审神者的手。   “主公大人,其实呢……”   “在你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我,”   “………………我,在一瞬间,其实是有被打动了的。”   “义经公是个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呢?我有的时候,会有去改变他的结局的想法。”   “但是,我仔细想了想之后,却又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如果我一直孑然一身,也许我就放手去做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由我自己来承担,无论是被讨伐,被舍弃,还是最终失败,都没关系。”   “可是我现在,有同伴,还有主公大人。”   “我……我舍不得放弃现在……”   今剑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数珠丸和江雪唯一透露的,只有关于审神者替他们“受罚”的事情。   “献祭”时的所有感觉都会一刻不停地在她身上显现,直到到达阿赖耶识惩罚她的期限,而那期限,最低,不少于百年。   没有谁会舍得的。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呢,今剑?”   审神者的声音平淡,从中听不出丝毫情感。   今剑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话语间的哭腔更加浓重了。   “我……我只是,想告诉主公大人我的真实想法……”   “主公大人……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今剑的情感在最近变得相当脆弱。   审神者叹了一口气,将他拥得更紧。   “不会的,我不会讨厌今剑的。”   “……一直都不会?”   “嗯。”   得到了审神者亲口许诺的今剑转过身子,站在树干上用力地揽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肩窝。   “主公大人。”   “嗯?”   “今天,我能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吗?”   “可以。”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今剑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从被褥中钻出来,审神者原本睡的位置还有些许余温,她也才起床不久。   天只有一点点亮,毫无疑问现在的时间还非常早,但是今剑却飞速地收拾着自己的穿着,内番服并没有被他穿上,而是仔细地把自己的出阵服整整齐齐地套上。   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没有出错之后,今剑轻轻地打开房门,审神者则正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并不大的包裹。   “我会给主公大人写信的。”今剑郑重地从她手中接过了包裹。“所以主公大人,请一定要等我回来。”   “无论在修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铭记现在的我是主公大人的今剑的。”   审神者敛去笑容,俯下身抱了抱今剑。“一路平安,我等着你回来,今剑。”   今剑用力地回抱了她一下,然后咬了咬嘴唇,快速地跑进了审神者为他打开的时空通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剑走了   回来之后就……一言难尽……   好吧   没啥可说的   下一章不是短刀主场   依旧日常   有没有夹刀片我也不知道   祝愉快 第67章 黑马   干净的棉布在锃亮的的刀身上擦拭过, 一期努力保持着正常的神色正襟危坐在审神者的对面,只不过泛出些微红晕的脸还是出卖了他。   对刀剑做保养工作就如同给他们按摩一样, 会带来舒适的感觉也很正常。   但光是待在这里静默不语,总有一些尴尬, 于是一期试图挑起些话题来缓和气氛。   “主殿, 最近弟弟们都吵着说要学习做点心的技术呢。”虽然一开口就是有关弟弟们的话题就是了。   “……嗯?”审神者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随即灵光一闪,而后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信浓和后藤……对吧?”   一期见她反应过来了也跟着笑。“是的,上次信浓和后藤回来之后就一直很自豪地……嗯……”   “炫耀。”审神者倒很干脆地说出了一期未吐露出的词语。“那两个孩子, 明明也是哥哥, 在这方面却有些孩子气呢。”虽然内容看上去有些责备的意味, 但是语气却是全然的轻松。   “是呢。”一期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对弟弟们的宠爱之情, 自然更不会有责备的意思在。“不过, 后藤和信浓具体做了什么,却没有跟我们讲,我们所知道的只有他们制作的是水无月……”一期将带着些许探寻意味的目光投向审神者。   忆起那个下午两个少年的神色, 审神者的微笑愈发柔和, 她的食指轻轻竖在了带着上翘弧度的嘴唇前。“这是我们的秘密。”   一期怔了怔, 而后就是止不住的笑声。   审神者在他愉快的笑声中将保养完毕的他的本体刀抽回刀鞘中, 然后起身递给一期, 一期道谢着接过,蜜金色的眼眸在瞥见审神者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伤痕的手臂时,兀自黯了黯。   审神者见他的眼神定在自己的皮肤上,就借着这个作为话题。“现在已经好全了, 没有那么吓人了吧?”   她的本意不过是想让一期更放心一些,但造成的结果却让她有些……无措。   一期听见她这样的话语,霎时间身躯轻轻一颤,竟是弯下了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审神者一下子拉住他,恐怕他现在整个人已经伏倒在地上了。   “主殿……我很抱歉……”还未等审神者发问,一期就干涩地开了口。   审神者换了装束后的模样,第一次是由他和乱一起看到的。他无比后悔着当时的自己露出的惊恐神色——即使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却也可以猜测。何况审神者在看到他们俩的表情后的叹息,带着温和笑容的问题也证明了一切。   【怎么样,吓到了么?】   就算他和乱迅速反应过来,想要装作没有发生过那样事情的模样也只是自欺欺人,回去的路上乱就很消沉地问着自己的大哥——“我们,让主公伤心了吗?”   没有一点刚才还在审神者身边笑着闹着的可爱模样,整个人都恹恹的。   想要安慰弟弟的一期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也说不出什么带有慰藉意思的言语,因为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那个时候,她试图向他们展示她隐藏起来的东西,却被他们毫无防备的自卫反应给伤到了。就算后来这个事情得到了弥补,审神者也没有选择再度把自己的那些隐藏起来,但是他和乱的心中始终有一根刺。   “……一期,抬起头来。”审神者这样说着,语调平静,听不出一丁点的情绪。   一期乖乖地抬起头来,难得地,看到了审神者没有带着笑意的小半张面庞。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呢?”她如此问着。“明明该道歉的人是我啊?”   一期的眼睛倏地瞪大,带着慌乱和不解。“不……主殿并没有任何过失……”   审神者摇摇头。“做出那样决定的人是我,对于你们的反应我也有了些预想,你和乱只是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第一反应,为何要对我怀抱愧疚之情?”   “……但是,我们的反应……”   “这是无法控制的东西,一期。”审神者轻轻握住他的手,她冰凉的手和一期温热的手形成了鲜明的温度对比,但事实上冰凉的她才是“人类”,温暖的一期却是刀剑的付丧神。“你们最终还是包容了我这样的存在,光是这样,我就非常高兴了。”   她的话语里隐约含着一些现在的一期还不懂的意味,直到后来的他恍然想起这一天,才终于明白。   那是只有连失望的情感都失去了的人,偶然间得到了意外的渺小希望才有的浅薄欣喜,很淡很淡,却终归不是毫无波澜。   审神者不欲再谈这个话题,她看了看挂着的时钟。   “差不多要到远征的时间了,这次江户时代的远征就拜托给你一个人了,一期。”   本想回答“请交给我”的一期,话语到了喉咙口鬼使神差地变成了“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问出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寂。   审神者非常明显地愣住了,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看起来呆呆的。一期则在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变得手忙脚乱,他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语言组织能力变得乱七八糟的。   “我……我的意思是,主殿一直待在本丸也,也许会感觉闷……不,我不是说待在本丸里不好,但是偶尔出来看看……呃,可能也不错……总,总之……”“噗。”   不自觉地用手比划起来的一期在听到审神者的噗笑声后尴尬地僵在了那里,脸上的红色大片大片地延伸开来。   “好啊。”   “请您就当做我一时的……欸?”   “我说,好啊。”审神者轻快地掩唇笑着,浑身充满了愉快的气息。“不过如果你反悔了也没关”“请交给我吧!”   一期截断了审神者的话头大声说着,接着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做了什么之后,脸红得比之前还厉害。   虽然不少付丧神都对审神者要和一期一振一起出去远征都表现出了十足的震惊,不过倒是没什么反对的声音——像长谷部那种碎碎念着“为什么主公不选择我”的可以直接忽视。   留守在本丸的付丧神分成了两拨,一拨围着审神者在不断地告诉她注意安全之类的事情,一拨则围着一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审神者,两拨人讲完了之后还想交换位置继续重复一遍,被审神者无奈地喊了停才作罢。   “还好爱撒娇的弟弟们这次都出阵去了,不然一期哥现在可就惨了。”鲶尾勾着骨喰的肩膀,笑嘻嘻地说着。   骨喰想了想那几位兄弟的性格,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兄弟你不是也这样?”   鲶尾可也是喜欢掺和的家伙,但他这次居然没有搞事情。   “啧啧,这个你就不懂了,兄弟。”鲶尾得意地晃晃手指。“硬掺和进去也只能变成三人行,但是有一期哥开了先例之后我就可以也向主殿提出邀约了。”   骨喰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很有道理。”在鲶尾露出“果然是这样比较好吧”的笑脸时,骨喰又接了一句。“等主殿回来之后我就立刻向她提出邀请好了。”   “……啊???等,兄弟——”鲶尾目瞪口呆,他这个兄弟是个绝对的行动派,他这么说了就肯定会去做。而且明明是他先提出来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粟田口的胁差兄弟的悄悄话并没有影响到这一次审神者和一期的出行,在许多付丧神的目送下,她和一期一起走入了打开的时空隧道。   时之政府所开辟的时空隧道的其中之一好处,就是无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那个时代有多么不符,都会暂时被那个时代的人们当作是合理的,这是为了方便付丧神的行动,毕竟所要去的时代繁多,不可能花太多心思在服饰上。   也是因为如此,审神者的面具也暂时被当做了合理化的存在,当时代的人们即使看见也不会心生疑惑。   不过略微有些麻烦的,就是江户时代的女性地位相当低,她和一期在一家馒头屋里暂时休憩的时候,年迈的老板娘笃定了她和一期是一对夫妇,并且那老妇人还一直夸一期是个好丈夫,亲自带妻子出来游玩。   一期整个人都无措极了,审神者倒是没有说出否认的话语,只是浅笑着矜持地向她道谢,倒真的像是处在深闺中被丈夫呵护的妇人一样,温言细语更是让老妇人眉开眼笑,将他们要的水馒头端上来之后乐呵呵地走了。   “主……”“暂时别计较那些问题了,时代观念毕竟还是存在的。”审神者淡定地夹出泡在冰凉的泉水中的水馒头,递到一期的嘴前,一期也下意识地张开嘴接过,冰凉而甜腻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他不自觉地露出有点像小孩子一样餍足的可爱神情。   “不过,如果一期你介意的话就”“不!绝对没有!”一期陡然提高的音量在有些喧闹的馒头屋中也不算特别响亮,虽然有几桌离他们比较近的客人好奇地看了过来,不过视线也只是停留了一瞬就很快移走了。倒是一期本人,表情显得有些沮丧。   “……”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审神者认真地问着一期。“从来到这里以后你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发生什么了吗?”   一期也知道现在他的模样和平时相去甚远,但他的羞耻心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是因为……紧张。而且刚才老板娘的那一番夫妻说辞更是让一期的紧张翻倍增加。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说不能说。   所以他到最后也只是闷闷地说着。“我会自己处理好的,主殿请不要担心。”   审神者倒也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情绪,于是应了一声,专心地食用起了消暑的水馒头。   一期这么说了之后果然也迅速地收拾好情绪,再度和审神者说话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他平时的状态。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主殿也在江户城吗?”   审神者是跨越了长久岁月的存在,这一点是所有的付丧神都知道的事情,原本只有他们穿梭在历史的战场上时还好,一旦和她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想要去探寻有关她的历史。   审神者略微思考了一下,翻找了自己的记忆后摇了摇头。“不是的。这个时代的我,在京都。”   “是这样啊……”一期的心里有小小的失望,如果能够远远地看看过去的审神者模样就很好了,他们都希望能够更多的了解她,无论是好还是坏,无知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难以忍受的。“但是,这个时代的主殿也存在的话,不会和现在的主殿产生冲突吗?”   时空的法则他们也非一无所知,只因为他们化为付丧神后实际又与之前的纯粹刀剑身躯产生了区别,所以才能在有自己的时代中也安然待着,不会被排斥,但审神者却不一样。   “在某些方面来说,我还是持有特权的,不用担心。”审神者示意一期放心,唇畔的微笑温和。   远征的任务说实在的,涉猎的很多,可以去考察当时时代的风土人情,也可以去探查几处有可能成为时间溯行军目标的场所,基本由去远征的付丧神自己决定,毕竟一切东西都可以成为情报。   而这次远征的光杆司令,一向在工作上认真严谨的一期一振,毅然地带着审神者在江户城里东逛西走,累了就找一家小店坐下歇息,休息完了再继续逛,一期甚至还捞了两条白色的小金鱼给审神者作为礼物,江户时代后期的捞金鱼用的网还是普通的小鱼网,所以也不难捞。在穿越人群众多的集市时,一期也小心地牵着审神者的手,同时护着她不被挤到,在用心的方面上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只不过在被审神者感谢那样的贴心时,一期的心下还是有划过小小的失落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小袋子里的金鱼放到玻璃的小水缸里之后,审神者脸上的笑容变得浅淡了一些,她在自己的桌前坐下,手则伸向了放在所有文件最上面的,被对折的信纸。   展开信纸,上面是稚嫩而熟悉的字迹。   「致主公大人……」   今剑的第一封信,已经到了。   “…………………………”悠悠地叹出一口气,审神者将阅读完毕的信纸重新折叠好,珍重地存放了起来。 第68章 真惊喜   “呵——欠。”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浦岛睁开眼睛, 头下是柔软的枕头, 不过房间却不是他的。   啊……对, 今天跑来主公的房间,结果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困了,然后主公就拿来了枕头让他歇息来着。   坐起身来, 碧绿的眼睛在房间内扫视一圈,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桌前捧着一卷书在看的审神者。   “主公——”喊了她一声,她便抬起头, 面朝向他。   “睡得还好吗?浦岛。”她如此问着。   “嗯嗯, 睡得超舒服的哟。”浦岛连连点头,然后视线转向枕头的旁侧。“龟吉也这么觉……”话语戛然而止, 然后就是浦岛被震惊填满了的脸。   “主公, 龟吉不,不见了!”他慌慌张张地说着。   “啊,这个的话不用担心。”审神者伸出左手向浦岛招了招, 后者眨了眨眼, 走上前, 然后就明白了一切。   他刚刚还担心着的龟吉,现在正趴在审神者的桌上, 刚才因为桌上的纸张书籍遮挡住了所以他没看到,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龟吉的嘴里,含着审神者右手的小指, 而它本身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我有试过从它嘴里抽出来,不过它含得有些紧。”审神者的话语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从你那边爬到我这里来的,注意到的时候手指已经被它含住了。”   浦岛也不敢轻易尝试硬是将他们分离开来,不管是伤到龟吉还是伤到审神者他都不想要看到。   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房间里转了转,浦岛在注意到饲养着两条金鱼的鱼缸时眼睛亮了亮,让审神者等一下之后,他小心地抱着金鱼缸走了过来,比了比龟吉和鱼缸的尺寸大小,让它在里面稍微活动活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来,主公,小心点,我托着龟吉,你慢慢把手抬起来噢。”还好龟吉即使陷入了睡眠也早就习惯了他托着它的感觉,只是稍微动了动,但却没有反抗。谨慎地跟随着审神者抬手的动作一齐举高手,两人动作缓慢,将龟吉离鱼缸的水面距离越缩越小。而在鱼缸里的两条金鱼依然一无所知地在里面游来游去,看起来惬意得不行。   龟吉的尾巴一碰到水就抖了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感到它口腔的力度小了一些的审神者赶紧抽出自己的小指,浦岛则把手一摊,让龟吉从他的手中滑到了水里,到了水里之后的龟吉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高高兴兴地在里面游来游去。   浦岛趴在鱼缸前瞪大眼睛看着精神的龟吉,跟着“嘿嘿嘿”地笑出了声来。   龟吉暂时就被那样安置在鱼缸里,审神者则是跟着浦岛跑了出来到了井边,让审神者站在一旁,浦岛则熟练地将吊着在井水里的桶的绳子快速地拉了上来,一看,桶里装着的是一个不大的西瓜,够两三个人分着吃。   “本来想和蜂须贺哥哥还有长曾祢哥哥分着吃,不过现在还是和主公一起吃好了。”他摸着西瓜被泉水浸得冰凉的外皮,笑得可开心了。   “那你的哥哥们怎么办?他们也想和浦岛一起吃的吧?”审神者笑着调侃浦岛,实际上蜂须贺与长曾祢都不是小气的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个。   “唔,没关系啦,哥哥们都是男人,而且我也给他们准备好了他们的份,主公是女孩子,当然要优先啦。”浦岛眨了眨眼,单手将湿淋淋的西瓜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拉住审神者的手腕。   “我们去厨房把西瓜切了吧!”橙发的少年神情开朗活泼,审神者也被他热情的情绪所感染到,笑着应和了一声,两人小跑着向厨房的方向去了。   而在另一端虎彻的房间里,蜂须贺面色极其难看地看着浦岛贴在摆在桌子上的小西瓜上的字条。   「致哥哥们:   这是给哥哥们的西瓜!不过是没有冰过的,嘿嘿。哥哥们一起分着吃吧,我去找主公玩了。   浦岛」   旁边还画了只可爱的小龟吉。   ……不管内容怎么样,至少浦岛的字越来越有进步,而且画得也挺可爱……   “哦,浦岛的字和画都有很大的进步嘛。”长曾祢倒是直咧咧地说了出来,蜂须贺原本有所缓和的表情立刻又变得非常难看。   “毕竟他可是虎彻的真品,优秀是当然的。”不冷不热地说着,蜂须贺继续用苦大仇深的目光盯着西瓜。   长曾祢早就习惯了这样子,见蜂须贺不动,他干脆揽过西瓜。“我去切掉,你要不要拿去泉里冰?”   本来下意识地想说出“谁要和你一起吃”的蜂须贺在瞥到浦岛字条上的“一起”时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脸色青了又青,然后硬邦邦地抛出“切好了拿过来,我自己去冰”的话语。   事实上这对蜂须贺来说已经是非常大的让步了,长曾祢也了解他的性格,掩着嘴偷偷笑了笑,没敢让蜂须贺发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坐在廊下的阴凉处,吃着撒了少许盐的冰西瓜,审神者和浦岛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只不过一个明显一个不明显罢了。   不过浦岛不太擅长对付西瓜籽,往往吃上几口就要费劲吐半天的西瓜籽,就在他皱着脸想向审神者抱怨这一点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小口小口咬着西瓜的审神者脸颊微微鼓起,一个吞咽动作之后,闭起的嘴唇张开了一点点,而后——   西瓜籽就像小子弹一样“噗噗噗”地连续从她口中飞射了出来,并且精准无误地落入了他们前方不远的小垃圾桶里。   将口里的西瓜籽吐干净了之后,审神者正准备咬下一口西瓜,但旁边传来的灼热目光让她无法忽视,微微侧过身,对上的就是浦岛亮晶晶的眼神。   “主公主公!刚才那个好厉害!”浦岛真心实意地感到震惊,毕竟他对西瓜籽苦手,看到审神者如此擅长,崇拜的情感油然而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以为像主公这样的女性大概会细致地一小颗一小颗吐出来,如此……呃……豪爽?的模样倒是颠覆了他一贯的印象。   虽然她吃西瓜的样子还是和他想象中没区别就是啦。   “嗯?是吗?”审神者倒没觉得有多厉害。“我还见过能光凭嘴里吐出的西瓜籽摆出字和画的人,我这样的也只是普通而已。”   “唔噢噢!好厉害!”浦岛眼睛里的亮光更加强盛。“呐呐主公,那……”猛然想起审神者在现世情况的浦岛一下子停了嘴,审神者所说的那人,必定也是现世里的人,如果引起她对现世的回忆的话,不太好吧……   一直认为现世带给审神者太多苦难的浦岛想要终结这个好奇,但是刚才的疑问音已经出了口,见他迟迟不说完整,审神者便自己主动问他。   “‘那’……?”   嘴唇动了几下,浦岛将脑子里紧急补充出来的话说了出来。“那个,如果本丸里能游泳就好了。”   ……………………不,这什么啊浦岛虎彻。   他说出口之后就觉得不太好了,本丸的设施都是统一配备好的,本来就没有什么游泳的地方。   “嗯……那跟我来吧,浦岛。”   听到他这么说的审神者倒是给出了完全让他意外的一句话,愣愣地跟着审神者起身,七拐八弯来到本丸中一片区域,浦岛这才发现这是他们之前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不,原本本丸里没有这片地的吧?   看出了他的疑惑的审神者开口向他解释着。“虽然说本丸都是政府同意规划好的,不过灵力足够强大的审神者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扩展。”   言下之意就是这一片是她最近新开拓出来的。   但是本丸现在的大小完全够用啊,为什么要特意再扩展一片呢?正这么想着的浦岛,在审神者推开一扇门,让他窥见里面的景象时完全愣住了。   在阳光照射下的清澈水面粼粼发光,细碎地反射着太阳光,碧蓝色的瓷砖将门后的所有地面全部覆盖,看着就有一种清凉的舒畅感。   “在之前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不过因为还没完全造好所以没有告诉大家。”审神者如此说着,带着浦岛走了进去。“虽然这么说,主要工作还是由现世的家族里的人完成的,我也只是划出了这片场地和提出了想法而已。”   现世的那个孩子一听到她动了建个游泳池的念头,就行动力迅速地悄悄派出了人来这里修建,就算她说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得到还是坚持拒绝了她,语气强硬地让她看着就好。   “现在游泳是没有问题的哦。”她拍了拍浦岛的背。   还在为这面积广阔的游泳池感到震惊的浦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想将这个当做礼物送给大家。”她浅笑着说,温柔的话语中还带着小小的憧憬。“这一次,他们能喜欢就好了。”   “浦岛,之后要保密哦。”   浦岛沉默地思考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做出要拥抱的样子,脸上带着小小的狡黠。   “嘿嘿嘿,主公抱抱我我就答应。”   审神者微怔,然后露出了无可奈何的温和笑容,轻轻地抱了抱浦岛。   浦岛则踮起脚,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眼圈微红,语气轻快地说着。   “放心啦,这是我和主公的小秘密。”   “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虎弟这样的性格真的是可爱   把泳池造出来了   有更多的梗可以写了   emmmmm大概吧   反正婶儿穿泳装什么的不要想   坐在池边泡泡脚是最大的让步了   更重要的是她这次送的礼物终于走心了   反正比上次那个吓死人的礼物好多了   感谢江雪和珠子的教育   ……另外越来越没动力了(躺 第69章 届得到吗?   晚饭过后就突然开始下起了暴雨,对于这座本丸来说还是在进入夏季之后迎来那么大的雨, 就算是站在屋檐下也会瞬间被吹斜的密集雨丝打得湿淋淋的。不过所有出阵和远征的付丧神都已经回归, 审神者嘱咐他们最好待在屋子里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啊, 主公大人。”今天作为她近侍的物吉早就等在了她的房间里,看见她打开门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但与物吉相对的,审神者却露出了稍稍有些困惑的神色。“……物吉?”   看到她这样表情的物吉也不明所以。“是, 物吉在此。”   “我不是说大家都待在自己房间里吗?”   “是啊……呃,也包括作为近侍的我的吗?”物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漂亮的金色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副“原来这样”的模样。   审神者点了点头, 他便有点沮丧地低下了头。   “那,如果只是我个人想留在主公大人这里……可以吗?”抬起头用征询的语气问着审神者的物吉, 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急切地想要审神者答应的气息。   审神者本人倒是没什么所谓。“和我待在一起没什么有趣的哦, 想离开的话就直接走吧。”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物吉一下子绽出了明朗的笑靥,乖乖地坐在了平日里他做近侍工作时的位置。   审神者走到书架前, 拿下一本书, 转过身便看见物吉摘下了白色的帽子, 双手撑着脸看着她,见她注意到他, 他又可爱地笑了。“主公大人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用顾及到我。”   这话还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真的放着他不管也是不可能的,审神者将书放到了小几上,打开书柜下的柜子, 从里面拿出了一盒茶叶和草饼。   将茶叶放到陶茶壶中,倒入常备的泉水,然后点上小火,这便开始煮茶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审神者摊开书,物吉便询问能不能和她一起看,这也被审神者点头应允了。   物吉便凑到了审神者的身边,看着线装本被她打开,一瞬间冲进眼睛的晦涩难懂的佛经让物吉立刻晕晕乎乎的,不过在那之后,他的注意力却被用作书签的东西吸引住了。   被塑封的四叶草仍保持着鲜活的翠绿色,一如他当初找到它,将它送给审神者的模样。   见他盯着那片四叶草,审神者便向他解释了。   “那次你送给我之后的第二天,贞就过来我这里把它做成了书签。”   “欸?是太鼓钟做的?”听到弟弟的名字,物吉又愣了愣。   “嗯,他说‘物吉哥就算运气很好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又说‘这样也算是把幸运一直保存住了’,最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审神者拿起那片书签,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温柔。   “太鼓钟真是……不过这样也很好啦。”物吉摸了摸被封住的四叶草。“能将我的幸运,传达给主公大人就好了。”   对于这一点,审神者仅是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物吉的眼眸微微黯了黯。   “啊。”审神者发出了短促的讶异声,物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审神者要起身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的他也紧随着她站起。“怎么了,主公大人?”   “今剑的信,到了。”   审神者们交给外出修行的付丧神的信纸是特殊的,付丧神在写完给审神者的信之后便会通过专门传递此类信件的通道将信送至本丸的,门口。   也就是说,今剑的信,现在正在本丸的大门口,随时有可能就被斜吹来的雨给打湿。   物吉想到这里立刻拉住要踏出房门的审神者的手,另一只手则拿过了自己的白色帽子。“主公大人,请让我去拿!”   生怕审神者拒绝一样,物吉这么说了之后就立刻冲了出去,审神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物吉就已经跑远了。   “好歹带上雨具啊……”少年连伞都没有带,就那样疾驰在暴雨中,审神者知道自己叫不住他,干脆就开始准备物吉一会儿回来需要的东西。   物吉一直以来都非常积极地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无论是出征还是内番抑或是近侍的工作,他每一次都非常高兴地接下,完成了就会很高兴,没有完成则会拗着一股劲去做直到完成,这算是好事吗?至少目前还看不出来。   不过对于大多数的审神者来说,乖巧的,积极的,认真的付丧神的确是非常讨喜的。   虽然也有不少疑心重的审神者会一直对这些付丧神们“无由来”的忠诚抱有怀疑,但是审神者却没有。   除却知道付丧神是依托于他们才得以现界,本身就不会对他们抱有恶感的因素外,更多的……   在之前,是不在乎。不在乎他们的态度究竟如何,不在乎他们的感受究竟如何,温柔以待换来的是笑容还是鲜血,当时的她并不在乎。   那么现在呢,有所改变吗?   她问着自己,忽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似乎有一些东西改变了,但是有一些却是根深蒂固,未被撼动……?   打破审神者思绪的是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估算着以物吉的速度也确实该回来了,审神者抛下刚才的问题,拿着白色的大毛巾展开,站在房间门口。   物吉将信件裹在了帽子里,又将帽子封成一团紧紧抱在怀里跑了进来,由于俯着身子护着信笺,他并没有抬眼看周遭的环境,于是便糊里糊涂地撞进了审神者的怀里。   撞上柔软的肉体的时候物吉是懵了的,之后便感觉吸水的大毛巾将自己团团裹住,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被迅速吸收,但身体还靠在……   主公大人的身上?!   物吉下意识地想弹开,但是审神者的手臂正好环着他,于是这一行动就没有成功,又感觉到另一条毛巾盖在了自己湿哒哒的头发上,物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话语。   “那,那个,主公大人……”声音细如蚊讷,审神者一边用毛巾擦着他的头发,一边低下头,然后就发现物吉涨得通红的脸蛋。   “怎么了?”她问着,依旧持续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虽然不可能全部擦干,但是至少得让他感觉稍微舒适一些。   “……………………”物吉的嗫嚅了几下,最后低下头,小小声地说“没什么……”   刚……刚才,虽然隔着毛巾,但是,好像的确撞到了……柔软的……   但是,现在被主公大人温柔以待的时光,完全不想打破。   又羞又愧的物吉只能涨红脸,乖巧地等待着审神者帮他擦完。   被水珠浸湿的两条毛巾被审神者放到一侧,毫不在意身上还满是湿气的物吉会弄脏房间,她拉着物吉的手让他坐在小几旁,又拿过刚泡好的热茶递给他。   “喝一些热茶,祛除体内的寒气。”茶杯被物吉接过,后者立刻就想灌一大口,又被审神者拉住了手腕。“也不要喝太急,别烫到自己。”   “……好,好的。”羞怯地应下了的物吉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茶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烫,是适宜入口的温暖热度,大抵是审神者预估好他来到的时间提前泡好的。   一杯茶见底之后,物吉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将没怎么淋湿的帽子打开,只有边缘沾上了点水渍的一封信便呈现在了审神者的面前。   “主公大人,信我完好地带回来了!”将信交给审神者,看到她的唇畔漾开温和的笑容,物吉的心情也一下被感染得非常愉快。   “辛苦你了,物吉。”审神者并不急于拆开信去看内容,将信放到她平日用来办公的桌子上,审神者打开自己的衣柜,在物吉困惑的眼神中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裤。   白色的半袖上衣和黑色的紧身短裤,是和她身上穿的一样的制式。   “这一套是我还没穿过的。”物吉听见她如此对自己说,隐约猜到了她后面内容的少年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先换上这个吧。”   “…………………………………………”从审神者的视角,可以看到物吉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神情看上去茫然而无措。   她尝试着唤他的名字。   “物吉?”   接着,物吉原本已经回复白皙的面庞一下子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双眼回过神的他看着审神者递给他的这套衣服,神情极为复杂。   “主公大人,我……”“穿着这套湿漉漉的衣服不舒服吧?”审神者轻轻地将衣服塞给他,然后走出了门外。“我在外面等你,换好了再叫我吧。”   随着门被合上的声音,物吉呆愣愣地独自待在审神者的房间里,看着怀里审神者的衣服,双眼发直。   “虽然大了点,不过也还好。”审神者中肯地评价着,正跪坐在地上把自己原本穿着的衣服一件件叠好的物吉抖了一下,即使有垂下的发丝挡着,也还是隐约可见他泛着红晕的脸颊。   他现在,就穿着和审神者一模一样的衣服。   在他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之后,审神者拍拍他的肩,然后拉住他的手起身。   “主公大人?”   “我送你回去。”她回答着,牵着物吉的手就那么直直地走出了房门,在物吉惊呼着还没带雨具,这样会把她淋湿的时候,她带着物吉闲庭信步地走进了没有屋檐遮挡的空地。   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雨打落在他们的身上。密集的雨点刻意地避开了他们,没有沾湿他们分毫。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但不代表我不会。”审神者如此说着,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的物吉一下子想到之前审神者要出去的时候自己的行动。   “那个时候,主公大人也是要这样去拿信的吗?”   审神者点了点头。在物吉稍微有些沮丧的时候,她紧了紧与物吉相握的手,唤回了对方的注意力。   “但是,我非常感谢物吉。”   “物吉为我着想的心情,已经传达给我了。”   她说完便没有再看物吉,也就没有注意到,物吉一下子灼灼闪亮的金色双眼。   “主公大人,衣服是我之后洗了再还给你吗?”来到了他的房间门口之后,物吉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啊。”审神者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你随意处置就好,不用还给我,我那边还有很多套。”   “……欸?!但,但是……”   “没关系的。”拍拍物吉的背,推着他的肩膀进入房间。“今晚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物吉。”   一下子被审神者温柔的声音恍住了神的物吉再度反应过来时,审神者已经在避开了她的暴雨中走远了。   物吉的双手摸上了贴合自己皮肤的舒适布料,快速地眨了几下眼之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拆开信封,展开叠了好几叠的信纸,审神者快速地将全部以假名写就的信函内容阅览完毕。   ……还有一段时间。   即使残酷,却也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无更新   我还在考试周当中   而且最近卡文卡得有些烦   就这样   祝愉快 第70章 唤醒   当山姥切走进审神者的房间时,看到的是正坐在靠椅上, 低低地垂着头的审神者。她这副样子很罕见, 山姥切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急急地上前几步去查看她的情况。   结果真正在她面前弯下身来的时候,传入耳朵的却只是较之平常更为平缓和绵长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又稍有些羞赧的山姥切注视着她睡着的模样。   面具覆盖住了大半张脸, 因而究竟是如何的表情他也无法看清,唯一知道的只有那总是慈悯地微笑着唇的弧度,在此刻被抹平。   垂在身侧的两手忽地颤了颤, 山姥切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很冷, 非常冷。   虽然她的手平常也是冰冷的,但这一次给他的感觉却总有一些异样, 总让他觉得, 忽略了哪里。   他的手指伸了伸,然后抚上了她的脉搏处。脉搏跳动的次数异常低,他默默地估算着时间, 继续数着微弱的脉搏跳动次数。   一分钟过去, 他抓着审神者的肩膀, 开始使劲地摇晃她,这个时候已经顾及不上什么礼仪问题了, 更何况她的原本就显出浅肉色的嘴唇已经开始隐隐发紫了。   别开玩笑了,在这样的炎夏里,出现要被冻死的迹象——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摇晃,放在平常审神者早就被晃醒了, 但此时她的面容依然平静祥和,呼吸声平静却趋向微弱,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之前那些陷入梦魇的家伙们一样。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山姥切,他不是不知道审神者的不死特性,他不是不知道濒死对她来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体验,但是一旦这些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那些“知道”苍白而无力。   不想让她痛苦。   他不知道该如何将她从梦魇中拉出来,她持有的优昙婆罗花在何处他不知晓,优昙花对她本身会不会生效,以及她在唤醒他们脱离梦魇束缚是不是有用其他的附加手段,这些他一概不知晓。   仓促地抓住她冰冷的手,使劲地将她的手在自己发热的手心中揉搓,试图以摩擦的方式给她带去一点温度,但那似乎并没有起什么实际作用,她的呼吸依然不断微弱下去,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也开始微微上翘,那是一个开心的,安详的幸福笑容。   这个笑容却给山姥切带来了更为巨大的恐慌,这个现象的出现意味着他所剩余的机会,已经非常渺茫了。   将审神者的身躯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怀抱着一块披着血肉躯壳的冰,他努力地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微微哽咽的声音不断地在她的耳边重复着“不要死”“求求你”“醒过来”。   已经是几乎绝望的局面了,他仍固执地抓着最后一点即将逝去的希望,不断地恳求着。   他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虽然依然相当微弱,审神者的呼吸却没有再衰弱下去,一直被他扣着的脉搏也没有再变缓的迹象。那希望似乎变得强了一点点,但依然非常脆弱,他不敢放松丝毫警惕,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的身躯,恳求的声音也更加急促。   不知时间到底流逝了多久,一直倚在他的怀里,无知无觉的审神者终于给出了回应。   一个温柔的回拥,虚弱而温和的气音在他耳边响起。   “别哭啦。”“我已经回来了。”   审神者重新坐回椅子上,山姥切在她的劝说下虽然去搬了一张椅子坐下,却完全不肯放开她的手,就像害怕好不容易找回的宝物再度失却的孩子一样。   有关梦魇的事情,对于他的确无法再隐瞒了,审神者便在他的问询中,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之前那些付丧神陷入梦魇的原因,她一开始也不知晓,所以只能在发生了之后匆匆赶过去补救——准确来说,梦魇原本只是缠绕在她身上的东西,那些付丧神们会陷入梦魇则是因为在发生的时候他们身上残留着的她的气息最多,算是殃及池鱼。   在终于发现这一点之后她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以后再不会发生他们被梦魇缠住的情况了。   至于梦境的内容,她也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山姥切。   那是过去,她所经历过的死亡。   五虎退的梦,是她被无数的猛兽环绕,撕咬蚕食的过去。   萤丸的梦,是她被沉入水中,不断地死去复苏的过去。   今剑的梦,是她被针柱酷刑不断折磨的过去。   太鼓钟贞宗的梦,是她在窒息中被焚烧至死的过去。   而刚才的梦,则是她被冰雪覆盖,最终被冻死的过去。   付丧神们的梦更多地是感受到濒临死亡的恐惧,但那种恐惧也是经由她的过滤之后传达过去的,再加上审神者也对他们下过暗示,并且还有优昙花的作用,因此并不会实际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她本人,确实真真切切地,再次体验那样的感觉,不带丝毫保留地。   “原本意识到的时候,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基本已经恢复了的审神者淡然地说着,感到手被握着的力道一下子加强,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说着。   “一开始,国广你的声音,并没有传达到我那里去。”   “但是,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上有着我的灵力,也有可能是付丧神的神格使然,抑或是二者结合,再加上你强烈的意志,很小的声音才透过了梦,传达到了当时即将死亡的我的耳里。”   “然后,我就努力挣脱了,回到了这里。”她浅笑着说着,过去除了察觉到还有被其他牵连到的付丧神时她会选择主动挣脱,其他时候她只是顺其自然,对她来说,这是连噩梦都算不上都存在——即使她在现实的身体,也会陷入真的濒死状态。   但是这一点,她没有必要告诉他。抬起手拿着白色的手帕,轻轻把山姥切脸上未干的泪痕拭去,这个时候,刚才一直倔强地盯着她的付丧神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平时有多大的差异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她的另外一直手依然被他紧紧攥着。   挣脱梦魇的束缚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不难归不难,对精神上产生的巨大消耗依然存在,现在依然在平静地和山姥切说着话的审神者,其实已经相当疲惫了。   “出去晒晒太阳吧。”山姥切如此对她说,刚刚从即将被冻死的梦境中苏醒,无论如何,接触一下温暖的阳光应该是能给她带去比较舒服的感受的。   审神者也觉得他的提议不错,点了点头就像站起来,但她的腿在这个时候却不大听她使唤,趔趄了一下,要不是山姥切还拉着她的手,怕是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啊,副作用还没完全消失。”她颇有些困惑地说着,之前在梦里的时候,她的腿已经被冻得坏死了,而现在的腿部神经也还没完全缓过来。也就是说,她现在是个行动不便的家伙。   而且,大概连被搀扶着走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她想着还是和山姥切说算了的时候,她的山姥切咬着嘴唇,细如蚊讷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就像之前唤醒她的声音一样,微弱却坚定。   “我……我可以抱你过去。”   被山姥切轻轻地从房内抱到廊下,实际的距离相当短,所花费的时间也很短,但是山姥切却觉得,这可能是他目前为止,走得最慌乱的一次。   审神者很轻,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她此时正安静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绕着自己的脖子。   要,要爆炸了……!   内心虽然是紧张到要爆炸升天,但是表面上稳得不行的山姥切非常顺利地将审神者安置在了廊下,让她坐好,然后自己也在她的身旁坐下。   还有一点令他庆幸的时候从他抱出她到放下的全过程,没有被任何其他的付丧神所看见。   太阳光笼罩了审神者,那样的温度的确让她的体感舒适了不少,好心情地笑起来的同时,神经放松下来后席卷而来的疲惫感也愈发强烈。   “国广。”她低低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初始刀,金发的青年便探过头来,被白布和金发掩映了些许的蓝绿色眼睛内,满满地盛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着。   “有关于今剑……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今剑要去修行的前一天就已经向同伴们告过别,而后来到她那里的。   “今剑?”山姥切思忖了一下,组织好语言之后慢慢地开口。“他的表现虽然偶尔会有些孩子气,但是在关键时刻是非常可靠的存在,虽然对于源义经仍然有一些执念,但是我认为这并不会真的影响他的判断,所以……”   肩上忽然传来一沉的感觉,眼睛看过去,审神者的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口鼻之间溢出的呼吸声清浅而悠长。   她睡着了。   这一次是真的陷入睡眠,没有被梦魇缠身的迹象。   “……将我的话用来催眠了吗?”低低地问着,回答他的只有平和的呼吸声,山姥切温和地笑了笑,摇摇头,伸手拉开自己披着的白布,将她的身体也归入了白布的笼盖范围。   就像被感染了一般,好看的蓝绿色瞳眸也泛起了困意,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山姥切也垂下眼帘,陷入了平静的梦乡。   而倚靠在一起的两人的手,一直都紧紧地相握着。   好好休息吧。   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有买被被股的吗?!   好吧我知道你们肯定手里有很多不同的股   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就是我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更新会很不定时   我的打算原本是等国服真正开极化了再将今剑接回来   然后现在吧……   就有点烦   我笔下的刀是我实际在自己的本丸里接触过,有所感触过而写下的形象   我知道语音集啊资料什么的一搜就有   但是我就是这样有怪癖有毛病   不然三日月早就被我拉出来了   和婶儿之间必然会有相当有趣互动的龟甲啊小祖宗啊也是   如果让你们觉得不适的话我很抱歉   而且最近真的陷入了瓶颈期   我会尽快调整状态的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71章 国王游戏(上)   一如往常的下午,在有微风拂过的廊下, 四人并排坐着。   “茶真好喝。”莺丸喝了一口茶。   “悠闲的下午呢。”髭切喝了一口茶。   “是呢, 这样也挺好的。”审神者喝了一口茶。   “………………”捧着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膝丸慌慌张张地看了看他们, 然后无言地喝了一大口茶。“……烫!”   “不要那么急,膝丸,茶是刚煮好的, 小心点。”审神者很好心地提醒着膝丸,身为膝丸兄长的髭切却和莺丸都在笑他,膝丸此刻心情相当复杂。   “好……我知道了……”   现状的原因么……本来今天的审神者近侍是莺丸, 然后髭切突然想来审神者这边看看, 就拉上了膝丸,正好碰上审神者和莺丸在煮茶喝, 于是就被邀请进来加入了养老喝茶模式中。   在感觉一下子流逝变慢了的时间中, 廊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起初膝丸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另外三人都像没听到一样岿然不动, 直到审神者的背上突然扑上了一个人他才知道自己没感觉错。   ——总有一种微妙的被耍着玩的感觉。   扑上审神者后背的少年看上去相当开心, 蹭了蹭审神者的背脊之后才开口。“主公, 陪我们玩游戏吧?”   审神者将茶杯放到一边。“什么游戏呢,乱?”   乱的语气依然很兴奋。“国王游戏!主公, 玩嘛玩嘛。”   这座本丸的付丧神们都或多或少地翻阅过审神者交给他们的现世书籍,对于国王游戏基本都是有所了解的。   “嗯……可以啊。”审神者本来就很少会拒绝他们的请求,这一次也是轻易应允了,她还侧过头来面向他们。“你们要参加吗?”   “嗯, 我参加哦。”最先回应的是髭切,他的脸上呈现出饶有兴致的神色。“空闲丸要参加吗?”   “是膝丸,兄长。”平静而不厌其烦地纠正永远也叫不对自己名字的兄长,膝丸也点了点头。“兄长参加的话,我也参加好了。”   莺丸则是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微笑。“我也参与试试看好了。”   “那,我再去找一些玩游戏的人,在手合场集合哦主公。”乱说着就松开手,然后迅速行动了起来。   今天的手合番也已经结束了,场地广阔的手合场正适合进行国王游戏。   最后集中到手合场的付丧神的数量,出乎意料地多。   除了外出修行而不在的今剑,全体短刀付丧神都到场了,六位胁差付丧神也悉数到场,还有一个则是混在短刀团体中的萤丸也跟着来了。算上审神者,这一次参与国王游戏的人数高达二十五人。   统一都决定由审神者来发牌,审神者倒也不推辞,欣然接受了之后就绕着付丧神们围起来的大圈开始发牌,每一个接过牌的付丧神都小心而隐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号码就很快盖好,毕竟国王游戏的精髓就在于此。   分发完了之后,审神者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的手里还剩两张牌,一张是她的,一张则是属于“国王”的数字。将剩余的那张牌摆到中间,它会在“国王”下令之后才被揭开。   “手里握着鬼牌的人就是国王,现在开始命令吧。”在审神者话语落地之后,膝丸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把自己手中的牌翻转过来面朝着大家,脸上带着奇异笑容的黑白小丑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噢,运气不错啊幸运丸。”髭切小小地感叹了一声。   “兄长……”膝丸其实相当无措,他并不是很擅长捉弄他人,生性老实的他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犹豫地说着。“那就……19号当众表演一下自己擅长的事情吧。”他也就只能想到这个,作为开头的指令也不用太为难人,本来围坐的付丧神们都是这么想的,直到亮出自己“19”号牌的青江缓缓站起来。   ……笑面青江擅长什么呢?   反正他很擅长讲荤段子。   那现在正坐在这里的审神者能听荤段子吗?   那当然不能啊!   但是这种时候又不可能突然站起来阻止青江,所以知情的付丧神们都在背着审神者拼命向青江打眼色,就连一向不怎么管事的髭切和莺丸都在用复杂的眼神提醒着青江,唯有不知情的膝丸还在奇怪自己的指令很让他为难吗,半天还没开始。   青江的脸上泛起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奇异的笑容,他微微启唇,用着低沉而魅惑的嗓音——   讲了一个鬼故事。   结果的确显著,年纪比较小的短刀在听完之后脸色都白了许多,也算是他做到了“擅长”的事情。   青江在悠然地坐下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觉得审神者会不知道,也觉得她其实并不会在意,但是吧……   总而言之,热身算是结束了,收回大家手中的牌,审神者再次进行了新一轮的分发。   这一回拿到鬼牌的是乱,他在一拿到牌就很高兴地展示了出来,在分发结束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自己的指令。   “14号公主抱起10号,然后原地转五圈。”乱可就肆无忌惮许多了,点了两人之后兴致勃勃地等待着,审神者则伸手翻开中间的牌,并不是他。   然后从一圈人之中站起的两位。   一个是萤丸,一个是莺丸。   “噢噢,莺丸先生抱你起来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加油啊萤。”爱染在旁边萤丸鼓劲,孰料萤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爱染一眼,然后缓缓把自己的牌转向了大家。   “我是14号哦。”他软乎乎地说。   “是呢,我是10号。”与此同时,莺丸也大大方方地展示出了自己的号码。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尴尬之中,偏偏两位当事人都表现得稀松平常。   走到场地的中央,身高差足有50多厘米的两人对视一眼,莺丸很顺从地坐到了地上,而萤丸则俯下身,一手越过莺丸的肩膀,一手穿过莺丸的腿弯,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轻而易举地将莺丸抱了起来。可爱的小脸上自始至终都相当平静,莺丸也是一脸好像在喝茶的悠哉模样。   毕竟萤丸的本体也是大太刀,他的臂力是绝对过关的,只是二者的体型相差总会让看到的人忍不住想笑,首先肆无忌惮在那里哈哈大笑的就是爱染,即使被萤丸冰冷地瞪了一眼后者也自恃速度而不收敛,完全忘记了萤丸还有一个可靠的交易对象。   接下来转圈也是非常顺利地进行了,迅速地转了五圈之后,萤丸把晕头转向的莺丸放在了地上,自己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跑回了位置上,原本和他紧挨着的爱染立马和自己旁边的堀川换了个位置,生怕被大魔王给报复。   莺丸则被前田和平野搀扶回了自己的位置,看人的眼神还是有些朦朦胧胧的,估摸着还没有缓过来。   结果下一轮的“国王”就是莺丸。   拿着鬼牌的莺丸眼神飘忽地扫视了一圈付丧神,神情还是晕晕乎乎的。   “4号和12号,去泡杯茶来。”非常有莺丸风范的指令,但是还没结束,莺丸又补充了一句。“要顶在头上送过来,不能洒出来哦。”   刚刚坐回自己位置的平野和前田又站了起来,跑出去泡茶去了,许多付丧神注视着莺丸。   ——以怨报德不过如此,虽然是巧合。   不过莺丸的指令也不算太为难人,平野和前田的平衡能力也还不错,乖巧地泡完茶之后小心翼翼地顶在头上送过来,一切都相当顺利。莺丸也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两粒糖送给他们,算是一点小小的抱歉。   “噢噢!这一次的国王是我!”浦岛迫不及待地展示着自己手中的鬼牌,然后清了清嗓子。“13号去坐到1号的腿上,在游戏结束前一直要保持着哦。”   一瞬间,在座所有的付丧神们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色,不过其中又含了一小丝的期盼。   物吉乖乖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号码牌。“我是1号。”但是剩下一个人却迟迟没有露面。   浦岛先是狐疑地扫了一圈众人,忽然,他的表情也变得不可名状起来,一种惊恐从他的内心慢慢生出。   审神者探身去将“国王”的号码牌翻了过来,显示出来的,正是“13号”。   浦岛现在想抽之前的自己一巴掌,但是众目睽睽下他也不可能反悔,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打落牙齿和血吞。   “……物,物吉,有没有很重?”物吉将双腿伸直,浦岛一脸灰败地坐了上去。   “嗯?还好哦,浦岛不算很重啦。”物吉本人没什么尴尬,倒是他的弟弟太鼓钟贞宗已经笑趴下了。   浦岛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再下这种指令了,玩得太嗨把自己给坑惨了。   ……要是让哥哥们知道的话……   连浦岛肩膀上的龟吉似乎都嫌弃现在这种状态,从浦岛身上爬了下来,然后扒拉到了髭切的膝头,髭切讶异地摸了摸龟吉的龟壳,非常欣然地接受了这位小来客。   “嘿嘿,我是国王呢。”太鼓钟似乎早有盘算,金色的眼睛里闪着如同鹤丸搞事时一样的光芒。他没有急着下指令,而是先俯身去向旁边的小夜要了一个柿子,然后才开口。“5号、10号、6号、8号,四个人用嘴固定住这个柿子,然后在手合场内走一圈。”   这个就玩得厉害了,一下子点了四个人,而且难度也相当高。   当被点中的四个人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人开始在想太鼓钟是不是知道了他们的号码。   四位全是粟田口的短刀——药研、厚、信浓、后藤。   四个平辈的身高倒也差不了多少,虽然他们并没有为此而高兴就是了。   药研瞪了一眼太鼓钟,然后看了一眼审神者,上前去了。   厚恶狠狠地瞪了太鼓钟一眼,没敢去看审神者的表情,上前去了。   后藤看着审神者,嘴唇颤了颤,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乱翘的橘色头发都垂了下去,上前去了。   信浓则是干脆地跑到审神者面前,语气委屈地说着。“一会儿大将不可以嘲笑我哦,我会伤心的。”   审神者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着“不会的”,得到了允诺的信浓这才转回身,上前去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小夜带着的这个柿子并不是很熟,要是软软的那可就更糟糕了,无论是叼住了还是没叼住,都很糟糕,像这样的硬度的话只要用嘴唇顶住就行了。   ……虽然这样的体验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人凑在一起挪动的速度极其缓慢,而且只要看一眼对方的走姿就能知道自己现在的蠢样,更何况自他们开始动起来,付丧神们的笑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审神者倒是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没有笑他们,不过也能一眼瞧出她憋笑憋得有些辛苦。   当知道下一个国王是鲶尾之后,刚刚好好丢了一回脸的四把短刀立刻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太鼓钟的号码讯息,不过太鼓钟早有准备,他自己都不看,一直死死地盖在地上,绝不给他们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   “嗯……那,9号和11号含着水,对视三分钟。”鲶尾兴致勃勃地说着,然后他被自己的兄弟骨喰冷淡地瞥了一眼。   “我是11号。”骨喰淡淡地说着,知道自己一不小心就坑了兄弟的鲶尾尴尬地笑了笑,然后高声问着。“9号呢?请快点出来哦。”同时审神者也翻开了鲶尾自己的号码,正是9号。   粟田口的刀今天可能和国王游戏不合。   不过鲶尾想着和自己接受指令的是骨喰就觉得还好,毕竟他对自己的兄弟有信心,相信他绝对有毅力撑过三分钟不把水喷在自己的脸上。   半分钟后,鲶尾一抹脸上的水,愤怒地想把自己嘴里的水“噗”地喷回骨喰的脸上。“我看错你了,兄弟!”他们两个才对上视线,骨喰就一口喷了出来,喷得他整个人都懵得不行,弟弟们哈哈大笑的声音才拉回他的意识,然后就开始实施报复。   “因为兄弟你太好笑了。”早就做好准备的骨喰灵活地避开,水被喷在了地板上。   最后还是审神者上前来,拉过了鲶尾,用干净的帕子帮他擦去脸上的水,他们才消停下来,骨喰也乖顺地拿了布,去把他兄弟刚刚喷在地上的水擦掉。   收拾完了之后,国王游戏依然没有停止。   “我……是国王?”审神者迟疑地将鬼牌转向他们,不知为何,她觉得付丧神们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不过说实话,她对该下什么指令也没有多少想法,那种带有较大整蛊成分的她也不会提出。   “那,12号背着21号在场内跑一圈吧。”是很正常的指令,比起整人来说更像是放水,让人轻松地混过去。   “……嗝。”不动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号码牌,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12,21号赶快站起来!”审神者也在这时翻开了自己的牌,温柔的浅笑一下子僵在了嘴角,坐在她旁边的退注意到审神者的不自然,视线也跟着飘了过去。   审神者是,21号。   正想着自己运气果然没有那么好的审神者站了起来,醉醺醺的不动在看到审神者向他走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一下子清醒了。“等……21?!”   审神者轻点了点头,展示出自己的号码牌,那上面的数字清晰地提醒着不动,这是真的。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老熟人药研,结果后者回给他的沉稳眼神里只有“注意背稳”和……“羡慕”。   这家伙指望不上!   而且不只是药研,其他的付丧神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相同的情感。   审神者比不动要高出一个头,倒不是说不动背不动她,刀剑付丧神的力气,即使是短刀也是与普通人不同的,何况审神者看着就是没什么重量的模样。   但是尴尬啊!   “没问题么,不动?”审神者小声地问着不动。“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问问大家能不能……”“快点上来啦!”   稍显粗暴地打断了审神者的话语,不动背过身去,将自己的后背展示在她面前。“我没有不愿意,你别想太多。”他对她嘟囔着,脸上的红晕也不知道是由酒精引起的还是他自身的情绪引起的。   审神者也攀上了不动的背,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双腿则卡在他的腰侧,贴身上去的时候明显地感受到不动的身体僵硬得不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关怀地问着,不动的头立刻如拨浪鼓一般猛摇了几下,束起来的马尾蹭了审神者的脸好几下。“你,你圈紧了,我要开始跑了。”他的手臂也卡住了审神者的腿,努力不使其垂到地上。   他,他说不出口啊!贴着他后背的,那,那个软软的……   审神者“嗯”了一声,背着她的短刀付丧神便开始快速地跑动了起来,看他敏捷的样子还真不吃力。   不过在结束之后,不动摇摇晃晃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神都恍惚了起来。   秋田担忧地看了一眼不动,小声地问药研他怎么了。   药研轻轻地瞥了一眼仍恍恍惚惚的不动,随意地说着。“他醉了。”   至于是醉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依然国王游戏搞事情   放心以后还会带大刀们玩儿的   让你们先停一停继续买股的手   ……好吧也许没有   总而言之看得愉快就好 第72章 仿佛被针对   游戏还在继续中。   新一轮的国王是博多, 黄发的小男子汉推了推脸上的红色眼镜,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恶作剧的兴味以及对自己不会中枪的绝对自信。“23号和13号,模仿对方,要得到大家的认可才行to。”   这已经可谓严苛了,尤其是对双方的精神打击应该会相当大。   尤其是在被点到的两人站起来的时候, 笑声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兄……兄长。”“哎呀,和什么什么丸呀……”“兄长!”   是源氏的那对兄弟,这一次粟田口没有误伤己方, 倒是可喜可贺。   但让这对兄弟互相模仿还真是有点困难——不过对于髭切模仿平时膝丸各种无奈暴躁的模样, 以及膝丸模仿髭切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叫错自己名字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免带上了好奇。   “那就我先吧。”髭切笑眯眯地说着。膝丸眼含惊恐地看了自家兄长一眼,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眼看髭切很正常地走到了手合场中的一个位置,然后停下来,像是在迷茫地四处张望,声音刻意压得低了一些, 听起来稍微接近了一点膝丸的音色。“等……为什么会在马厩??田地呢?”   然后他沮丧地低下头来,双手捂住了脸。“我……我难道……”连声音都带上了些哭腔。   “又迷路了吗……太耻辱了……”   “明明那么认真地记过路……为什么……我老年痴呆了吗?”   膝丸的脸在众人的视线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像是下一秒就会爆炸一样。   “兄长!!!!我根本没有说过最后一句!!!!”这一声吼让他们也稍稍明白了一点为什么膝丸曾经还会被叫做“吼丸”的原因了。   “哎呀没关系的,不要在意啦噪音丸。”抬起脸的髭切笑靥温和地看着膝丸, 然后又扭头看向审神者。“主殿觉得如何, 像吗?”   审神者见识过无数次膝丸迷路的模样,她抬手成拳掩在嘴前,颤抖着肩膀点了点头,“这不就是昨天膝丸迷路的样子吗?”   “是哟, 所以我才能模仿得这么像。”髭切笑呵呵地说着,然后膝丸二次爆炸。   “什么?!昨天主殿也有看见吗?!”当时他是在厨房碰见审神者的,还以为她并没有看到自己那样的膝丸心态崩溃了。   “因为当时主殿说那样子去带你找路可能会伤害到你,所以我们悄悄跟了你一会儿主殿才找机会带你去的马厩哦。”髭切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说着。   不,你现在说对他的伤害也很大哦。   眼看着膝丸的脸由红转青,青转黑,黑转白,最后定格在无力的苍白上。   他破罐子破摔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柔语气,一下子展现在众人面前的笑容和髭切像极了,审神者和髭切却可以看出他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   “还请多关照我弟弟……嗯,叫什么来着?那个,唔……名字忘记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膝丸的声音抖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总之弟弟也请您多多关照……呜呃!”最后已经有抽泣的声音了。   这个是当初膝丸刚刚来到本丸,自己去找审神者的时候恰好听见自己的兄长对审神者说的话,当时他还相当生气兄长忘记了他的名字,而且不管他怎么强调还是会叫错。   哦,现在也还是在气。   这个时候,本来以为模仿结束了的众人却听见了审神者温和的声音。“嗯,我知道。”   她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膝丸,然后伸出纤瘦苍白的手。“请多多关照,膝丸。”   于是,原本快要暴走了的膝丸就被轻易地安抚了下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4号,14号,24号,14号站中间,三人四足绕场内跑一圈。”萤丸乖巧纯良地说着非常不友善的内容,然后笑容在看到站起来的三人时僵住了。   4号小夜,14号审神者,24号堀川。   且不说这三人的协调性如何,光是三人站在一起的身高差就相当明显了——尤其是小夜。   不过三人好像都没什么意识一样,审神者要蹲下来把腿绑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付丧神阻止了她,说让他们来就可以了。   “如果他们笑话的话,要我帮你复仇吗?”小夜仰起脸看着审神者,认真地问着,稚嫩的脸上严肃的表情不是作假的。   “没关系,倒是小夜到时候要小心点,我会配合好你的步伐的。”审神者俯下身子来减轻小夜的压力,小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会努力的。”他如此说着,伸手拉住审神者的手。   另一边,堀川在又试了试缚带的松紧程度之后也站了起来。“主公,请拉好我的手哦,因为没法三人搭着肩膀跑所以可能会比较困难。”   审神者点头,然后也牵起了堀川的手,堀川在接触到审神者冰凉的手还愣了愣,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起来。   审神者以为他在不安,便轻声安慰着他。“放轻松,努力跑一圈就好了,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何止不会为难,现在他们的眼神就是在悔恨为什么没有抽到他们自己。   小夜的身高和他们差距得比较大,为了照顾小夜的步子,审神者和堀川都放小了步子,小夜察觉到了这一点想要提高跑动的频率的时候,被审神者阻止了。   “那样反而更容易找不好步调,慢慢来,不要急。”   小夜也听了进去,老实地按照刚才的步距跑着,更用力地回握住了审神者的手。   过程都很顺利,只除了在快要跑完一圈的时候,堀川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绑在一起的腿使得审神者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不过她稳固住和小夜绑在一起的脚,和堀川绑在一起的脚则发力往后撤,同时手上也用力,才将堀川拉了回来,堀川被拉回来的时候还有些许惯性,直直地撞入了审神者的怀里,审神者对此全然不在意,只是关心地问着堀川。“没事吧,堀川?”   “……是、是的!我、我没事!”好歹顾及了还绑在一起的腿才压制住了一跳而起的冲动,堀川赶忙从审神者的怀里退了出去,小夜也凑过来关心他。   “真的没事吗?脸,很红哦。”小夜如此说着。   “真、真的没事!”堀川再次强调了一次,然后埋着头和他们把剩下的路跑完了,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一直微红着脸——等等,为什么腿上还坐着浦岛的物吉会向他投来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   作为下一个国王的爱染,提出的指令则是“6号躺在19号的背上,然后19号做十个俯卧撑”这种也不算多刁难人的。   但是一看到站起来的人的时候,他们就傻眼了。   刚刚才坐下去的审神者拿着19号的号码牌,走上前去,之前还在庆幸自己只是躺在背上的太鼓钟一点也庆幸不起来了。   注意到他犹豫的神色,审神者笑着向太鼓钟招招手,然后凑到他耳畔说着。“别怕,我不会把你摔下来的。”   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一点啊!   “主人,蹲、蹲一下……”审神者依言照做,太鼓钟从兜里摸出一条发绳来,把审神者长长的头发束好。“不能让头发掉到地上弄脏的。”审神者伸手摸了摸高高束起的发辫,向太鼓钟道了谢,而后她双手双脚撑在地上,招呼着太鼓钟躺上她的背。   在躺上去之前,太鼓钟发现了之前被他下指令的那四把粟田口短刀正在用很可怕的目光看着他,他恶质地笑了笑,然后轻轻地躺在了审神者并不算宽阔的背上。   她的背躺起来并不舒服,但是却非常稳,上下起伏的时候太鼓钟只感觉得到自己在一上一下,并没有摇摇晃晃要掉下去,而且他也有仔细注意着审神者的呼吸,只是比平时稍微急促了一些,远没有达到疲惫的地步。十个俯卧撑眨眼间就过去了,从审神者的背上翻身下来之后太鼓钟紧张地拉着审神者的手嘘寒问暖,生怕她觉得哪里不舒服,审神者一一地回答着他,证明自己的确没有事。   本来还打算再玩几轮来着,但是时间已经接近晚饭的饭点了,于是这一次国王游戏便宣布解散。   “这倒是挺有趣的,下次有机会再玩吧。”髭切临走之前还这么说着,看起来倒是笑得挺开心,只是膝丸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显然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记忆,莺丸则默默地放下了茶杯,看向远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一次可以拉别的成员来试试看,主殿觉得呢?”   审神者正将桌上的一封信收到一个鎏金的方盒里,在那个盒子里已经放了两封信了,她的这一封放进去,已经是第三封了。   “嗯,可以哦。”她笑着回答,“啪嗒”将盒子关上了。   【我的归处,只有主公大人这里了】   【主公大人,无论到哪里,我都只跟着主公大人】   【所以,请不要丢下我】   【我现在就立刻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剑大概还有两三章就回来了   大概会让人觉得有些心酸吧   下一章应该是长腿部主场   希望这一次真的不要把国服极化奶死了…… 第73章 夜谈   将钢笔盖上笔帽, 审神者刚将笔放置在办公桌上,一直待机在旁边的长谷部就立马上前,抢先在她前面将桌子上的文件全部归类整理好。   “这些我自己来也可以的,长谷部。”她如此出声。   “不,本来我能为主公所做的也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 还请您交给我就好。”长谷部一边说着一边用更加快的速度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脸上的表情更是诚恳。   “你太低看自己了,你所做的事情在很多方面都有帮助到我的。”审神者摇摇头, 噙起柔和的笑容。   “主公……!”长谷部佯装镇定。“承蒙您的赞赏。”虽然红透了的耳根早已出卖了他就是了。   审神者望了望外面的景色, 短刀们在门上挂着的风铃正被夏季夜晚的凉风吹动,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铃声。   是一个不错的夜晚。   “长谷部,要和我出去散散步吗?”她邀请着长谷部,后者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后,青年俊秀的面庞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这是我的荣幸!”   “你也太夸张了……”审神者无奈地笑笑, 带着长谷部从房间里出来了。   夏季夜晚的本丸并不显得闷热,习习的凉风一阵阵地吹来,将炎热尽数席卷走,不知藏在何处的蝉鸣叫着, 也不会给人烦闷的感觉, 流萤在夜晚中就特别显眼,四处无序地随意飞舞着,看起来倒是相当浪漫。石灯笼一到夜晚便会自动点亮,暖黄的光芒并不刺眼, 也正好是能够照亮前路的程度。   审神者和长谷部就在石板路上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上次看到你好像和日本号闹得有些不愉快,怎么了吗?”审神者只是随口一问,长谷部的表情立马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只是提醒了他现在的主公,也就是您才是第一位的,仅仅如此而已。”他低下头。“我希望他能铭记这件事。”   这倒是非常长谷部作风的事情,审神者虽然想劝一劝他,但是结局大抵是被义正言辞地拒绝,便没有说的打算了。   每一位付丧神都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如果能被轻易干涉才会很奇怪……是的……不仅仅是长谷部……   “有一件事……恕我冒昧,想要问一下主公。”这个时候,长谷部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审神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过脸面朝着长谷部。   “就是最近……不动行光稍微有些怪怪的,您知道怎么回事吗?”长谷部回忆着,尽量客观地向审神者描述着。“他这几天喝酒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经常喝着喝着就望着您的房间出神,然后再突然回过神来灌一大口酒……药研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但是每一次他都只说不动醉了……”   望着她的房间?   审神者也有些迷茫,进一步问了长谷部不动开始这个样子的大致时间,长谷部说了个时间,审神者默默算了算,恰好是之前玩国王游戏后的那天。   “……难道是因为背了我的缘故……?”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不过音量虽然不大却足以被一直在留心她说话的长谷部准确地捕捉到了。   “什么?!不动行光背了您吗?!”长谷部一下子就激动地提高了音量,审神者微微一愣,安静地点了点头。接着,长谷部就抖着双手按着审神者的肩膀。“您有被他摔下来吗?摔到哪里了?伤势严不严重?”   审神者哭笑不得地戳了戳长谷部的额头,让他从自己一下子跑远了的猜想中回来。“他没有把我摔下来,你想多了,长谷部。”   长谷部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审神者的距离有些过近了,热气一下子攀上了他的脸颊,他慌张地松开手,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是……是我失态了……”   “不,谢谢你的关心,你并没有恶意。”审神者推推他的肩膀,示意继续走。   见审神者的确没有在意他刚才的失礼之举,长谷部也松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动会背您呢?”   于是审神者便耐心地和他讲了前因后果,之后她好像听见长谷部咬牙切齿地小声说了什么“下次一定”之类的,但是她问起时后者又矢口否认并没有说,于是她就很轻易地放弃了追问,长谷部见她不再问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虽,虽然说自己下次也要参加并不是什么奇怪的话,但是在主公面前说出总是有些莫名的羞耻……而,而且他参加是为了保护主公不被整得太惨……对!   强行安慰好了自己的长谷部忽地被审神者的轻笑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经意地把刚才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正要问的时候却见审神者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即使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是他依然严谨地照做了,甚至连身体都没动。   而后他就看着原本离他有两三步远的审神者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来,而且越走越近,几乎和长谷部只有一臂之遥时,她停了下来,而后伸出手,手指的指尖向他的脸庞伸去,长谷部不由自主地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半晌,脸上都没有传来任何触感,这又让长谷部微微睁开眼,然后,在他视野内的审神者正缓缓将手臂收回,而她刚刚伸出的指尖,则有一只萤火虫不停地绕着飞舞,黄绿色的小小萤火缓慢地舞动着,看起来煞是可爱。   “刚刚它停在了你的头上,我就将它引了下来。”审神者微笑着,微微抬高手指,萤火虫也随着她的动作改变高度,执着地继续绕着她的手指飞舞。“喜欢吗?”   微弱的萤光时不时照亮审神者的下巴,她温和的微笑也时不时地沾染上细碎的光芒,怎么说呢……   “是的,我……非常喜欢。”长谷部垂下眼,小声地说着。   有的时候,会产生非常自私的想法。   这个时候,才会生出些许遗憾。   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罢了。   “说起来,长谷部。”散去吸引萤火虫的灵力,小家伙立刻飞走了,审神者则和长谷部站在了桥上,静静地望着在荷叶边的萤火虫群,她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最近在出征的时代,有在寻找什么吗?”   这个问题立刻让长谷部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脸上轻松的神情褪去,变得有些苍白和惊恐,他下意识地想要弯下腰,却被审神者伸手扶住了肩膀。   “我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我只是想问……”她看着长谷部脸上黯淡的表情,还是问出了口。“你们,在寻找我吗?”   乍听上去很奇怪,因为审神者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上战场。但是长谷部一清二楚她说的并不是这个——“在那个时代的我”,她指的是这个。   对审神者的忠诚让他无法说出谎话,他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吗……”她轻轻叹息一声,没有无奈,没有烦躁,只是非常单纯的一声叹息。   但那却更让长谷部难过,因为这代表着她并不认为他们会干涉她的历史——更准确地说,是不认为他们能够撼动她的过去。   他们现在还只是想,或许能在这个时代见到在这个时代生活着的审神者,想要看看她过得如何,想要更为了解她的过去——然后呢?   他们真的能在撞见那个时代的审神者如她的历史一般被无情地“献祭”后无动于衷,任由历史发生吗?   他们真的不会在看见那个几乎没有人类意识的审神者而动起改变她的命运的念头吗?   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谁也给不出一个坚定有力的答案。   “非常抱歉,主……”“别道歉,你们并没有错。”审神者打断了长谷部的话。   “你们终究会有遇见‘我’的那一天。”   她肯定地说着,话语中透露的坚信让长谷部都一愣。   “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去尝试改变。”   “不是因为改变了会怎么样,而是你们根本无法改变,我不希望你们失望。”   “无论多么努力,无论当时被如何改变,我的命运都会被重新缝补好,继续按着现在的轨迹走下去。”   她说的话并没有错误。但是,她却隐瞒了最关键的一点。   这一点尚且不论,眼前她所说的话已经让长谷部彻底愣住了。   “曾经……也有人想要改变您的命运吗?”   “这并不重要。”她摇了摇头,捧住长谷部的脸。“虽然我这么说了,但是大概还是劝不住你们。”   她的刀啊,也都是一群死脑筋。   “无论如何,我感谢着你们。”   何其可笑,她已经放弃了的从人类身上得到的回应,却在迟到了那么那么长时间之后,由并不是人类的付丧神传递给了她。   “……主公。”长谷部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其中又带着下了决心的坚定。   “嗯?”   “如果……如果主公有朝一日要离开这座本丸的话……”紫色的瞳眸中透露出些许柔软的笑意,这个时候的长谷部褪去了平时的严谨。   “到时候,请将我,压切长谷部,折断吧。”   “若是您能愿意将我的残刃带在身边,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长谷部越说,声音越温柔。   “我想一直跟随着您,无论以何种方式。”   “我的主君。”   作者有话要说:  新薙刀特别戳我   巴主任一级棒   期待他以后出场(如果能写到那时候)和长谷部互怼的样子2333333   至于长谷部不问审神者能不能带他们走   是出于一种“不想麻烦您,但是我又真的很想和您走”的心态   至于婶儿她会不会离开……   嗯,这个我们不谈   另外这次极化终于没奶死了……   但我一看,13号……   我……我……我……   如果我用番外凑数你们别打我,谢谢谢谢 第74章 关于御守   *私设注意:不存在御守·极, 但是普通的御守存在,也就是可以避免刀剑被破坏一次,但是不能恢复伤势   夜晚的战场向来是灵活的短刀们的主场,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更能发挥他们的特性。这一次也不例外,受审神者的命令而出阵池田屋二楼清扫时间溯行军的短刀们, 正悄无声息地战斗着。   ——禁止触摸。   用气声如此说的乱握紧自己的本体刀,毫不犹豫地将敌方的胁差捅穿,再度拔出刀时带出了一串暗红色的血液, 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敌人开始化为灰烬。   “喂乱, 你小心一点,已经受伤了哦。”作为队长的厚不忘提醒自己已经负伤了的兄弟,乱扭过头正想跟他说没事的时候,秋田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乱哥!后面!”   乱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疾速的一枪划着他的手臂过去了,皮肉一下子被深深地划开, 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但如果他刚才没有避过去,现在被捅穿的就是他的心脏。   贯穿了他整条左臂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压抑的痛呼,但是在发现已经空空如也的手腕时,乱的气势瞬间就变得非常可怕。   “我啊……要对你乱来了喔。”不顾兄弟们叫他撤回的呼声, 乱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憎恶, 完好的右手挥舞着本体刀,不顾一切地迎上了那把蓄势待发的敌枪。   无视掉蜂拥而上的其他敌刀,乱的目标明确,无所谓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他用手中的刀割下敌枪的头颅,在它还未化成灰烬前疯狂地用脚去践踏脏兮兮满是血污的头,一瞬间就将那东西踩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回过身来努力与围住他的敌刀作战,分布在其他位置的短刀也顾不得暴露出自己的位置,纷纷赶过来试图减轻乱的负担,他的情况现在非常糟糕,稍有不慎——   “——!”一把隐匿在敌打刀和敌太刀中的敌短刀在乱应接不暇的时候,将自己叼着的短刀狠狠地捅进了乱的后心,乱天蓝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手上的本体刀一下子布满了裂纹,下一秒就会尽数碎掉。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被抽离这副躯壳,兄弟们的呼喊逐渐远去。   “…………不行……我……”喃喃地说出模糊不清的话语,就在乱以为自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一直被他随身携带的御守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从中散发出的属于审神者的灵力,让他的意识一下子回归。   刚才已经在死亡边缘的他此刻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即将碎掉的本体刀也恢复了一开始没有一丝破坏痕迹的样子。不仅仅是乱,连围着他的敌刀在一瞬间都愣怔了好一会儿,他立刻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了好几只。尽管围着他的敌刀也很快反应过来继续给他恢复了的身躯上添加新的伤口,但是这一次,其他短刀很快就赶了过来,由围剿变为反围剿,这才解决了倾巢而出的溯行军。   “连待在本阵的溯行军也在里面……他们也改变策略了。”药研一边给中伤的乱做着应急处理,一边审视着还未化为灰烬的溯行军们。   “乱,你这也太乱来了!刚才可是差点就真的死了!”后藤还有些惊魂未定,谁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位同伴逝去。   乱低垂着眼,表情看上去依然有些阴郁。“……我知道,刚才的我太冲动了。”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听上去与平日里的他有不少差别。   “但是,那混蛋,毁掉了主公给我的东西。”   “我……无法原谅。”他的话语里仍然透露出惊人的怨恨之意,在药研给他简单包扎之后,他走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断成好几截的手链,金橘色和天蓝色交织编成的绳链在被拂去灰尘之后,一如他当初刚拿到时干净漂亮,足以看出乱对其的上心程度。   信浓本来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厚打了个手势劝住了,而后厚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刚才帮助乱恢复伤势的,是大将给的御守吧?”   乱点点头,从自己的衣服内兜里摸出御守,不同于之前审神者交给他的时候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气息,现在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御守,这证明被审神者封存在里面的力量的确已经被用掉了。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首先,据他以前向审神者询问的,她明确地告诉他,能够用来制作御守材料的物品无法承受瞬间治愈完成的力量,所以即使是她也做不出那样的御守,只能尽量地在保护他们被破坏的基础上恢复部分伤势——但是刚才的御守,却一下子将濒死的他恢复成了全盛的状态。   然后,也是很关键的一点——他没有感受到伤口被治愈。他身上的那些伤,与其说是被灵力治愈,还不如说被“转移”了。   这样的两个疑点下诞生的猜想,让乱一下子变得极其不安,他攥紧手中支离破碎的手链。   本次出阵损伤的也只有乱,甫回到本丸,短刀们就看到了站在传送阵前等待着他们的审神者。   “厚,报告就稍后进行吧,我先带乱去手入。”审神者的决定自然无人反驳,厚答应了之后就解散了队伍,让出阵的其他短刀都休息去了。乱则主动地拉住审神者的手,和她走进了手入室。   手入室里的手入工具已经准备齐全了,审神者合上门,正要将乱受损的本体刀从他的刀鞘中抽出进行修复的时候,乱却避开了她的动作。   “乱?”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不解,乱微微仰起头,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   “主公,这一次为我的身体手入好不好?”   对刀剑付丧神的手入既可以是对本体刀的手入,也可以是对付丧神人身的手入,实际操作差别并不是很大,不过鉴于审神者本人的因素,在此之前从未有刀剑提出另一种手入方式,乱是第一个。   一如他所想的,审神者甚至没有犹豫,她轻轻点了点头,收回要去拿他的本体刀的手。   乱则在她答应了之后开始解开破损了好几处的上衣——先是卸下肩膀手臂处的甲胄,抽出系在腰间的腰带,解开扣起的纽扣,过长的,下摆还带着粉色花边的上衣就被脱掉了,打着黑色领带的短袖衬衣也被乱很快地脱下,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过膝袜也被他扯了下来,浑身上下就剩一件黑色紧身短裤的乱散乱着长发,静静地坐在了审神者对面。   审神者平静地拉过他的手,首先处理还在渗出血液的伤口,少年的光裸的身躯还散发着激烈运动后的热气,被她所碰触到的部位更是发烫。她只是安静地,迅速地为乱处理着伤势。   背后的伤口被长发所遮挡,依言乖乖撩起头发的乱在打粉棒刚接触皮肤的时候,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如果痛的话就直接喊出来吧,乱。”审神者将自己的动作放得更加轻柔,原以为会趁此撒娇的乱却一反常态。   “我啊,在这种时候,反而不想那么表现出软弱的样子。”尽管声音因为疼痛还在微微颤抖,乱却坚持着不漏出痛呼。“乱藤四郎,也是一个男人哦。”   少年如此说着,扭过来的脸上带着的笑容,已经不可以用“可爱”来形容了。无论谁,看到乱现在的笑容,都不会混淆他的性别。   毫无疑问,审神者也对乱现在的模样表现出了些许愣怔,而后她温柔地笑了笑,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布缝制的娃娃,那模样就是照着乱做出来的。   “那这个,我还是先别送出手?”她含笑的声音中带着少许戏谑,乱这么一听,撒娇的神情一下子就回到了他的脸上。   “不不不!这个我还是要的!主公——”少年被修复得差不多了的光洁身躯一下子扑进了审神者的怀里,审神者哭笑不得地任他从自己手中拿过那个小娃娃,将小娃娃拿在手里的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干脆就保持着待在审神者怀里的动作。   “主公。”他唤了审神者一声,审神者自然地回应了他。“嗯?”   “受伤的时候,很疼吧?”   乱语气平常地说着,感受到审神者身体一瞬间的僵硬,更是确认了他的猜想。   他从审神者的怀里起身,天蓝色的瞳眸前所未有地锐利。   “主公将濒死的我的伤,全部通过御守作为媒介,转嫁到了自己身上吧?”   之前那样的距离他察觉不到,但在扑到她的怀里之后,乱立刻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味,审神者在本丸被保护得很好,不可能受伤,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他的猜想成立这一点了。   他甚至能将审神者如此做的心情剖析出来。   想要保护,想要珍惜,因而做出这样的选择,将他们看得比自己重要,将自己“不死”的特性物尽其用的审神者——在生气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生出卑鄙的欢喜。   她大抵也意识到付丧神们知道了她新制作的御守的作用会有什么反应,因而才没有向他们说明。   垂着头的审神者现在就像做错了事情而忐忑不安的孩子,乱低下眼,轻轻拢住了审神者的手。   “这一次,我帮主公保密。”他如此说着,强硬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请将那样的御守收回。”   他不容审神者拒绝,继续说了下去。   “谁都不会想做会伤到主人的刀。”   “主公也能猜想到他们知道后的反应吧?”   审神者沉默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然后,一直绷着脸的乱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松开审神者的手,前倾搂住她的脖子,在她的耳边细语着。   “与其让主公替我承受,还不如让我碎在那里呢。”   “光是想到主公那样子,我就要疯掉了。”   审神者的呼吸微微一滞,然后抬起手,虚虚地回拢住了乱的身体。   乱低笑了几声。   “主公。”   “什么?”   “如果主公未来要离开的话,请再这样抱抱我吧。”   “我在主公的方面非——常小心眼,即使主公愿意带着我的本体一起走,我也会嫉妒的。”   “所以,到时候留给我,留给这个‘乱藤四郎’,最后一个拥抱就好了,主公。”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为隔壁坑嫖乱哥的时候做个预热(喂   乱他真好啊——   这章也提到了乱对于婶儿如果离开的想法嗨呀……   对了下章和下下章应该都是番外   我本人是打算写幼江雪的番外——   或者你们有什么想看的吗可以提!   如果符合我的电波我就写! 第75章 幼雪番外(上)   “能与您交谈使我获益良多, 那么,就此告辞。”   “……阿姊,那么我就送客人走了。”   将姓氏为板部冈的访客交由一直等候在外面的青年男子送出门,一直静坐在帘子后的女人缓缓掀开那层薄却完全掩盖了她身影的纱帘,然后, 一个小小的,约摸只有一米的小豆丁突然从她掀开的帘子中跑了出来。   蓝色的长发足有他半个人长,稍显狭长但又带了孩童圆溜溜模样的蓝色眼睛里透露着焦急的感情, 小小的嘴巴糯糯地喊着“江雪斋大人等等我”, 一边就跑出了门,循着刚才板部冈江雪斋离开的方向跑去。   坐在那里的女人对孩童的反应无动于衷,直到外面传来“啪叽”一声,紧接着是孩童低低地,压抑着声音的抽泣声传入她耳中,她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脸上的面具覆盖住了她的表情,让人无法窥见她现在是什么样的神态。   “他没有灵力,你就算在他面前大喊他也看不见。”俯下身将努力埋着脸不让她看的小豆丁拉起来,但是这小孩还挺执着, 死倔着不肯起来, 女人也没有强拉他。就在他偷偷地想要抬起一点脸去窥视女人的表情时,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他一下子没忍住惊叫起来。   而手一捞就将这个孩子抱了起来的女人则是不言不语地带他走回了刚才他们所待着的房间。   其实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想要去追寻自己的主人是最本能的反应,所以刚才才会追着跑出去——尽管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自己现在能够现世也是受抱着自己的女人的灵力依托,因而实质上,他现在的“主人”是她。   而且因为自己太弱,甚至根本不能离开她太远,刚才他摔倒也是因为她在他能安全活动的边缘设下结界阻挡了他。   但是……是自己被赋予人身还不久,不懂人类的情感吗?   他没有感觉到丝毫来自于这个女人的情感,但是刚才江雪斋大人的恭敬,那个青年男人的恐惧,他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但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感觉到她的任何情感。   “在你自然消散前,不要乱跑。”将小男孩放在软垫上,女人淡淡地跟他说着。“这次是因为我的过失才将你牵引了出来,理应由我负起责任,如果你无顾忌地乱跑的话,将永远不会再有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天。”   她说着,将窗户打开,夹杂着冰雪寒气的风吹进偌大的房间,带走了沉重的空气。   “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我也不拦你。”她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一身黑色的长袍与她背后雪白的长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整个人就像游离于这个世界外一样。   “我,我留下来……”看着那样子的背影,小男孩抿了抿嘴,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踮起脚拉住了她放在窗台上的手,她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却又稍嫌瘦了许多,总之与他短短的肉乎乎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两只手也拢不住她的一只手,他却努力着。“我的名字,是江雪左文字。”   他抬起脸来,努力想要装作淡然却掩盖不住眼中的好奇,期待地问着女人。   “你的名字呢……?”   这句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讶异情感,而她本人也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带上了温柔的情感,不再像之前那样犹如不会被激起任何波澜的平静水面一样。   “这个的话,在最后再告诉你吧。”她这么说着,末尾还发出了轻淡的笑声。   那笑声带着怀念,带着悲哀。   女人在和江雪又讲了一些话之后就自顾自地捧起厚厚的佛经慢慢看了起来,江雪则抑制不住孩童的好奇心,在房间里东转转西转转,不过他没有找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除了一些纸笔墨砚外就是一大柜一大柜的书籍,而其中的书籍基本都是佛经。   他百无聊赖地转完了之后,视线又定到了一动不动捧着书卷的女人身上。她坐在实木的椅子上,腿规规矩矩地紧靠着,上半身则是除了翻页的动作外就没有丝毫赘余。   鬼使神差地,江雪“哒哒哒”地跑到了她的椅子边,仰起脸天真地看着她。“我能和你一起看吗?”   江雪斋大人是僧人,自己身为他的刀也是佛刀,本来就应该对佛经多有涉猎。   女人倒没多犹豫,“嗯”了一声之后就想伸手把江雪捞上来,小男孩立刻摆手拒绝,先是脱掉了自己的鞋,然后自己“嘿咻嘿咻”地攀着女人的腿站上了椅子,最后轻轻坐在女人的腿上,双手捧着脸认真地看着她用手竖放在桌上的书籍。   但尽管他表现得像模像样,但是女人却是对他知根知底的。“你看得懂吗?”   之前就说过,她只是无意牵引出他,他本身不具备现世的能力,因而很多付丧神生来就被赋予的一些技能,他统统不会——包括识字。   小小的身躯登时就僵住了。   “我念吧,你听着就好。”   她如此说着,感受到江雪的身体又放松下来之后,才平静地开始念起了佛经。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她念经的声音不紧不慢,声音也是平静无波,很快,刚才还能保持着那股精神劲的江雪很快就慢慢垂下眼睛,起初还能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勉强睁大眼,但很快,他的意志力也全线崩溃。   当女人念完一品之后,顺手拿过一边的白色帕子,淡然地擦掉小男孩唇畔晶莹的水渍,然后放下手中的书卷,轻柔地抱起睡得吧唧嘴的小男孩,房间里还盘旋着些许从外渗入的冷风,小男孩下意识地往她怀里缩去,她对此也没什么表示,将睡相乖巧的孩子一手抱着,另一手则丢出去一个式神,很快,温暖的被褥被铺在干干净净的榻榻米上。将他放置在被褥中,本来以为感觉到温暖的孩子会松开她——事实也的确如此,接触到柔软的枕头和被褥之后,江雪滚了进去,但出乎她意料的,幼童肉乎乎的小手还执着地握着她的一根指头,不算多用力,稍微发力就能轻松地抽出。   但她这个时候却并不想那么做。   任凭幼童握着她的指头沉浸在未知的甜美梦乡中,她静静地望着半开的窗户中露出的外面下雪的景象。   直到察觉到江雪不经意的一下瑟缩,她才反应过来室内的温度对于现在和一般孩童没多少区别的江雪来说过低了,轻轻挥一挥手,窗户便在她的灵力作用下关紧了。   室内的温度也逐渐上升,江雪刚刚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面上的表情又带上了孩童惯有的可爱。   她轻轻摘下自己的面具,然后抚了抚自己的唇畔。   是了,自己是在笑。   等江雪醒来的时候,他首先是察觉到自己的手握着什么异物,这也让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冰蓝色的眼睛在发现自己究竟握着什么之后惊讶地瞪大,而后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你醒了。”她陈述着,在他松开了她的手指之后自然地收回手,当然,他也没有错过她手指上被他握出的一圈红痕。   自己睡了多久呢?   自己就这样听着她念经睡着了,是不是让她不高兴了呢?   他努力地试图从女人被面具覆盖了个严实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自然是徒劳无功,她的说话语气也是无波无澜的平静,想要察觉到什么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江雪还在暗自里纠结的时候,女人却站了起来,他立马抛下那些盘旋在心中的疑问,出声软软地问她。   “你要去哪里?”   “晚餐时间了,我去做饭。”她如此答着。   “咦?”江雪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让侍女去做呢?”   似乎是被孩童天真的问题逗笑,女人的声音中含了几分笑意。   “我没有侍女。”   “可,可是,明明这座宅邸那么大。”   她只是轻轻摇头。   “在你来之前,我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的。”   没有人留在这里,这一代的孩子自从第一次献祭了她之后就由之前的孺慕之情转为了恐惧,他的那份情感也传达到了家族中的下仆中,以至于她来到这座宅邸的时候只有她自己。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他们的想法,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江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过了起来。   他倒是天生有慈悲之心的,与他的主人板部冈江雪斋不无关系,不过,对于一把杀戮之器来说,这样的慈悲之心与他的天职背道而驰了。   但这也不怎么在她的关心范围内,她回答完江雪的问题之后就继续走,身后立刻传来被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再然后,她的手被再度牵住。   “我会……陪着你的。”   奶声奶气说着的孩子表情认真而严肃,但在她转过脸的时候又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垂下眼,咬着嘴忐忑不安的样子十分可爱。“我……认真的!”他又鼓起勇气这么说。   你也陪不了我多久。   本来想这么说的她,最后唇间溢出的却只是一声带着温柔情感的“好”。冰凉凉的大手反握住热乎乎的小手,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回应江雪。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他们俩还不太熟   下一章就是他俩熟了之后的小日常了   当然   别离也在下一章   另外幼江雪完全是我个人的私设   如果觉得与现在的江雪相差很大让你无法接受……   那我也只能说抱歉咯 第76章 幼雪番外(下)   眼睛还未睁开, 身体下意识地往内侧缩去,却出乎意料地滚到了早已冰凉的被褥中,这份与自己这边相差甚大的冰冷促使江雪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原本侧卧在他身边的人早已经离去。   第一次还搞不清状况以为自己被丢下了会哭泣的江雪现在早就习惯了,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驱散睡意, 然后拿过一旁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慢慢套好,确认保暖措施都做好了之后,他才跑去拉开卧室的房门。   在长袍外又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的女人正站在庭院里, 手里拿着竹帚, 细致地扫着会阻挡去路的厚厚落雪,而在卧室的门口,被罩得严严实实的餐盘正摆放在那里,等待着江雪去揭开。   他犹豫地低下头看了看,然后自己对自己摇了摇头,将餐盘端起放到房间里, 阖上门,而后冲到了女人所在的位置。“我也来帮忙!”   “你还没扫帚高。”直白的话语让江雪的表情瞬间萎靡了下去,大大的眼睛垂下,咬着嘴唇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甘。   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江雪抬起头, 神情茫然。   “拉着我的手帮我取暖吧。”她用一只手握着扫把,继续干练地扫着雪。“像你平时做的那样。”   年幼的孩童神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嗯”了一声之后,他双手拉住她递过来的手, 尽力地拢住,时不时呼一口热气,仅仅是这样,他也露出了非常满意的笑容。   他总是希望能为别人做些什么。   “现在外面也还是不和平吗?”和她重新回到房间里的江雪一边吃着还有热气的米糕,一边问着她,还时不时舀一勺年糕小豆汤喝。   “嗯。”明明终日被软禁在这个宅邸中,女人却肯定地给出了答案。“从来就没有完全的和平。”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江雪快速地嚼了几下嘴里的食物,将其咽下去之后急急地出口反驳她。“才不会!和平肯定会被实现的,江雪斋大人一直在为此努力!”   她对于江雪的回答只是微微叹出一口气,语气骤然变得无情起来。   “你不懂人,江雪。”   “人啊,都是追逐着自己的欲望而活,因而能够强大的生物。”   “战争也是这种欲望碰撞下的产物,无论是大还是小,从人诞生的开始起,‘战争’的概念就如影随形。”   她的语气里满满都是麻木的漠然,说完之后,她也不将脸转向江雪的那一侧,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难得的冬阳慢慢融化扫到一旁的积雪。   江雪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子的她,稚嫩的脸上犹带着困惑和不解,他觉得她说的好像有道理,又觉得自己应该相信江雪斋大人的主张,但是毫无疑问——他是刀,他是器物,他的确还不太懂人类。   脑子里突然闪现的一个问题让江雪的思维一下子跳到了别的地方去,他蹭到她的身边,迫不及待地问着她。“那你有什么欲望吗?”他期待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人类都是追逐着自己的欲望而活而强大吗?”   “那,你追逐着什么而活呢?”   她讶异于江雪提出的这个问题,反问着他。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我想,如果我能帮你实现的话,也许你会更开心一点。”小男孩正经地说着,满是稚气的脸庞上写满了认真。   “……噗。”对于如此认真严肃的他,她却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这立刻让江雪恼怒了起来。   “不要笑!”他板着脸,看起来很生气,但是脸上冒出的红晕又冲淡了那份怒气,看起来只让人觉得可爱。   “抱歉。”她也很干脆地向他道歉,江雪并非会纠缠着别人错误不放的孩子,非常轻易地原谅了她。   “告诉我啦,你追逐的东西。”只不过这个问题他还是没有放过。   “我所追逐的东西,非常自私哦,也许你听了会失望也说不定。”她先为他打好了预防针,江雪轻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追逐着自己的永眠而活。”她的语气前所未有地轻快。“也就是,为了自己的死而活。”   在江雪已经缓和的表情再度要变得充满怒气之前,她叹出一口气。   充满了疲惫和倦怠的叹气声,一下子让江雪的怒气烟消云散,他无措地看着她,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却更像是透过他,看着很长很长的时间。   沉默一下在这个房间里膨胀蔓延开,良久,江雪慢慢地,试探性地站起身,凑近她,揽住她的脖子,努力地抱紧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当她的最后一句话消散在空气中,桌上被泪水浸湿的白色帕子又多了一条,她低下头细细地拭去小男孩脸上的泪痕,声音无奈而温柔。“别哭了,我的本意可不是让你哭。”   还在抽抽搭搭的孩童闻言用力地吸了吸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但还是止不住哭得过猛而带来的抽噎。   她叙说的语气很平淡,措辞也很普通,就像在说一个与她本人无关,也让她提不起兴趣的无聊故事一样。但正是这样,他才越发觉得难过,才会泣不成声。   好不容易呼吸平复了一些之后,江雪红着眼眶,说出了这样的话。   “换一个愿望吧。”他的语气带着小小的祈求。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极其无理,但是……   “另一个愿望的话,现在算是实现了。”   她温和地说着,在江雪疑惑的时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现在,你陪着我。”   “这就够了。”   江雪愣愣地看着她,原本已经停止流出眼泪的眼睛,再次盛满了晶莹的泪水。   但我却陪不了你多久了。   他认识到了这一点,前所未有的悲哀笼罩住了他。   双手牵引住冰蓝色的柔顺长发,先是将其高束成马尾,再用发绳将其盘成团子固定住,完成之后,她牵着江雪的手,带他来到了这座宅邸的温泉。   泛着氤氲热气的温泉让本体为刀的江雪有些不适应,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女人,她向他轻轻点头。这样的动作给了他些许勇气,脱下被泥浆弄脏的衣服——之前他在庭院里跑动的时候没注意到混含着融化了的雪水的泥潭,一脚用力踩进去,泥浆四溅,将他全身都弄得脏兮兮的。   稚嫩的小身板光溜溜的,仅在腰部围了一块白布,男女意识还不是很强的江雪又回头看了一眼女人,确定她在之后鼓起勇气,慢慢地伸出脚,探进了温热的水内。   清楚这个温泉的有一部分相当浅,正好适合江雪这样小身板的女人一点也不担心,看到江雪安稳地坐进去之后她本想离开,却在背过身之后听见了出水的声音,愣了愣,她扭过头,看见的却是将脸以外的部分全部埋在水里的江雪——他正无辜地大睁着眼睛看着她。   她又转过身去,出水声立刻响起,再转过头,又是江雪无辜而无知的样子。   往复几次,她很快就从江雪的脸上捕捉到努力隐藏却还是暴露出来的疲惫。   沉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折返回去,在围起温泉的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下。   “我陪你。”   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就让江雪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   “你为什么不摘面具呢?”   在江雪洗得差不多的时候,他问起了有关她的面具的事情。   要说对她面具下的面容没有好奇,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有过很多个关于她的面容的猜想,却怎么样都无法对应上,无论哪一点。   “你想看吗?”她反问着江雪,语气清清淡淡地,像是在说着稀松平常的事情。   江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听见她的轻笑,而后,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具,很轻易就将其拿了下来。   原本带着期待的江雪在将她暴露在外部的面庞的模样收入眼底的时候,瞳孔骤然缩小,就连呼吸也停滞住了好一会儿。   他的时间终于到了。   身躯正在慢慢变得透明的孩子,努力地趁着还能拥有实体的最后一段时间抓着女人的手,嗫嚅着问着她。   “我会……再见到你吗?”   面具被放置在一边,女人的笑容清凌凌的。   “你不会记得我的,江雪。”   她的话语让江雪骤然就苍白了脸。   “我不要。”急切的情绪到达了极点后,他却格外地冷静了下来。“我不要。”   他又重复了一遍。   “总有一天,未来的我会像现在一样拥有着自我的意识。”   “那个时候,我会去找你。”   “我会继续实现你的另一个愿望的。”   “所以,不要让我忘记,好不好?”   他努力地不将自己的恐慌表现在她的面前,努力地不紧不慢说服着她。   她最终还是拗不过她,露出悲哀的慈悯笑容,答应了他,与他缔结下了再次会面时的因缘制约。   “……还有!”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江雪已经几乎失去实体了,他急急地问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是呢。”她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在他的意识完全消散前,她一张一合的嘴唇模样以及淡淡的声音被镌刻进了他的脑海。   “我的名字是……”   “……。”将手中的佛经阖上,今日作为审神者近侍的江雪突然唤了这样一声。   正坐在他对面的审神者一愣,而后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你还记得啊。”她笑着说。“我的名字。”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慢慢地说着。   “过去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包括你以前耍赖要我陪你洗澡?”   “…………………………”江雪沉默地翻开了另一本佛经,没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嗯   没写出幼江雪的熊(噫   下一章三条家!   结尾你们可能猜到了!   江雪是知道婶儿的名字的   不过神隐她还是做不到的   就有点惨 第77章 三条闲谈   “主人, 请尝尝看吧。”将装着豆皮寿司的盘子递给审神者,小狐丸浅笑着看着审神者拈起一个,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着。“采用了一些比较清爽的材料……主人觉得如何?”   “很美味,费心了,小狐丸。”审神者夸赞着他, 得到了想要的褒美的野性狐狸柔和地眯起眼。   “那真是太好了。”   他放下盘子,从怀里取出一把梳子,挪动身子到审神者的身后, 恭谦地询问着。“小狐能为主人梳头吗?”   “随意些就好。”   得到了允诺的小狐丸便高兴地握起审神者的头发, 细致地用梳子缓缓梳着。   “说起来,主人送给小狐的洗发水快要用光了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审神者捧着盘子的手微僵,不过她很快放松,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接住这个话题。   “用着还习惯吗?”   “嗯,小狐觉得那比其他的都好用许多, 托它的福,小狐的皮毛一直保持着最佳的状态。”小狐丸的欣喜之情越明显,审神者的心虚之情越深。“不过因为上面都是外国的文字,小狐看不懂。”   说到这里, 小狐丸的语调里带上了些许困惑。   “没关系, 下一次我再去万屋帮你买就好了。”   小狐丸低低的笑声传入审神者的耳内。“到时候由小狐陪同主人去吧。小狐的块头还是能够帮主人拿不少重物的。”   找不到任何拒绝理由的审神者也只能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   “啊……主人,请先不要动。”在审神者想侧过身子的时候小狐丸忽然出声,她依言定住,感觉到小狐丸的手动作了几下之后, 才听到他说“没事了”的声音。   “刚才主人的头发打结了,小狐正在解,扯到头发是很疼的。”小狐丸详细地解释着。“之前帮今剑殿解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当时他可生气了呢。”   “今剑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审神者摇摇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说起今剑殿,他外出修行也快一个月了吧?”小狐丸还记得当时今剑跑来向他们告别的场景。   小天狗的表情认真而严肃,外表稚嫩的脸庞上带着的决心让即使是最了解他的岩融也没有丝毫能劝阻的地方,最终他们当然是送上自己的祝福,希望他能平安归来,石切丸每日也会为今剑的平安做祈祷。   “是的,每周一封信,上周的信说他很快就回来了。”审神者回答着。“算算日子,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吧。”   “那可真是让人高兴。”   小狐丸熟练地给审神者编着头发,长长的白发被他编成大股辫,而在最后打结的时候,小狐丸取下绑着自己头发的深黄色缎带,娴熟地给她的发尾增加了一个打得非常漂亮的蝴蝶结。   “如何,主人?”自然地牵起审神者的手,带她来到本丸的河边让她看着自己的倒影。   审神者伸手摸了摸小狐丸为她编好的发辫,脸上露出有点可爱的笑容。“很厉害呢,小狐丸。”   “因为头发比较多,我自己不怎么好打理……”她的话还没说完,小狐丸就忽地凑近她,野性的狐狸笑容人畜无害。   “如果主人不介意的话,小狐很愿意帮主人打理。”小狐丸笑眯了眼睛。“当然作为交换,也请主人多多为小狐梳理毛皮。”   审神者踮起脚,含着笑轻轻戳了戳小狐丸的额头。“听起来我很占便宜呢。”   “这个可要看个人的想法,对于小狐来说也是很占便宜的事情。”   审神者又笑了几声,答应了下来。   “这个缎带……”“请主人先戴着吧,小狐到时候再为主人寻几条适合的缎带。”小狐丸随性地抓了抓自己披散开的头发。   “噶哈哈哈!小狐丸殿刚才帮主打理了头发吗?”极具标识性的笑声传入审神者和小狐丸的耳内,扭过头,肩上正扛着钉耙的岩融正浑身大汗地走过来。   “嗯,是的。岩融殿刚处理完畑当番吧?”   “噶哈哈哈,正是,比起照顾马还是这种只花力气的事情适合我。”岩融豪爽地说着,瞧见审神者向他招了招手,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岩融,弯下腰一点。”审神者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沾了些冰凉的河水之后轻轻地在岩融满是汗珠的面庞上擦拭着,岩融也乖乖地闭上眼,除了因为笑容而露出的一口鲨鱼牙以外,看起来倒是非常温和。   帮他擦掉薄汗之后,审神者又绕到了岩融的身后,伸手把他右肩上松动了的带子重新扎紧。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对岩融说了一声好了。   接着,就是身体忽然悬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岩融已经轻轻松松地一手扛起了她。   “岩融?”声音平静而淡然,审神者稳稳地坐在岩融的手臂上,微低下头俯视着他。   即使戴了黑色手套也能看出尖锐指甲的手轻轻戳了戳审神者的下半颊,岩融笑着。“主真是温柔。”   审神者被戳了的地方出现了小小的红痕,她却对此毫不在意。   “小狐丸殿,主我就暂时先借走咯。”   小狐丸倒也没在意这一点,微笑着向审神者挥了挥手,去廊下取过空盘,准备拿到厨房把它洗掉。   在三条派的房间里属于岩融的那一块,岩融将审神者放下,自己则拉开柜子给拿了一罐碳酸饮料。“主是要喝水的吧?”   在审神者点头之后,他拿过杯子和茶壶,将里面的清水倒出来给审神者,他自己则是轻松地勾起易拉罐的拉环,“啪”的一下就打开了,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的岩融与小口啜饮着凉水的审神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并不会显得不和谐,一静一动,倒是正好。   在岩融一口气灌下一大半的饮料,畅快地“哈”了一口气之后,审神者慢悠悠地说着。“你倒是挺喜欢这种汽水的。”   “嗯?哈哈哈,是啊,喝下去有种刺激的感觉,虽然比不上酒,不过这东西可不会醉人。”岩融大笑着,还打了个满是气泡的嗝,引得审神者都掩上唇,轻声笑着。   “不过这糖分比较多,要好好刷牙啊,岩融。”   “之前今剑也经常这么跟我说。”岩融咧开一嘴洁白的鲨鱼牙。“放心,主,我有好好清洁的。”   “今剑倒是不怎么喝这种饮料呢。”   今剑常喝的是,牛奶。   尽管付丧神现世之后的体型就是固定的了,但是今剑还是在知道喝牛奶有益于长高之后就坚持开始喝了。   【也许喝着喝着就能长到和大太刀们一样高呢】   当时的今剑如此说着,然后萤丸就站在他旁边笑得一脸令人惊悚,接着今剑就被自己的玩伴吓跑了。   “今剑……主,今剑也快回来了吧?”谈到今剑的时候,岩融的表情总是会显得更加柔和。   “嗯,很快了。”   岩融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就此截止。   无需更多的言语交流,他们所要做的只有等待小天狗的归来,仅此而已。   “对了,主,上次看你和不动行光的战斗挺有意思的,你会使薙刀吗?”   岩融换了个话题,脸也凑近了审神者,橙色的眼睛里带着期待与好奇。   “嗯?会倒是会的……”审神者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拍了一下岩融的额头。“不过你的本体刀对我来说还是大了些……”   岩融的表情一下子颓了下去。“……也是,主和我比起来还是太娇小了,不趁手的武器可没法打得尽兴。”   “我以前使用的薙刀多为巴型的,若是你真愿意与我比试的话,我倒是可以去寻一把与你一战。”虽然巴型的薙刀多用于祭祀和典礼,不过对审神者来说是趁手的大小,作为武器毫不逊色。   “噢噢!那到时就麻烦主与我一战了。”岩融又高兴起来了。“和主一战的话,我应该能有不少收获。”   “能对你有帮助就好。”   在房间外忽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声音愈来愈近,很显然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岩融和审神者停下交谈,扭头朝着房门口。   房门被大力拉开,穿着内番服的石切丸正气喘吁吁地捶着自己的背,审神者走上前抚着他的背帮助他顺气,岩融则是一脸惊异地问着石切丸。   “怎么了吗,石切丸殿?”   “哈……哈……哈……”石切丸仍在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半晌才平复下来。   “主公,今剑回来了。”   他的话语让审神者一愣。   “现在,他正在您的房间里等着您。”   石切丸又补充了一句。   审神者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回过头,岩融的笑脸正对着她。   “快去吧,主。”岩融说着。“他在等你。”   慢慢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还未看到房间内的全景,她的怀里就多出了一个小身板——比起之前,似乎长高了一些。   “成长了些的我,回来了喔。”埋在她怀里的小天狗,如此说着。   “主公大人,我回来了。”   她俯下身拥抱住他。   “欢迎回来,今剑。”   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还是请小天使们把目光放回本章……   本文不会弃的啦请放心   因为接下来极今剑的戏份比较多所以我昨天真的有点爆炸   那就这样   还是祝愉快   2017.7.13 第78章 猝不及防   通过灵力让自己慢慢降落, 审神者抬头看了看顶上透出亮光的小孔,距离她非常非常远,虽说凭她自己的灵力浮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一层无形的结界阻挡着——可以进来,却出不去。   当然, 摧毁这个结界对她来说也很轻松,但是现在她所在的世界还未到这个结界被摧毁的时刻,这个结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关键点, 还是不要轻易干扰为好。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 这次被带入这个世界的依然不止她一个人。   当时审神者正抱着今剑在那边听他述说着外出修行的各种事情,小天狗的确成长了许多,看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决——但是也带上了少许病态般的依恋,这从他一见到她就不肯松开拉着她的手这一点也有体现。   时空的漏洞当时就突兀地出现,刚才还在笑着的小天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眼神立刻变得崩溃和惊恐, 死死地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就像怕她抛下他不回来了一样。   即使她说过独自回来对她很容易,即使她上次很快就带着源氏兄弟回来,但是他还是恐慌着, 跟着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然而这一次他们也在落入这个世界的同时分开了。   凭着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的联系, 她能感受到今剑确实就在这个结界内,这次得快点行动了,今剑的精神状况怕是处于摇摇欲坠的危急情状,和之前的源氏兄弟不同。   就算破坏一些原有的轨迹她也必须要采取行动。   虽然思考的东西很多, 但是想过也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间,打好主意之后的审神者忽地听到脚步声,将头扭过去,一个大概与人类小孩差不多高的羊头人身的小怪物正好奇地看着她。   见她注意到了他,小怪物温和地开口,声音听上去有孩童的稚嫩,又有其与生俱来的温柔。   “你是……掉下来的人类吗?”   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恶意——即使有无所谓的审神者点了点头。   她在之前已经粗略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法则,这个世界是怪物与人类共存的世界,但是之前爆发的战争使怪物们被圈禁在了这个地下世界,按理来说怪物们应该会仇恨人类,但是至少眼前的小怪物看起来没有一点仇恨的样子。   看到审神者愿意搭理他,小怪物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你有受伤吗?需要休息或者帮忙吗?呃……也许我们可以先互相介绍一下自己?”   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后的小怪物忽然意识到他们还很陌生,于是有些局促地提出了自我介绍的提议,这也得到了审神者的点头同意。   “我叫做艾斯利尔……你呢?”   审神者想起之前她所用过的假名,这一次她也毫不客气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叫我‘源’就好。”   “噢……源,这真是个好名字。”艾斯利尔努力地想向审神者传达他的善意,审神者也知道他的心思,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主动开口。   “你的名字也很不错,你的父母很用心吧。”   艾斯利尔嘟哝了一声。“他们只是把各自的名字拆开组成了我的名字而已。”但是从他脸上的笑容来看,他的确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因为一个偶然。”   对于审神者的含糊其辞艾斯利尔也没有在意,他仰头看着她,然后问。   “那在你没决定去哪里前要不要来我家?我和爸爸妈妈也许能帮到你。”   能有原住民的帮助对于审神者来说再好不过,虽然对于自己的付丧神们她曾说过为他们背负惩罚也无所谓,但是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尽量避免破坏世界原有的轨迹,你永远不知道这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会在哪里刮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那么就麻烦你了,艾斯利尔,谢谢。”   面对审神者的道谢,艾斯利尔显得相当无措,他通红着脸摆了摆毛绒绒的手,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地凑近审神者。   “去我家的路上有一些机关……嗯,我牵着你的手带你走吧?”   审神者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微微点头后伸出手,艾斯利尔主动地牵住她的手,然后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你的手真冰……我们走快点吧,我家里有能够取暖的火炉。”   艾斯利尔在打开他自己家的房门后叫提高嗓门。“爸爸!妈妈!我们有客人!”   随着他的呼喊,审神者明显听到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从同一个方向朝着这边,越来越近。   “噢艾斯利尔……这是你的朋……”温和的女声从那边的走廊传来,不过话只说到一半就断了,审神者朝那边看去,同样是两个羊首人身的怪物,从外貌和穿着打扮来看可以明显地区分出他们的性别。   而此时,艾斯利尔的母亲正大瞪着眼睛,讶异地看着她——不过那眼神里只有惊讶,而没有恶意,站在她身边高大的男性怪物也是这样。   艾斯利尔则出声补充了自己母亲的话语。“嗯,源是我的朋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偷偷心虚地看了一眼审神者,后者则表示不用在意。“我可以带源进来吗?”   “噢……噢!当然可以。”他的母亲反应过来自己长久的讶异太过失礼,不好意思地向审神者道着歉。“刚才真是抱歉,我是托丽尔,他是我的丈夫艾斯戈尔,请进吧。”   被托丽尔叫到名字的艾斯戈尔也回过神来,他敦厚而友善地向审神者笑了笑,以此来表示他的欢迎。   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礼貌地谢绝了托丽尔给她倒一杯可可的提议,在审神者和两位成年的怪物正式交谈前,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的艾斯利尔跑到了壁炉旁,试图点燃壁炉,艾斯戈尔注意到自己儿子的行动,出声询问他。   “你要点燃壁炉吗,艾斯利尔?”   “是的爸爸,因为源很冷的样子。”听艾斯利尔这么一说,和审神者坐在一张沙发上的托丽尔凑近她,伸手抚了抚她的手之后瞪大了眼睛。   “啊呀,是我们疏忽了。”她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丈夫去帮助儿子一起点燃壁炉,她自己则是用毛绒绒的大手包裹住了审神者冰冷的手,试图温暖她。   虽然想告诉他们这是自己本身体质的问题,但是目前的审神者更在意的是寻找今剑的事情,暂时按捺下自己的体感问题,她向他们说了有关自己在寻找同伴的问题。   “噢……和你一起掉进来的还有一个孩子吗?可怜的女士……”托丽尔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审神者觉得她似乎误解了什么。   “我去打个电话问问我认识的人,也许有人有看到那个孩子。”艾斯戈尔说着就站起身,走到一旁开始拨电话去了。   艾斯利尔则试图转移审神者的注意力来让她不要太过忧心这件事。“那个孩子有多大呢?和我差不多吗?”   审神者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艾斯利尔的模样,又比照了一番修行归来的今剑的体型。“他比你要矮一些。”   “噢噢……那就是,弟弟?”   想了想今剑的年龄,审神者掩唇笑了笑,没有回答艾斯利尔这个问题。   艾斯戈尔这个时候忽然走了过来,神情有些复杂地握着电话,托丽尔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犹豫地看了审神者一眼。   “这位女士寻找的孩子已经有消息了,托丽,是安黛因发现他的。”   托丽尔闻言眨了眨眼,神情也变得稍稍复杂了些。“然后呢?安黛因说什么了?”   不需要艾斯戈尔回答,电话里崩溃的叫声已经传了过来。“嘎啊啊啊啊啊!!小混蛋你不要跑了!!!”   艾斯戈尔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把电话的免提模式取消掉。   “但是那个孩子对怪物们抱持着极度不信任的状态……似乎一开始还有对大家动手的想法,不过安黛因说他最后没有出手,只是一直快速地奔跑着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还有,安黛因提到那个孩子的精神状况很糟糕……似乎随时都有崩溃的迹象。”   艾斯戈尔的话说完了,审神者倒是预料到了今剑的状态,稍稍思考了一下,她问着艾斯戈尔。   “能让那位安黛因女士打开她的电话免提吗?我想他听到我的声音就会稳定下来。”   艾斯戈尔点点头,又向着电话的那头说了几句,然后将电话开启免提,交给了审神者,示意审神者可以随时说话。   这个时候,电话的那一端正传来安黛因的怒吼。   “我说给我停下!你找的人有话要跟你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远处安黛因气急败坏的大吼声似乎是她的手机被夺走了。   电话里传来今剑带上了明显哭腔,处于崩溃边缘小心翼翼地颤抖声音。“主公大人?主公大人?”   “是我,今剑。”   “主公大人,你在哪里?我现在立刻就去到你的身边。”听见了审神者的声音之后,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精神迅速安定了下来。   好好安抚了一下电话另一端的今剑并且和他说定了来找她的事情之后,审神者将电话还给了艾斯戈尔。   “那个孩子听起来……呃……相当依恋你呢。”托丽尔意识到了刚才她想当然的错误,现在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审神者轻轻摇了摇头,显出有些忧虑的模样。   “没关系,等他长大了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如果能够那样就好了。   她想着,站起身。   她答应了今剑会在这里的出口处等待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新坑调剂了一下心情嘻嘻嘻   极今剑没办法再拖了   我只能尽量根据自己的理解来塑造他了   另外向知道UT的小天使们说明一下   时间线是Chara掉下来之前   不过Sans和Papyrus还是会出现的   接下来几章都是和今剑黏在一起   回去之后就……比较残酷了   这个之后再说吧   祝愉快 第79章 灵魂   在成功与今剑会合之后, 托丽尔一家盛情邀请他们俩在这里多住一天。审神者本人对此不持任何意见,试图询问今剑的意见,小天狗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臂,乖巧地说他也无所谓,只要跟着她就行。   想着他们一家在她和今剑的事情上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拒绝他们的好意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确认今剑的确没有反对意见之后,审神者答应了下来。   “不过, 我们家的客房只有一间, 一起住没问题吧?”托丽尔意识到这一点,脸上带了点小小的尴尬神色。   用余光瞥了一眼今剑的表情,审神者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这样倒是刚好,我们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托丽尔听到她的道歉,立刻摆着手。“不不, 能为朋友做些什么,我们都很高兴。”站在她身侧的艾斯利尔的艾斯戈尔也纷纷点头,审神者听着,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托丽尔领着他们俩来到他们的房间里, 大概看出了他俩有话要说, 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给他们创造了两人相处的空间。   即使来到了这样的空间,今剑还是保持着和审神者极近的距离,他才修行回来, 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被他全身心依赖的她又在他心理还没得到彻底的安定时被迫与他分开。   “没事了,今剑,我现在就在这里。”用力地握了握今剑冰凉的手,审神者温柔的声音让自进入房间以后就一直低垂着头的今剑终于小心地抬起了头。   “主公大人……”他低低地出声,听起来没精打采的。   “嗯?”   “我这样,是不是很让你失望?”小天狗一边说着,一边更用力地攥住审神者的手。“明明主公大人允许我出去修行是为了我能变得更加强大,但是我一直都在依赖主公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审神者轻轻地拧了一下脸。   “今剑,我让你去修行,并不是所谓的‘为了让你更强大’这种理由。”她说着,将今剑的身上红色的甲胄解了下来,现在这个环境并不需要如此戒备。“只是我判断你能够在修行的过程中得到一些新的东西,仅此而已。”   “无论强还是弱,既然彼身托付于我,我必然就会付出相对的回应。”她又摘下了今剑的头盔,让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将比他本人还要长的头发松开,为他重新梳理着头发。   “…………………………”今剑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沉默了半晌,就在他的发型即将被审神者恢复的时候,小天狗才声音抖动着开口。“那,如果我想要一直守护着主公大人,主公大人愿意吗……?”   “主公大人……不要先于我消失,好不好?”   在那之后,审神者还与今剑说起了有关他们回本丸的事情。   一个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时空不安稳的时机,那样他们能够不对这个世界留下任何伤害地离开。   另一个则是立刻就回去,强行撕裂时空的限制对于审神者来说不是做不到的事情,但是那样必然会对这个世界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虽然会有些愧疚,不过审神者将今剑的选择摆在第一位,如果他选择了后者,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主公大人,我们迟一点再走吧。”今剑听过之后,选择了前者。“那些妖怪……唔,怪物,还是很友善的……可以的话,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吧。”   “就是本丸的大家……不知道会不会着急……”   “这一点的话不用担心,两个时空的流速不一样,这里的半个月才相当于我们那边的一天。”审神者给出了确凿的答案之后打消了今剑最后的一点疑虑,小天狗的脸上绽开笑容。   “那,我们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除去那份有些病态的依赖外,今剑的性格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个世界很奇妙的样子——”   见今剑的心情放松下来,审神者的话语也带上了些许开玩笑的意味。“但是之前我听说你还打算对怪物们动手,现在不怕了么?”   今剑微微撅起嘴。“我当时以为他们是妖怪,把主公大人带走了嘛,我才没有害怕。”   “噢?那你怎么没动手?”   “因为,我不知道对这个世界进行干扰的话会不会对主公大人带来什么影响,所以在没确定前还是先放弃了。”换言之,一旦他找到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是吗……”审神者摸了摸今剑的头。   “唔,为什么你要叫‘源’主公大人啊?”出了房间以后,艾斯利尔就带着今剑跑去外面玩了。   审神者已经跟今剑说过自己假名的事情了,所以今剑也没显出疑惑的样子。“……为什么?因为她就是我的主人啊。”   艾斯利尔显出更加难以理解的神情。“你就这样接受了吗?”   今剑也用无法理解的神情看着艾斯利尔。“不需要改变,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样的关系能够永远维持下去。”   艾斯利尔最终放弃了。“好吧……我大概不能理解你,不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今剑点点头,然后叫艾斯利尔给他展示魔法给他看——当时艾斯利尔就是用这个理由才让今剑同意跟他出去玩的。   “唔,因为我还是小孩子,所以会的魔法不是那么酷。”艾斯利尔摊开自己的长着尖利指甲的手,只听空气中忽地传来被摩擦的“噗嗤”声,一簇小小的火焰就在他的掌心绽开。   今剑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凑上去仔细地看那团安静地燃烧着的火焰。   “这个是和真的火焰一样的吗?很烫很烫的那种?”   艾斯利尔眨了眨眼。“唔,其实是可以改变火焰的各种性质的,我的爸爸妈妈会得比较多,我现在只能控制火焰的温度。”   说着,艾斯利尔就示意今剑可以伸手去摸一摸火焰,今剑向来大胆,也没有怎么犹豫,立刻就直接将手指戳进了火焰中。   “呜哇——真的是凉凉的——”他的脸上带着纯粹的惊喜,这倒是更符合他现在外貌的表情。   在试过低温火焰之后,今剑又问艾斯利尔还有什么有意思的魔法,艾斯利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垂在脸侧的白色耳朵。   “其,其实,我们可以唤出灵魂……”在看到今剑的表情变得惊恐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歧义,连忙改正自己的说法。“在我们这里,可以让对方的灵魂具现化,不是说让灵魂被抽出来的意思啦。”   今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自告奋勇让艾斯利尔来唤出他的灵魂。   “唔,只要我们双方产生战意,就会唤出灵魂,你看——”艾斯利尔指了指自己的胸腔前,一个小小的白色心形正浮现在那里。   “妈妈跟我说怪物的灵魂基本都长一个样,但是人类的似乎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啊!”他盯着今剑胸口前浮现出来的东西,怔然地看着。   那不是一个心形,而是一把刀子的模样。   艾斯利尔显得非常惊讶,不过今剑倒是对此接受良好——他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灵魂模样就是自己的本体刀的样子。   整体的颜色是和他的眼睛相同的浅红色,但是有一点令他很在意——在这灵魂的正中央,有一个很小的心形,而那个心形的颜色与刀本身的颜色相差很多——混杂了非常非常多颜色而显得很脏的杂色。   “唔唔,果然人类的灵魂和我们有很多不一样呢……”艾斯利尔已经接受了今剑奇妙的灵魂模样。“不知道源的灵魂是怎么样的……”   “主公大人的?”今剑也顺着艾斯利尔的话语思考着。“反正肯定很漂亮就对了!”他斩钉截铁地说着。   “要不我们去问问源,让她展示给我们看一看?”孩子对自己的突发奇想有着极高的执行力,艾斯利尔与今剑一拍即合,当即就跑回艾斯利尔的家里去找审神者了。   而在那家里,艾斯戈尔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托丽尔则一直在笑着和审神者说着什么,审神者则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无论谁看到她那样倾听的样子,都会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吧。   “妈妈!我们回来了。”   “主公大人,我回来了。”今剑爆发出的超高速让他在他的话语还没落地前就来到了审神者的身前,审神者伸手帮他理好有些许褶皱的衣服,而后温和地回应着他。   “欢迎回来,今剑。”   他俩很快就向审神者说明了有关灵魂的事情,托丽尔先是责怪了一下自己儿子的无理要求,审神者摇头表示没事,并询问今剑是不是也想看。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差异——满不在乎的,无所谓的。   但当时的今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审神者面向艾斯利尔。   “那么来吧,艾斯利尔。”   虽然之前有表示过反对,但托丽尔还是尊重审神者的意愿,静静地看着,在看报纸的艾斯戈尔也悄悄地放下报纸,等待着审神者的灵魂出现的那一刹那。   艾斯利尔的灵魂从他的胸腔前再一次浮现出来,小小的白色心形微微跳动着,接下来,就该是审神者的灵魂浮现出来了。   ——但是,没有。   在等待了好几分钟之后,她的胸腔前依然什么都没有浮现出来。   而她本人,则带着温和的悲悯笑容,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嗯   来到UT的主线有两个   一个是讲关于婶儿的灵魂的事情   一个是安抚下极今剑   emmmmUT里的人物都是带着善意的   这点放心 第80章 年龄问题   在一个晚上之后, 审神者带着今剑离开了艾斯利尔他们的家。对他们说的是想在这个地下世界好好逛一逛看一看,热心的托丽尔告诉他们离开这个“家”之后沿着门后的路笔直走就能到雪镇,艾斯戈尔则说他已经以国王的身份向地下世界的住民通告友好对待他们俩的事情了——知道他们一家是王族的时候今剑还吃了一惊,毕竟他们的态度都非常亲和,并不像他一贯印象中的那些王族。   “总之, 一路走的话最后应该会走到结界那边,到时候我们会再见的。”本来还想和自己的新朋友一起踏上旅途的艾斯利尔现在似乎放弃了那个想法,只是和他们定下了再见的约定。   今剑从昨天起没看到审神者的灵魂后就一直有些沉闷, 面对他们一家的道别也是勉强挂起微笑回应之后又赶紧跑回审神者的身边, 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个转眼间她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嘎吱嘎吱地踩着雪的声音稍稍分散了一些今剑的注意力,他低着头饶有兴致地在不会松开审神者的手的范围内,专门挑选雪多的地方踩上去,听到蓬蓬的雪被碾压而发出的声音,他的神情带上了孩童式的欣悦。审神者垂下眼看着他的动作, 出声提醒着。“小心点,有些雪下可能有石头之类的。”   “嗯嗯,我会小心的,主公大——”刚说着, 一脚踩进了被白雪掩盖的坑里的今剑往前一绊, 好在审神者牵着他的手才避免了他摔倒在地的惨状。   轻轻摇摇头,审神者用力一拉,把他从那个坑中拉了出来,踩进坑里的那只脚在短时间内已经被冻得通红了, 而且大概是刚才太过猝不及防,再加上今剑穿着木屐,结果就是他的脚崴到了。   “这样子你不好走路啊。”审神者摸了摸今剑的脚踝,尽管他尽力掩饰了,但是因为疼痛而反射性的颤抖可不会被审神者略过。   “唔……我没事的,主公大人。”今剑用力地拉着审神者的手。“我不会给主公大人添麻烦的……”   看着他闪烁着不安的眼神,审神者猜他大概又萌生了一些不太好的念头,她拍了拍他的手。“真的不想给我添麻烦的话,那就爬上我的背来吧。”她说着,就蹲下身背过身,窄而瘦的背脊展现在他的面前。   被那句“真的不想添麻烦”所影响的今剑甚至没怎么思考就快速地攀上了审神者的背,而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她的双手轻轻夹住在身侧,听到她问“稳了没”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审神者诱导了。   但是现在这样又让他没法在说出自己要下来自己走的话,稍微有些难为情的今剑把脸埋在她的背上,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聚拢又消散。   “主公大人,我重吗,你累吗?”小天狗闷闷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审神者语气平常地回答着他。“不重,不累。”   “主公大人……”今剑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着。“我出去修行的时候,主公大人有想我吗?”   “有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温柔到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我也很想主公大人。”今剑用力揽紧了她的脖子。“虽然一开始见到义经公很高兴,和他一起冒险很有趣,看着他死去很难过,但是……”   “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梦到主公大人。”   “有的时候也会在想,修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但总觉得自己还不能够回去,所以按捺下对主公大人的思念,继续着我的修行。”   “看到义经公死去,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存在于真实的历史中的时候,我很茫然。”   “但是想着,主公大人还在本丸等着我回去的时候,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又被填满了。”   “所以,我想要一直一直,陪在主公大人身边。”   今剑感觉到她夹着他一条腿的手松开,然后反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却并没有再给他更多的回应。   今剑垂下眼,用力地咬住下唇。   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这样的请求做出回应。   “——!”修行回来侦查力变得极高的今剑似乎发现了什么,伏在审神者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主公大人,好像有什么跟着我们。”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手已经主动地覆上了自己腰侧的本体刀,眼神也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   “没有恶意,不用管。”审神者似乎也感知到了,但是她对此并不怎么在乎,今剑见她这么说,也放松了戒备,只不过手依然有意无意地放在自己的本体刀上。   就在差不多看见应该是雪镇的牌子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怪物。应该是雌性,蓝色的鱼人有着鲜艳的红色头发,她本来和他们擦肩而过,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但是在看到圈着审神者脖子的今剑时,她突然就像爆炸了一样大吼了起来。   “是你这个小混蛋——!”   审神者似乎被她的爆吼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今剑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那声近在耳边吼叫而反射性地抖了一下,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凶,死死地盯着安黛因。   但是安黛因可没畏惧他凶狠的表情,用更可怕的表情瞪了回去。   “你就是安黛因女士吧?之前今剑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就在这个时候,审神者的温和声音插了进来,这迫使安黛因和今剑停止互瞪,安黛因将目光移到戴着面具的审神者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地回答着。   “我没有想帮你们,只是艾斯戈尔那个毛茸茸的大家伙拜托我了而已。”   “但无论如何,你的行为确实帮助了我们,谢谢你。”   安黛因似乎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束起的红色头发。   “这个小混……小家伙怎么了?之前不还跑得超级快的吗?”   审神者便照实对安黛因说了。   “脚的问题啊……”她想了想,然后转过身去。“跟我过来,我带你们去雪镇的旅店里。”   “这样好吗?安黛因女士应该也有自己要去的地方吧?”   “不要女士女士地叫我,听着怪怪的,叫我安黛因就好了。”安黛因还担心审神者不肯跟她走,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往雪镇里拉。“艾斯戈尔通告了大家要友善对待你们,而且我本来就是去找艾斯戈尔,那个大家伙可不会在意多等一会儿。”   “艾斯戈尔先生的确脾气很好。”   “哼,他那是懦弱。”安黛因恨铁不成钢地哼哼了一声,然后感觉她抓着审神者手臂的手被一巴掌拍开了,她皱眉瞪眼地扭头看过去的时候,今剑正不高兴地看着她。   “主公大人会跟你走的,你抓得太用力了。”   安黛因瞅了瞅自己被拍了一下就立刻泛红的手,暗自嘀咕了一声这小孩力气忒大,也没说什么,确认审神者跟着她走之后就继续带路了。   旅馆的兔子老板娘知道今剑受伤了之后说了一连串的担忧,直接把房间的钥匙了他们,并且说不收房费——“让这可怜的孩子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最重要的”。   兔子小姐这么说着,几乎是用赶的方式把他们请上了楼。   今剑被审神者放到了床上,安黛因则走了过来,神情略显不自然地对审神者说着。   “我会一点点治愈的魔法,让我来帮这小混……小家伙治疗吧?”   审神者看着她,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这笑容让安黛因更不自在了,她低下眼,躲避着审神者不知道有没有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   “嗯,拜托你了,安黛因。”   得到了许可的安黛因立马凑上去,和今剑对视一眼,发现这小孩虽然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是倒没有刚才那样凶了。   笨拙地使用着自己不是很擅长的治愈魔法,完成之后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时,安黛因听到了今剑清脆的一声“谢谢你”。这让她愣了愣,然后咧开嘴。   “你这小孩有的时候还是挺懂事的嘛。”   “我不是小孩子。”   “嘁,小孩子都喜欢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一套我小时候也玩过很多,小鬼。”   “我没有骗你,不然你问问主公大人。”今剑蹦下床,踩上他的红色单齿木屐,灵活地跳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看窗外景色的审神者旁边,见她的脸扭向他,他露出了天真而甜美的笑容,让安黛因咋舌他的表情转变之快。   审神者也没有漏听他们之间的对话,微微笑着对安黛因说着。“今剑没有说谎,他已经一千多岁了。”   “…………………………”   “那,那你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具体我也记不清了,不过,三千以上吧。”审神者温婉地回答着。   “…………………………………………”   安黛因的头脑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可能保持不了决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在我这里出场的UT的大家都很友善   真的真的   下章骷髅兄弟   再下章应该就跑路了   关于灵魂的问题会在跑路的时候讲清楚   另外今天晚上继续爆肝   今剑大概能升到38级美滋滋 第81章 预兆   幽深的矿石洞中汩汩的流水声连绵不绝, 审神者与今剑并行,在这片区域里缓慢地前进着。   今剑时不时凑到那些与他齐高的蓝色大花朵前,这花朵一感应到有生物进入它的感知范围,就会开始小声地播放起上一个在这范围内的人说的一句话,如果今剑说了话的话也会被忠实地记录下来, 然后它会等待下一位访客的到来,将其取代。   “主公大人,你也过来听听——”即使有意地压低了声音, 但受今剑的示意过来的审神者将耳朵凑到花前时, 听到的已经变成了今剑的那一句呼唤了。发现了这一点的今剑懊恼地皱起眉,被审神者笑着用手点了点眉心。   今剑抬手抓住审神者的手,将其下移,捧着她的手用脸蹭了蹭之后才放开,脸上依然是一派天真烂漫的可爱笑容。   但下一秒,他爆发出极为恐怖的速度以及卓越的平衡感, 疾速蹿上面前凹凸不平的石壁,腰侧的本体刀出鞘,刀尖抵住了一个生物的脑袋,他刚才还温和柔软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且泛满杀意。   “你们为什么跟着我们?”小男孩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阴沉以及隐忍的怒气。   而被他用刀抵着脑袋的小骷髅——没错, 是骷髅, 却只是懒懒地用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慢慢说着话。“嘿老兄,我们承认是我们的不当行为惹起了你的不愉快——”这个骷髅怪物用他的白骨手掌示意另一个比他矮一些的小骷髅不要慌张。   “但是希望我们能好好谈谈,这样,你们就会发现, 我们俩并没有‘骨’怪的目的。”他摊开手耸了耸肩,今剑皱着眉听着他的话,站在另一边的小骷髅倒是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   “杉斯!不要再讲你惹人生气的冷笑话了!停止!!”   “噢帕派瑞斯,你不觉得空气都没那么沉重了吗,这可是我的功劳。”名字应该是叫做杉斯的骷髅如此说着。   “欸?这样嘛?”那叫做帕派瑞斯的小骷髅一下子放松了生气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审神者慢慢地用灵力浮了上来,落地站稳后,她向今剑开口。“今剑,松开吧。”   今剑是极听她的话的,乖乖地收刀入鞘,松开了勒住杉斯脑袋的手臂,然后灵活地跑到了审神者的身边,但是眼睛依然警惕地盯着那俩骷髅兄弟。   “那么,两位小先生,现在请解释你们的来意吧。”审神者的声音不缓不急。“即使你们没有恶意,但是一直不明缘由地跟着,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的,不是吗?”   “感谢你们愿意听我们解释,女士。”杉斯行了一个不是很标准的绅士礼。   “我叫帕派瑞斯,他是我的兄弟杉斯!我们俩听说国王颁布了新的法令——‘对新来的两个人类必须友善’,就对人类很好奇,所以我们就想来看看人类。”是你想看,我是被拉过来的,杉斯这么补充着,但是帕派瑞斯并没有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在那边高高兴兴地说着。   “然后在等待的时候我们在外面有些无聊,就开始比挖洞,但是杉斯那个懒骨头只戳了戳雪就不动弹了,不像我,伟大的帕派瑞斯!在五分钟内就挖出了一个和陷阱一样的小洞!”帕派瑞斯骄傲地挺起他套着橘色套头衫的胸骨。   “所以,我当时踩进去的那个坑是你挖的?”今剑意识到了这件事。   刚刚还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帕派瑞斯一下子蔫了下去。“……是的,我很抱歉。”   但这小骷髅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来。“当时,伟大的帕派瑞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做了坏事,就开始思考该如何向人类道歉,为此一直准备着!”   “但是直到现在都还没准备好。”杉斯适时的一句话刚好让帕派瑞斯炸上了天。   “杉斯!闭嘴!!”帕派瑞斯用力地跺着脚,一副极其生气的样子,生完气了他又不安地看了一眼审神者和今剑,小声地嘟囔着。“再给伟大的帕派瑞斯一点时间,一定能给人类一个完美的道歉。”   “嘿兄弟,你昨天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原本一直拉着一张脸的今剑,终于“噗嗤”地笑出了声,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石洞里回想着,杉斯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帕派瑞斯倒是有些茫然不解。   “我们相信你们无恶意,并且也知道了你们的缘由,这样就够了。”审神者温和地说着,慈悯温润的笑容让帕派瑞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也接受你的道歉了。”今剑也跟着审神者出声,脸上犹挂着刚才还未散去的笑意。   听到今剑说出原谅的话语时,帕派瑞斯一下子惊喜地捧住了他的颧骨,漆黑的眼洞里都出现了白色的瞳孔。   “天呐!我做到了!伟大的帕派瑞斯让人类原谅他了!通过他……呃……什么也没做?”   “也许他们被你的魅力打动了,兄弟。”杉斯适时的诱导显然让帕派瑞斯更加亢奋了,他白色的瞳孔在眼洞中狂乱地转着,嘴大大咧着,露出了非常高兴的笑容。   “噢噢!被伟大的帕派瑞斯的魅力所征服!这听上去真是太妙了!而且……”帕派瑞斯对着他的兄弟眨巴眨巴眼。“这也许意味着,我的朋友数量能有所增加?!”   “噢……这个你得自己问人类,兄弟。”杉斯慢吞吞地说着。   总之,活泼的小天狗的确和帕派瑞斯成为了朋友,不过不知为何帕派瑞斯面对审神者的时候总是有些羞怯,就连说话都没那么大声,最终也没敢向她提出交朋友的请求,不过伟大的帕派瑞斯不是一个贪心的骷髅,他现在正缠着自己的新朋友在那边问东问西。而审神者和他的兄弟杉斯则给两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留出了空间,他们俩慢悠悠地走在稍后一些的路上。   “谢谢你,女士,愿意给我们机会。”杉斯软软糯糯地说着话,白色的瞳孔半眯着。   “不客气,小先生,倒是感谢你没有介怀今剑的无礼,对他出手。”审神者的话语让杉斯插在衣兜里的手动了动,而后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当时今剑的刀抵住他的时候,在今剑和帕派瑞斯的视线死角,两个Gaster blaster正微微张开嘴,如果今剑的动作再有下一步,也许那能量巨大的冲击波就会打到他的身上。   “女士,我无法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说,毕竟我也不想因为一不小心而丢了命。”   “这是正常的反应,你无须向我道歉,小先生。”   “哇喔,您的确是一位心地非常好的人类,女士,感谢你的谅解。”   审神者只是微笑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安静地和杉斯走着。   这一切的宽宏大量以及谅解,都是建立在今剑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的基础上罢了。   而在他们俩的身前,帕派瑞斯和今剑喋喋不休的讨论话语还能传过来。   “哇喔!你是怎么穿着这样的鞋子跑得这么快的!”   “很简单呀,你要试试看吗?”   “好的!……不过伟大的帕派瑞斯不会让他的朋友的脚挨冻,所以先穿上我的鞋子吧!”   今剑也答应了下来,没过几分钟,帕派瑞斯有点颤抖但又强装镇定的声音就挤着传了过来。“现,现在,伟大的帕派瑞斯!要……要走路了!”今剑还噼里啪啦地给他鼓掌打气,杉斯和审神者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腿骨打颤的帕派瑞斯。   单齿木屐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驾驭的东西,帕派瑞斯仅仅往前迈了一步,就狠狠地跌了一大跤,小骷髅趴在地上还傻乎乎地笑着。“嘿嘿,帕派瑞斯的朋友真伟大,居然能穿着这个灵活地跑来跑去。”   今剑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帮他把身上的灰尘拍掉,鞋子交换回来,又开始讨论起别的东西来。   一路说着走着,本来广阔的洞穴的路也走到了尽头,看着前面弥漫着大量白色热气的地域,杉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招呼着他的兄弟。   “帕派瑞斯,该回家睡觉了。”   还在大声跟今剑谈论着头盔要圆一点好看还是方一点好看的帕派瑞斯也露出恍然的表情。   “很高兴能与你们认识,女士。”   “下次伟大的帕派瑞斯还会来找你们玩的,捏嘿嘿!”   看着骷髅兄弟的身影最终消失,今剑攥紧审神者的手。“我们走吧,主公大人。”   她轻轻地点头,带着今剑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去。   “主?她应该是和修行回来的今剑待在她的房间里啊?”岩融叠着今剑的内番服。   “不,主殿和今剑都不在房间里。”一期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本来我是带着弟弟的本体刀想去找主殿唤醒的,但是之前似乎灵力波动了一瞬,结果这孩子直接就被余波唤醒了。”   从一期的身后探出了一个浅棕色的小脑袋,粉色的小发夹将刘海别在了脑袋的一角,大大的棕色眼睛注视着岩融。   “我是包丁藤四郎!喜欢的东西是点心和人/妻,请多指教!”   岩融刚刚还泛起笑的脸僵住了,一期则熟练地捂住弟弟的嘴,自己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   “……总之,先通知本丸的大家找一下主吧。”   “……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离开   包丁小糖包出场   致力于在一开始给你们先发点糖吃压压惊   另外回去之后又会有新刀提出去修行的要求   还有你们真是越来越冷淡了……   最后还有一个世界   是fgo的世界   就这样 第82章 离开   奇异的光芒照亮了房间。   黎明的曙光穿过了结界。   “看来, 我们的旅途到达终点了。”站在那一层结界前,审神者与今剑牵着手, 共同眺望从人类的世界中射入地底的阳光。   “朋友们,这里就是终点了。”温和的女声传过来, 伴随着三个步伐不同的脚步声, 今剑警觉地回过头,然后才发现是托丽尔一家,不过比起之前他们在“家”里随意的打扮,现在的样子要显得庄重许多。   艾斯戈尔披着带着金色护肩的紫色披风,头上带着金色的王冠, 看起来要比之前的样子严肃了许多, 但这个大家伙在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的时候又展开了温厚的笑容, 迅速冲淡了那股来自王族的威严。   托丽尔仍然穿着她那件有三角符文样式的长袍,头上也同样戴了一顶小王冠。   被她牵着的艾斯利尔穿着和她样式相同的长袍, 看上去也庄重了不少。   “我们很遗憾, 现在才告诉我们的朋友,这个地下世界被外界的人类设置了结界, 如果想要通过的话,需要至少一个人类以及怪物的灵魂。”艾斯戈尔严肃地说着。   “而普通的怪物死亡后, 躯体会立即化为灰烬, 不留下尸体以及灵魂。”托丽尔跟在艾斯戈尔的话后补充。   “除非杀死的是王族,王族怪物的灵魂在死后能暂时存在一段时间。”艾斯利尔弱弱地说完了最后的话语。   听到他们一家的解释,今剑下意识地握紧了审神者的手。   “也就是说,在我们俩掉下来的那个时候起, 就不可能离开了吗?”他听见审神者如此问着,语气平静,声调缓和,无波无澜。   “如果你们不愿意夺走我们的生命,是的。”艾斯戈尔点了点头,他没有忽略今剑悄悄摸上腰间短刀刀柄的动作。“如果真的要开战的话,我与托丽也不会坐以待毙,但是至少希望不要牵扯入我们的儿子,艾斯利尔。”   “他是这个地下世界的希望,还承载着无数怪物的希望。”托丽尔抱了抱她的孩子,在艾斯利尔焦急地想说些什么时,她轻轻摇了摇头。   “但是,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们保证,整个地下王国的怪物们都会友好地对待你们,就如同你们一路来时那样。”她说得没错,审神者和今剑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一位怪物都非常友善地对待他们,会主动和他们搭话,会主动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今剑也交到了一些怪物朋友,让他的不安感在这个陌生世界被冲淡了不少,他们也确实得到了不少美好的记忆。   “那么,源,你们的选择是什么呢?”艾斯戈尔询问着他们,将选择权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审神者低头看了看今剑,正好对上今剑仰头看她的眼神。   “今剑,你怎么想?”她温柔地问着今剑。“不要有顾虑,说出你的想法就可以。”   今剑用力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开口。“……我,想念本丸的大家。”   “我……回来之后还没有和大家好好说过话,我……我很想念岩融他们。”   艾斯戈尔一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我又不想杀掉他们。”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大家都很好……我不想杀掉任何一个,造成他们的伤心。”   艾斯戈尔一家的表情又柔和了下来。   “我只要能够留在主公大人身边就好了,主公大人在哪里,我就跟着一起去。”   这就是今剑最终的意愿了,虽然他表达了不想杀死王族怪物们的心情,但他们毫不怀疑,一旦审神者说出想要离开的话语,他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拔出他的刀,与他们展开战斗。   最终决策权还是在审神者的手上,他们一致将目光投在了审神者的身上。   她的唇畔噙着慈悯而温和的笑容,这个笑容他们不止一次看到过她展露,被那样的笑容对着,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她无条件宽恕,进而容易贪婪地索求更多。   “我与今剑,不会对任何一个怪物动手,不会为了穿越结界,而夺走你们的生命。你们的命运,不该被我们所干涉。”她说这话的时候,艾斯利尔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有一瞬间定格在了他身上,但是那很快就消失,让他怀疑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无论如何,听到她的这番话,艾斯戈尔一家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上前,向他们以为愿意留在地底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朋友们来个拥抱。   “但是,我们也不会留在这里。”   这句话让这一家子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   “我们有必须回去的地方。”慈悯的意味一下子消失,那笑容里只有无限的温柔,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如果能被她如此挂念,那会有多幸福。“因为有人,在等着我们回去。”   “只有那里,是我们唯一的归处。”   他们在看见她以那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时,就已经明白了,她是绝对不会留在这里的,她所说的“归处”对她的羁绊太深,那是他们已经完全无法插足的领域。   “……那么,你们要怎么做?你说,不会夺走我们的生命,但是你们又要离开这里。”托丽尔问出声,审神者轻轻笑了笑,示意今剑松开她的手,今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地放开了。他们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结界的边缘。   “那个时候,你们并没有唤出我的灵魂,对吧?”她指的是艾斯利尔试图呼唤的那次,直到最后艾斯利尔的灵魂投影消失了,她的灵魂也没有显现出来,即使换了托丽尔与艾斯戈尔来尝试,其结果也是一样。他们大概都下了也许她并没有灵魂的结论。   “在的哦。”她缓缓地向结界伸出手,在手指尖触碰到的一瞬,刺眼的白光自她的指尖弥漫开来,而后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白光消逝得很快,但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却响起了锁链相互摩擦的声音。   他们起初还不解而困惑,但是在看见白光散去后的审神者——准确地说,审神者上方的东西时,所有的言语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扼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东西。   一个心被无数黑色的锁链割裂成了许多零散的碎片,明明彼此之间已经被分离,却又被强迫吸拢在一起,勉勉强强组成了一个心形,而在那些被分裂的碎片上,有不少布着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痕——被割开的,被劈砍的,被洞穿的,被腐蚀的,被烧灼的,很多很多,非常容易引起看着它的人的不适。唯一能给人带来些许良好观感的,这颗心正中,勉强探出的,青白而圣洁的一朵小小的花,   而这颗心的颜色,则是驳杂了大量不同颜色而最终形成的,脏兮兮的杂色。   “这就是,我的灵魂。”   背对着他们,她终于转了过来,一如既往地噙着温和的浅笑,一如既往用着平静的腔调。   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们脸上混杂着惊恐与震惊的神情。   这样的灵魂,早就已经脱离了一个正常人类的范畴了。   “过来吧,今剑。”她呼唤着,而今剑也毫不犹豫地回应着她的呼唤,单齿木屐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非常紧凑,他很快就扑进了审神者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他的灵魂不知怎么地,也显现了出来,那把短刀模样的,浅红色的灵魂很快地升高,迅速地接近着破碎的心形灵魂,最后紧紧地挨在那灵魂边上,短刀中央闪烁着的杂色心形此时一看,正与审神者驳杂的灵魂颜色一样。   “你们在被我唤醒的时候,在构成你们的灵魂的时候,有一部分就会受我个人的性质影响而发生转变。”她向今剑解释着。“这份联系,在有的时候是很有用的。”   “比如现在。”   她牵起今剑的手,将他们两人的手一同伸到了结界上,同时,上方的两个灵魂同时发出光芒,原本无形的结界忽然显出了一个巨大的白色通道,而在那尽头,今剑已经能够望见熟悉的本丸的景色了。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她回头对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的艾斯戈尔一家说着。“再见了……”   她牵着今剑的手,两人一同踏入了白色的通道,在他们意识到想要追赶上去的时候,白色的通道,紧挨在一起的灵魂,以及他们两人的身影,已经统统都消失了,结界依然是原来的样子,阻拦着怪物的世界与人类的世界。   这是现实吗?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呢?   “朋友。”   他们在现实中,碰到了梦里一样的人,仅此而已罢了。   审神者当时与今剑是在她的房间里被时空乱流带走的,这一次回来的坐标也依然在她的房间里。   甫落地,还牵着今剑的手的时候,审神者就感觉到怀里突然撞进了另一个小小的身体。   她愣了愣,然后低下头,正好对上一双闪亮亮的浅棕色大眼睛。   伴随着房门被拉开的声音,这孩子响亮的声音也回响了整个房间。   “主人!你愿意做我的人/妻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掏着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包包。“我会把所有的糖果和点心都分主人一半的!”   站在房门外的一期一振以及药研已经完全僵住了,站在房内的今剑的表情则被不可思议给扭曲,唯有审神者依然噙着淡淡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为包丁鼓掌!他是第一个对婶儿表白的刀刀!(喂   他是对婶儿慈悯而温柔(人/妻)的笑容一见钟情的(喂   而且一期哥也给他灌输了一堆婶儿多么多么温柔之类的(一期:我不背锅   emmmmm   关于婶儿的灵魂的话   大致就是这样了……   虽然不是没有灵魂   不过这样的灵魂也……emmmmm   总之接下来回归本丸之后会有几章轻松日常的 第83章 会撒娇的孩子   清晨, 从粟田口的房间里一下子涌出了大量的付丧神,每一位都整整齐齐地穿着自己的内番服, 认真地听着表情严肃的一期说着话。   “包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请大家在不打扰其他人休息的前提下, 尽可能地寻找包丁。”   鸣狐接上一期的话, 淡淡地用本音说着。“去吧。”   五虎退路过审神者的房间时,本来是想更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的,他最不想打扰审神者休息,在他看来审神者每天都相当辛苦,还要打扰她的休息时间的话就太过分了。   好在这一次他的五只小老虎都没有跟着他出来, 不然肯定要更加费心让它们保持安静了。暗自庆幸着的五虎退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审神者房间的门开了一条不算大的缝, 而从那里则传出了模模糊糊的交谈声。   主公大人已经起床了吗?要不要和她说一下包丁的事情呢?但是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 贸贸然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呢?   做着这些考虑的同时,他慢慢地凑到了门的边上, 安静地听着室内传出的声音——他不是有意想要偷听的, 只是想要借此判断现在适不适合自己进去而已,一会儿一定要老老实实地进去向她道歉和说明。   “主人, 你喜欢怎么样的糖果呢?”   结果一听,却直接听到了包丁的声音。他一愣, 偷偷地通过那条不大的缝隙向室内窥探去。   还穿着白色小睡袍, 刘海都没有用夹子别起的包丁正借着自己的体型优势,窝在审神者的怀里,而他自己的怀里还抱着他那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那双平常总是很有精神的浅棕色瞳眸朦朦胧胧的,似乎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   “糖果?”靠在垫子上抱着包丁的审神者略微思考了一下, 不太确定地说着。“……不怎么甜的?”   “咦?主人不喜欢甜的吗?”包丁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于是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拿了一颗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大概是薄荷糖或者酸糖之类的吧,他脸上的五官一下子挤在了一起,不过再度舒展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和平时一样清醒了。   似乎是注意到审神者的笑意收敛了一点,包丁急急忙忙地开口。“我之前已经刷过牙了的!真的!”   审神者低着头,似乎是在审视他的神色,来判断他有没有说谎,总之在五虎退看来,包丁那个样子的确不像是在说谎。大概审神者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很快又漾起浅浅的笑容,摸了摸包丁的头,此事就此揭过。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让包丁忘记刚才的事情,他虽然清醒过来了不过还是带着小小的撒娇心思窝在审神者的怀里,拉着她的衣袖问着。“主人不喜欢甜甜的糖果吗?”   这个问题对他好像很重要,包丁执着地想要问出个究竟来。   “唔……也不是不喜欢。”审神者思考着,也想要给包丁一个准确的答案。“曾经是很喜欢的,但是现在,大概是不想吧。”   包丁困惑地看着她,大概是没有懂她到底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知道再追问下去也没什么更多的信息了,于是他又开始在自己的小包包里摸来摸去。   这次摸出来的是一颗用茶绿色玻璃纸包装着的糖果,但他并没有拆开糖纸塞进自己的嘴里,而是把放置着糖果的手伸到了审神者的面前。   “这个!我想给主人吃。”   审神者也没拒绝,从他的手里取走那颗糖,灵巧地剥开糖纸,将浅茶色的糖果塞进自己的嘴里。   包丁见她吃进嘴里了,就得意洋洋地开始说话了。   “这个,是很正宗的抹茶糖!主人,喜欢吗?”   审神者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不是喜欢甜甜的糖果吗?我以为这种糖不在你的守备范围内的。”   “唔嗯,但是主人喜欢嘛~”包丁已经认定审神者喜欢这种糖果了,开始在自己的小包包里继续翻。   “特意为我准备的?”审神者有些惊讶地问着,得到了包丁清脆利落的“嗯”来承认。“不过我记得博多给大家的零花并不是很多吧?”   提到博多的名字,包丁脸马上鼓了起来。“是啊是啊!博多管得超级严格!连一期哥都不会多给一个小判!”   唯一被博多“宠”着的审神者看到气鼓鼓的包丁不由得失笑。“那你还拿不多的小判去给我买糖?不会自己不够吃吗?”   “唔……”   “……要我偷偷给你点小判吗?”审神者半开玩笑地对着包丁说。   “不要。”   却被包丁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包丁藤四郎可是一个男子汉噢?给主人买东西是我自己愿意的,所以不用主人给我小判。”   “即使你的糖不够自己吃?”   “……嗯!”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是出声的时候却是非常坚决的。见他的确坚持着,审神者也就不再提了,倒是说了迟一点给他做点心吃,这个让包丁是非常高兴的,窝在审神者的怀里兴奋地摇头晃脑。   “呐主人。”包丁又想到了什么的样子,糯糯地问着审神者。“我以后每天都给主人喜欢的糖果,主人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退在外面听着,抿了抿嘴,准备好随时冲进去,在包丁说出“人/妻”的时候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走。   审神者则是很寻常地,温和地问着他有什么要求。   “主人能经常摸摸我的头,温柔地对我笑吗?”   退一踉跄,差点摔了进去,好在保持住了自己的平衡,才没暴露。   审神者也是一愣,然后问他。   “不想要我成为人/妻了?”   ……一期哥果然在自欺欺人,主公大人明明什么都知道了……   退这么想着,但是他也好奇着包丁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就继续听了下去。   “我之前有好好地想过噢。”包丁掰着自己的指头,认真地说着。“总觉得向主人要求太多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最后下定决心,主人只要愿意继续对我温柔地笑,摸摸我的头,给我点心就足够了。”   不,这不基本就是□□在做的事情了吗?   “除了糖果之外,我也会很努力地战斗,给主人带来胜利,得到足够让主人夸奖我的誉!”   “所以,答应我吧?”   刚才一瞬间闪过的可靠表情又变成了黏糊糊的可爱了,他在审神者的怀里扭来扭去。   审神者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温言着“好啊”。   “啊!还有一点要补充哦?”   审神者又安静下来,听着包丁接下来说。   “如果主人愿意成为我的人/妻的话我是随时都欢迎——唔唔唔!”   本丸老刀之一五虎退爆发出了他的速度优势,一把把包丁从审神者怀里拖出来然后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包丁的表情显得非常惊恐,审神者则像是早有预料了一般,并没有对退的出现说什么,俯下身好笑地戳了戳包丁的额头。   小小的闹剧骚动过去之后,退也窝在审神者的怀里,和包丁一起与审神者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时不时出手阻止包丁的“过激言论”。   ——完全忘记了还在四处寻找包丁的粟田口成员们。   “物吉——”贞宗房间的门被打开,正在房间里看着自己的兄弟在摆弄他的披风的物吉身体一震,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太鼓钟听到声音瞥了一眼,又专心去给自己的披风缝破洞了。   “包丁?有什么事情找我吗?”物吉一边问一边拿起杯子喝水。   “我想问问你喜不喜欢人/妻。”“呜咳咳咳咳!!!!”   物吉立刻就被喉管里还没流下去的水给呛到了,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咳得天昏地暗,太鼓钟被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自己的针线和披风,去给物吉拍背帮助他缓解呛到的痛苦。   物吉大概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白净的脸上都泛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眼角都被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我说!你怎么问这种问题啊?!”太鼓钟半抱怨半疑惑地问着包丁。   “那你喜欢人/妻吗?”包丁却直接这样回问太鼓钟,还补充了一句。“像主人那样的人/妻哦?”   物吉和太鼓钟的眼神同时放空了几秒,几秒过了之后,在包丁的视线里,他们俩的脸都迅速地开始升温变红,尤其是物吉,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脸红之后就是这俩兄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连贯的话来,包丁见状鼓着脸叹了一口气,嘀咕着“怎么一个两个反应都是这样子”,就自顾自跑了。   脸颊鼓鼓囊囊地坐在审神者身边吃着地瓜大福的包丁,坦然地接受着审神者用干净的手帕拭去他额上汗的举动。   然后听见审神者如此问他。   “你之前忙忙碌碌在大家房间之中跑来跑去,在做什么吗?”   包丁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然后露出了可爱的笑。   “我在做一个调查!帮主人你做的!”   “帮我做?”   “是啊!嗯哼!调查的结果是本丸的大家都很喜欢主人哟!”   “……”审神者一愣,然后轻笑出声,没有再追问下去。   “呐呐,主人,我帮主人调查出来了,夸夸我嘛?”   审神者忍不住掩住唇,强忍着强烈的笑意,如他所愿夸奖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婶儿知不知道包丁用什么问题调查(。   包丁小糖包世界级可爱   不接受反对意见(喂   另外毛利暂时先别想了……   我现在还在40层挖包丁   等我极药极行光等级上去了再去试着挖毛利……   包丁极化了之后简直可爱翻倍真的……   虽然一直喊着人/妻人/妻但是其实最喜欢的还是主人啊这孩子……   国服的包丁到现在都还没毕业   对不起他……   另外接下来我有榜单所以可能会日更……   大概。 第84章 无缝切换   “嘭”的一声, 水花炸开的声音在整个空旷的场地中响起。   “喂国俊!水全部溅我脸上了啦!”萤丸晃着头试图把湿漉漉的头发甩得干一些,但是爱染听了之后变本加厉地往他脸上泼水, 这让萤丸的脾气很快就上来了,一扬手臂带起了一大片水花往爱染脸上冲去, 不过爱染的反应很快, 险险地往边上一躲才避免被冲个稀里哗啦的下场,但是在他们后面自由地躺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漂流明石就遭了殃。   闭着眼的明石沉默地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红绿的眼睛,转过头盯着爱染和萤丸,这个时候倒是显示出一点来派家长的威严来, 看得爱染和萤丸稍微有点心虚, 正想着要不要去向他道歉的时候, 明石突然扑腾了一下,把脸埋在了水里。   “……”“……”   ““国……国行!!””他俩手忙脚乱地把明石翻了过来。“怎么了?”   “一直没动……抽筋了呀。”   于是来派大家长被他的两个被监护人给抬到了泳池旁边的毯子上, 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那里。   站在10米高的跳台上, 大典太低垂着红色的眼睛,冷淡地看着下面清澈的大泳池。   “我说, 前田……”正站在他身边做着舒展运动的前田听到他的声音,高高兴兴地回应了他。   “是!怎么了吗?”   “我……跳水真的没问题吗?”他板着脸, 严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问题的!大典太先生一定能做到的!”   前田扬起大大的笑脸说着, 就连大典太都不知道前田究竟是哪里来的这股自信。   “而且,大典太先生好结实啊。”前田羡慕地看着大典太充满好看线条又具有爆发力肌肉的上半身,然后失望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肚子。   “……还好吧?”大典太学着前田的样子摸了摸自己结实的八块腹肌。   前田沉默地看了看大典太的腹肌,捏了捏自己肚子上软乎乎的肉, 然后决定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   猛地从水中起身,刚刚游完了一圈的膝丸用力甩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开始四处寻找髭切。   “兄长——兄长?”   “我在这里哦。”声音却是从岸上传来的,膝丸扭头一看,正披着白衬衫的髭切拿着一杯果汁笑眯眯的。   “……兄长,刚刚不是说要比试游泳吗?”   “唔……因为有点渴了,所以就中途去拿果汁了呀。”髭切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着,让膝丸有些无力。   本来他是本着和髭切比试的心情而努力游得很快的,现在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忽然,他看见髭切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毫无防备的膝丸立刻被那股力量倒仰着拉进水中,让他呛了好几口水。   “嘿嘿嘿,薄绿被我抓到啦!”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听见了今剑笑嘻嘻的声音。修行回来的今剑别的地方先不论,那力量是真的很可怕。   “今剑!”愤怒地从水中出来的膝丸又被今剑踢踏起的水溅了满脸,抹去脸上的水再看时,小天狗已经仗着他的超高速绝尘而去了。   “嗯,放心吧。”髭切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在膝丸正奇怪自己的兄长说什么而转头看的时候,他瞧见了髭切不知何时拿在手上的相机,黑洞洞的镜头正对准了他。“刚才的样子,都帮你拍下来了哦。”   “一定会成为不错的记忆吧?”   “——兄长!!!!!!”   今天的膝丸,也依旧被欺负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伽罗仔你的泳裤!”鹤丸抱着肚子在那里哈哈大笑,大俱利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坐在那里把脚跑进水里,没理他。   “……噗,小伽罗……”就连烛台切也忍不住扭过头颤着肩膀在那里笑。   原因无他,大俱利穿了一条白色的泳裤,而那白色的泳裤上,还画着可爱而魔性的俱利伽罗龙,搭配上他的肤色以及手臂上的龙纹身,让人就是忍不住笑。   “是小贞干的吧。”“嗯,应该就是贞仔了。”   在他俩这样说着的时候,太鼓钟远远地跑过来,还一边喊着。   “小光!鹤先生!伽罗——哈哈哈哈哈哈哈!”近了之后的太鼓钟看见了谁也不理就坐在那里泡脚的大俱利后非常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果然这样很有意思啊!”   少年穿的同样是白色的泳裤,不同的是他在自己的裤子上画了一只可爱的竹雀。   “贞。”大俱利淡淡地叫了太鼓钟一声,后者“嗯”了一声,凑了过来。   然后被大俱利保持着冷淡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进了水里。   鹤丸和烛台切目睹了全过程,已经抱着肚子蹲在那边笑了。   “呼……”“哈……”药研和厚同时喘着粗气,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少年修长的身躯上淌着大量的水珠,分不清究竟是泳池中的水还是他们自身流出的汗。   同时,后藤与信浓也在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两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不少的汗水。   “喂后藤,准备好了吗?”“要继续上了哦信浓!”药研和厚同时出声,后藤和信浓也非常有力地回答了他们。   没错,他们正在打水上骑马战。   后藤骑在药研的肩膀上,信浓骑在厚的肩膀上,双方你来我往,具体表现为下方药研与厚艰难地踢对方的下盘试图让两人摔个倒栽葱,上方后藤与信浓则张牙舞爪地扯脸蛋抓头发,完全不像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短刀付丧神,就是很普通的男孩子打架玩耍,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那种。   “哈……他们这也打得太野蛮了吧。”乱把自己的长发盘成松松的丸子头,待在水里远离那边战况激励的四人,语气嫌弃地说着。   “嗯?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哦。”一期浅笑着望着那边的弟弟们。“乱不参加吗?”   “不,饶了我吧一期哥。”乱摇着头,捧起水又让它洒下。   “我还是想就待在水里好好地——”   迎头扑来的水把一期和乱都浇了个透心凉。   “兄弟——!可恶——!”鲶尾在咆哮。   定睛一看,脸上被画了只肥肥的鲶鱼的鲶尾正疯狂地在水里追赶着他前方沉默而疯狂地游着的骨喰,双方的胶着进入白热化,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溅起的大片水花。   乱盘着的丸子头经刚才巨大的水浪一冲,已经完全散开了,现在正湿哒哒地黏在他的脸上,远远看上去活像个长发鬼,而乱本人也阴沉着脸,看上去快要爆发了。一期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出声。“……乱——”   名字还没完全念完的一期急急忙忙地躲开再次溅起的水花,再看的时候,乱已经愤怒地游去追赶双子了,那带着粉色花边的大泳裤看着格外显眼。   “呐呐,一期哥——”   “怎么了,包丁?”听到弟弟的呼唤,一期又扬起笑去看他。   “为什么主人不来呢?”包丁穿着他的糖果色泳裤,鼓着脸有些闷闷不乐的。   “主殿她应该”“哎……我好想看主人穿泳装啊……”正想说些什么的一期在听见包丁的自言自语之后停了下来。   “一期哥也想看的吧?”这个问题一下子让一期支支吾吾起来,脸也开始泛红。   “一期哥——”另外几个弟弟也跑到这边来,以博多为首好奇地问着。“在说主人的什么吗?”   包丁兴奋地抢在一期前面开口。“一期哥他想——唔唔唔唔!”   标准结局被捂嘴。   “江雪兄长,小夜,来吃点心吧。”宗三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到泳池边呼唤着他的兄弟。   而在泳池里,江雪和小夜并排静静地躺在水面上浮着,蓝色的眼睛以相同的频率缓慢地眨动着。   泳池的各处都很热闹,唯有他们俩待着的这一角,出奇地安静。   “小夜。”“江雪哥哥。”如同对暗号一般,两兄弟各自唤了一声对方,然后慢慢地飘到了泳池的边缘,慢慢地从水上起来。   宗三则见怪不怪地拿了两条大毛巾,递给江雪一条,另一条则由他拿着帮小夜擦干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   “小夜,玩得开心吗?”   散着头发的小夜露出一点点笑容,点了点头。“嗯,和江雪哥哥玩得很开心。”   “是吗?那就好。”江雪也露出浅淡的微笑,将毛巾顶在自己的头上,坐了下来。   “……莺丸先生,我总觉得他们的相处很厉害呢……”平野一边给莺丸沏茶,一边用奇妙的眼神看着离他们不远的左文字兄弟。   “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呀,不同的兄弟有不同的相处风格而已。”莺丸微笑着抿了一口茶,如此告诉平野。   “也是……我们这边就比较吵吵闹闹的了。”平野看了一眼粟田口场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嘛,大包平来的话也会很热闹的吧。”莺丸淡淡地笑着,随口提了一句大包平。   “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呢,大包平先生。”平野说着,换了一个话题。“话说回来,莺丸先生。”   “嗯?”   “为什么……要穿浴衣?”他看着莺丸的白色浴衣。“而且,为什么会把茶具也带来……?”   “只是想到就这么试试看了,平野不试试吗?”   “……不,我就算了。”   “你不去泳池那边吗?”在被阳光照入的房间里,审神者端坐着,如此问着。   坐在她对面的数珠丸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长长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审神者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又敛起。   “果然,是不可避免的啊。”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数珠丸却听懂了。   “毕竟您与我们的牵绊的的确确在变深。”他温和地说着。“大家也希望能够更加地了解您。”   “但是知道得太多并不意味着好。”审神者轻摇着头。“我的过去,并不会给你们多少愉快的记忆,反而容易使你们落入深渊也说不定。”   数珠丸轻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我会让明石、江雪以及你也参与出阵,至少能在撞见我的历史时稍微冷静一点吧。”对于审神者的这个决定,数珠丸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最近本丸附近的溯行军刚被他们进行过一次大清洗,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他们出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您确定有我们在就能有所改变吗?”   审神者一愣,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他。“至少我认为,数珠丸你会是最冷静的。”   “毕竟你是最明白,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逆转我的历史的。”   “的确,我是最明白的。”数珠丸平静地说着。“但是,我还是会想要尝试做徒劳的努力。”   “……诶?”他的发言完全出乎审神者的意料,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措。   “即使我知道得最清楚,我也会忍不住去试。”数珠丸忽然微笑起来。“主,我是你的刀。”   “这一点,凌驾于任何之上。”   正因为是你的刀,所以想要为你斩去障碍,所以想要努力地守护着你。   这是刀原本最纯粹的意义,而这在他们被赋予了人身之后,也依然未被磨灭。   审神者怔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叹气。   “我知道了……”   她苦笑着。   “随便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好像也没啥好说的   反正要慢慢进入正剧风了……   不过也还没   在那之前还要送一个去修行 第85章 没想到吧!   空气沉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乌压压的深灰色云朵低低地压下来,在视觉上就给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不动站在这里,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   这里……是一片墓地。   在一片又一片的石碑中, 其中一块矮小的石碑前, 蹲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长袍,戴着白色的帷帽,厚厚的丝网将她的面容尽数遮盖,黑色的头发从她的帷帽中延伸而出,仅仅只到她的背脊的长度, 随意地用白色的丝带绑住。   她在这片灰色的石碑林中非常显眼。   她似乎是注意到了不动的视线, 慢慢地转过了头, 然后轻轻地向他招了招手。   他一愣,鬼使神差地回应了她无声的呼唤, 走向了她。   “我是来祭拜一个人的。”在她所站的地方不远处, 有一块光滑而干净的大石板,她自己先坐了上去, 不动见状也坐了上去,不过和她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哦……那个墓碑啊。”她点了点头, 不动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那块墓碑, 似乎已经有了很长的年头了,周边被锈蚀得坑坑洼洼的,表面勉强能够看出曾经有字刻上去过,但现在只是留下了那样的痕迹, 具体是什么字已经完全无法辨识了。   “连字都没有了啊……”他问着女人。“没有名字你都能找得到?”   她的声音平静得让人不舒服。   “我也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   “……哈?”不动困惑地看着她,暗自嘀咕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所以你来祭拜一个名字早就消失,你自己也不记得名字的人?”   她笑了一声,那笑声纯粹只是为笑而笑,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我实在不擅长记忆这方面的事情,因为时间总会慢慢把它全部抹去。”   “不过有关那个人的其他一些东西,我还是很努力对抗了时间,记住了一点。”   “只有一点哦?那人也真是可怜。”不自觉地,不动就想吐槽她,她听了也不恼不气,声音依旧平静得凉薄。   “你有烦恼的样子,姑且作为你听我说了无聊的话的等价交换,我可以听一听你的话。”   “反正对我来说,很快也会把这个给忘掉。”   不动皱着眉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说法和态度真讨人厌。”   但是他讨厌归讨厌,她这种无所谓不上心的态度也正是他想要的,他也只是想说点什么罢了,如果对方牢牢记住才会让他困扰和踌躇。   “我一直害怕着过去的事情重演,为了从那种恐惧中暂时逃离,我一直都选择灌醉自己逃避。”   “我现在侍奉着的主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我却没有回应她的爱。”   “即使我一直消极以待,她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没有对我不满。”   “我没有回应过她的信赖,没有回应过她的关心。”   “但她在我提出修行请求的时候,依然很干脆地答应了我,连我自己都不肯定会不会背叛她,她却再一次将她的信赖交给了我。”   “……我也想要,回应她啊……”   这已经是不动单方面的情感宣泄了,那女人虽然说话很让人讨厌,但是作为一个听众还是很称职的,中途没有插嘴发表任何评论,一直都安静地听着他述说着。   在确认不动说完了之后,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还是早一些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你的主人为好。”虽然说着劝告的话语,但她的语调平板乏味,听上去一点也不真诚。   “毕竟有形之物终有消逝之时——”“她才不会死!”粗暴而大声地打断了女人话语的不动愤怒地瞪着女人被隐藏在帷帽后的面容,但女人却对他明显生气了的态度无动于衷,她又笑了,笑得依然是那样让人不舒服。   “你有想过她会离开吗?”   “在你将自己真正的心意传达给她前,她就离开了——这样的情况,你有想过吗?”   不动愣住了,看着他怔忪的的样子,女人就知道他根本还没想过这样的情况。   她的语气骤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在一瞬间甚至给了不动“这个人与她很像”的感觉。   “你将她的陪伴当成了理所当然,这样终会给你带来后悔得无以复加的后果。”   他想开口反驳她,反驳她审神者与她说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但那些话语滞塞在他的喉咙里,让他连出声都做不到。   “我曾经有与你相似的境遇。”她的声音愈发柔软。“最后,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弥补他,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头扭向那块早已被时间打磨得差不多了的墓碑。   那女人在说完之后就收敛起了她柔软的态度,再度变得凉薄而无情。“这样我们的交换也就结束了。”   连告别都没有,她从干净的大石板上下来,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径自离开,很快,她就在不动的视线中消失了。   “……奇怪的女人,刚刚怎么会觉得她们像。”不动摇着头,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刚才那个女人,从始至终除了在说到最后的那个话题为止,一直都是一副凉薄而冷情的样子,没有任何执着,没有任何兴趣,简直就不像一个人类的样子。   ——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也确实给了不动很大的触动,也让他思考起了她说的假设——尽管他一点也不愿意去思考这种假设,他绝对不想要再度失去主人了。   要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   他想起了她在自己临行前交给自己的东西,那里面还包括了一套纸笔。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行囊打开,从中拿出了纸和笔,将纸放在了光滑的石板上,他提起了笔,手止不住地颤抖,努力地开始写字。   “大将。”药研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来。“信来了哦。”   正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鱼缸里游动着的金鱼的审神者“嗯”了一声,从药研的手中接过薄薄的信封,但却不急于拆开,而是放到了桌子上,用佛经将其压住。   “他默不作声地就突然出去修行了,真是吓了我们一跳。”药研顺手帮审神者差不多空了的茶杯重新沏满。   当时最先发现不动“消失”的是长谷部,一开始是想瞒着审神者去找不动,甚至还决定偷偷跑去织田信长所在的那个时代去把不动揪回来,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的药研还是去问了审神者,然后她才说出了不动去修行的事情。“大将也是,越来越喜欢捉弄人了。”   审神者捧着他递过来的茶浅笑不语,既不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她的坏心眼,药研拿这样的审神者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顺从她的意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有一件事,希望大将能够答应我。”他收敛起刚才半开玩笑的模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审神者也微微敛起了笑。   “你说吧。”   “如果,不动行光有改变历史的迹象,”他的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到时,请大将让我,药研藤四郎,去将其讨伐。”   审神者沉默了好一会儿,药研一直直视着她,没有移开视线。   “……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自己跑去做的吧。”她肯定地说着,药研眨了一下眼,然后笑了。   “不愧是我的大将。”   “我将大将摆在第一位。所以有些时候即使会违抗大将本身的意志,我也一定要去做。”   “为此,就算大将感到不悦将我折断,我也不会后悔。”药研一边说着沉重的话题,一边绽开了轻松的笑靥。   审神者听着他的话,也露出了点笑容,她伸出手,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药研的额头。   “你真是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药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声音轻快地回答着她。   “那还必须要感谢大将的纵容。”   审神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摆了摆手。“按照你自己想做的去做吧,我相信你的判断,药研。”   “谢了,大将。”药研的话锋一转。“不过他也不是单纯的笨蛋,大将究竟对他如何,我认为他自己心中有数。”   “不止是他,本丸的每一振刀都很清楚,大将对待我们究竟如何。”   审神者对此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给药研。   “……大将。”药研的声音有些无奈,但是在审神者以为他不要糖而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又迅速地拿走了她掌心中用紫色玻璃纸包着的糖果。   “自从包丁来了之后就有这个习惯了。”“大将你也别太宠他了。”药研含着糖,声音有点模糊不清。   “明明药研你自己都已经被宠坏了?”   “……大将!我才——”在看到审神者笑盈盈的脸的时候,药研反驳的话语一下子就失去了气势,最后他颓然地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吃糖喝茶。   等到药研离开了房间之后,审神者才慢悠悠地拿起那封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轻轻地将它拆开之后,她仔细地阅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而后又将字迹凌乱的信纸重新折叠好,放入了鎏金的方盒内。   “做个了结……吗。”   她低喃着,忽然又开始自言自语。   “……今天是不是那个日子?真的是记不清了……还是对抗不过时间呀……”   作者有话要说:  行光会很快回来的……   毕竟我日服本丸里极药和极行光每天都在争誉   不会像今剑那样放出去那么那么久   接下来日常就会变少了   另外重申一遍……   我有自己的主线   不可能读者跟我说主线虐就一定要换成轻松的日常   可能是我玻璃心看到什么“不要主线要日常”就会很难受   总之如果对我这样的言论感到不舒服的读者   那么我们好聚好散吧   那就这样   还是祝愉快 第86章 初遇   挥动着太刀, 将咆哮而来的敌人斩杀,避过从刁钻的角度刺来的刀刃, 毫不客气地将其一脚踹开,在对方踉跄的同时再度将刀刃轻松地捅入其心脏位置。   “这就是最后一只了吧?”用温和的声音问着的髭切甩去刀刃上正在汽化的血液。   “嗯……”回答着他的江雪收刀入鞘, 低垂着眼的他无悲无喜, 与刚才战斗时的凛然模样相去甚远。“这样,这次敌人的本阵也就摧毁了。”   “哦~收工收工!”鹤丸伸了一个懒腰,白色的羽织上没有沾染上半点红色的血液,依然是那只洁白的鹤。“队长,先清点一下战损的情况吧?”   被点到的江雪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在各成员间一个个看过来。“一期一振, 莺丸, 膝丸,都受了皮肉伤, 不至于到轻伤的地步, 刀装没有损耗……”他淡淡地笑了笑。“战损很小,结果还不错。”   “嘛, 如果我们中途没遇到那队检非违使的话损耗应该会更小。”莺丸摸了摸自己左手臂上的划伤,不怎么在意地说着。   “敌枪还是难对付了一点。”膝丸摇了摇头, 把自己腿上的绷带扎得紧一点。   “总之, 能够顺利完成主殿交予我们的使命就足够了。”一期也温和地说着。   “哈啊——说得也是,嘛,我想早点回去睡个觉啊……”照理来说应该是最有精神的鹤丸却打了个呵欠,精神有些不济的模样。   “哦呀, 没睡好吗?”莺丸随口问了一句。   “唔,昨晚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梦到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站在墓地里和我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就一直睡不着了……”鹤丸随口抱怨着,然后就发现另外五振刀都默默地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欸,怎么了?”   “也就是说,大家都梦到了这个?”鹤丸皱着眉。“这听起来很不妙啊。”   “的确……江雪殿似乎知道些什么?”一期观察到了江雪的神情变化,被提到的江雪也不回避,干脆直截了当地与他们说明情况。   “……也就是说,我们接下来有可能进入与主有关的历史中,见到过去的她吗?”莺丸整理了一下江雪所透露出来的信息,得到了江雪的点头赞同。   “关于梦的话,似乎是每次我们接触到了之后就会以我们为媒介传递给本丸中的其他刀剑有关她的讯息……那应该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情。”江雪的说法让另外五振刀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真正经历过……?那我们接触到的难道不是真实的吗……?”髭切思索着,但怎么也想不通。   “……”江雪轻轻叹了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在场的全员。   “如果我们不插手她的历史的话,我们接触到的自然也就是真实的。”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却到了极点,没有谁能肯定地说自己不会插手她的历史。   时空隧道被打开,他们安静地各怀心思进入。   “不过,在梦中看到的那个主,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啊。”鹤丸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是呢,和现在的性格区别真是大。”莺丸附和着他。   “主殿,果然经历了很多事情吧。”一期垂着蜜金色的眼睛。“她究竟是怎么变成那样,又变成现在的样子,我们完全都不知晓。”   “嘛,接下来就有机会了解了。”髭切笑着补充。   “……但说到底,我们也不能插手扰乱吧。”膝丸的神情有些纠结。   “……这里是……”走在最前头已经走到了时空隧道尽头的江雪停了下来,他的神色难得地出现了讶异,另外五振刀见状也急忙从时空隧道走出。   他们正站在一个偌大的宅邸中,但是,却不是见惯了的本丸的景色。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江雪,他环顾了一圈,然而下了结论。   “我们被卷入她的历史中了。”   “咦?!”“哦呀……”“嘿。”“啊……”“唔姆……”   听到江雪定论的五振刀神情各异,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露出了或多或少期待的神色。   “……有人来了。”侦查力最高的髭切首先察觉到了一个气息的靠近,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扇门。   他们停止交谈,安静了下来,果不其然,一个节奏平稳的脚步声正慢慢地向他们接近。   哒,哒,哒。   然后脚步声停了下来,下一秒,精致的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响起。   “请先进来吧。”   温温糯糯的声音响起,六把刀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身上穿着没有任何花纹简单的白色长袖袍子,柔软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眼睛的位置被一圈厚厚的白布所缠绕,唇畔噙着温暖可爱笑容——   的小女孩,站在门后,如此对他们说着。   六振刃互相看了看,都在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惊疑。   “小妹妹,你就这样邀请我们进去没问题吗?”鹤丸率先发起问题,她究竟是不是过去的审神者这一点,他们必须要好好确认一下。   “没有问题,只有与我有关的人才能进这里。”小女孩说着,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大哥哥们与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没有问题的。”   “你们好像挺累的样子,无论如何请先进来休息一下吧。”她说着,将大门推得更开,然后站在里面笑着。   “这样子不会被你的父母责怪吗?贸然地把我们带进家里。”髭切虽然这样问着,但已经不客气地走进了屋内,膝丸无语地看着自己兄长的背影,也跟了进去,另外的刀也纷纷进入。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大哥哥不用担心。”她虽然眼睛上蒙着白布,但是却非常顺利地将他们引入了类似于会客室一样的地方,地上放置着好几个精美的坐垫,她自己在一个小垫子上跪坐下,刀们则脱掉了鞋子,也跪坐在了垫子上。   在他们全部落座之后,小女孩托着腮,一脸好奇。   “不过大哥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虽然感觉到你们和我是有关系的……”   付丧神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这件事,最后还是把有和小孩子相处经验最多的一期给推了出来。   一期紧张地眨了眨眼,露出了对弟弟们时的温和笑靥。“不然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然不好相互间称呼。”   小女孩很容易就被一期带跑了思绪,她捧着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一期见她同意了,就率先介绍自己。   “我是一期一振,请叫我一期就好。”一旦知道了她就是审神者之后,再听她叫自己哥哥总是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   既然一期开了这个头,他们也就逐一开始介绍,这其中,髭切的发言再次让膝丸头疼了。   “我的名字是髭切,如果你愿意的话也是可以叫我哥哥的哦?”“兄长!不要说出这种会让人困扰的发言。”   总而言之他们的名字就算是介绍了,他们下意识地将眼神转向了小女孩,然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审神者的名字基本是不会对付丧神诉说的,“名字”蕴含着的东西太多,轻易地将其交给付丧神的话会给审神者带来危险,尽管他们自己都是认为不会做出那样子事情来的……但是。   “啊……最后一个轮到我了对吧!”小女孩意识到了这点,她毫无防备地准备开口,发现了自己无意识诱导的一期正要开口阻拦她的时候——   “我没有名字,对不起啊,不能向你们介绍自己的名字。”   她的嘴角微微垂下,显出了愧疚的样子,然后说了这样子的话。   “——咦?”膝丸无意识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你的父母,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听到膝丸这样问话的小女孩才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那个呢,很抱歉现在才说。”小女孩拧了拧自己的衣角,然后才小声地说着。“你们说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和我有关的人中有一个是‘弟弟’……‘父母’是什么我不知道……对不起。”   会客室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   “……那,你知道自己现在多大吗?”为了不让她被凝固住的气氛吓到,莺丸温和地提了另一个问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她自豪地笑了起来,伸出小小的手比了一个4出来。“这个我知道,我已经活了四年了!”   这个说法也是怪怪的,虽说从字面理解没有问题,但这样说起来就是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啊——对了!作为没有名字的赔礼,嗯……一期,莺丸,膝丸,把手给我。”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绽开非常灿烂的笑容,就像是即将要做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一样。   “赔礼什么的……”他们本来想要拒绝,但是在看到小女孩立刻沮丧下去的小脸之后就果断放弃了,非常干脆地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还贴心地卸下了手上的护甲或者手套。   柔软的小手首先触摸上一期的手,停留了五秒之后又覆上莺丸的手,再然后是膝丸的手。   做完之后,她高高兴兴地松开他们的手,然后问着他们。“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   “好一点……?指的是什——!”   疑惑的话语在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原本一身干净白衣的小女孩,现在,双臂与左腿的部位,被鲜血给染红了,而这三处,恰好是他们三人之前受伤的部位。   “我帮你们治好了!不用担心我,这点很快就能恢复的,我习惯啦。”   她无忧无虑地笑着。   “……不会觉得痛吗?”江雪制住她挥动双臂的动作,问着她。   “唔,这一点忍忍就好啦。”她乖乖地不再乱动,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很高兴。   “我习惯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   四岁的萝莉婶儿   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小女孩……   emmmm   关于她的事情还没讲完   请继续走进四岁女孩与六位青年的故事(喂 第87章 笑到最后   “……这样子做是不好的吗?”小女孩的笑容隐去, 脸上的表情变得充满疑惑,她身上伤口出血已经停止了。   “……是的, 至少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江雪轻轻点了点头,眼里含着担忧。   她想了想, 把自己的衣袖给撸了上去, 细细的,白得有些病态的胳膊在他们眼前展露。“可是,已经快好了,比在你们身上要好得快很多,为什么会不好呢?”那条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 等她说完再放下袖子的时候, 已经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了。   “我们自己受的伤, 不应该让你来承担啊。”莺丸温柔地跟她这么说着,却只是让她的表情变得更加迷惑。   “你们的想法好奇怪啊。”她软软乎乎地说着。“别的人都说我就是应该要这么做, 弟弟也没有说过我这样做是错误的。”   “但是, 我虽然不认同你们的想法,但是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的。”她郑重地弯下腰。“刚才擅作主张, 对不——?!”   道歉的话语还没说完,她就被髭切一把抱起, 一下子悬空的感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下意识地抱住了髭切的脖子。   “我们也不喜欢你道歉噢。”髭切的声音听上去温温软软的。“不要说‘对不起’,笑一笑就好啦,好吗?”   小女孩似懂未懂地“唔”了一声。“这样做的话,髭切就会把我放下来吗?”   “欸?不喜欢我抱着你举高高吗?”髭切的声音一下子沮丧了下去。   “不是不是。”听到髭切沮丧的声音, 小女孩连忙出声安慰解释。“只是刚才髭切抱得太突然了,下次能和我先说一声吗?”   “和你说了就能抱吗?”由于角度的位置,小女孩是不可能看到髭切现在的表情的,而另外五振刀都能看到他的表情——笑得如沐春风好不惬意的样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分失落的模样,就连一向尊敬兄长的膝丸都忍不住用谴责痛心的眼神看着他,更不用说另外四振从里到外散发出一股“手合番见”的刀了。   但是髭切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他笑眯眯地接受着同伴目光的洗礼,等待着小女孩的回答。   “嗯嗯,应该都可以的。”   髭切甚至一瞬间出现了樱吹雪,他温柔地说着“那就说定了哦”后,就把她放了下来。   小女孩在被放下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唔,我去拿水和杯子过来吧,你们应该也渴了。”   膝丸本来想要叫住她说不用了的,但是髭切却忽然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作,莺丸则温声对着小女孩说着。“那就麻烦你了。”   她离开房间的时候还顺手关好了门,听着她平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六位付丧神则开始讨论起了一些不方便在她面前说的东西。   “我们干涉她的历史要比想象中还困难。”莺丸首先出声,江雪跟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一期不解地问着。“现在的主殿正处于对一切的判断尚未固定的时期。”   “那些思想大概从她诞生起就不停地被灌输于她,长年累月的积累,可不是我们这些与她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能够改变的。”髭切解释着。   “没错……她曾说过,她的历史抑制力是非常强的,对抗那股抑制力,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办到的。”江雪也补充着。   “啊……真是让人难办啊。”鹤丸苦笑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让人为难的家伙。”   他们也纷纷露出苦笑。   “对了,有一件事我刚才发现了,需要和你们说一声。”江雪如此开口,他们便将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低垂着眸的僧人慢慢地说着——“我们现在无法主动离开这个时空,只能等待时空隧道在合适的时间自动开启。”   “这点倒是没关系啦,反正时空之间的流逝速度不一样。”   “还有就是我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个宅邸中,无法离开这里。”   江雪望了望外面已经已经开始坠下的夕阳,淡淡地说着。   ……欸?!   “暂时住在这里?”一期一边温柔而尴尬地笑着,一边偷偷地瞪着又一次把他推出来的另外五振刀。小女孩似乎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异样,只是略略思考了一下就给出了她的答复。“可以哦。”   “有很多空房间,你们随便用就好了。”她领着他们来到一排的房间前,对他们这么说着。“然后,这个是我的房间。”   她说的房间和那些空置着的房间看上去没什么两样,房门微微开着,可以窥视到里面敞开着的窗户以及——数量多到难以想象的书,全部整整齐齐地摆在矮柜中,正好能让她拿到。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有事情来我的房间找我就好了。”她说着,就要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这个时候,膝丸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叫住了她。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的话,晚饭之类的怎么解决呢?”   他想着审神者那手熟练的厨艺,该不会从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了吧。   小女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却是迷茫的表情。   “‘晚饭’……是什么?”   付丧神们一下子愣住了,交换了一下眼神,膝丸换了个问法。   “就是说,你一个人的话,吃的东西怎么解决?”   这个说法她懂了,迷茫的表情消去,她乖巧地回答着。“吃的东西会有人送过来的。”   “哦哦,那什么时候会送过来呢?”付丧神们松了口气,好歹不是让这样小的孩子自己解决食物问题。   “后天哦。”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只是答案让空气一下子又凝固了。   “……后天?!”   大抵是听出了一期语气中的震惊,她的表情又带上了一点疑惑,不过还是自发地解释了起来。   “因为昨天吃过东西了,所以下一次应该是后天送过来……怎么了吗?”   “你这样不会饿吗?”   “……饿?”她摇了摇头。“不过有的时候会很困很困,只要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再一次拙劣地转移了话题,让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后,付丧神们相互看了一眼,只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深深的悲哀,既是对她的,也是对他们自身的。   在天黑了下来之后,已经换上了房间里本身备着的浴衣的江雪来到了她的房间门口,抬手轻轻地敲门,而后听见了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   “请进来吧。”   他于是推开门,她的房间里并没有点上油灯,一卷书正摊在桌子上,她本人则靠在窗边。   “天已经黑了,为什么不把灯点上?”江雪说着,将桌子上的油灯点燃,明亮的火光一下子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唔,因为看书有点累了,就休息一下。”被白布蒙着眼睛的小女孩行动丝毫不受限制,凑到了江雪的身边坐下。   “你这样,看书看得到吗?”   “嗯嗯!虽然比较累,但是我能看见的哦!”她颇为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脸上的笑容天真而纯净。   江雪也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么我来为你读几段吧。这样,就不会那么累了吧?”   “嗯!谢谢,江雪!”她非常高兴地应了一声,江雪笑着,然后将摊在桌上的书卷拿在手里,映入眼的皆是梵文——这是佛经。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其他书籍,至少那些能够看到封面的书籍,全部都是佛经。   他收回眼,流利而有节奏地为她诵读起佛经来。她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不自觉地靠得更近了一点,以期能够听得更加清晰。   江雪走了之后,她把书合起来,然后准备放回它原本的位置,因为背对着门的缘故,她并没有看到一个白影轻轻地推开了门,“飘”了进来。   那个白影慢慢地靠近,靠近,最后在坐在地上的她的身后站定,然后——   “哇——!”他猛地出声,然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吓到了——”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面前的小女孩,颤抖了一下肩膀,然后,   开始抽泣了。   “喂喂,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吓到了你了,对不起。”鹤丸第一次这么惊慌,一下子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只能笨拙地说着对不起。   “——,——”抽泣一时间停不下来的小女孩转过身来,脸上还有明显的眼泪的痕迹,鹤丸蹲在她的面前,金色的眼睛里满含着愧疚和自责,连里面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你,你的道歉,是,是认真——真的吗?”她勉强地说着话,但是还说得很不连贯。   听到她的问题,鹤丸连忙回答。   “是的,我是认真的。”   “那,我,我原……原谅鹤丸了。”她看着鹤丸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轻轻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发,然后挂着泪痕笑了笑。“我也,不喜欢‘对不起’,所以,所以,鹤也笑一笑。”   鹤丸愣了愣,忽然转过头去,然后又很快转了回来,脸上带着灿烂而好看的笑容。   “能让我抱一抱吗?”   “嗯,好哦。”   一期进来的时候,她正跪坐在地上铺着自己的被褥。   “这个让我来吧。”一期连忙出声,她的动作顿了顿,一期趁机走上前,帮她把对她来说过大的被子和褥子铺好。   “谢谢,一期。”她有礼貌地向一期道谢,一期温和地笑了笑。   “现在准备睡了吗?”   “嗯,因为今天已经累了。”她点了点头。   “是吗,那就好好休息吧。”一期看着她爬进被褥里,然后帮她掖好被角,再帮她吹熄桌上的油灯,做完这一切,他在黑暗中朝着缩在被子里的小女孩笑笑,然后垂下眸准备离开。   “那个,一期。”安静的房间中,她就算说得很小声也是很明显的。   “嗯,我在。”一期停下了脚步。   “如,如果你不忙的话,能不能陪陪我呢?”一期猛地转过头,只有头露在被子外面,蒙着眼睛的小女孩,带着淡淡的笑容,将脸朝向他的方向。   “……我的荣幸。”一期快步走回她的被褥旁,轻轻坐下,她又笑了,伸出小小的手,一期伸手捧住,露出了脆弱又温柔的笑容。   有一些东西,是时光怎么也磨灭不去的。   “……髭切?”“嗯,是我。”   在一期离开了之后陷入了浅眠的小女孩忽然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凭借白天对他们气息的辨认,她很快就吐出了髭切的名字,后者也温和地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发生什么了吗?”被打扰了睡眠也丝毫不生气的小女孩耐心地问着他。   “因为环境有些陌生,我稍微有点不安,有些睡不着。”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这样的话。“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没想到吵醒你了,抱歉呐。”   小女孩摇摇头。“我本来就没睡熟,没关系的。”   她又认真思索起了髭切的“困境”,然后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要不然,髭切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饶是髭切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下意识地“欸”了一声,瞪圆了眼睛。   “啊……不愿意吗?那我再想——”“不,我很愿意哦。”   被打断了话语的女孩愣了几秒,然后“哦”了一声,把被子掀得更开一些,自己往边上缩了缩,然后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髭切的笑容更加温和灿烂,非常顺从地跟着钻进了被褥。   小女孩浅浅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身前,髭切眨了眨眼,然后又提出了更得寸进尺的要求。   “如果我能抱着东西睡觉,应该会更快更香甜地入睡吧……”他喃喃自语着。   “那,髭切要不要抱着我睡觉呢?”   懵懂柔软的孩子,这样子问着他。   “……所以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髭切抱着小女孩睡了没几分钟之后,膝丸慌乱的声音就将两人吵醒。   也就变成了现在髭切打着呵欠,他的怀里还牢牢地抱着同样在打呵欠的女孩,直面着一脸奇妙的膝丸的场景。   “因为髭切说他在不熟的地方会有些不安,所以我就问了髭切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大概是真的有些困了,小女孩的声音有些没精神。“膝丸为什么来我这里呢?也是和髭切一样不安吗?”   如果只是面对着她一个人,膝丸还能说出“只是想来看看你”这种,但是现如今在笑眯眯的兄长的面前,他怎么也说不出来,沉默了几秒,结果直接被她当做了默认。   “没关系的,谁都有害怕的东西的。”从髭切的怀里爬出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膝丸的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温热的小手触感非常柔软细腻,他不自觉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来。   “那膝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睡?”   她问出的这个问题,不止让膝丸愣住了,连髭切也愣住了。   结果,膝丸并没有拒绝,顶着兄长的笑容,他红着脸答应了下来。   但是。   “……我的被褥有些不够睡呢。”三人都躺进去,她在中间的话,那么要么是髭切,要么是膝丸,会有大半个身体无法被被子覆盖到。从髭切和膝丸的缝隙中钻出来,她让两人挨得近一些,然后再自己把被子掖好,这下倒是正好盖住了那两人。   “那,那髭切和膝丸一起睡吧。两个人一起,你们又是兄弟,也不会怕了,而且髭切也可以抱着膝丸睡觉,一样也会睡得香甜的吧?”   她甜甜地笑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殊不知黑暗中面对面的源氏兄弟脸都绿了。   最后还是两人说着自己会想办法解决“害怕”的问题,在她担忧的询问中勉强笑着说“没问题的,我们可是大人”,沮丧地走了。   听着他们俩的脚步声最终消失,站在门边的小女孩轻轻地出声。“莺丸?”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房门边上的,穿着白色浴衣的莺丸回应着她。“没错,是我哦。”   “莺丸也找我有事情吗?”   “也不算有事情,就是想问问能不能和你一起睡觉。”莺丸若无其事地说着。   “可以呀。”她的手便被轻轻牵起,被他带入房间,他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那我也能抱着你睡觉吗?”   “可以呀。”她在微暖的被褥中躺下,莺丸也跟着躺了进去,手臂轻轻地将她小小的身躯揽到自己怀里。   “那我就没有事情了。”他闭上眼睛。   “这样啊。”她浅浅地嗅了嗅。“莺丸的身上有很好闻的气味。”   “这是茶的味道哦。”他说着。“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喝茶吧。”   “好啊。”   一夜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  太爷爷的胜利呢。   下章告别萝莉婶!   还有下章弟弟露个小面!   行光大概下下章回来!   嗯,就这样! 第88章 归来离去   天才微微蒙亮, 被莺丸揽在怀里的小女孩就动了动身子,先是扭头朝向窗外, 然后再转回来。莺丸依然香甜地睡着,清隽的眉眼舒展着, 大概是在做什么美梦吧。   她小幅度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 尽自己最大努力使动作的力度轻一些,以免扰醒莺丸,费了不小的劲才从莺丸怀里爬出的小女孩看着依然熟睡着的莺丸,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点自豪的笑容。注意到因为她爬出而有些乱了没盖到莺丸身上的被子,她又蹲下身, 轻手轻脚地用被子重新将莺丸盖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才走出了房间。   在门被关上的轻微响动过去之后, 原本熟睡的莺丸闭合着的眼皮眨动了几下,茶绿色的眼睛清明得不得了, 根本就不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模样。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盖着的严实不透风的被子, 不禁微微笑起来。   房间的门又传来了小小的响动,这次莺丸没有闭上眼睛, 而是依然温和地浅笑着,扭过头朝着门的方向。   然后——   “……”“……”“……”   微笑的髭切, 羞涩的膝丸, 以及浅笑的莺丸,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在室外的女孩对自己房间里的这些事情浑然不知,她依照自己一贯的作息,先是打理好自己, 然后跑到了井边去,虽然对食物的摄入要求很低,但是对水的需求却是与常人无异的。   不过在井边,她遇到了江雪。   他已经换下了之前穿着的白色浴衣,穿回了他自己那身衣服,注意到她的到来,江雪只是问她。   “你要打水吗?”   她“嗯”了一声,上前准备将井边的小木桶投入水中,只是手刚接触上粗糙的麻绳,就被温凉的大手给抚开了。她抬头看着江雪,江雪也低头看着她。   “我来就可以了。”他这样子说。   而小女孩只是想了一下,就干脆地点头。“麻烦你了,谢谢你,江雪。”   江雪坦然地接受了她的道谢,轻巧地将木桶投入水中,很快就打上了满满当当的一桶水,在小女孩要从他手中接过水桶的时候,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你先喝一点吧,之后我会把它倒进水缸里去的。”   “这样子会不会太麻烦江雪?”“不会。”   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也就不再纠结——反正江雪自己都说了不会麻烦,用手掬起水,小口小口地饮着清澈冰凉的井水,江雪就捧着桶,站在那里看她。   等她喝完了之后,他才向她轻轻一点头。“那我就先帮你拿过去了,你在这里再看一会儿天空吧。”   他的语气过于熟稔和自然,让小女孩一下子察觉不到哪里有异样,乖乖地点头目送着他远去之后,她才突然疑惑了起来。   “……江雪怎么知道我早上起来喜欢看天空的?”   但她显然并不是在这方面很执着的孩子,想了几分钟无果之后就干脆地放弃了继续思考,坐在干净的一块大石头上捧着脸,开始静静地看起了云卷云舒。   ——本来该是这个样子的。   “哟,想和鹤去离天空更近的地方吗?”身边忽然就出现了一只洁白的大鹤。   “好呀。”她这样回答着鹤,看着鹤灿烂的金色瞳眸更加熠熠闪光。   身体一下子悬空,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鹤丸抱在了怀中。   “抓紧了哦。”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带有深深怀恋的笑容。“鹤要带着你飞走了。”   她很乖地抓紧了鹤丸白色的衣襟,然后回答了他。   “好呀。”   坐在庭院中最大的一棵树的粗壮枝桠上,还坐在鹤丸怀中的小女孩抬起头看着鹤丸的下巴,听着他哼着奇怪的调子,然后开口问他。“所以,鹤带我飞到了树上吗?”   “是呀。”鹤丸依然好心情地哼着。“不觉得离天空更近了吗?”   “我还以为鹤真的会带我飞上天。”她的语气里透露出一股子失望来,让鹤丸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让你失望了还真是对不起啊。”   被拧住了脸也不生气的小女孩轻轻地晃了晃头。“也没有很失望啦。”   “这不还是失望了嘛。”鹤丸笑得更加肆意,揉了揉她被捏得有点泛红的小脸,然后表情忽地认真了起来。“鹤虽然不能带你真的飞翔,不过能够背着你走过泥泞哦。怎么样,这样好不好?”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表情认真而严肃的鹤丸,然后铿锵有力地吐出了“不要”两个字。   “不应该让鹤代替我被泥弄脏的,我不要。”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将鹤丸一瞬间苦涩起来的神情漏了过去。“差不多到时间了,我要下去了。”   “……嗯?那我——喂!!!”鹤丸虽然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时间要到了,不过既然她那么提出就准备带她从大树上下去,谁知道刚刚还稳稳坐在他怀里的小娃娃一下子就自己“哧溜”地滑了出去,从有四五米高的枝桠上落了下来。   “——主殿!!”骤然传出的喊叫声让刚才惊恐的鹤丸稍微回过一点神来,不远处的一期疾速地奔了过来,依照他的速度以及距离,是可以接到坠下的小女孩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刚才直直落下的小女孩,轻飘飘地落入了一期的怀里,被后者紧紧地抱住。   “一期?怎么了?”像是安慰不安的小孩子一样,她轻轻地拍着一期的脊背,奶声奶气地问着他。   一期也意识到刚才小女孩落在他怀里的感觉实在不对劲,然后就听到她那么说。“我刚才在用灵力下降,为什么要跑过来接住我?”   一期焦急恐慌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还有,刚才一期叫我什么了吗?”   这些问题都让一期尴尬得不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就在这个时候——   “阿姊——”   在这个宅邸的外面,忽然传来了孩童清脆稚嫩的呼喊声,显然这声音对她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她一下子就放弃了对一期的各种追问,灵活地从他的怀里跳出,落地后跑向大门的方向。   “我先去给我弟弟开门,你们等一下哦。”   她就这样跑开了,一期和从树上跳下的鹤丸对视一眼,忽然发现彼此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牵着小男孩温温软软的手,小女孩和他说着自己这边的来客们,一边走向刚才的树下。   但是,已经没有人在了。   她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被她牵着的小男孩糯糯地出声问她。   “阿姊,你说的那些大哥哥们呢?”   她顿了顿,然后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   “抱歉,刚才阿姊睡糊涂了。”   在那个时空是清晨,在本丸却是中午的时分,实际上按照他们出阵的时间来算,这个时间倒是差不了多少的——就像是在告诉他们,刚才和过去的审神者接触的那一晚,也是虚无缥缈的梦幻罢了。   “出阵辛苦了。”审神者正站在本丸的门口,脸上噙着的慈悯笑容与幼时的她天真笑容,只剩下了外表一点点相似的壳子在了。“战损情况如何,有受伤吗?”   她从来最关心的就不是战果如何,而是询问他们的损伤情况。   “没有战损。”原本有一点皮肉伤的三位付丧神也已经被过去的她把伤给揽过去了,江雪如此回答着。“也成功突破了敌人的本阵。”   “很好,那去休息吧,一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   她点了点头,转身就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鹤丸叫住她的声音。   “主,要鹤背你走过泥泞吗?”   她站住脚步,然后回过头,鹤丸在看见她疑惑但又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的表情时,眼瞳内的光芒倏地黯淡了下去。   “我可不舍得让鹤被弄脏呀。”她这样回答了他,然后径自离开了。   是被遗忘了,还是说,他们根本未曾存在过呢?   不知道。   “不动行光,现在回到了现任主人的身边!”坐在椅子上,审神者盯着站在她面前神采奕奕的少年,虽然面具遮去了她的大半神情,但是不动还是可以看出她在发愣。   “……诶?不会认不出我了吧?”虽然他一路走来大家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他没想到连审神者都会这样。   “……虽然说接到你的最后一封信已经有底了,不过还是没想到你变得那么彻底。”她也不再恍神了,语气轻松得与以往与他说话时一样。   “变得那么彻底……真过分啊,我只是醒酒了而已啊。”不动抓着自己的头发。“以前给主人添了不少麻烦,抱歉啊。”   但是审神者的注意力似乎有些不对。“醒酒了啊……我本来还给你准备了甘酒的。”她说着,拉开桌子的抽屉,在不动惊异的眼神中将三罐甘酒排在了桌子上。   “……我,我不会喝了啦!”本来想说为什么她会在桌子里常备甘酒的不动忽然想起来好像就是自己让她有了这个习惯。   “……真的?”   “……一,一下子戒不掉啦。但是,我不会再醉酒了!”细细弱弱的前半句与铿锵有力的后半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不会再用酒来逃避了,我要为了你而不断变强,我会回应你的信赖!”   她忽地站起身,微微弯下点腰,轻轻地抱了抱站得笔直的不动,后者起初有些无措,后来就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回拥住他现在的主人。   “怎么表现自己?”虽然修行了一趟回来,但是本来之前他和审神者的互动就不算疏离,因而她说不要太拘泥于礼节的时候,不动也很快接受了。“嗯……先定个小目标吧。”   他笑了起来,笑得英气而自信。   “比如说,先超过药研,成为主人最信赖的短刀。”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而后,药研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将,我有事拜托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再重申一遍   因为我日服药和行光都已经极化了所以他俩不会像今剑那样拖那么久   另外就是接下来基本都是过去篇偶尔穿插一点日常   严肃向的比较多   当然像幼婶这样卖萌的……也会有   还有上一章的事情……   emmmmmm大不了以后就填榜单算了   我肯定会写完这个故事就是了 第89章 现世行   审神者今天要去现世, 虽然在一开始向付丧神们提出的时候大部分的表情都非常非常难看,但是当她委婉地说明这次不是去献祭之类的, 并且说出会带付丧神随行时,本丸的气氛又骤然一变。   从刚才的团结一致变成了明争暗抢。   审神者本人则是对这种气氛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然后这样子告诉他们。   “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所以就抽签吧。”   “里面只有一个红色的球,拿到的就和我一起去现世。”抽签的确要来得相对公平一些,付丧神们也没有提出异议。   她将密封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问着付丧神们谁先来抽。   第一个人的风险是最大的, 几乎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那主公大人, 我能先来吗?”从一堆沉默的付丧神中高高举起手的是物吉, 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许多付丧神的表情一变,无疑是想起了物吉的逸话来。   “可以啊。”审神者点了点头, 物吉便高兴地凑上前来, 将手伸入了开了一个小口的箱子中,然后很快就将手拿了出来, 似乎是很随意地摸出了一个球就决定了。   然后。   “是红球呢,那主公大人, 就是我了吗?”物吉本人对此也没多少意外的样子更是让其他付丧神们捶胸顿足——他们这个时候倒是没想起自己上去也不一定能一发摸到红球。   审神者点了点头, 从物吉的手里收回小红球放回箱子中,然后再把箱子收好,嘱咐他半个小时之后再来她这里。“衣服就不用换了,你的内番服穿去现世也没问题。”   “真好呢, 物吉哥你可以跟着主人去现世。”在物吉回到房间里准备一些其他的东西时,早就回到房间里的太鼓钟趴在桌子上,一脸羡慕地对着物吉说着。   “嗯?太鼓钟很想去吗?”物吉温和地问着自己的兄弟。   “嘛……说实话还挺想的,我还挺想去看看现世是怎么样的。”太鼓钟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唔……”物吉停下了整理的动作,认真地看了看太鼓钟苦恼而羡慕的神情,然后有了自己的决定。“那,我去让主公大人带太鼓钟去吧。”   “……欸?”太鼓钟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不用——”“太鼓钟比我更想看现世嘛。”被物吉温和地笑着打断了。   “我本来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倒不是真的很想去现世,太鼓钟那么想去的话就让你去啦。”   “毕竟我们是兄弟嘛。”   正当太鼓钟想要抱住物吉赞扬一番他们之间可靠的兄弟情时——   “反正我下次和主公大人去就好了嘛。”物吉一脸人畜无害,很自然地说着。   贞宗兄弟来到审神者房间门口的时候,恰好她也打开了门,正想说话的两兄弟在将视线投到审神者的身上时就僵住了。   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纯黑的西装外套,领带打得整整齐齐,腰身的一颗扣子紧紧地扣住,下身则是穿了笔挺的黑色长裤,搭配着黑色的皮鞋。   而她那一头长长的白色头发则是被一条黑色的发绳紧紧系住,垂在她的背后。   当贞宗兄弟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他们来的目的之后,她沉吟了一会儿,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只是让他们俩都把手交给她。   所以当他们被审神者分别牵住手,眼前的景色从本丸她的房间转变为一个非常广阔的大庭院的时候,他俩都懵了。   审神者本人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远远地望着前面一个非常豪华的房子,看着有人从中跑出向着这边来,而后对着物吉和太鼓钟如此说着。“你们不用太拘束,只要跟着我就好。”   本来想询问她的贞宗兄弟在注意到很快接近的人时闭上了嘴。   快速跑来的少女容貌艳丽而锋利,在看到物吉和太鼓钟的时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是在转到审神者的脸上时又立刻春暖花开,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了她那张脸的美丽来。   “阿姊,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她如此唤着审神者,于是贞宗兄弟立刻意识过来,这就是那位所谓的“家主”,也就是这一代的刽子手。   “麻烦你了,家主。”对比少女的亲昵态度,审神者的态度显得要疏离许多,但是少女应该也是习惯了,娇嗔地说了一句“不要这么冷淡嘛”之后,将自己手中的黑色小包交给了她。   “对了阿姊,这次要留下来吗?”少女挽住审神者的手臂,甜腻腻地问着她。   “不,之后带他们逛逛我就回去本丸了。”审神者如此回答着她。   她一下子就显得很失望,但是又似乎是习惯了她这样的回答,松开抱着审神者的手,她退后两步。“那,一路顺风,阿姊。”   在审神者点头之后她就准备转身离去,殊不知这时审神者却叫住了她。   “不要再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我的事情上了。”她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充满了慈悲与温柔。“纱礼。”   她的脚步停住了。   “阿姊,只有这个,我不能听你的。”   审神者浅浅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啊……”她牵着贞宗兄弟的手转身离去,而名为纱礼的少女也在听到她的脚步声时毫不犹豫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好笑地将好奇地摸着车子外壳的太鼓钟塞进车子里,审神者让他俩在后座做好,自己则坐到了驾驶位上,早就设置好的程序在检验了她的身份之后就开始自己启动起来,而审神者本人完全不需要动作,就在贞宗兄弟以为这个带着四个轮子的机器要动起来的时候,下面忽然传来一震,这辆车子的外壳自己进行了变形,轮胎被收起,机翼被伸展出,竟是自己在空中开始自动飞翔。   “呜哇——虽然之前主人跟我们讲过了,但是实际看到还是觉得好厉害!”太鼓钟的脸都贴在了玻璃上,一脸兴奋地盯着外面不断从他们身边掠过的云彩和飞鸟。   “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在天上飞……”物吉也难掩自己的兴奋,将脸贴在了另一边的玻璃上,不放过天空中的一点风景。   坐在前座的审神者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以后有机会的话带大家都试试好了。”   “容下全员的飞机我也是有的。”   还不知道即使是在2205年拥有飞机也是很昂贵的事情的贞宗兄弟高兴地答应了下来,期待了起来。   “啊!主人,之前的杂志上不是说还有那个……嗯……车载音乐!”太鼓钟吐出了一个物吉听得懵懵懂懂的词语,他不如自己的弟弟那样对现世充满好奇,对于这方面的了解钻研程度自然也就不如他了。   “这个有倒是有……”“那打开来试试看嘛!”没注意到审神者欲言又止的神色,太鼓钟将头伸到了她的旁边,非常期待地望着她。   审神者拗不过好奇的他,伸手打开了一个开关,于是立刻,整个车子内响起了立体声环绕的——   大悲咒。   贞宗兄弟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审神者本人也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没有自己储存音乐的习惯,所以车载音乐的系统会直接读取最适合我心境的音乐……”   “你们就待在车子上吧,我很快就回来。”为了避免他们俩无聊,审神者在离开之前还把驾驶权暂时交到了太鼓钟身上,然后帮他打开了车载音乐的开关,听着车内骤然响起的摇滚乐以及太鼓钟瞬间发亮的眼神和物吉被吓了一跳的样子,审神者浅浅地笑了笑,然后放心地离开了。   在贞宗兄弟看不到她的表情时,她的笑容一下子就敛了起来。   面具被她从脸上摘下,拿到了手里,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中缓慢行走着,一步一步,带着她自己的节奏。   走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贞宗兄弟的视线内时,她也正好停了下来。   在她面前的,是一块矮小的,歪歪斜斜的,表面已经完全被侵蚀殆尽了的破碎的石碑。   她蹲下身,伸手摸着这块在如今也许已经能够称得上文物的石碑。   “我来看你了。”她轻轻地说着。   “很长很长时间了吧?”   “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和你的很多回忆也丢失了,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我也基本都不记得了。”   “现在连你的忌日也完全记不清了,迟了多久了呢?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   “……虽然你从来都不会怪我就是了。”   她叹了一口气,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一代的孩子是最像你的。我希望她能早点放弃……但她的性子却和你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算了……你的性子我姑且还是记着的,不喜欢我提起别人的话题对吧?”   “但是,似乎也没什么能够说的了。”   “下次来看你的时候,会不会连这东西也不见了呢?”   “那样的话,我就做不出第二块来啦。”   “我已经没法把你的名字再刻上去了。”   她起身,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   “那就再见啦。”   一朵青白色的红根花朵被放在了残缺的石碑顶上,花的正中央,一滴水缓缓地流出,就像花在流泪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带贞宗兄弟真正的愉快现世行!   婶儿其实也算半个痴呆老人(不不不 第90章 扎心了   因为本身从本丸离开的时间就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间了, 在审神者独自祭拜完故人之后,她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决定先带贞宗兄弟去用中饭——顺带一提她回到车边时太鼓钟正忘乎所以地站在那里狂甩着自己的外套跟着播放着的音乐大声嚷嚷唱歌, 物吉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很乖地坐在一边给自己的兄弟鼓掌打节奏,有时候还捏着嗓子给他做和声。所以当她开门进去后这俩兄弟完全傻在了原地, 在她提出去用餐的提议以及到餐厅前的一段路上, 这俩一直在后排埋着头支支吾吾地回答,根本连脸都不敢抬起来。   不过到了餐厅之后,太鼓钟立马就恢复了精神。   “呐主人,就这么一个小的店吗?”从车上下来的太鼓钟皱着眉问着审神者,不是他怀疑审神者的决定, 但是这个店的大小几乎就是本丸里一个小房间的规模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会是餐厅。   “跟我进去就行了。”审神者拍了拍他们俩的肩, 然后首先迈步推开店的门, 贞宗兄弟也连忙跟着走进去。   走进去之后,内里是一个完全和外表不一样的空间——简朴而素雅的大广间内有着最合适人体体感的温度, 恰好的三人圆桌就像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一般, 而除他们之外,看不见其他人。   “这是现在的空间科技技术, 还是相当便利的。”审神者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打算,简单地告诉他们大致之后就带着他们在位置上坐定, 而后开始点单。   在那之前——   “主人唷, 这里就是这样的风格吗?”太鼓钟这样问着她。   “不,可以调整的。”在桌子上将风格的选单调出来交给太鼓钟,审神者又把菜单的选单交给了物吉。“你们随意点就好。”   “主公大人不点吗?”物吉划动着好像根本拉不到底的菜单,而后这样问着审神者。   “我有特殊的点单, 不用顾及我。”   想也知道大概又是那些朴素到寒酸的食物,但是毕竟她的体质如此,贞宗兄弟也不好说什么。   太鼓钟倒是想到了什么,趴在他的兄弟耳边说了什么,物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赞同地点了点头,审神者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说什么。   与此同时,太鼓钟也找到了自己的喜欢的风格。一边说着“怎么样,我的品味!”一边按下了确认更换的按键。   一瞬间,原本素净的室内装饰完全变了样,各色奇异的宝石从天花板上悬挂下来,组成了一道又一道看起来十分绚烂的帘子,而米白的墙壁也变成了清新的蓝白交织色,原本在室内飘荡着的若有若无的燃香气息也变成了清爽的接近于海风的气味,是与之前的感观完全不同的风格。   审神者顺着他的意赞美了一句,于是太鼓钟的笑容愈加灿烂,高兴地四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点单也是异常简单,从菜单上点选出自己想要的食物之后很快就会有刚做成的食物从桌子底下升起自己摆放好,审神者也是简单地介绍了一句空间技术的应用就没有后续了。且不论太鼓钟和物吉点了什么,她的特殊菜单的确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番茄汁热浇白饭,而且只有一小半碗。   而他俩除了自己的主食之外,还点了一大份冰沙,高高隆起的彩色冰沙山看上去相当壮观,他俩也拿着勺子兴奋地挖着送进嘴里,每次都是将脸皱起而后又完全舒展,两人的动作又相当一致,看上去还蛮有喜感的。   正当审神者掩着唇轻笑的时候,两个分别盛着金色与蓝色冰沙的勺子同时伸到了她的面前。   “主人——”太鼓钟笑得灿烂热烈。   “主公大人。”物吉笑得温柔文静。   她愣了愣,然后轻轻张开嘴。   在审神者去买德川美术馆门票来回的短暂时间,安静地站在那边等她的太鼓钟和物吉已经被一群和他们外表年纪相仿的少女给围住了。   走近了就能听到“两位是最近要出道的艺人吗”“请告诉我们名字,一定会去给你们应援的”“方便的话能给我签个名吧”诸如此类的话语。太鼓钟还算游刃有余一点,物吉则完全是对这种情况苦手得不行,脸上的无措一览无余,一直都结结巴巴地勉强应付着女孩子们的话语,一边努力找寻着审神者的身影。   因而当审神者的身影出现的时候,物吉就立刻挥着手吸引她的注意力,生怕她看不到他们一样,但这明显的动作也让那些少女们发现了审神者的存在。   相较起面对贞宗兄弟的热情开放,在看起来就要成熟冷淡许多的审神者面前她们就要拘谨许多,虽然也有个别比较胆大的想要上去询问套出一些信息,但都在审神者不变的浅笑中被滴水不漏地回绝了,没有透露出半点信息。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贞宗兄弟被少女围困的窘境之后,审神者这才顺利地带着他们进入了美术馆。   “物吉和贞还真是受欢迎呢。”听到审神者隐藏着笑意如此调侃他们的时候,无论是物吉还是太鼓钟都是一窘。   “不过现在的女性……嗯……真的是和过去大不一样了呢,主公大人。”物吉想了半天,也没法把比较毒辣的语言吐出口,只能用比较委婉的措辞如此说着。   太鼓钟就没他兄弟有那么多顾忌了,直接鼓着脸抱怨着。“可以的话我可不要这份受欢迎,这种变了味的气氛活跃还是饶了我吧。”   “太鼓钟……”“哎呀物吉哥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啦。走走走,看你的本体去。”   是的,他们来到德川美术馆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现世留存的物吉贞宗,在这里被保存着。   “……总感觉怪怪的……”物吉尴尬地笑笑,转身拉住审神者的手,太鼓钟也跟着拉住了她的手,三人循着路上牌子的指示,一路走向物吉的展区。   虽然之前也有想过要去看一看现世留存的太鼓钟贞宗,不过因为它现在仍被仙台藩的伊达家所收藏着,想要看一番需要花费不少额外的功夫,他们也就放弃了。   在被严实封闭着的透明展柜中,物吉贞宗在昏黄的灯光下被静静展示着,上层摆放着的是它完整的刀身部分,下层则是其刀鞘以及刀柄等,它的表面几乎不见一丝锈蚀,可见一直以来被人们所精心呵护保养。   “呜哇,看起来不是相当不错嘛。”太鼓钟仔细地打量着在展台中的物吉贞宗。“和物吉哥的本体刀一模一样。”   “……本来就是同一把刀呀,太鼓钟。”物吉无奈地说着,眼里也泛起柔和的光,看着展台中的物吉贞宗。   “不过这样一看,发现物吉哥还真的好短。”   “……短……?!这也太过分了,太鼓钟!”物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漂亮的金色大眼睛也变得灼灼的。   “但是物吉哥,你想想啊,咱们本丸里的六把胁差里的确是你最短呀。”太鼓钟的话一下子让物吉变得垂头丧气的,事实的确如此,这点他还真的无法辩驳。   “虽然这里标着物吉是胁差,但是重要文化财产中登记的物吉写的是短刀哦。”审神者还适时地补充了一句,这令物吉更加沮丧了。   “不要这样嘛物吉哥。”太鼓钟拍了拍他兄弟的背。“主人还是很喜欢你的呀,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吧?”   “……!!太,太鼓钟……你说什……”“是哦,我喜欢着物吉,与这些无关。”   被彻底打败的物吉用手捂住烫到快要爆炸的脸,艰难地挤出细细的声音。“……请不要戏弄我了啦……”   “……我说的是真心话哦?”审神者的一句话终于让物吉完全崩溃,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去边上看看,然后同手同脚地跑掉了。   “呜哇,物吉哥居然害羞成了那个样子,还真是头一次——”“贞。”   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兄弟落荒而逃样子的太鼓钟被审神者打断了自言自语也不恼,上扬着声调回应了她。   “怎么了主人?”   审神者顿了顿,而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我也很喜欢贞哦。与其他无关,只是喜欢着太鼓钟贞宗。”   “……………………………………………………”   太鼓钟白皙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涨红。   “物……物吉哥不知道去哪了……我……我去找他!”   然后也同手同脚地跑走了。   审神者只是浅笑着,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在两位付丧神暂时拉开了与她的距离之后,她的手触上了透明的展柜,清浅的叹息声从唇齿间溢出。   感情这种东西,最终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吧。   背离自然规律的所谓“永恒”,只会受到更加残酷的惩罚而已。   ……不过,现在就不要思考这些了吧。   她难得不负责任地这样想着,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封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信。   展开信纸后,铁画银钩的字迹就跳了出来,带着一股子锐利和坚定。   【致大将】   ……   【我差不多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贞宗兄弟都是瑰宝(谁都是你的宝贝.jpg   另外药研下章还不回来(。   如果再有送去极化的短刀的话要么sada要么信浓或者后藤   反正就一个名额(。   也有可能就不送了(噫 第91章 照料   将处理完的文件放在一边, 搁下笔,摆在办公室里的小几附近立刻就开始窸窸窣窣起来, 前田上来主动地帮审神者仔细把各类文件分好类整理好,平野则熟练地将自己精心煮好的茶沏好, 端过来给审神者。   “请问味道和温度还适合吗, 主上?”尽管表面看上去很沉稳,但垂在身边微微攥紧的小拳头还是显示出了平野有些不安的内心。   轻轻啜饮了一口清亮的茶汤,审神者这才微笑着给出她的评价。“非常适合,不愧是让莺丸都赞不绝口的茶艺啊,平野。”   “不……莺丸先生那个有点太夸张了……”平野红着脸。真正被夸奖时会表现出羞涩的孩子又露出了点高兴的笑容。“不过, 主上能喜欢真是太好了。”   “主君, 我已经整理好了, 这样子可以吗?”之前一直安静地在一边的前田出声,怀里抱着一叠贴着不同颜色标签的文件, 上面还用稚气平整的小字标注了“已处理”“未处理”“杂事”等简略的注释, 看上去一目了然。   审神者从他手中接过整整齐齐的文件,同样是稍稍翻看了一下, 然后才给他评价。“这样就轻松很多了,谢谢你, 前田。”   “不, 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前田小大人地摇着头这样说着,不过微微泛红的脸蛋还是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欢喜。“能帮到主君就好了。”   审神者浅笑着,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苹果年轮蛋糕,放到他们的面前。“之前在现世买的, 作为你们辛苦了的报酬吧。”   ““不,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出人所料地,这两位短刀付丧神用相同的理由拒绝了这份礼物。   审神者听着他俩义正言辞的拒绝之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让刚才还绷着脸的平野前田一下子就有点慌张,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那样拒绝。   “那就当做我的请求。”她这样子说着。“我想让平野和前田吃蛋糕,这样子也要拒绝我吗?”   当然不会再拒绝了。   两振小短刀又坐回小几边上,平野为前田和他自己泡上了茶,苹果外形的年轮蛋糕被规则地切开,浅棕色的蛋糕中间还包裹着糖渍苹果,味道香甜又带了些微的果酸,正好缓解了过于甜腻的问题。   他们俩拿着小叉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间或喝一小口茶来缓解,总之看着是相当愉快的,审神者守望着他们俩,也露出了温和的笑靥。   前田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了平野耳边嘀嘀咕咕的,平野也很快点了头,两振短刀便低头认真捣鼓起了嵌在年轮蛋糕里的糖渍苹果。审神者则依然捧着茶,慢悠悠地翻看着刚才前田整理出的贴着“未处理”的文书。   “主君。”“主上。”听到他们呼唤她的声音,审神者便抬起了头来,映入视线内的则是盛在浅底小盘子上的一块糖渍苹果,最外层沾染上的蛋糕屑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   “虽然主君不能吃蛋糕,但是苹果是可以的吧?”“我们也想与主上分享。”   他们的话让她愣了愣,而后就是失笑出声,一边说着感谢的话语一边拍了拍他们的头,审神者将小盘子接了过去,用摆在小盘子上的叉子叉起糖渍苹果,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细细地咀嚼着清脆的苹果,感受着苹果的香气与糖粒糅杂在一起的味道,在前田与平野紧张的注视下。“很美味,谢……咳咳咳咳……”   但是说到一半,却被胸腔内突然涌上的咳嗽给打断了,这可吓了他俩一大跳,立刻发挥出身为短刀的速度来,蹿到了审神者的身边,前田拍抚着审神者的背给她缓解顺气,平野则是取出随身带着的小手帕递给审神者,然后再与他的兄弟一起给审神者顺气。   不过她的咳嗽倒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在他俩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缓过气来了。   “抱歉啊。”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比之前沙哑了不少,似乎连她自己都被吓到了,停顿了一下。   “主君,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难道是我们刚才的那块苹果有什么问题吗?主上,请告诉我们。”前田和平野当然不会让她轻易地糊弄过去,一脸担忧地打算刨根问底,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不罢休。   审神者尴尬地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之前糖吃得有些多,结果今天吃的苹果正好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前田和平野困惑地面面相觑,见他俩还有些不懂,审神者清了清嗓子,然后不好意思地小声说着。   “这几天包丁一直大把大把地给我塞糖……”   他俩的表情这下才了然起来,听见他俩无奈的叹气声,审神者也有些心虚。   “我们回去会好好说包丁的。”“主君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请不要太宠包丁了。”   想也知道审神者不会向包丁要糖,那肯定就是包丁为了献殷勤而自掏腰包大把大把地买糖给审神者,最终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更喜欢自己,更疼爱自己。审神者又是鲜少会拒绝他们要求的性格,结果把包丁给她的糖当着他的面不断地吃下也是预料之中。   正当审神者认真地点头虚心听取他们的教训时——“哈啾!”连忙掩住鼻子打了个喷嚏。   刚刚才放下心来的两位付丧神又变了脸色。   “主君。”“主上。”   ““请把舌头伸出来。””   “主君感冒了……平野,药研哥说过舌苔泛黄是什么感冒来着?”“唔,是风热感冒吧。”   在两位小短刀的坚持下,审神者换上了自己平时的寝衣,由前田和平野共同为她铺好了被褥,现在她正乖乖地躺在里面,听着两个小大人一脸严肃地商量着。   “总之,我们现在去给主上准备治疗感冒的药剂,主上请先休息一会儿。”   “主君不可以勉强自己工作哦,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虽然想说他们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在看到他们紧绷的严肃表情时,审神者奇异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前田和平野这才露出了一点点笑容,上前又帮她把被角给掖好,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站在审神者房门外的廊上,前田和平野先是拿过一边的挂板,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挂板上写上——【审神者正在休息中,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在门上挂好,然后跑到了不会让审神者听到声音的地方,开始商量起了对策。   “要不我去找大典太先生去把他的本体拿过来……会不会对主君的病情好一点?”前田自然也是熟知大典太的逸话的,因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应该会有用……但是大典太先生不是出阵去了吗?”前田的表情在听了平野的提醒后一下子沮丧下来。“要不我去问问莺丸先生……他也许有治感冒的茶?”   “平野,今天莺丸先生远征去了。”平野悻悻地耷拉下了眉眼。   “一期哥也在出阵……药研哥又出去修行了……其他哥哥也基本都有任务不在……”   “也不可能跟退他们讲……主君肯定不希望大家都担心她的……”   “总,总之先行动起来吧!老在这里想也没有办法……”   “嗯……嗯!”   听见耳边呼唤的声音,隐约陷入了浅眠的审神者醒了过来,前田和平野呼唤她的声音便愈加清晰。   “主上,我来扶你起来。”似乎真的将她当做了易碎品,平野小心翼翼地将审神者身上的被子掀开一点,然后微微发力,就将她扶坐了起来,前田则在她背后放了一块靠垫,使她能够更加舒适。   “我们做了薄荷粥,请来试试看吧。”说着,平野将托盘拿了过来,上面瓷白的碗中盛着还散发着温热白气,混含着薄荷清凉香气的粥。   “这是我们查了药研哥的医药笔记之后做的……应该会有用的。”   “很抱歉……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为了找寻方法花费了些时间。”   审神者安静地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将两振小短刀饱含心意的药粥送入自己的口中,薄荷粥能促使出汗,本身又是温热的东西,差不多快喝完的时候,审神者也出了一层薄汗,前田和平野连忙去取来干净的毛巾帮她把大部分的汗珠都拭去。   在他俩的注视下直接将一碗薄荷粥用完,审神者将碗放回托盘当中,对着满脸忐忑的前田和平野微笑。“已经感觉好多了,多亏了你们,平野,前田。”她的嗓子的沙哑程度也好转了许多,虽然间或掺杂着咳嗽,但也没有之前那么剧烈,这让平野前田相信他们的努力的确没有白费,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只要主君能够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要好。”   “是的,大家都希望主上能好好的。”   审神者浅浅一笑,忽然伸手,将两个正坐在她面前的小短刀各揽到一边的怀里。   “主君?!”“主上?!”   “总之,辛苦你们为我做那么多了。现在,请在我的身边休息一下吧。”   她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就当做回应我的愿望吧。”   愣愣地睁大眼睛,而后又流转出了幸福的微笑,东奔西跑确实有些累了的前田和平野轻轻阖上眼帘。   ““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苏短刀才是最适合我的   短刀们一个个都有那么可爱——   下章药哥回归 第92章 一头雾水   将曝晒过的清澈井水倒入鱼缸中, 两条金鱼自由自在地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洒下一小把饲料, 便会争抢着浮上去将其吞入腹中。   将开了小口的饲料袋重新封好,审神者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重新在椅子上坐正。   脚步声缓慢地接近, 沉稳而有力,一如其主人的性格。   那脚步声在门前停下,而后叩门声响起。   “进来吧。”   门被打开,进来的少年身姿笔挺,神情相较之前要来得更加坚毅——但也多了几分张扬, 就像真正放开了什么心事一般, 身形也拔高了不少。   “药研藤四郎, 再次受你关照了,大将。”声线也较之前更加低沉, 乍看上去变化不是很大的少年在细节处都彰显出了他的成长。   “欢迎回来, 药研。”审神者微笑着。“修行辛苦了,坐着吧。”   药研点了点头, 在审神者早就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正好与她面对面。   “大将, 在我外出修行的这段时间, 本丸的一切还好吗?”   “不先说自己的情况,而是先问本丸的情况吗?”审神者将装着温水的杯子放到他面前,而后反问着他。   “我的情况在信里基本都与大将说清楚了,相反大将却无法将自己这边的信息传递给我。”药研详细地解释着。“有的时候, 果然还是会放不下心来。”   “本丸一切顺利,不用过于担心,药研。”察觉到药研的认真,审神者也给出了答案。“我还支撑着本丸呢。”   “说到大将本身……大将,最近有好好吃饭吗?”当话题转到审神者本人的身上时,药研的询问的详细程度更上一层楼。“差不多要换季了,有注意衣服的保暖吗?这个时点还是很容易生病的,要我给大将来检查一下吗——”   审神者露出了有点哭笑不得的神情,探过身戳了戳药研的额头才让他停止下好像没有尽头的念叨。“你究竟去修行了些什么啊……”   “这个之后我会好好一一告诉大将的,现在请大将先回答我的问题。”药研的表情认真得不可思议。   审神者轻叹一口气。“你放心吧,行光一直都看得牢牢的,没什么事。之前有点小感冒,在前田和平野的照顾下也很快痊愈了。”   听到不动的名字,药研的表情显出了些许微妙,而后又变得若有所思,但明显放松了许多。“是吗……那就好。”   “其实我在安土,似乎见到了大将。”   审神者微微抿起嘴,静默不语,听着药研叙述。   “虽然没有确实见到面,但是在跟随信长的途中,我与他曾去拜访过‘垂死的智者’……那时听见的声音,虽然非常虚弱,但的确是大将的声音。”   “你想问我什么呢,药研。”审神者的声音平静而冷淡,完全不见之前的温和。但即使如此,药研的表情也没有出现退却。   “大将愿意告诉我什么?”   “……唉。”她又叹气。“你确实成长了很多……不过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   药研依然执拗地看着她。   “……算了,不过我也记得不清晰了,既然你执意要听,我就随便说一点吧。”   “垂死的智者”的确是当时历史中的审神者没错,在那百年里她一直被脱不去的重病缠身,即使真正“死亡”也无法将疾病带走,而那时的“刽子手”又由多重因素的影响,请求审神者利用她的“能力”为衰微的家族重新壮大——她也答应了。接受过“垂死的智者”指点的人,皆在接下来的历史舞台上大放异彩,家族也的确由此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而于她本人而言,在疾病缠身虚弱的情况下使用自己的能力,会再度加剧自身的衰竭程度,而要在不干预正常历史的行进前提下给出正确的指引更是极其耗费心力,当时几乎长时间缠绵病榻,身体常常陷入自我保护机制影响下的深度昏迷中,因而当时的绝大部分细节她都没什么记忆。   “更详细的我就真的记不清了。”审神者喝了一点水。“满足了吗?”   药研则微微垂下头,脸侧的头发稍微遮住了一点他的神情。   “大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抬起头,灼灼的紫色瞳眸盯着审神者。“能认真地,与我战斗一场吗?”   没有人喊开始,在空荡荡的手合场内,两人甫站定便同时握住“药研藤四郎”,战斗了起来。   修行的成果不仅表现在精神方面,在战斗能力方面的表现更为明显,药研的各方面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成长,但即便如此,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审神者依然游刃有余。   她并未采取与药研相似风格的战斗方式,以不变应万变,无论药研的速度有多么快,刺来的角度有多么刁钻,她总是像能提前预知一样,要么扭身躲过,要么直接抄起手中的刀反击回去。   这样僵持的局面保持了好一会儿,药研已经开始微微喘气了,审神者则依然平静地站在原地,举着刀准备应对药研的下一轮攻击。   她不主动出击是因为她能感受到药研向她发起挑战并不单纯是要比试,而更像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尽管她并不知道具体,但是……   挥动着短刀,将刺向脖颈的用力一击挡开,手腕有些发麻,可见药研用了十足的力气,不过看他自己,大概被挡回去的反冲力也很难受。   药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使其稍趋向平稳一些,紧紧地盯着审神者垂着手的身姿,尽管她看起来极为随意,但是就是这样子的姿态,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挡下他的猛烈攻击,看似浑身的破绽,但由于她的反应过快,实际上真正动手的时候才会发觉非常棘手。   深吸一口气,药研的眼睛变得更加深沉,持刀的左手将刀柄握得更紧,然后再度冲了上去,刀尖斜逼审神者的胸口,对于现在站姿的审神者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挡的姿势——对于药研来说也是一个不容易进攻成功的角度,但是他并不在意这次的攻击能否成功。   双方手中的刀同时被震落脱手,在审神者微微讶异的时候,药研按住她的肩膀,猛地将她按倒在木质的地板上,跨坐在她的身上,而他原本空荡荡的右手中,现在正握着弯曲的圆头手术剪,冰凉的剪刀头则抵在了审神者毫无防备的咽喉处,将那里的皮肤压得微微凹陷了下去。   大抵是完全没料到药研还有这一招,审神者忽地轻笑起来,喉咙轻轻颤动着,由手术剪传来的奇异感觉让药研的表情有些复杂。   “是我输了。”她低低地说着,语调轻松。“要用剪刀贯穿我的喉咙吗,药研?”   虽然圆头的剪刀并不锋利,但是只要有足够的力气,一样能够夺取人的性命——而药研是能够做到的。   药研却一反常态,没有第一时间说着“别说笑了”之类的话,而是神情阴沉而犹豫地盯着毫无反抗之意的审神者,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温和而慈悯地笑着,也不再出声。   “当啷。”   剪刀最终被药研丢在了一边,他的脸上则是露出了比哭泣还要悲哀的笑容。   “对不起,大将。我做不到。”   “明明是想要不顾一切为大将去做的……但是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对不起,大将。”   审神者依然静默不语,笑容也隐去,但药研能感觉到,她依然注视着自己。   “我害怕着,那样做了现在的一切都会崩塌。”   “我……为了自己,放弃了大将的愿望。”   “明明能够让大将从痛苦中解放出来,我却这样子放弃了……”   “对不起,大将……”   药研断断续续破碎地说着话,听见审神者的叹息声,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睛也紧紧地闭上,不敢面对审神者。   “这有什么不好呢?”   在空旷的场地中,审神者的温和的声音格外清晰。   药研能够感觉到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这有什么不好呢,药研?”她又重复了一遍,药研犹豫地睁开眼,她没有笑,说得很认真。   “被自己的欲望所驱使,有什么不好呢?”   “你是我的药研藤四郎,但更重要的,你属于自己。”   “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去做,有什么不好吗?”   “背负我的愿望,并非你们的责任。”   她捧着药研的脸,轻柔地说着。   她的脸上忽地多了几滴水珠,但同时,药研却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其中还含着某种下定了决心的意义。   “那么大将,我在此向你起誓。”   “我会保护好大将的现在以及未来,无论谁我都不会允许其去改变,为此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就算要兵刃相向也在所不惜。”   “这是纯粹的为了我自己的愿望,是完完全全的,药研藤四郎的私欲。”   “大将,你能接受吗?”   她笑了。   “我接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很多地方都觉得云里雾里的!   是就对了!(喂   放心后文都会揭开的!   下章是过去篇   但是注意!这次是有刀子的!   而且有点多有点尖   抱怨的人我一概不理!   就这样! 第93章 都小小的   “接, 接下来……该走哪边的路呢……?”看着左右的两条一样看不清前面情况的黑暗道路,退稍微有些不安地问着和他一起的同伴, 小老虎在他的身边打转,也是对前路没什么感觉的样子。   “哎?随便选不就好了to。”跟在退后面的博多耸了耸肩, 不是很在意地说着。   “你是队长, 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咯。”今剑也看不到两边的路况究竟是怎样的,于是也很愉快地把问题丢回队长五虎退身上。   “不管走哪条路都会有收获吧?”秋田反问着退,后者不太确定地弱弱地“嗯”了一声,秋田就笑开了,大大的蓝色眼睛里带着憧憬。“那就哪条都没关系啦!”   “……你自己决定吧。”小夜挪开视线避开了退的求助, 倒不是他不想帮忙, 只是他也很不擅长这件事而已——因为觉得自己不擅长, 所以不能乱来。   “真是的……快点决定啦,我想快点结束去找主人了。”包丁鼓着脸催着, 当然, 他也没有给出答案。   最终退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选了一条路。   当然, 毫无悬念的,走错了。   将埋伏在此处的敌军解决掉, 却因为它们早有准备一只短刀去通风报信, 等到他们跑回原来正确的那条路时,原本在本阵的时间溯行军已经撤退了。   “呜……没有完成主公大人给的任务……”退非常沮丧地呜咽着,小老虎们也耷拉着脑袋蹲在他的脚边。博多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啦,只是让他们逃了, 虽然没有解决掉,但是也保证了这里的历史不会被他们干预to。”其他同伴也来安慰着他。   “没事没事,主公大人不会因为这个责怪我们的啦。”   “这也是一种完成任务的方式,别灰心,主君不会生气的。”   “……没关系的。”   “哎呀别哭,给你颗糖啦。”   总之是被安抚好了,退一边在心里紧张地准备一会儿回到本丸面对审神者该有的措辞,一边用队长权能打开回到本丸的时空通道。   但是在他们全部踏入时空通道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新风景却让他们全员愣住了。   不是本丸的风景,但也不是多么陌生的风景——他们曾在梦中见过,那个梦中,看起来比他们年纪还要小的审神者,就住在此处。   虽然有点到了陌生环境的紧张,但那股紧张很快就被他们对于即将见到小小的审神者的兴奋给冲淡了,站在空旷的庭前,六位短刀付丧神小声而紧张地讨论着。   “哎呀,因为想着出阵我一点小判都没带to”博多的语调里带着些许沮丧,今剑表情怪异地瞅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小小的主公大人用不着钱哦。”   “小判的美观性也是不错的to。”反正对于博多来说,小判是最好的礼物。   “我,我的话……想要抱一抱小小的主公大人……我应该……比现在的主公大人高的吧……”退害羞地低着头,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和以前的主君多说说话。”秋田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啊,我也想和主公大人说话的……”今剑附和着他。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看看她……也好。”小夜小声地说着。   “嘿嘿嘿,我要给小小的主人吃糖,让她对我有好印象!”包丁摸了摸自己的随身小包,确认糖果的储备很充足后兴奋地说着。   短刀的感知力是相当敏锐的,默契地停下了讨论的声音,木履与木制地板相撞的声音便更加清晰可闻,他们听着脚步声逐渐接近,而后,眼前闭着的门被打开。   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不是之前梦中小小只的审神者——   与他们外表的年纪相仿,约摸十岁左右的黑发女孩子眼睛上依然缠绕着厚厚的白色布条,身上的白色衣袍也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就连唇边挂着的甜美笑容也和她更小时相差无几。   “虽然是今天……不过请进吧,客人们。”她在说正式的邀请前似乎还自言自语了什么,但是本人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将身后的门开得更大,邀请六位短刀付丧神进来。“稍微休息一下也好哦。”   因为有上次梦里的经验,他们也知道她并不是毫无理由就放他们进去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多此一举地问她,而是都很乖巧地点头应和,在她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宅。   屋宅内的模样几乎和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就像时间在这里静止了一般,她则将他们带入同样眼熟的会客室,他们各自坐好,她则熟练地拿出茶壶和杯子,给他们倒茶——“你们要喝茶吗?还是我去为你们准备一些别的?”她正要将茶水倒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付丧神们都是孩童模样,因而如此问着。   虽然不是对茶很感冒,但是谁也不会说要麻烦她的,所以六振小短刀都很一致地说茶水就好。   毕竟是和上一次来的太刀们不同,安分了没几分钟之后,短刀们的心思就活跃起来了。   “那……那个,我的名字是,五虎退……”但是第一个开口的是平时最羞涩的退,倒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是个好名字呢。”她称赞着,但是丝毫没有提自己名字的意思,不过这一点他们也知道原因,因此也没有追问。   由退开了先例之后,短刀们的自我介绍也就变得很自然了,虽然女孩因为听到了好几个藤四郎显得有些困惑,不过也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她很快就听从他们的意见,分别称呼他们真正属于自己的“名”。   “不巧的是,我的名字——”“没关系没关系,没有也没关系的to”博多摆着手想让她放宽心,却听见她掩唇笑了起来。   “不,我有名字。”   ……?????!   “但是为我取名的人不喜欢我把名字告诉别人,所以,抱歉。”她双手合十抱歉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他们也当然不可能责怪她,关于名字的事情也就这么带过了。   “对了,之前有和我们相似的家伙来过吗?不过外表年纪比我们大很多哦?”今剑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哦。”她几乎都没有花时间思考,直接吐出了否定的答案。“是有过一些妖怪神怪来做过客,不过像你们这样的付丧神,我是第一次见到。”   ?!   付丧神们忽然沉默了下来,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下子陷入了静寂似乎让她有些不安。“……是我说错了什么吗?我的记忆力很好……应该不会忘掉发生过的事情的……”   “不,是我们的哥哥描述错了,因为上次说到的人样子和你有点像,所以……”秋田连忙出来打哈哈,这才打消了女孩子脸上的困惑和不安。   “这样啊,那就好。”她又笑了起来,那是现在的审神者几乎不会露出来的笑靥。   退带着他的小老虎,慢慢地挪到女孩的身边。“那,那个,我能坐在你旁边吗……?小虎们也,也想靠近你……”他的手里还举着一只蓝眼的小老虎,这只小老虎相较起它那些迫不及待想跳到女孩身上的兄弟来说更为矜持,只是轻轻地用冰凉的鼻子“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羞涩地笑着的退却注意到了,女孩在小老虎们靠近她的一瞬间,僵硬的笑容和瑟缩的手指。“别,别害怕,小虎不会伤害你的……”   她也缓过神来,感受着窝在她的怀里的小老虎们的身躯,它们都很乖巧地收起了自己的爪子,粉色的肉垫温柔地蹭着她的皮肤。“是呢……这些老虎,不会伤害我……”她轻轻地回吻了一下刚才那只亲吻她的小老虎,原本矜持的小老虎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从退的手里挣脱开来,蹿到了她的肩膀上,使劲地蹭着她的脸。退的脸则涨得通红,好像被亲吻的是他一样。   “啊,你要不要吃糖?”包丁一下子从自己的包里抓出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果,然后凑到了女孩的身边,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眼睛闪亮亮的,一点也没看出他对糖果的痛心。“如果还要的话我还有哦!全部给你也行哦!”天知道做出这个决定对于包丁来说是要下多大的决心,另外五振短刀都以惊异的眼神看着完全豁出去了的包丁。   女孩似乎也被包丁透露出强烈决心的话语影响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拉过包丁的手,将糖果又一颗一颗放回他的手中。“非常谢谢你,不过,我不能在规定时间以外吃东西……”包丁的表情一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而且,这是你喜欢的东西吧?”她温柔地说着。“谢谢你愿意与我分享你喜欢的东西,包丁。”她抱了抱包丁,又摸了摸他的头。   然后包丁就抱着他的小包坐一边嘿嘿嘿地傻乐去了。   秋田一开始似乎是有很多话想和她分享,但真正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却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最后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了一片漂亮而干净的红叶递给了她。   “这是我认真挑选的……本来是想带回去给主君看,不过还是送给你吧。”秋田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女孩郑重地从他手里接过红叶。“真的可以给我吗?你想展示的那位主君,应该更重要吧?”   秋田笑得暖呼呼的。“主君是非常温柔的人,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气氛从一开始的不太自然渐渐变得融洽了起来,女孩温和地与他们说着话,虽然偶尔会有一些常识性的问题,不过都被付丧神们默契地给打哈哈过去了。但是退却逐渐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一些令他在意的其他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宅邸的大门忽然传来了响亮的敲门声。原本带着温柔笑靥的女孩子表情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她让付丧神们先待一会儿,她则快步走出了门。   趁此机会,刚才注意到退异样的同伴们都围了上来,询问他怎么了。   “总……总觉得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退断断续续地说着。“非常可怕的感觉……”   女孩的脚步声忽然又很快地响起,比起之前的节奏来说快了许多许多。   “抱歉,明明你们是客人,但是我今天可能都不会待在这里了,你们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东西以及休息。”她很快地说着。“那么,我先离开了。”   未等他们出声挽留,她已经匆匆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基本都是高能注意!! 第94章 无能为力   她跑的速度异常快, 就像是非常急切一样,当他们想追上去问询她是什么事的时候, 她已经跑出了大门并将门关好了,他们试图打开大门——成功了, 但是想要踏出的时候, 却被无形的墙壁给挡住了。明明能够看到她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却无法追上去,即使大声呼喊她也是完全没有听见的样子。   如果不能从门出去,那么门边的墙也是这样吗?   怀抱着微渺的希望,六振小短刀都轻松地跃上了墙头, 在墙上, 他们依然能够看到女孩子的身影, 但果然无法从墙上跳下。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奔跑的女孩停了下来。   她远远地背对着他们站定, 而后从远处的更大的豪华宅邸内, 涌出了一堆人,他们皆穿着黑色的长袍,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为首的是一位黑发的中年男人, 不知为何, 离得这么远,他们都能看见他低下头看着女孩的眼神。   ——那完全不是看一个孩子,甚至是看一个人类的眼神。   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少年扶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的, 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裹的女性,她看着女孩的眼神却并不冷淡,反而是炽热到了一种几近扭曲的地步,而少年本身透露出来的只有漠然。   中年男人仅仅只是低头看了女孩一眼,而后就抬起自己的手,跟在他身后的一堆人立刻有默契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身白衣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中间,看起来令人异常不安。   退忽然全身颤抖起来,他开始发了疯一样的捶打着隐形的墙壁,同伴们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五虎退,冷静一点,怎么了?”博多想要拉住退,却被平日里怯弱的五虎退一把推开,好在小夜及时地拉了他一把,否则博多有可能就直接从门墙上掉到院内了。而退则一边抽噎着一边继续发狠地想要破坏无形的墙壁。   今剑皱起了眉,用力地制住了退,责问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退的眼角发红,眼里蓄满了泪水,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要去救主公大人才行!”   “不然的话——”   “主公大人会……”   “会被吃掉的啊——!!”   未等他们自己理解退的意思,残酷的现实就已经让他们明白了。   在那包围圈中,不知何时,五只庞大而凶猛的老虎显现了,没有任何犹豫地,五只老虎同时扑向了正中央的女孩。   所有的短刀都愣住了,今剑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制着退,而退已经惨叫了一声,继续开始捶打尝试破坏墙壁。   “……骗,骗人的吧……?”包丁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浅棕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慌,他试图向同伴们寻求一点能够让自己安心的要素,但是,谁也给不出来。   谁都拒绝着眼前的事实,但谁都无法逃避眼前的事实。   明明离得那么远,但是女孩子细弱的,强忍耐着痛楚的声音还是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就像是在责备他们的无能为力一样。   在老虎的包围圈中,他们根本无法窥见女孩小小的身躯,但是,在青色的干净的石板路上,自包围圈中不断飞溅出的鲜红的血液,证明了她正在被撕咬着,被吞噬着,被侵略着。   小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稚嫩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然后眼神发狠地也开始不顾一切地试图破坏面前的阻碍。   “……主公大人……不要啊……”今剑近乎哀求地轻声喃喃着,而就像对他这句话做出回应一样,原本拼命忍耐着的痛呼终于被女孩子释放出来。   那是非常凄惨的叫声,那是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帮助,只能等待着结束的叫声,那是……不带任何期待,不带任何求助,只是单纯宣泄痛楚的叫声。   一个东西忽然从老虎堆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秋田定睛一看,然后也发出了无法压抑的惨叫声。   那是一只手。   那只刚才还抚摸着小老虎的手,那只刚才还将糖果一一拈起放回掌心的手,那只刚才还从他的手中接过红叶的手——   五指已经被啃咬得残缺不齐,掌心白白红红相交错,森森的白骨一眼就可看见。   这就像是割裂理智的最后一刀,所有的短刀都拔出了自己的本体刀,试图用刀刃破坏这无形却坚固的墙壁,泪水大颗大颗地涌出,里面掺杂了太多太多情感。   不想要她受伤,不想要她痛苦,为什么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自己对她的遭遇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那凄厉的痛呼声断了。   同时,一只老虎猛地抬起头,嘴中撕咬着一块血肉,而它露出的缝隙则让他们可以看见,女孩的咽喉已经被彻底咬断了。   作为大包围圈的那些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没有任何人流露出怜悯和不忍,就算是刚才那个情感异样的女人,也是低垂着眼睛淡淡地看着,她身边的少年甚至透露出了些许厌恶的神情。   不一会儿,女孩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又开始传出——不死,以及高速再生的能力,他们都是知道的。   这令许多普通人类羡慕的能力,在此刻却成为了她不断痛苦的最终源泉。   墙外的她痛苦而不挣扎,不断地被吞噬血肉。   墙内的他们崩溃而绝望,拼命地想要破坏阻碍去拯救她。   “我……曾经梦见过……”   “非常痛苦……”   “我不想主公大人痛苦……”退失神地喃喃着,手中的刀依然被大力地挥动,无用地击打在墙壁上。   老虎的盛宴一直到天完全昏黑才结束,餍足的老虎们心满意足地从血肉与白骨的混合物前离开,她的躯体已经不见一处完好的地方了,仅有头部没有受一点伤害,脖颈则勉强地藕断丝连着头部与以下的部分。   短刀们已经疲惫不堪,他们手中的短刀本体甚至都出现了小小的裂痕,证明了他们当时破坏的凶狠……以及无能为力。   那样残酷的残肢断体并没有在他们眼前显现很久,其他人都已经先行离开了,包括为首的中年男人和少年,但那个女人则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块黑色的布,盖在了她的碎肢上,仅露出了她完好的头部,她又拿出了一套和之前女孩穿着无异的白色小袍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干净的地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女孩覆盖着白布的眼睛,而后毫不留恋地循着众人的方向离开了。   短刀们几乎流干了眼泪,他们就那样怔怔地盯着被黑布覆盖着一动也不动的女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动弹的女孩开始慢慢地活动了起来,她缓缓地从黑布下伸出手——洁白的,完好的手臂,将边上的衣物拿了过来,然后动作迟钝地给自己套上,期间她经常不自然地颤抖,只有表情显得很平静。   衣服被她穿好之后,她掀开黑布,双手撑在地上,缓慢地帮助自己站起来,那过程对她来说显得非常困难,四肢都不怎么听她使唤,光是要站起来就让她摔了好几次。往这边走的时候更是困难,在最初的一小段路上,她一直在重复着走几步路就要摔倒一次,艰难地爬起来再走,然后再摔倒。   不过当她很接近这间宅邸的时候,她的四肢灵活性基本回归了正常的水准,步履平稳地向着这边走来。她似乎注意到了黑暗中待在墙上的六振小短刀,微微抬起头,她朝着他们的方向——   笑了。   温柔而甜美,不带一丝怨恨的笑容。   但正是这份笑容,几乎要让他们再度崩溃了。   他们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他们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他们想要拯救她。他们不知道怎样拯救她。   他们不想无能为力地哭泣。他们几乎只剩下哭泣。   在大门传来被打开的声音的同时,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哈哈哈,这茶和点心真是不错呢。”坐在她左边的青年像老头一样感叹着,美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幸福笑容,啜饮着手中的热茶,时不时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偶尔这样子优哉游哉地,将事情交给孩子们也不错……对吧,主人。”坐在她右边的少年语气比青年还要老成许多,黑色的眼睛含着笑,望着审神者。   “是呢……”审神者也这样感叹着。“……嗯?”   就在他们还不清楚审神者突然发出的疑问声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六振短刀,除了小夜以外全部都是哭过的模样。   他们一开始眼神涣散而茫然的看着,当挂着温柔而慈悯笑容的审神者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中之时——   他们一边大哭着,一边冲入了审神者的怀中,没有哭泣的小夜也是眼角微红,死死地咬着嘴唇,手则紧紧地攥住了审神者的衣袖,不肯松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在这里哦。”她温柔的话语却只能让他们哭泣得更加大声,她显出一点无措来,只能一个个拍抚着他们的背。   “啊哈哈……不是笑的时候呢。”青年主动把刚才的杯子和盘子收拾了起来。“现在我们不在这里比较好呢。”   “是这样。”少年也点头附和。“孩子们现在需要的是主人呢。”   他们便这样安静地离开了。   这一天,这六振短刀谁都不肯离开审神者的身侧,他们为这个人倾泻了所有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中除了刀以外有很多的信息   ……寄刀片之类的评论我基本不会回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   接下来几章会缓一缓的   就这样 第95章 新刀时间!   身着墨蓝色工作服的青年安静地坐在柔软的垫子上, 含着新月的蓝色眸子在手中书本上的文字中流转, 时不时放下书,拿过一边温凉的茶水啜饮, 在这时, 他的视线就会转到坐在书桌后的女性身上。   她一直专注地审阅着在书桌上堆积的文件——大概是吧, 因为她戴着面具, 实际上他也不能笃定这一点, 不过按照她的性格来说, 偷懒才更不切实际吧。她安静极了,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和落笔沙沙的声响,而且还是刻意放轻了的, 明明是她自己在工作, 却更考虑不干事的近侍的感受……他轻轻地笑了笑,这笑声引起了审神者的注意,她抬起了头, 温和地问询着笑容端丽的青年。   “怎么了,三日月?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她的态度素来如此, 至少他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内,几乎未曾见过她变过态度, 温和而不会显得过度亲昵, 只有你主动靠近,她才会给出少许回应的姿态。   “只是想到了我的主公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所以就笑了而已。”三日月以平和的语调回复着她。   “夸奖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哦?”审神者略带调侃的话语让三日月更加爽朗地笑出声。   “哈哈哈,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休息环境, 就已经是充分的好处了呢。”三日月大大方方地将近侍的工作直接说成了休息,让审神者不由得失笑。   “不过有件事要问三日月呢。”她放下笔,三日月对应地也放下茶,含笑望着她,等着她将问题说出口。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出阵了,不去做准备吗?”   “……欸?”三日月端丽的笑容一下子消失,脸上呈现出的神情是纯粹的茫然。“我今天要出阵吗?”   审神者无奈地笑了。“明明早上的安排还是你宣读的。”   “哈哈哈,这样啊……没记清呢。”三日月不是很在意地笑着,然后从垫子上起身。“那么,我就先去准备了。”   审神者点了点头,在三日月离开之后又继续投入了工作。   但没几分钟,廊外就又传来了脚步声,审神者分辨出了这是三日月的脚步声,正想着他收拾自己有那么快么的时候,仅穿着贴身的窄袖便服以及单衣,下身着浅灰色差袴的三日月怀里抱着一堆衣物走了进来。   “凭我自己只能穿到这个程度而已……平常能帮我穿的帮手又都有自己的任务……”三日月略显苦恼地说着。   “我来帮你吧。”“那就麻烦主公了。”审神者的话音刚落,三日月就从善如流地接上了感谢的话语。   审神者将他带来的衣物分开放好,略略思索了一下,首先拿起了他的手甲,三日月已经自己套好了手套,贴身的肩甲也没在衣物堆里,应该是自己穿好了。三日月见她拿起了手甲,也配合地将手抬起,还把宽大的袖子往上撸,露出了肌肉紧实的小臂。审神者便将手甲套上去,然后帮他在手腕处打结固定,再把护臂也戴好,最后用绳子打结将其固定。   狩衣风格的服装的穿戴对于审神者来说倒不是什么难事,有条不紊地帮他套好,将宽大的衣袖钉好,又绕到三日月的身后,帮他把一大堆的腰带和绳子有序地系好。期间三日月一直乖乖地任由她摆布着,脸上的笑容不褪。   除去剩余的铠甲外,三日月就只剩下发饰还没戴上了。   审神者拿过缀着金色流苏的发饰,考虑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对三日月摆了摆手。“蹲下来一点,三日月。”   三日月便微微俯下身,将头凑近了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眼中的三日月纹样便显得更加清晰,呈现出夜空向日空转变色彩的眼睛中透露出浅淡的笑意。   “眼睛真是漂亮呢,三日月。”审神者语气淡淡地夸奖了一句,而后就着恰好的身高距离帮他把发饰斜挂好,又绕到他的身后,把左侧掩藏在三日月的头发里。   “哈哈哈,即使戴着面具也能清晰地看到我的眼睛吗?”三日月笑着,不甚在意地问着。   “能啊。”审神者语气自然地回答着,帮他调整着发饰。“我可是用心在看的。”   “哦哦……这可真是让我觉得荣幸呢。”   之后铠甲的穿戴对于审神者来说难度也不高,快速地帮他装上,审神者后退几步,打量了一下三日月的模样,然后点了点头。“这样就完成了。”   “居然也没比大家一起帮我穿戴时慢多少,我的主公真是厉害呀。”他慢悠悠地夸赞着审神者。   “以前有过不少的经验罢了,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事。”审神者摇了摇头。“时间差不多了,快去吧,三日月。”   “哈哈哈,那我就先去召集队员了。”三日月应下,将本体刀绑在织带上,然后离开了审神者的房间。   “这不是记得吗……”审神者无奈地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主人,今日还有去万屋的预定吧?”午后,与审神者坐在廊下闲聊的小乌丸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便出言提醒审神者。   “啊……是呢。”审神者经提醒也想了起来,站起了身,小乌丸也随她站起身。“小乌丸?”   “吾也陪同主人一起去。”面容略显妖冶但实际上威严气势更强盛的乌鸦童子在审神者出声拒绝前,就以缓慢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如此说着。“守望主人可是吾的职责所在呐。”   作为本丸中年龄最大的刀剑付丧神,小乌丸的说话技巧显然老练许多,审神者可不好拒绝他的“职责”之说,于是便答应下了小乌丸的随行要求。   大概是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公共的街道上的审神者们与刀剑付丧神们很多,就在审神者有些担心会不会和小乌丸挤散的时候,她的手被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微微侧过头,小乌丸正坦然地向着她笑着。“这样,吾就不会与主人分散了。”   小乌丸的手也偏向冰凉,牵着她右手的左手并非惯常用刀的手,因而没有什么粗糙的茧子,而当审神者认同他的说法,想要回握的时候,小乌丸又如此说着。   “由吾抓住主人就够了,吾可不想不小心伤到主人呐。”小乌丸指的是他自己尖锐的指甲。   但审神者毫不在意地回握紧了小乌丸的手。“无妨,我不在意。”   小乌丸倒也不坚持,只是叹息着笑着。“真是任性的主人呀……”   审神者在万屋里挑挑拣拣需要的东西时,小乌丸则不打扰她,而是自己在万屋里兜兜转转,等到审神者差不多挑选完的时候,他才略显遗憾地回到审神者身边说着。“这里并非贩卖美酒之店呀……”   “酒的话要去专门的酒肆去买……要去吗?”审神者听着他的感叹,这样问着他。   小乌丸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倒是听孩子们说主人本就拥有许多美酒……”   “是哦。”审神者坦然地承认。“回去要试试看吗?”   “好啊。”小乌丸把审神者挑好的东西主动地提了起来,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依然牵住审神者的手,与她并肩走回了本丸。   明月高悬的夜晚,着一身黑衣的乌鸦童子来到审神者的房间门前,轻轻叩门,抱着一小坛酒的审神者打开了门,但小乌丸并不进去,而是出声邀请她出来。   审神者也不问为什么,抱着小酒坛走了出来。   身体悬空是一下子的事情,视角忽地颠倒,她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托起,暴露在外的皮肤感觉到了飒飒的凉风拂过,视线内的是小乌丸线条优美的下颌,约莫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小乌丸垂下眼浅浅笑了笑,刚才悬空的失重感一下子消失——她已经被小乌丸轻轻地放下了。   他们现在正坐在屋顶上,与圆月的距离一下子缩得很短,明亮的月光将小乌丸的脸颊线条柔化了许多,漆黑的眼眸正对着她。“还请主人原谅吾一时的兴起啊。”   “没什么可责怪的呀。”审神者将小酒坛连带自己手中的小酒杯一起放在平整的地方。“不过要上屋顶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用灵力把我们升上去就行了。”   “吾能轻易做到的事情,何必劳烦主人。”小乌丸摇了摇头。“再说了,这也是男性自尊的一种哟。”   审神者略显茫然地“唔”了一声,小乌丸也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拿起酒杯往里面盛满酒,正要喝的时候注意到仅仅是坐在他身边而无其他动作地审神者。   “对了对了,吾差点忘了主人是不可饮酒的。”   “嗯,所以你喝就……”“稍等一下,主人,吾马上回来。”未待审神者的话说完,小乌丸已经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就在审神者愣怔的短暂时间内,乌鸦童子也很快显现了他的身影。   不同于他落下时空空的两手,这次,他的手中拿着盛满茶水的茶壶以及审神者惯常用来喝茶的杯子。   “虽说相对喝酒会更有滋味,不过与主人的话,吾倒是觉得主人喝什么都没关系。”   月光下的小乌丸慢慢走近她,而后笑着在她身边坐下,将茶水倒入茶杯,塞入审神者的手里,自己则再度拿起酒杯,酒杯与茶杯相撞。   “毕竟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一起的人是谁呐。”小乌丸饮了一口酒。   “……是呢。”审神者也浅笑起来,饮了一口茶。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平稳的日常   容我抱怨一句   三日月太难写了!   太难写了!!!   另外有关他的衣物描写全部都是参照我自己买的设定集上的   【与本文无关的纯晒欧哭非评论一律做删除处理——8.13】 第96章 有困惑的时候   天气难得阴沉沉的, 燥热的阳光被厚厚的云朵所覆盖, 审神者缓慢步行在本丸中,偶尔驻足与向她打招呼的付丧神们说话。   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说, 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的本丸里已经有了这么多成员了。   “如此多的羁绊……”她喃喃着。“也不知是不是坏事呢。”唇畔的笑容略微融了些苦涩的味道。   “哦呀, 主人。”温润的声音传来, 审神者回过神, 黑衣的乌鸦童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是来视察田地的耕作情况吗?”   审神者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田地附近。“只是稍微来看看……我记得今天的畑当番安排是小乌丸你与……”“大典太光世哦, 那孩子在那里呢。”小乌丸轻轻扬了扬下巴, 大典太正在田地里拿着锄头,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看起来异常认真。   “虽然那孩子不善言辞, 但是却勤恳老实呢。”小乌丸含笑说着, 似乎是对大典太的性格相当满意。“不像有些孩子,真像个孩童一般。”他的话锋一转,隐约透露出些许无奈来。   “是吗?不用要求那么严格也没关系吧?”审神者倒是不甚在意, 她向来是不太把这些放在心上的。   “这可不行哦,主人。过于溺爱大家会宠坏他们的。”小乌丸的说法反而让审神者失笑出声。   “溺爱也太夸张了吧……?”   小乌丸叹了口气。“吾可没有夸张哦。”   “这样啊……那在我做不好的地方, 还请小乌丸你帮帮忙了哦?”审神者如此说着。“会太麻烦你吗?”   小乌丸浅浅地笑了。   “完全不会,主人的这份信赖, 吾必然会以最好的结果来回应主人的期待。”   审神者也以微笑回应他, 而后走进了田地,大典太依然在锄地,锄头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响起,被开垦的田地整整齐齐的, 足以看出大典太下足了功夫。   察觉到有人的气息接近,大典太转过了头,暗红色的眼睛很平静。“是你啊。”   “工作得很认真呢,大典太。”   大典太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慢慢地说。“被安排了工作,不是就得认真完成吗?”他又微微垂下眼。“我这样,就算做得好了吗……?”   “嗯,做得很好,大典太。”审神者语气坚决地说着,大典太便微微笑了。“是吗,那就好。”   他又想到了什么,就俯下身来,将头凑近审神者。“我的额带是不是有些歪了?能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吗?我不是很擅长这种事……”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对于大典太来说,光是说出这番话就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因而他的眼睛一直瞥向旁边,都没敢去看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   审神者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抬手把他沾着汗水的额带取下放在他的手里,自己则把他凌乱的额发拢住,先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掉,再一手把他的头发往后拢,吩咐大典太自己伸手固定住,最后她拿过额带,细心地帮他重新绑好。   “……谢谢。”大典太低低地道了一声谢,然后猛地转过身,更加大力地挥动手上的锄头在那里干活。   “工作不是应该做完了吗?”她还记得每日畑当番要求的工作量,很明显今日的已经算超额完成了,但是大典太还在继续。   “……反正回去也没多少事干,多做点事也好。”大典太依然挥动着锄头,这样子回答着审神者。   难怪小乌丸对大典太赞赏有加。   就在这时,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出现了闪电,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然后在审神者和大典太抬头看天的时候,倾盆大雨就这样哗啦啦地下了起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在审神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头顶就忽然罩上了一件外套,然后身体一下子悬空,鼻尖所嗅到的是淡淡的汗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地移动,想要动手拿下头上的外套时则听到了大典太的“别动”,于是她就放下了手。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不再打落在外露的手脚上时,大典太才将她放了下来,连带着将她头上罩着的外套也拿了下来。还未等审神者出声,他就凑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审神者,确认她只有手足被打湿了少许之后才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反观他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成了一绺一绺的,不停地渗出水珠来,衣服和裤子也紧贴着身体,看上去就不会很舒服。   “你先去换洗一下,这样子不太舒服吧。”大典太也温顺地点了点头,捧着自己还在滴滴答答水珠的外套,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你……一会儿能在手合场等我吗?”   “可以。”审神者如此回答着他,大典太便安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穿着出阵服的大典太带着自己的本体刀来到手合场的时候,应该也是回去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审神者正跪坐在木制的地板上,而她的身侧则平放着一把大典太相当眼熟的太刀,以及一套齐全的修复工具。   无弧度的直刀被她从刀鞘中拔出,凛然冷冽的刀光显现出了其作为刀的优秀。   “等待的时候遇见了小乌丸,知道我和你有手合场的约定之后,他便将本体刀取来给我了。”细的审神者没多讲,大典太也不是很在意这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之后,他也跪坐下来,将自己的本体刀放置在身侧。   “我想与你交手一场。”“好。”   不用再多说什么,他们同时抓住身侧的刀,审神者的速度较之大典太来说要快许多,大典太还未将刀完全拔出鞘时,她已经拔刀斩出手了,然而虽然慢了她一点,大典太却以完全的力量优势并不怎么吃力地挡住了审神者的拔刀斩。   要是想在力量这方面胜过大典太还是相当困难的,和他硬碰硬完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此审神者也没打算用与大典太相似的风格迎战他,而是选择了自己更为擅长的速度战法。   大典太也知道自身的弱势在于速度,优势在于力量,他没有选择过多地主动出击,而是沉稳地接下审神者的速攻,伺机寻找她的破绽——速攻的抽刀挥刀收刀因为频率的缘故,一旦被掌握到惯常的规律后就很容易被抓住时机击破,当然,那需要承受住之前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以及保持冷静的思考以及观察。   大典太的眼睛微微一瞪,在又一次挡住审神者的攻击后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大力挥出手中的刀,正好抓住了审神者抬手的一个空隙。如果攻击成功的话,她的体侧就会被刀刃划开。   审神者却笑了一声,双腿微弯之后直接高高背跃起,在越过大典太与空中看到他毫无防备的背部时,她不带任何犹豫地挥下了手中的利刃。   “锵。”却并不是刀刃划开血肉的声音,而是刀剑相撞的金属鸣响声——大典太在没有转身的情况下,凭借自身优越的直觉,直接背身用刀接下了审神者的攻击,并且利用了她在空中难以动作的时机,低吼了一声,手腕发力,将她击飞了出去。   审神者淡然地调整好落地的姿势,即使是被击飞,却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最终,大典太砍伤了审神者的左臂,审神者则刺穿了他的肩膀。   在战斗结束后,大典太坚持要先给审神者手腕上并不深的伤包扎,审神者便将左腕递出交由他处理,她自己则是拿着修复工具借由对大典太本体的手入来治愈他的伤势。   “大典太。”“什么?”大典太没有抬头看她,而是拿着绷带,笨拙而仔细地帮她包扎着。   “下雨的时候,为什么特意帮我挡雨?”她可不是一淋雨就会生病的娇弱类型。   “前田告诉我了,你之前发烧了。”大典太看着包好之后垂下的两条带子,略显苦恼地皱了皱眉。“之前你发烧的时候我不在,没有用本体帮你祛除病气,如果淋雨后再引起就不好了。”   他最后还是略显犹豫地,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用到我。”   “毕竟那意味着,你再一次病倒。”   “那样子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之前在梦境里他所窥见的,病得奄奄一息的她,周身所缠绕的病气是他花费百年也无法祛除的,带着最深浓恶意的存在。尽管她现在的确与那时不同,他却不想让那样的场景再现了。   她不应该了无生气地,病恹恹地,漠然地受着病痛的折磨。   他现在的主人,是温柔地,慈悲地笑着的,关怀着他们的存在。   她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然后,他产生了疑惑。   她的过去应该被改变吗?若是改变了的话,现在的她又将如何?   在这样略显混乱的情况下,他想要通过与她的战斗来寻求答案。   而他现在也确实找到了。   审神者握着太刀,一步步地走向小乌丸的房间。小乌丸正正坐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外面还在持续的暴雨,听见审神者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面上静谧的笑容在瞅见审神者腕上的绷带时顿了顿,而后起身过来,主动接过审神者手中的太刀,将其放在了刀架上。   “主人,使用吾可还顺手?”他牵引着审神者在桌边坐下,桌子中央还放着一壶正在用火煮着的茶。   “很顺手哦。”审神者如此回答着,小乌丸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色,将干净的茶杯摆到了她的面前。   “那么,大典太也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吗?”他拿起茶壶,将清亮的茶水灌注于杯中。   “看他的神情,应该已经找到了。”氤氲的热气稍稍模糊了审神者露出了小半张脸,连带着她的笑靥也变得有些看不清。   “是吗。那就好。”   他们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沏茶喝茶,一同望着窗外的骤雨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  吹一波典典   目前的天五中想嫁的话就是典典了!(等下药你别拔刀!   反正我能吹大典太光世很久(说了药你别再碎我的金铳!   不过本章我自己都觉得其实小祖宗和典典各占半壁江山   果然婶儿的同龄人(x)气场就是不一样   ……我说的是在这堆刀中相对同龄(。   实际年龄差距还是emmmmm 第97章 前行回避   “今天……也是这么多的文件吗。”从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手中拿过需要审神者处理的一摞高高的文件, 不动抱着这些文件走向审神者的办公室。审神者在此处的职责不仅仅限于一个普通的审神者, 虽然不是时之政府的正式编制,但是有许多事情都需要参考她的意见, 因而她每天才有那么多工作。   接近审神者的办公室之后, 不动远远地就能看见静坐在廊下明显是陷入了冥想的审神者, 白发轻轻飘摇, 面上噙着一贯的笑容, 然而在其头顶, 一只小小的,有着洁白羽毛的鸟正欢欣地歌唱着,在她附近的动物还不仅是这只白鸟, 松鼠蹭着她的一只手, 野兔用头拱着她的另一只手,不少鸟雀还立在她的膝头一起叽叽喳喳地鸣唱着。   不过这些野生动物的警惕心也很强,察觉到不动的靠近之后立刻就四散跑开了, 而之前一动也不动的审神者也脱离了冥想的状态,将头扭向不动所在的方向, 她温和地呼唤着。“又帮我去拿文件了?辛苦你了,行光, 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向我道谢啦。”一听到她唤着自己的名字, 不动就忍不住有那么点害羞。   之前,在昔日酒友次郎和日本号的劝说下,他喝了一小杯甘酒,当时想着自己也就是微醺,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然后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内番了,当日和他一组的是太鼓钟。本来一开始两振短刀一边聊一边做内番倒也还行,只是不知道怎么话题就歪向关于审神者对他们的称呼问题。   当时听着太鼓钟高兴地讲着自己每次被审神者亲昵地呼唤“贞”时的欣喜之情,并说着“主人一开始就肯叫我‘贞’,果然很喜欢我呢”的时候,不动那一点点不甘心的情绪被些微的醉意一催化,立马就不可收拾了。   他老老实实又十分迅速地做完了内番的工作,然后就跑到了审神者的面前,直截了当傻乎乎地用着思路不是很清晰的脑子问审神者——“主人你喜不喜欢我”。   当时的审神者愣了愣,而后回答他“喜欢”。   但是那时的不动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个回答而得到满足,而是得寸进尺地提出问题一样的要求。   “那你为什么不肯叫我行光?是我还没有让你喜欢到这个程度吗?”——这是个他事后想想简直想把当时的自己打昏的蠢得不行的问题。   他当时应该是听到了审神者的笑声的,温柔而含着无奈。但脑子不清楚的他却将这当做了审神者的默认和嘲笑,正有些委屈的时候,她的声音把他头脑中的酒精全部驱了个干净。   “行光。”   在审神者视角中的不动,原本因为有些气恼而鼓起的脸一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比以前醉酒时的红晕还要夸张,朦胧的眼睛也一下子清亮得不行,只不过躲躲闪闪地没敢看她,他支支吾吾了几声,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之后审神者就一直唤他行光了,虽说听到的时候的确会欢欣喜悦,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怎么让她改口的,就总是有些难为情。   说回现在,不动将文件在审神者的办公桌上放好,出来之后看见的审神者依然坐在原位,夏季已经过去了,清晨的风相较之前带了不少凉意,看着审神者在夏季正合适,但在秋季就显得比较单薄的衣物,不动想了想,脱下自己内番服的外套,轻轻地披到了审神者的身上,然后帮她拢好。   “还是要注意一点啊,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感冒的。”不动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审神者摸了摸深紫色的外套,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最近怎么都把我当做易碎品对待啊……”   不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大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药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上,审神者点了点头,站起身的同时也拉起了不动。“麻烦你来通知了,药研。”   药研柔和地笑了笑。“这不算什么。今天为大将准备了新的早餐,用完之后还请大将给我反馈哦?”   “那可真是令我期待。”审神者带着两振短刀向着食堂的方向走去,药研瞥了一眼审神者身上披着的外套,又看了一眼不动,发现后者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一边拿着刷子给马清洁着身体,药研一边推开想凑过来舔他脸的花柑子,不动则安静地拿着装着小萝卜的桶喂养着马儿们。   “喂,药研。”看着三国黑咀嚼小萝卜的不动冷不丁地出声,再一次推开了花柑子的头的药研应了他一声。   “什么?”   “你上次,是对主人动了杀意吗?”不动的这个问题让药研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看着不动,不动也看着他,他的眼神和早上看他时一样,充满了复杂。   “……你看到了多少?”如果是其他刀的话,在接近的时候肯定会被他发现,但是先于药研去修行了的不动和今剑就是例外了。   “……我不知道起因也不知道结果,看到的时候你们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在你丢掉剪刀的时候我看到长谷部往那边去,我就去把他引开了。”不动详细地说着,说完了之后,他又认真地注视着药研。   “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   “回答我,药研藤四郎。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审神者,我们的主人,动了杀意?”   药研微微垂下眼,苦笑着。“是的。”   “但因为我自己的软弱,所以那杀意被我自己击碎了。”   在不动继续追问前,药研率先向他发问。“如果能改变大将过往的命运,你愿意不顾一切地去做吗?”   不动立刻点了点头。“如果能的话,献出我的命也无所谓。”   药研苦笑了一声。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需要的是我们的命,那该多好。”   不动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对于药研接下来的话有了不太好的猜想,但是,药研却并没有再说下去,他重新开始了给马儿刷洗的工作。   不动也不愿再问下去。   虽然逃避是那么软弱没用的事情……但是至少现在……   “大将,又在看书了吗?”门的边缘被轻轻敲了敲,审神者从经书中抬起头,药研正微笑着站在门口。   “药研,又被马儿们舔了吗?”药研成熟稳重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抓了抓头发。   “大将就别嘲笑我了。”他走进了房间,在审神者的对面坐下。   “怎么会……被动物们爱着可不是坏事哦,药研。”   “如果它们表达爱就是在我脸上舔来舔去……那还是放过我吧。”   审神者掩着唇轻笑了几声,药研的苦恼神色也褪去,温和地看着审神者。   “该休息的时候要好好休息啊大将,看书对于大将来说也是很费力的事情吧。”药研不经意地说着。   审神者的动作顿了顿,唇畔的微笑凝了凝,而后她将手中摊开的经书塞到了药研的手里。   “……哎?”药研傻眼地看着手中的经书,一个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大将……?”   “药研你读给我听吧。”审神者托着下巴,露出了点狡黠的笑容。“这样,既能满足我的愿望,也能实现你的要求。”   “……应该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吧?我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啊,大将。”药研又尝试看了看经书上的内容,结论依然是能看不能懂。他又将视线转回审神者的脸上,很明显,她是一副“要么你读要么我自己看”的态度。   “……大将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药研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读睡着了,还请大将原谅呐。”   审神者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于是药研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始干巴巴地念起了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的经书。审神者还像是为了营造他念经的气氛一样,点上了一支气味淡淡的檀香。   半个小时后。   审神者轻轻抚摸着枕在她的膝上陷入了深眠的药研的头发,少年的气息很平稳,证明他现在睡得很好。   “不用对自己这么紧绷的呀,药研……”她低低地说着。   “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好梦,药研。”   作者有话要说:  回归本职吹短刀   想要——   算了不提了不抱期待了   爱咋咋地吧 第98章 被扭曲了   这是一个对于他们来说, 非常陌生的地点与时代。   大理石堆砌建造出的欧式屋宅, 前面是风景壮阔美丽的庄园,远远能够看见穿着粗制服装的青壮年男女在田间工作, 偶尔会有轻便的马车驶过, 从其中的间隙中可以看见穿着华贵衣裙的金发碧眼的少女在其中说笑着什么。   而他们明显与此地格格不入的模样, 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拥有实体, 这在鲶尾不小心踩到田间的牛粪差点滑倒的时候被验证了。但也的确没有人看得见听得见他们, 触摸他们的感觉也很奇怪, 就像被一层薄薄的墙挡住了一样,明明再向前伸一点就能触碰到他们,但就是无法再前进。   “果然, 这里是她的过去吧。”作为队长的山姥切最终下了这个结论。   “这里, 是国外吧?”骨喰又环顾了一眼四周,很远处似乎能够看到一个巨大的残破斗兽场,建筑的风格是完全的西式。   “应该不会错, 大将以前似乎是有些时候在外国的。”药研回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紧闭着大门的华丽屋宅,想着这个时代的审神者大概就在这里。   “那, 这个时代的主人就在这里了吧?”不动注意到药研的视线,顺着他看的方向也注视着这幢房子。   “我们最多在这附近活动, 再远就不能出去了。”大典太稍微尝试着去走了走, 差不多有了边缘的概念之后就回来了。   “那主殿应该就在这里了,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进去了。”鲶尾注视着那坚固的大门,没有主人打开的话他们只能硬闯, 但是那是最下下策,这附近虽然人不多,但是硬来肯定会招惹来人,那样就很容易给这个时代的审神者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他们在思考着的时候,大门忽然打开了,穿着类似女仆服饰的少女匆匆从中走出,手里还拿着一些垃圾,大概是要处理掉这些垃圾,门还微微敞开着,他们连忙抓紧这个机会走了进去。   房子内说是穷尽奢华也不为过,垂吊着多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天花板上随处可见细致的雕刻,墙壁上挂着一幅又一幅油画,小桌子上则摆着许多的装饰用花瓶,地毯也是精致而繁杂的花样……   与之前所见的审神者年幼时期所在的屋宅风格,是极致的相反类型。   而且不同于那时独居的审神者,在这房子内能很明显地看见四处忙碌着的仆人们,但是虽然人数不少,却一个个都蹑手蹑脚地行动,安静得不可思议,就像害怕打扰到谁一样。   整个房子内都盘旋着难以挥去的低气压,人们被束缚着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明显轻快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与这房子内氛围格格不入的,轻松气息。   棕发的青年有着东西方混合后的俊秀容貌,柔软的头发略有些长,被他随意地束成了一小股垂在脖颈后,他的皮肤很白,甚至白得有些病态,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笑容——乍看上去温柔而慈悯,让他们有看到本丸里的审神者的错觉,但再仔细一看。   模子再相像,内里却感觉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他的眼神。尽管他们所见到的只有审神者的下半张脸,但他们可以断言,这两人的笑容绝对不一样。   这个男人的笑容,带着一种扭曲的病态。   所有的仆人在他出现的时候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深深地低下头,一动也不敢动地等待着他走过。   “你是新来的,对吧?”他忽然停在了一个女仆的身前,问询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缱绻而引人沉醉。虽然他讲的是外语,但他们却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是的,我是昨日刚被雇来的埃莉诺·马里诺……”有着金色长发的少女微带雀斑的青春面庞上爬上了点红晕,她羞怯地回答着青年的问题。   “那么埃莉诺,我想问问你……”青年的笑靥愈发温柔,埃莉诺抬起的脸庞上红晕也更深。“在最深处房间里的那人,醒来了吗?”   埃莉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茫然,但是瞅着青年俊秀的面容,她略略想了一下,让自己的笑容显得更加天真可爱。“是的,已经醒来了。”   少女满心欢喜地以为这样的答案能得到问话者的欢悦,毕竟现在已经接近中午,虽然她根本就没有接近过深处的房间。   正如她所料,青年的笑容在听见她的回答之后更加深刻,然后在下一瞬间,他用温柔到极致的声音说。   “你被解雇了,埃莉诺小姐。”   “在三分钟内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将你送上绞刑架。”   “你该庆幸你只是说了谎,而不是真的接近了那里。”   “现在,你还有两分半的时间离开。”   埃莉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将眼神投向之前结识的朋友,但少女们纷纷畏畏缩缩地不敢和她对上视线,只有一个勉强用口型提醒她——“快跑,他是认真的”。   埃莉诺不敢再停留,她仓皇地离开了这里。   青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加深的笑容淡去,他安静地扫视了一圈仍然低着头的仆人们,然后走向了屋宅的深处。   最内部的房间上挂着一把牢固的锁,青年微笑着摸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锁,付丧神们紧随他的其后,在他关上门之前全员进入了房间。   房间内不同于外部的奢华绚丽,简单而朴素——或者说,简陋得不像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房间,除了房间的那张床。   但付丧神们的视线很快就不在床本身,而是全部集中到了在床上安静地躺着的那个人。   白色的长发散乱地铺散在大床上,柔软的被子盖在那人的身上,仅仅露出了她的脖颈以上的部位,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她究竟醒着还是睡着。   她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肤,都被白色的绷带给缠绕得一丝不苟。   药研看着那样的审神者,微微皱起了眉。   “姐姐,醒了吗?”青年坐在床边,轻柔地伏在她的耳畔问着。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动弹都没有,但青年却像孩童一样甜美地笑了起来。“醒了呀?那我扶你起来哦,稍等一下。”   他起身从一旁拿了个大而柔软的枕头,而后扶起审神者,让她能够倚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所有的动作都是青年完成的,审神者就像是一个无意识的木偶,任他随意地摆布着。   让审神者起身之后,青年又取来了梳子。“姐姐想要什么样的发型?我有努力地在学哦。”   审神者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却像是得到了回答一样,“嗯嗯”了几声之后着手为她打理发型。   在这期间,山姥切试图上前与她说话,但也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们不敢触碰她,在并不知道她缠裹着绷带的原因时,他们努力回避着一切会造成意外的可能性。   在帮她梳理好发型之后,青年安静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像急于讨赏的孩子一样,询问着她。“姐姐,觉得漂亮吗?我做的是不是很好?”   没有回答。   但是他却露出了餍足的笑容。“我就知道姐姐会夸奖我的。姐姐一直都认为我是最棒的,对吧?”   他望了望外面灿烂的阳光。“差不多到出门的时间了,那姐姐,我帮你穿好衣服之后要去准备了哦?”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柜中取出长裙,拿着来到审神者的床前,他毫不犹豫地掀开了被子。   审神者从头到脚,全部都被白色的绷带紧紧地缠裹住了。   青年熟练地帮她套好衣服,让她坐在床边,然后自己打开门出去了,他关上门后,还能听到传来的清脆的落锁声响。   原本他们以为并没有意识的审神者就真的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边,并没有倒下,她就像大型的人偶,随意被摆弄成什么样子,然后就那么固定住了。   “主人,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不动上前试图与她交流,但是她连动都没有动,只有非常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她是个活物。   “身上没有病气……为什么要这样子裹着?”大典太一边喃喃着一边疑惑着。“……而且,这里的气氛……真是让人讨厌,但是又安心……”   门那边又传来了声音,门锁被打开,刚才的青年去而复返,不同的是,他的手推着一辆木质的简单轮椅。   他走了过来,轻松地将审神者抱起,然后放在了轮椅上。   “我已经驱散了周围的所有人,包括仆人,所以姐姐不用害羞哦。”他高兴地说着,推着轮椅带着审神者出了门,付丧神们也只能跟上去。   果然如他所说,刚才还遍布屋宅内的仆人们全部都不见了踪影,通过窗户看到的外面的景象,刚刚还在劳作的人也已经不在了,就连偶尔路过的马车也不出现了。   他一路喋喋不休地单方面讲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有关家族的处理,有关贵族之间的交际,有关贸易的一些趣事,有关皇室的一些丑闻,非常随意地想到什么讲什么,就像回家后东一句西一句地跟家长交流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的小孩一样。   付丧神们最终停留在了边缘,而他们还在前进,前面的是一间看起来刚完工不久的小木屋,略显粗糙。付丧神们目送着两人进入了小木屋。   大概是在小木屋里稍作休憩吧?   正当他们如此想着的时候,青年推着空了的木制轮椅从小木屋中走了出来,然后缓慢地向他们这边走来。在走到与他们极近,但还是在边缘外的位置时,他停了下来。   正在他们疑惑他在做什么的时候,那间小木屋。   燃烧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瞬间将整个小木屋包裹在里面,毫不留情地用高温灼烧着一切。   青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扭曲,最后带上了哭腔。   “今天你也在燃烧着呀,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截止我开始写作话   我已经肝了7w魂了   应该明天就能接回包包   所以下下章包包就能出场   另外这一次对刀刀们真是充满了恶意…… 第99章 没那么坚强的啦   “不……不要……”不动愣愣地看着燃烧的木屋, 浑身颤抖着, 火光跳跃着映在他的眼睛中,他的脸色惨白一片。“不要烧啊……!”他失去了冷静, 用力地捶打着无形的边缘结界, 被极度的惊惶和恐惧支配的他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   药研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拳头, 关节用力的声音咔哒咔哒地响着, 死咬着的嘴唇渗出了一点点的血迹, 他艰难地看着在火焰中不断被摧毁的木屋。   骨喰和鲶尾均是一脸空洞地看着火焰。“主殿……火焰……”过往的记忆仍然模糊暧昧不清, 但是那被火焰吞噬的痛苦却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心来,加上意识到审神者正在那火焰中被燃烧,两者相交杂的痛苦令他们连挪动脚步都做不到。   大典太猛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本体刀, 用尽力气往背对着他们还在笑的青年身上砍去, 刀在无形的结界上被弹了回来,他却并没有放弃,而是更加快速以及用力地挥动着刀, 赤红色的眼睛中闪烁着伤兽的愤怒,显得他的气势更加吓人。   山姥切则四处寻找着结界的缺口, 试图突破这堵无形的墙去到审神者的身边。“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但是他们最终也没能找到任何有效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火焰最终因为木屋的燃烧殆尽而自我熄灭。青年见火焰熄灭了, 干脆地抹掉了自己满脸的泪水, 然后推着木制的轮椅走向那片废墟之中。   他毫不顾忌地踢开了焦黑的木头,在其中寻找着审神者的身影,他们可以看见他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惊喜的神色,不管不顾废墟的脏污, 直接坐在了地上,像是半抱着什么一样,而后他摸出一大卷绷带,开始低下头细致地动作。   而付丧神们却在这个时候,悲哀而可耻地想着,还好没有看见现在的审神者的模样。   ——快要疯掉了。快要疯掉了。   什么也做不到,无法为她承受痛苦,无力改变她的痛苦,以致他们已经有些无法承受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后再去看过去的她的痛苦。   他们就在那里麻木地等待着,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红黄色渐渐侵染了天空,青年才终于慢慢地推着轮椅走向了这里。轮椅上的人型已经完全被绷带缠裹住了,依然没有露出一丁点肌肤,山姥切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她被摆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只是一瞬间的触碰,他立刻触电般收回了手,漂亮的蓝绿色眼睛里泛起了薄薄的水光。   那根本就已经不是人类皮肤的触感了。   “姐姐,我今天也能笑出来了,不夸奖一下我吗?”青年一边推着她往屋宅那边走去,一边甜蜜地询问着她,这样的语调让刚刚看着他做了那样的事情的付丧神们纷纷抓紧了腰间的刀。   “我一直很努力哦,有了这样的练习,以后献祭姐姐的时候,我就不会再给姐姐丢脸了。”他忽然停下了推轮椅的动作,从后面绕到了她的前面,蹲下了身,深蓝色的眼睛中闪烁着狂乱的喜悦。“所以姐姐,夸夸我吧,好不好?”   “……这个混蛋!”鲶尾愤怒地冲了上去,腰间的本体已经出鞘,刀刃重重地从青年的头顶向下劈落。但就在即将触碰到他的发丝的时候,被阻挡住了。“……不要开玩笑了!这种人!这种人!!!”鲶尾的手指都要抠进把手中了,继续猛力地向下压着自己的刀刃。   没有人想去劝鲶尾,事实上,他们自己手中的刀已经出鞘了一半。   这个男人,已经彻头彻尾地疯掉了。   他居然称这样子的东西,叫做“练习”?   也就是说,审神者本不需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但却因为他,而被投入了火海,被燃烧过后又被带回,然后呢?这练习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他们用着无比憎恨的眼神盯着蹲在审神者身前的青年,如果能够触碰到他,他们都不吝惜给他最痛苦的感受。   对付丧神们的存在一无所知的青年依然用满怀憧憬的眼神看着审神者。   在这个时候,一直都像个木偶一样不行动的审神者,却缓慢地动作了起来。   她被绷带缠裹着的手,很慢很慢地从轮椅的扶手上抬了起来,然后再艰难地移动着,最终,它轻轻地落在了青年柔软的发顶。   不光是付丧神们,就连青年本人也愣住了。   原本像个孩子一样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的他,却在审神者的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之后,骤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然后,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眼眶中涌出,自他俊秀的脸庞滚落。   “门我先不关了,我在厨房准备好饭菜后会马上端过来给姐姐的,姐姐先休息一下吧。”青年站在她房间的门口,温柔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已经回归了最初的温和笑容。“每天的练习都谢谢姐姐了,我会做姐姐喜欢的东西过来的!”   青年轻快地说着,然后步履轻松地离开了,也确实如他所说,门没有再被关上,只是虚虚地掩着。他们站在房门前,最后是由不动颤抖着手,轻轻地推开门。   探身进去的第一眼,他就僵在了那里,然后下意识地转了回来,并且把门重新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他脸色惨白,同伴们都不知道他怎么了,就算是药研询问他,他也紧紧地抿着唇不肯说。   他刚刚进去的时候,坐在床上的审神者正在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绷带,她的面庞正对着门口,而她正在调整右眼的绷带的位置——他看到了。   无论是眼周被火焰灼烧得焦黑的失去了水分还未恢复的皮肤,还是她外露的那只眼睛。   那是红得鲜艳到了极致了的眼睛,却并不妖艳,也不热烈,真要形容的话,那眼睛如同深渊,在与她对上视线的一瞬,就要被那只眼中深不见底的空洞所吞噬和淹没,而且不动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自己,因为在他停留的短暂几秒钟,那眼睛虽然对着他,却并没有任何焦点,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一直那样温柔浅笑,温和以待他们的审神者,有着那样的眼睛。   那样子,可怕的,光是看着就会将人拉入无底深渊的眼睛。   等到他们再度进入房间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被绷带重新裹住了,她正坐在那里,似乎是听到他们进来的声响了,她的眼前显出了一行以灵力写就的文字。   【自未来的旅客,你们好呀】   【我的声带尚未恢复,请暂时以这种方式与我交流吧】   不同于幼年时的审神者,现在的这位非常明显的知道他们来自于何处。   只是这种交流方式,一下子又引起了在场好几位付丧神不好的记忆。   “你既然知道我们来自于什么地方,这样与我们交流没问题吗?”山姥切考虑了一番,先如此询问着她。   【无妨,这段记忆约摸会被替换掉,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以随意地说些什么】   这也就解开了为什么之前相隔几年的事情就被她忘掉了,根本就是被消除掉了有关的记忆,以保证不会对她已经定下来的过去造成影响。   “大…………那个男人,今天是献祭的日子吗?”药研在差点喊出习惯的称呼时止住了,然后问了一个其实他们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们知道的还真多】   【不是献祭哦,只是那孩子的练习罢了】   “为什么要纵容那样的疯子!他那已经明显不正常了吧?!”不动低吼着,面部表情再度被愤怒所扭曲。   “被火焰灼烧……很痛苦。为什么要承受?”骨喰也跟着问着。“他只是在折磨你。”   坐在那边的,满身绷带的审神者微微低下了头。   【你们真是温柔呢】   【因为逼疯他的人】   【就是我呀】   灵力写就的字如此阐述着。   名为恩佐的孩子在襁褓中时便由她照顾长大,这个小男孩有着漂亮的外表以及温和到甚至有些怯懦的性格,他总是脾气很好地忍受着一切,温柔地对待着身边的一切,而他最温柔以待的,就是照顾他,保护他长大的“姐姐”。   然后,在第一次执行了“刽子手”的职责之后,他看着被灼烧成了焦炭的,自己最心爱的“姐姐”,他的心灵崩坏了。他无法原谅做出这样子的事情的自己,他痛恨这样子肆无忌惮地伤害着所爱之人的自己,他选择了自我毁灭,他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但刽子手在完成这一代的使命前,在下一代刽子手诞生前,同样不会死去】   【而在献祭之日时,即使内心极其抗拒,最终也会履行他们的职责】   最终,肉体暂时无法死去的他,心灵死去了。   他的精神陷入了彻底的崩坏和狂乱状态,最后就是现在的模样。   【没有为我担心的必要,我已经习惯了】   她如此写着。   “那你……一直都被关在这里吗?”大典太问着。至少幼年的她还能在那宅邸中以及外面的园子中活动,但这里的她,似乎并不是这样。   【因为每天被烧,我其实也没那么多力气行动】   【而且那个孩子,一旦我表现出想自我行动的意愿,就会崩溃】   【所以多数时间我都在沉睡】   大典太微微垂下眼,身周的气场更加低沉了。   【时间差不多了,那么,未来再见吧】   伴随着她写出的这句话,他们眼前的景色开始骤然变换,而他们最后听到的,是房门被推开,以及青年温柔的声音。   “姐姐。”   而在廊下,他们所见惯的本丸风景中,审神者正温和地倾听着她身前高大的,有着一头红发的青年,不羁中带着几分尴尬和羞涩地在那里磕磕巴巴地说话。   注意到他们的身影,她暂时中止了与青年的交谈,向着他们温和地浅笑。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包包已经到手   日服的江江我还在肝   大概还要等些时间   这一次的过去章节主要是完善刽子手的设定   反正……都挺苦的 第100章 老人与包包   “不知道如何与主殿相处……?”听到大包平抓着他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这话的时候, 莺丸和平野齐刷刷地转头看着他, 这一致的动作让大包平吓了一跳。   “对啦……干嘛那样看我!”莺丸和平野眼中的震惊一下子就让大包平不自在了起来,他略有些粗暴地说着。   “不……我倒是没想到大包平你居然会在意这种事。”莺丸依然刻意保持着眼中的震惊对着大包平说, 这让大包平有些恼火, 不过想到莺丸向来就是这个性子他又泄了气, 反正他也拿莺丸没辙。“大包平的话, 我以为是不会在意主殿的事情的。”   “……我是那样的人吗?!”大包平吼了一声。   莺丸淡定地点头。平野尴尬地笑了笑,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总, 总之,大包平先生先说一说为什么会觉得不知道如何与主上相处吧……只是这样说的话,我和莺丸先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呢。”平野的话语成功让大包平安静了下来, 他老实地点了点头, 清了一下嗓子,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后开始说话。   “就……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什么都想说, 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我都一股脑地在那里和她说。然后, 她也超级,超认真地听我说!……你们这什么眼神?”   无语地看着大包平的莺丸和平野连忙收敛回眼神, 示意他继续说。   大包平倒也不是会耿耿于怀地计较这些的, 他又接下来说自己的感受。“但是明明我和她都不怎么熟!然后后来想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和她这样的相处方式应该有问题!”   “你们觉得呢!”大包平说完了,带着小小的期待看着莺丸和平野,然而这两振刀都扭过头去不看他, 颇为无奈的样子。   “什……什么啊你们这个反应!”   莺丸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大包平。“虽然我想说你的反应像单恋的小男孩……”大包平立刻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睛准备吼什么,平野也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莺丸。   “但是,果然更像是不知道怎么向长辈撒娇的小孩啊,大包平。”   大包平,傻在了原地。平野,傻在了原地。   “莺……莺丸先生……”   唯有莺丸本人,淡定地拿过身侧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大包平不会这样就生气的,他可是要超越天下五剑的存在,度量可不会这么小。”   然后平野就看见大包平奇迹般地不红脸不瞪眼不打算吼了,而是骄傲地挺起了他的胸膛,还颇为得意的样子。   ……大包平先生,完全被莺丸先生压制住了呢。   平野如此想着,代替暂时没打算再开口的莺丸向大包平正经地解释着。   “大包平先生不用担心这样和主上相处有问题哦。”   “……真的吗?”大包平还有些将信将疑。   “是的。主上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给人信赖感的人,不用在主上面前太拘束,自然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她相处就好了。”平野笑了笑,宽慰着大包平,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了他。   “……这样啊。”大包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平野。”正在这个时候,温和慈悯的女声传了过来,被叫到名字的平野立马起身,小跑到了伫立在那里的审神者身边。“我在,主上!有什么事吗?”   “一期在找你哦。”   “一期哥吗?好的,那我马上过去,麻烦主上来找我了。”审神者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不要介意。平野回过头,向着大包平和莺丸挥了挥手。“莺丸先生,大包平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啊,大包平先生要加油哦!”   说完之后,平野就快速地跑走了,莺丸微笑着向着平野的背影挥挥手,大包平则嘟哝着“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之类的话。   “莺丸,大包平。”同样目送着平野跑远之后,审神者温和地唤了剩下在这里的两振刀的名字。“我记得你们今日不是马当番安排吗?”   听到审神者丝毫不带责问意味的话语,莺丸捧着茶的手顿了顿,大包平则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无比自然地走上前拉过审神者的手,让她坐在廊下顺便给她递了杯茶,然后自己开始在那边恼火地抱怨了起来。   “事先说明,我可没有偷懒,我有好好地在工作的!”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审神者如此说着,等到审神者轻轻点头表示她知道了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语气冲冲地讲述着。   “我在认真工作的时候,莺丸不知道给马喂了什么,然后整个马厩里的马就都狂暴了起来,我还被马踹了一脚,之后我们就没法继续工作了。”大包平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地盯着莺丸。“为什么马踢我不踢他这个罪魁祸首啊?!”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大包平。”审神者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大包平一顿,收敛好自己有些狰狞的面部表情,然后将头转向审神者。然后他就看到审神者捧起他的手,柔声问着他。“有哪里受伤了吗?需要我为你修复吗?”   大包平猛地眨了好几下眼,慌慌张张地甩开审神者的手,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子的行动不好,于是又在审神者的手垂落之前一把抓住。“我,我没事!毕……毕竟我可是超越天下五剑的存在!没有那么脆弱!……所以,不,不用担心。”   一旁的莺丸已经对大包平的行为表现出了明显的无可奈何,审神者却只是笑笑,丝毫不在意大包平刚才的行为,而是轻轻拍了拍大包平的手。“那就好,我放心了。”   “主殿。”莺丸叫了一声审神者,让审神者的注意力从脸涨得越来越红的大包平身上转移到他那里。“后来是三池兄弟帮我们完成了剩下的工作的,之后请由我们来顶替一次他们的工作吧。”   不过大典太和骚速剑与其说是帮他们……还不如说是看不下去马儿们继续“受苦”而差不多把他们“赶走”了的……不过这一点就不用详细地向审神者叙说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审神者点了点头。   “那么主殿,要来喝一下我之前从万屋买到的新茶吗?”莺丸未待审神者回答,便起身回到古备前的房间内去拿东西了,审神者浅笑着,倒也没拒绝。   “莺丸倒是对你很上心的样子。”大包平瞅着莺丸在房间里翻找的身影。“之前他买到那个茶的时候可高兴了一天,宝贝了很久的。”   “这样啊……”审神者低低地应了一声。“莺丸不知道从什么契机开始,见到我之后就会请我喝茶,托他的福,我倒是喝到了不少以前未曾喝过的茶呢。”   “这就是把你放在心上了的意思啊。”大包平说着。“他虽然看着是那个样子,不过对很多事情都不怎么在乎的。”   “我回来了……大包平刚才又在犯傻了吗?”莺丸抱着一罐茶回来了,坐下的时候还不忘再提一句大包平。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大包平气冲冲地回了一句,然后被莺丸一句云淡风轻的“我又没说你是笨蛋,急什么”给气得脸再度涨得通红。   “莺丸和大包平的关系才是真的很好呀。”审神者如此说着。   对于这一点,大包平和莺丸倒是都没有出言反驳。   “那么,就由大包平来煮茶吧。”莺丸自顾自地把茶罐塞到了大包平的手里,在后者正不情愿地想要拒绝的时候,及时地补充了一句。“名刀中的名刀煮出来的茶,一定不同凡响。”   审神者也出声。“我也期待着……能麻烦你吗,大包平?”   大包平,傻笑着开始蹲在那边煮茶。   虽然中途在看见审神者和莺丸在那里有说有笑自己在这里孤独地煮茶有点疑惑,但是很快又被刚才两人的话语占据了头脑,继续自己乐着在那里煮茶了。   期间,审神者也向莺丸提起了他频繁请她喝茶的事情,茶色的青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就当做我单方面的一个承诺吧,主殿。”   “如果你不喜的话,我停止就好。”   审神者安静地面对着莺丸,然后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说的,莺丸。”   青年好听的笑声响起,莺丸茶绿色的眼睛里深沉而温柔。“是呀,我知道的。”   “喂——茶煮好了——”大包平直接带着整套茶具走了过来,不是很轻柔地放下后还被莺丸心疼地说着“注意轻拿轻放”。他拿过干净的茶杯,将滚烫的茶水倒入其中,然后再把飘散着浓香的茶交给莺丸和审神者。   “来,尝一尝我这名刀中的名刀全力煮出的茶吧!”虽然很有自信地这么说着,不过当审神者和莺丸真的接过茶开始品尝的时候,大包平又略有些不安地,偷偷地观察着这两人的面部表情变化——虽然他并不能从审神者被面具遮住了的脸上看出什么就是了。   在审神者和莺丸都微笑着说出好喝之后,大包平这才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随意地拿过一个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烫!!!!!!”   “还是要注意不要那么冒失啊,大包平。”莺丸轻啜了一口茶,对着在那里捂着嘴跳脚的大包平不紧不慢地说着。   “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大包平?”   “不不不不,不用!”大包平大着舌头在那边拒绝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去找冷水了。   “观察大包平果然很有意思吧,主殿?”   “虽然有点失礼……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这就是!今天的!更新!   ……不行了   我被包包的必杀语音给洗脑了   他超可爱的……   至于本章莺丸说的单方面承诺   指的是他曾对幼年的婶儿许下的请她喝茶的承诺   虽然婶儿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不过他有的时候也很固执的啦 第101章 真·弟弟   “真稀奇啊……国行你居然也出阵了……”挥去长长刀刃上正在汽化的血液, 萤丸对着正在他旁边挎着刀打呵欠的明石笑。   “呼啊……因为最近都没啥事……然后就被咱的主人给踢出来干活了嘛。”明石懒洋洋地扫了一圈周围, 确认没有残余的敌人之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并不很脏的草地上。   “哈哈哈,果然战场上能带来的惊吓比较多吧?”鹤丸和小狐丸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鹤丸的脸上带着略显恶质的笑容, 小狐丸则是稍有些无奈的感觉。   “就算是支援小狐……也请鹤丸殿下一次不要招呼都不打就扔蛇过来。”   “但是那样的奇袭支援很有效哦?”“但是是对敌我都有效的双刃剑哦?”   鹤丸摆着手笑笑。“知道了知道了, 下次换一种就好了吧?”   小狐丸鲜红的眼睛微微垂下, 脸上则显出了淡淡的笑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对鹤丸殿放松警惕呢。”   “嗯?我就当这是夸奖了哦。”   “这样一来, 这次的任务就完成了吧, 队长?”髭切的外套在风中飘扬着,他用温和的语调询问着垂手在那里伫立着的付丧神。   “……是的,本次任务辛苦诸位了, 圆满完成了主的要求。”作为队长的数珠丸用着沉静而平稳的语调对着队员们说着, 他低垂着眼,温和地笑着。“那么,现在让我们回到本丸吧。”   无论是在场的哪一位, 在听到“回”以及“本丸”的时候,表情都一齐柔和了下来。   有人还在守望着他们的归来。   “哦——这里不是……”鹤丸以手搭凉棚看着四周的景色, 明明表情做出了惊讶的模样,然而被手的阴影挡住的眼睛却带上了复杂的神色。   “小小的主殿的所在之处吗……”同样亲历过此处的髭切神色也有些复杂。“真是的……如果能看到在别的国家的样子就好了……”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开玩笑的。”   数珠丸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是清浅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动作被站得松松垮垮的明石看在眼里,他低下眼,然后伸手拿掉了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的萤丸的帽子。   “等……国行?” 萤丸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头顶。   “那啥……太阳有点刺眼,帽子借我挡一下——啊还你还你。”被萤丸抬手去摸身后背着的刀的动作吓到, 明石迅速地把手中的帽子扣回萤丸的头上。   萤丸阴沉的表情一下子消退下来,他摸摸自己的帽子位置没错,于是又露出了可爱无害的笑靥。   “这里都没有主人的气息呢。”已经自己转悠了一趟的小狐丸回来对他们如此说着。   过去的审神者不在此处……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场的付丧神们的神情都有些阴沉下来的时候,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叩响了,他们都下意识地一震,将目光投向漆黑的大门。   “阿姊——”少年清亮的声音透过大门传了过来。“我过来了哦,帮我开门呀——”少年的声音带着朝气与喜悦,光是听着就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所蕴含着的阳□□息。   但是此时他所呼唤的人并不在此处,自然也不会过来帮他开门。   敲门声顿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响起,少年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阿姊——是我啊——”   在这之后,声音好久都没有响起,就在付丧神们以为少年已经离开了的时候,高高的墙头忽然探出了一个黑色的脑袋,少年的头就那样从墙的另一侧探了出来,然后再是他的整个身体也站到了墙上。   他的视线很快就扫过了站在院子里的付丧神们,黑色的眼睛中不含一点笑意,严肃起来的面容显出了几分威严。就在付丧神们一致觉得糟糕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眼神,而是继续快速地扫视了一圈,然后绽开了开朗而快活的笑容。“好——阿姊果然不在!”   他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灵巧地从高墙上跳了下来。   “哦哟,可不能把衣服弄脏,不然一会儿会把阿姊那里弄脏的。”落地之后,他弯下腰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到的灰尘,然后才满意地直起身来。   高度的距离一下子被缩短,付丧神们这才真正看清了少年的面容模样。   黑色的短发并不显得凌乱,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因为他们多数没有见过审神者全脸的模样,所以看少年的全脸没什么感觉,不过一旦将少年的上半张脸遮住,仅仅只看他的下半张脸的话,就会发现他几乎和审神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相似。当然,即使是年幼的审神者,也未曾像少年这般意气风发张扬地笑着。少年的眼睛是墨黑色的,现在里面含的是少年纯粹无邪的笑意,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谁也不会忘记刚才少年那审视的眼神——他绝对没那么简单。   “呼……真是的,不让我来阿姊那里只是因为她不在?我又不是等不到她就会发脾气的人。”少年完全是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径自走向房屋的门那里。   数珠丸微微蹙起眉,正要上前紧跟少年的时候,少年忽然猛地扭过头来,墨黑的眼睛变得深沉而凛冽,死死地盯着数珠丸的方向,他的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察觉到了他们一样。   “嗯?我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他的表情没维持几秒,就变回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活泼模样。“算了算了,先帮阿姊把家里打扫一下再等她回来吧。”   他一边“嘿嘿”地轻笑着,一边轻快地走入了屋宅,付丧神们则等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之后,才跟了上去。明石在数珠丸经过他的时候,轻声问了他一句。   “你是不是知道关于他的事?”   数珠丸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无法阻止了。”   “我们这次也……无能为力。”   “虽然说要帮阿姊收拾啦……不过好像也没我多少事。”环视了一眼干净整洁的室内,少年垂头丧气地说着。“哎呀那些仆人收拾得那么干净干什么!”   “……虽然如果被我发现不认真的话肯定要被狠狠地罚一顿就是了。”迅速自打脸的少年在瞥见一个房间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然后眼睛一亮走了进去。   “真是的……是有多匆忙啊衣服都没叠好就出门了!”听着是带了些抱怨意味的话语实际上正高兴得不得了的少年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动作娴熟地把散乱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折叠好。   “说起来阿姊的衣服……”看着宽大的白色袍子,少年的眼神显出了一点点挣扎,然后拿起了白色的袍子站起身,庄重地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只是让付丧神们有些不明所以他在严肃些什么。   “……完了阿姊又长高了,这样就快要高过我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的少年看上去比之前要失落得更厉害了。“要是没有阿姊高,我还怎么好意思保护她啊……”   明石用力地拉住了要拔刀跳劈少年的萤丸,好说歹说才劝住了这位大太刀付丧神。   哀怨地在那边自我心痛了一番身高问题然后决定要继续努力长高的少年又摆正了自己的姿势,继续熟练地折叠整理着衣物。   “——!男人的衣物!”少年的表情在狂暴到一半的时候又熄了火。“哦,我的。”随着话音落下而展开的衣服,大概就只有三四岁孩子穿的大小的衣服被他抖开了,一张小纸条则在他抖衣服的时候落在了地上,注意到那张小纸条,少年把它划拉了过来,然后念了出来。   “‘弟弟第一次在我这里留宿穿的衣服’……”少年的脸上带上了浅浅的笑容。“……嗯?下面还有很小的字……唔……”   “‘他睡姿好差。还尿床’……”少年满脸通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痛苦地低吟出声。“……阿姊啊……不要把这种事情记录下来啊。”   接下来几乎就变成了少年翻找自己过去遗留下来的衣物,同时寻找夹在其中的小纸条的时间。   【弟弟第一次给我表演他习武成果时穿的裤子。】[他把裆踢开了。]   【弟弟第一次靠自己缝补好的衣服。】[可惜把袖子缝死了。]   【弟弟第一次自己洗的衣服。】[把衣服洗成了花色。]   ……   诸如此类细小的记录以及吐槽还有不少,少年一边阅读着一边哭笑不得地捂着自己的脸,但是他的眼神却温柔到了极致,就像是他的整个世界都得到了满足一样。   “呼……总之算是都整理好了。”因为刚才翻找自己的衣物而几乎把整个衣橱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的少年,在终于把所有的衣服叠好放回之后松了一口气。   “现在,就等阿姊回来了。”他托着腮,看着窗外,眼神温和而平静。“不过这样的天气……还真是适合睡觉啊……”   原本趴在桌上的少年猛地惊醒,然后起身就向玄关处跑去,而在他跑了好几步之后,付丧神们才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结合少年的反应,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审神者回来了。   “阿姊!欢迎——!”少年欢快喜悦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了,与此同时付丧神们也到了门边,刚才脸上还带着好看笑容的少年脸色煞白,瞳孔因震惊而缩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付丧神们也觉得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般呼吸困难。   穿着白袍的少女正狼狈地趴在地上,听见了少年的声音,她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而后温柔而不解地问着。“谅,你今天不是不来吗?”   在白袍的尽头,她的双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位才是婶儿的真·弟弟!   下章高能高能高能!   在场的一个都逃不了   都要被虐   嗯……总之请做好准备吧   这是核心之一……所以我也不建议回避   那就这样   明天见 第102章 暂时告一段落?   “……谅?”因为少年依然呆呆地伫立在那里迟迟没有回应, 少女带着困惑又呼唤了他一声。   “阿……阿姊……”少年的双腿颤抖着, 声音也抖抖索索的,但他终于来到了自己姐姐的身前。“我……我先带你进去吧……?”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便被少年非常轻松地抱了起来, 感受到少年双手的颤抖, 她略有些担忧地拍了拍他的手。“我是不是有点重……?要不放我下来吧, 我等灵力恢复一些再——”“不, 没有。”   “阿姊对我来说, 一直都很轻哦。”少年试图拉扯出一个笑容来让她安心,然而能够维持住眼泪不夺眶而出都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这样啊……那就好。”她笑了笑,然后手掌朝上, 垂下了手来。她的掌心内扎着许多细碎尖锐的小石子, 斑斑点点的血液染红了她的手掌。   “……阿姊,你的腿……怎么了?”让少女以较为舒适的姿势做好,少年声音低沉地开始向她询问, 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像是少女只要说出夺去她双腿的人的名字就会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   “谅……?声音怪怪的哦?是不是哭过了?对不起啊, 我现在‘看’不到你的表情……”比起自己本身的问题,少女更加关心的是少年, 她有些无措地伸出手想向少年伸去, 但却因为不知道方位而伸错了方向。少年主动地拉过她的手,低垂着眼帮她把扎在手掌里的碎石一个个取出来。   “连‘看’的灵力都没有了……阿姊,到底发生什么了?”少年死死地咬住嘴唇。“我的事先不要管了……我想知道你的腿到底怎么了。”   少女乖乖地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即使碎石被少年从她手上拔出也完全没有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发生什么……就是献祭啊。”   “献祭……?”少年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 用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姐姐。   “嗯。他们说这次会剥夺我一年的行走能力。”因为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少女的表情依然平静而柔和。   “……这次?难道以前还有吗?”   “欸?谅……不知道的吗?”从少年怪怪的语气中,少女终于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很早就开始了啊。”   “很早?是多早?”   “从我有记忆以来。”   少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痛苦,他的面部表情呈现出了自责和悲伤,愤怒与痛恨糅杂出的扭曲模样。但他对待自己姐姐的语气依然温柔得小心翼翼。   “那阿姊……知道是谁用你来献祭的吗?”   “唔……”少女略略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边上的人喊过他们‘家主’和‘少家主’。”   少年的表情彻底僵住了,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嘴型一张一合而没有发声。   不要开玩笑了……父亲……兄长……   “谅?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少女向前摸索着,拿开了他掩着自己面容的双手,温柔地捧起了他的脸,担忧地问着他,少年失神的双眼在看到她的面容之后,慢慢地,出现了神采。“只是献祭而已啊。”   “……‘只是’?难道阿姊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难道不是吗?大家都对我这么说……而且也说大家都是有献祭的,大家都有做的话,应该就是正——”“不对!完全错了!”   少女未完的话语就被少年的大吼给打断了。   “他们骗了你!被献祭的只有你!”   “这完全不正常!你没有被他们当做人类!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而献祭掉了你!”   “他们只是将你……当做了可利用的怪物……”   少年一边不顾一切地大吼着,一边肆意地淌着泪水。   但是,捧着他脸的双手,忽然垂下了。   少女低垂下了头,然后用平静的声音询问着。“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所以,接下来诚实地回答我,好吗?”   “……好。”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是。”   “我只是被利用着……为了他人而被利用着?”“是。”   “我……不被当做人类?”“……他们应该是这样。”   室内一下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少女始终低垂着头,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捏成拳,然后又松开。   “………………你走吧。”她平静地说着。   “……阿姊——”“不要那么叫我!!给我滚出去!!!”   突如其来歇斯底里的大吼一下子将在场的少年以及六位付丧神全部都吓到了,少女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   少年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她,整个人都被无措和茫然给占据了。“阿姊——”   “我不是说了不要那样叫我吗?!!!我叫你滚出去啊!!!!”   “说到底你不过也是在我痛苦的基础上幸福地活着的人类——凭什么?!”   “我就应该被当做怪物痛苦地折磨吗?!我就活该不被当做人类吗?!”   就像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此刻爆发了一样,她不管不顾地嘶吼着。   “不是的!父亲和兄长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们可是我们的家人啊!”少年努力地反驳着情绪暴走的少女。   “家人?那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   “他们早就不把我当做人了!在所有看着我被献祭的人的眼神中,他们的眼神是最冰冷的!”   “滚出去!滚出去!!不要用你那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你以为自己就是无辜的吗?!你也和他们同罪!!”   她转过头去,面对的恰好就是付丧神们所站立的位置,她满布泪水的脸正对着他们。   “你除了看着我痛苦的惨样什么也做不到!我不需要观众!给我滚回去!!!”   付丧神们一下子觉得头脑空白,手脚冰凉得发疼。她那句话是对少年说的,但是此刻也像是在斥责他们的无能为力。   他们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到。   “……我最后说一次。”   “给我……滚回去!!!!!”   一下子爆发出的巨大的言灵能力不仅瞬间将少年和付丧神们传到了屋宅的外面,付丧神们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这是要回归他们所在的时代的征兆。   少年静静地站在门口,手微微抬起,但最终又颓然地放下了。   “……………………阿姊。”   “我呢……最重要的人就是阿姊了。”   “母亲,父亲,兄长,他们都没有阿姊这样对我好,这样爱我。”   “我……可以为阿姊做一切……从很早以前我就这么想了。”   “现在我也依然这么认为。”   “……所以,等着我吧。”   “我一定要拯救出你。”   他离开时的表情坚定,眼中原本蕴藏的小小光芒,此刻已经完全湮灭了。   阳光愈发强烈,照射得人眼睛难以睁开,刺眼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的本丸内,审神者的身边围着一大圈的短刀付丧神,他们都紧紧地挨着审神者或者是同伴,面容上带着安心的笑容。   “……这就是我目前最后悔的事了。”心满意足地停下之后,乱抱着审神者的胳膊。“下一个是主公,必须要说哦。”   “最后悔的事情啊……”审神者托着腮沉思了好一会儿。“……大概就是,对着别人大发脾气吧。”   “咦?大将也会生气吗?”信浓凑过来,一脸的不相信。   “大将肯定也会生气的啦!…………虽然我想象不出来。”后藤说到后面的语气又弱了下来。   “我倒是听说平常越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越可怕……主人也是那样的吗?”太鼓钟不带恶意地好奇着。   “应该是相当可怕……或者说歇斯底里?”她淡淡地笑着。“当时被我发火的人很久都没有再去找过我。”   “……我觉得,应该是对方的错。”坐在审神者怀里小夜抓着审神者的袖子,轻声地凑在她耳边说着。“你不是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   审神者看着认真说着的小夜,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也凑到他耳边。“为什么这样子说?”   “因为……你刚才笑得……很伤心。”   审神者一愣。   “其实……我们都有错……或者都没错。”   “只不过当时的状况,太糟糕了而已。”   注意到了小夜担忧的眼神,她轻轻捏了捏小夜的脸。“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小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呜哇!!主人!时间到了吧!该换抱我了啦!”一直注意着时间的包丁大声地嚷嚷着。小夜倒是乖乖地从审神者的怀里跳了出来,不过还是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包丁则非常熟练地坐到了审神者的怀里。   “……呜……只有这个时候觉得当哥哥一点也不好。”信浓看着窝在审神者怀里的包丁,鼓着脸说着。   “不要老向大将撒娇,成熟点啊信浓。”厚中气十足地训斥着同辈的兄弟。   “噗噗。厚你上次被大将摸头脸红的样子我还记着哩。”   “……你!你居然偷看!!混蛋……!”   “大将。”“主人。”   药研和不动的声音同时响起,审神者将头扭向他们。   “第一部 队出阵归来了。”   “时之政府的批准文件下来了。”   从药研的手中接过文件,审神者轻轻笑了笑。   “主公大人,什么批准文件啊?”今剑将头放在审神者的肩膀上,不过并没有看文件上的字。   “休假哦。我们本丸的。”   “大家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呀。”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她笑得温柔而慈悯。   作者有话要说:  实际上当时婶儿和弟弟的情绪都处于失控状态   弟弟丝毫没考虑过姐姐一下子接触到所有真相后的反应   姐姐则完全的情绪暴走,完全被负面情绪所支配   ——我做出的解释也就这些,完全由我解读好像也没啥意思(。   接下来几章就是缓和的日常了   正如现在的婶儿说的   一切都过去了   大家的身心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不过过去篇还没完(。 第103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主上!今天是由我……”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审神者房间门口的膝丸, 在拉开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整个人一滞。   “啊呀, 起得真早呢,膝丸。”还在惊讶的时候, 审神者的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转过头, 正捧着飘散出香气的杯碟的审神者正站在他身后。   “主上才是, 起得这么早。”膝丸一边笑着一边瞥了一眼审神者捧着的杯碟, 发现不是她一贯喝的茶, 而是纯黑色的液体。“今天不喝茶吗?”   “嗯。因为熬了夜,需要喝这个提提神。”审神者走进了房间,将杯碟放在桌子上, 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膝丸也习惯性地划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熬夜?!那对身体可是很不好的!”膝丸一下子就不赞同地皱起了眉来。“有什么事可以交给我们来办,而且不是说接下来休假吗?还是说出了什么急——”   嘴里一下子被塞进了一颗方糖,膝丸傻傻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安静地感受着方糖在嘴中融化的奇妙感觉。   而将夹方糖的夹子归原位,而后合上方糖罐盖子的审神者只是露出安抚性的笑容。“不要急, 膝丸。”她并没有往自己的咖啡里加糖,用咖啡勺搅拌几下散去些许热气, 她握住杯把, 将唇凑到洁白的杯壁边,正要啜饮一口的时候,忽然被膝丸拉住了手。   “膝丸……?”膝丸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了摸, 然后摸出一个小小的,用干净的布包裹着,外形还没散的饭团。   “这是我做的饭团……空腹喝咖啡对身体不好……那个……”他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声音越说越小。“味道应该还行……要喝咖啡的话……先把这个吃了吧。”   只不过是空腹喝咖啡而已,就算真的对这身体造成了什么伤害也无所谓的。   她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这个事实却坚持这样做。   都这样了,不回应他们的关怀也太差劲了。   逐渐明白这一点的审神者浅笑着,从膝丸的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布包,细心地展开,然后小口地咬了上去。   “里面的馅料是酸黄瓜和梅子,主上觉得如——”颇为自满的膝丸在看见审神者攒到一小处的嘴时沉默了。   “…………………………膝丸。”   “……是。”   “…………味道不错……就是口味……有点重……”   “…………………………承蒙赞赏……”   虽是那么说,不过还是在膝丸的劝阻下把小饭团吃掉了的审神者平静地啜饮着咖啡,膝丸则沮丧地坐在那里,看起来颇为消沉。   “唔……关于我说的熬夜做的事情。”审神者成功地将沮丧的膝丸的注意力引到了这上面,此时太刀青年一下子就撇去了刚才的阴沉之色,认真地看着审神者。   “本来就是为了你们才做的,怎么能让你们来操心呢。”她微微歪了歪头,笑得有点狡黠。   “……哈?”膝丸不太理解。“为了我们……?我不太懂……”   “嘛,本来也就是我自己下的决定啦。”审神者拿过桌子上堆着的纸片,随意地往膝丸手里塞了几张。“而且我彻夜是在研究术式。这一点,你们也帮不上我呀。”   看到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以及让人捉摸不透的各种复杂图案,膝丸哑口无言。   “那……主上研究术式要用来做什么?”   “嗯?……姑且算作旅行用?”   “?????”膝丸听了她的解释反而感觉自己更迷糊了,审神者也从他不加掩饰的面部表情上读取到了这一点。   “迟一点就知道了。现在——”   她将热气快要散完的剩余的咖啡喝净,将小杯子重新放回碟子上,然后站起身。“今天作为我的近侍的膝丸阁下,愿意协助我吗?”   膝丸也很快笑了起来,主动帮她拿起了杯碟。“当然。”   在厨房里被药研抓着念叨了好半天下次要注意别空腹喝咖啡后,审神者带着膝丸来到了庭院之中。天才刚蒙蒙亮,整个本丸里还相当安静,那些比较能闹腾的刀剑付丧神们多数还在梦境之中。不过廊下倒是已经坐了好几位付丧神了。   “哎呀,原来一早跑去找主殿了吗?”披着外套坐在廊下的髭切在看见膝丸和审神者的时候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兄长,我早上出来的时候不就已经说过今天的去向了吗?”膝丸颇为头疼地回应着自己的兄长。   “咦?有这回事?”“……兄长啊!”   轻轻拍了拍膝丸的肩,审神者向髭切笑着打了声招呼。“早安髭切,睡得还好吗?”   髭切的双眼在接触到审神者含笑的面庞时有一瞬的闪动,但他很快就隐藏起了那表情,一如既往柔软温和地笑着。“虽然做了个小噩梦,不过现在还好。”   “虽然是噩梦,毕竟也已经过去了,对吧?”   “是呢。”髭切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白色外套。“放心吧主殿,你的鬼切可是非常强的刀呀。”   “啊啊……大家都是我自满的,强大的刀呢。”审神者笑得温柔无比,那是发自内心的,让人心生向往与信任的美丽笑容。   “啊哈哈哈,早起听到了主公的赞赏,也是个好兆头吧?”具有辨识性的笑声慢慢靠近,很快,扎着头巾穿着内番服的三日月出现了,含着金色月亮的眼眸半阖着,呈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希望接下来能有好事发生呢……”带着自己的煮茶工具的莺丸也出现了。“一早发现粗心的大包平在睡梦中把茶杯踢飞了,唉。”   大包平的糗事一下子让在场的人们都笑出了声来。   “那就希望如你们所说的吧。”   手里被塞了好几张画着看不懂的复杂图案的纸,膝丸紧紧地绷着脸,严肃地盯着纸上的图案,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木棍,紧张地在泥土上小心翼翼地比划着,半天才下定决心划下一道痕迹,然后又马上反复对照纸上的图案,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画错后再重复之前的步骤,开始画下第二道。   “非常认真呢,膝丸。”审神者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膝丸抓着长木棍的手紧了紧,眼睛仍不离纸上的图案。   “主上交代我的事情,我膝丸必定要拿出好的成果来。”   “嗯……不过现在——”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前方的景象忽然扭曲了,就像是被什么切裂了一般,里面露出了黑色的时空隧道的模样。膝丸下意识地挡在了审神者的身前,双眼盯住了从时空缝隙中探出身子的人。   “谢谢你的保护,不过不用那么紧张,膝丸。”审神者拍拍膝丸的背,然后从他的保护圈中走了出来。与此同时,从时空缝隙中跳出的人也真正展现了其面貌。   “阿姊,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哦。”有着张扬艳丽容貌的少女乖乖地站在审神者的面前,一脸期待的模样。   “谢谢你,纱礼。”审神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少女便露出了餍足的满意笑容。她又转回身,身上的气势骤然一变。“赶快搬运,十分钟内完成!”   话音刚落,许多样貌一模一样的人便从缝隙中跳了出来,每个人的手中都抱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仔细一看,还能发现每个包裹上还贴有他们各自刀纹的纹样。   “不过阿姊,你真的要带他们去那里吗?”少女站在审神者的身侧,如此问询着。“要费那么大的劲哦?”   “嗯,已经决定好了。”审神者轻轻点着头。“他们都很疲惫了,也都需要休息一下了。”   “……算了,阿姊决定好的事情我也劝不回。”少女如此说着,失落地笑了笑。“总之,有需要的话告诉我一声就好啦!”   “……谢谢,纱礼。”   “唉……不要对我道谢啦,阿姊。”少女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恣意张扬。“不然的话,我会很丑地哭出来的。”   少女停留的时间很短,在她的式神把六十个包裹全部搬运到了指定的位置之后,她就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还打开着的时空缝隙中消失了。   在她走了之后,审神者捏了捏全程茫然无措的膝丸的脸,在他脸微红地反应过来时指了指他手中的图纸。“先完成这个吧,然后就先告诉你那些是什么。”   “还有,不用画得那么像也没关系。”审神者用她手中的木棍随意地在地上划拉了一个看起来和图纸上只有三成像,随意到不行的图案。   “……欸?为什么?”   “毕竟术式的发动者是我嘛……只要让我知道每个部位被安排的原理是什么就足够了。”   “……但,但是这和图纸上……”膝丸看了看图纸上的精致图案,又看了看地上那个随意放肆的图案。   “啊,那个是拿来为难我以外的人的啦。”审神者温和地笑着承认了自己的坏心眼。“现在我告诉膝丸了,当做我们的秘密吧?”   “偶尔也喜欢恶作剧呢,主上。”膝丸轻松地笑了,露出了小小的虎牙。“好啊,我们的秘密。”   “唔,衣裤的尺寸如何?”听见脚步声,站在门边的审神者问着行动相较平常笨拙了不少的膝丸。   “尺寸正好……但是主上……这衣服穿着也太暖了吧?”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裤的膝丸满脸被热得通红。   “当然不是在本丸里穿着的……”审神者掩唇笑了笑。“我就提前向你展示一下,我们要去的地方。”   本丸内的各处一下子泛起了柔和的白光,仔细看的话,发出白光的各处正是他和审神者之前画下图案的位置。与此同时,他们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门。   在审神者的示意下,膝丸小心翼翼地握住门的把手,然后打开了门。   呼啸着巨响的寒风携裹着冰砾直冲他的面门而来,却在审神者微微一抬手之后被化解了。   但是现在的膝丸并顾不上这个,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到处都是皑皑的冰雪,巨大的白色大陆远处能看见广阔的,浮着大量碎冰的海域,在海湾处,黑白相间的动物们正成群结队地摇晃着走来走去,耳边传来低沉的鸣叫声,巨大的鱼型生物从海水中跃出而又落回其中。   “这就是,我想带你们来的地方。”   审神者的声音轻松,甚至带上了小小的欢悦。   “我的净土,其名为南极。”   作者有话要说:  南极!可爱的海豹!企鹅!鲸鱼!海豚!   接下来几章就是愉快的南极游了   本来是想正常带他们去现世见识的   后来因为我懒得再想2205年的科技树(。   然后就作罢了   另外婶儿她不是第一次去南极(。 第104章 故……呃,企鹅?   “要在本丸各处画阵是为了减轻我链接两个时空时所需要的灵力, 因为有大半的力量拿来做结界了, 所以得想办法减轻负担。”她一边解释着一边走着,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个我说……”   “这样子我不用付出很多灵力, 但是时空的链接很稳定, 大家只要通过那扇门就能来到这里。”她噙着温柔无比的笑容, 在被皑皑冰雪覆盖的大陆上稳步前行。   “……我说啊!”跟在她后面的大包平终于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 即使是在寒风大声呼啸的此处也非常清晰, 因而也成功地传到了审神者的耳朵里, 在审神者疑惑地转过身来时,大红色的冲锋衣外套当头罩在了她身上,还带着其主人体温的冲锋衣内里非常温暖。   “大包平?”   “你……你穿得也太……太薄了……披……披上吧……”一脱下外套就能感觉全身的热量迅速离自己而去的大包平声音抖抖索索地说着。   理解了大包平意思的审神者掩唇轻笑, 双手拉着外套来到了大包平的身前。“我不用哦, 你穿上吧。”她说着就要褪下红色的冲锋衣,却被手已经冻得冰凉的大包平拉住手腕阻止了。   “不……不行!你在这……这样的环境……会,会冻坏的!”大包平说话越来越来越不利索了, 但却还是坚持着这一点。   “放心吧,我有用灵力来保持自己不受影响。”大包平因为怕自己把控不好力道, 也没有很大力地握着她的手腕,这让审神者相当轻松地就挣脱了。她轻轻地握了握大包平的手, 虽然还是相较正常体温低许多, 但却和她平时一样。   “来,赶紧穿上吧。”这次大包平没有再抗拒了,得到了确实的证明后他也没必要再为难自己,乖乖地接过外套披了起来。“啊……大包平, 稍微矮下身来一点。”   “嗯?哦哦……”微微屈膝的大包平看见审神者抬手到他的头顶,轻轻抚了几下,便有细小的雪块从她的手掌中落下。   帮大包平把头顶上的细雪全部拍落之后,审神者又踮了踮脚,把他衣服上自带的帽子拉了起来,罩住了他的头顶。   “因为刚链接了时空,灵力还没恢复,过一会儿就能也帮你们驱散一些寒气了,现在就稍微靠衣服御一下寒吧。”她如此解释着,大包平低着头喏喏地应着。审神者看了看他发红的双手,从他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双棉手套。“要戴上啊,不然把手冻坏了就不好了。”   “……”大包平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不太想戴上的样子。   “如果真的不想的话我也不勉强你……把手伸过来吧。”   “……啊?伸手……?做什么?”还在纠结的大包平露出了点喜色,不过还是先提前确认一下。   “虽然并不温暖,不过我的手还是比现在的你的手好一些的。”她张开了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我可不愿意让你的手被冻坏呀。”   “——!!!”大包平的脸立马红得和他的大红色外套有得一拼,银色的瞳眸都慌慌张张地从审神者的手上移开了视线。“我……我戴手套就是啦!!”然后就从审神者的另一只手中一把夺过土气的红色棉手套,往自己手上一套之后还是垂着脸没敢看审神者。“走,走啦!”   “嗯。”审神者浅浅一笑,然后与大包平并肩而行。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让膝丸去通知其他人穿衣服准备,却先带我来了啊?”周围的冰雪景色像是有所改变,又像是没什么改变,反正入目都是茫茫的一片白。   “嗯?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审神者如此说着。“只是看到了你的眼神里‘想去’的意味更深,就这样选择了而已。”   在大包平笨拙地想要辩解前,她就停下了脚步。“我先行一步,则是因为曾经许下了一个承诺。”   “有一个来到这里,就要第一时间去寻找的存在。”   他们的前面,则有一个体积并不大的冰屋,伫立在那里。   大概她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不过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住吗?   正当大包平这么想着的时候,审神者忽然发出了在他听来非常奇怪的叫声——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接近禽鸟的叫声。还没等他问出声,从那冰屋中就传出了像是回应一般的叫声,紧接着,一个半人高的企鹅摇摇摆摆地从冰屋里探出了身来,它的脖子底下有一条非常显眼的黑色条纹,黑黄色的眼睛在定格的审神者的身上时,爆发出了惊喜的神色,它大叫一声,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从冰屋里钻了出来,然后趴在了雪地上,鳍状肢以及浅粉色的脚部一划,就以相当惊人的速度直冲审神者而来。审神者也蹲下了身,双手张开,做出了迎接的姿势,在那企鹅极其接近她的那一刻,它一下子从雪地上弹起,精准无误地弹到了审神者的怀里。   “好久不见,还精神吗?”它用自己黑色的鸟喙轻轻地碰了碰审神者的手,然后用双鳍捧起审神者的手放在自己温暖的,覆盖着绒毛的肚皮上,接着才很嘹亮地大叫了几声。   “是吗。过得还好呀。”审神者摸了摸它的头顶,它还很高兴地回蹭了好几下它的手,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心情非常好的样子。   直到它瞧见了站在一边震惊到沉默的大包平,一下子就气呼呼地从审神者的怀里跳了出来,短短的黑色的鳍指着大包平,然后哇啦哇啦地一边叫着一边在雪地上跳脚。   大包平的眉头一蹙,虽然完全不知道这小家伙在干什么,但那扑天的敌意他可是确确实实收到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做出反击时——   “他是我很重要的存在,要好好相处呀。”   听了审神者温柔的话之后,它的所有动作都静止了,呆呆地望着审神者,短短的鳍还指着大包平。大包平的动作也静止了,他傻傻地看着审神者,看似稳得不行,实则内心已经慌到没救了。   这只企鹅可怜地发出了小小的叫声,似乎在向审神者反复确认着。   审神者依然坚定地点头。   “……………………”它默然地张开自己的双鳍,摇摇摆摆憨态可掬地向大包平走去,然后在狠狠地碾了他好几脚之后立马趴到了冰地上,以极快的速度“哧溜”地滑进了雪屋。   大包平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它计较,浑然忘了刚才自己还有准备和吵吵闹闹的企鹅较劲的打算。   “抱歉啊,它的脾气有些暴躁……不过本性不差的。”审神者走到大包平,为刚才企鹅的行为向他道歉。   “你不用道歉啦……不过你说要找的就是它吗?”   “是啊。”   在献祭结束之后只想避开人类的女人,独自来到了这片人迹罕至的冰雪大陆——不过,在她到达的第一天,就因为在海洋上独自漂泊过久而倒在了这片大陆的边上。   本来打算就这样失去意识再由身体自我修复的女人,却是在面部被温暖异常的东西覆盖着时,恢复了意识。   “所以那只就是温暖你的企鹅就是它?”   “不。”她望着突然变得异常吵闹的冰屋。“是它的……多少代了我也记不清了,总之,是它的祖先。”   大包平在理解了之后眼神又微微黯淡了下来,他能从审神者含笑的话语中,听出些许落寞。   “这就是我和它们的缘始,后来我就住在这个冰屋里,它们则经常来拜访我,再然后,在我离开的时候它们就会常常待在这里……就像是守望着我回来一样。”   “我想让你们见见面……告诉它们,我现在过得很好。”   ——然而你的真正命运并没有改变……仅仅是这样,也觉得幸福了吗?   这个问题过于悲哀与尖锐……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我倒是觉得刚才那只要是见到其他家伙都能气得跳上天了……”   审神者只是轻轻笑了几声。   刚才那只钻进冰屋的企鹅又摇摇摆摆地出来了,它的身后还跟着一只略比它娇小一些的企鹅,它们的身边则依偎着两只灰色的小企鹅。   “这次打算把家人都带上吗?”它嘹亮地喊了一声以作回答,然后拍了拍两只小企鹅的背,两个小家伙便步履蹒跚地慢慢蹭了过来,高高仰着头看着审神者。   她蹲下身,像刚才对待它们的父亲一样,张开了自己的怀抱,灰色的小企鹅犹豫地看了看审神者,又扭头看看自己的父母,注意到孩子的视线,两只大企鹅纷纷温柔地叫了几声,而后两只小企鹅便投入了审神者的怀抱中。它们用小小的喙碰了碰审神者的掌心,然后就娇嫩地叫着,将头塞进她的手中使劲磨蹭着,就和它们父亲刚才的举动一模一样。   “现在,回到门那边吧。”没抱多久,企鹅父亲就过来让自己的孩子从审神者的怀中出来,虽然两只小企鹅一开始有点不情愿,但是在它们的父亲发出了愤怒的刺耳叫声之后立马就乖乖地下来了,只是死死地跟在审神者的腿后面。   两只大企鹅也跟在她的身侧,企鹅母亲似乎也和审神者很熟,也用自己的喙温柔地碰了碰审神者的手,还用鳍拉了审神者的手好一会儿。   “大包平?”   直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大包平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呆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应了一声之后他快步跟上,和审神者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说着话。   或许这样子的地方,确实是最适合她的净土。   ……只是稍微,有一点,为她伤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哎包包他有那么可爱……   当然企鹅更可爱……   突然想起我……擅长的是人外事物的描写啊!   ……毕竟写了一年的PM(。)   emmm感觉南极战线能拉好几章……   另外日服江江今天到手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之后把他放进来…… 第105章 温馨又从容   一向荒芜的南极大陆上, 忽然变得比平时要稍微热闹一些了。穿着各种鲜艳颜色的厚厚冲锋衣的人类行走在这片大陆上, 靠近了能听见他们之间的交谈,都是些语气轻快的轻松话题。   “喂喂!你这家伙!干嘛偏偏踩我?!”大包平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看向他。只见与审神者一起过来的那只大企鹅正态度傲慢地从大包平的脚上踱过来踱过去, 对大包平的吼声也充耳不闻, 摇摇摆摆地自顾自走着。   “可恶……”大包平也不好意思拿这点事就去麻烦蹲在远处和另一只母企鹅说着什么的审神者,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狠狠地瞪几眼高傲的大企鹅几眼作罢。   稚嫩的喊声从他下方传来, 大包平低眼一看,是那两只跟着父母一同来到此处的小企鹅,它们正傻傻地抬着头看着大包平的脸, 眼神澄澈而天真, 大包平和它们对视了一会儿之后,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干,干什——”   话还没说完, 就感觉脚上传来了一股被重物压住的感觉,匆忙转过眼, 两只小企鹅都慢悠悠地张开自己的双鳍,从容不迫地从他双脚上踩碾过, 然后走向它们的父亲, 那背影,和它们父亲的高傲模样像极了。   “…………………………”大包平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周围或多或少有些笑声传了出来,而最响最清晰的,正是莺丸发出来的。   “……你之前不也被它们嫌弃了。”大包平的话语让莺丸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他冷冷地看了大包平一眼,然后颇为委屈地拉上了冲锋衣后面的帽子戴上,接着抱着膝坐在了雪地上背对着大包平。   但是大包平觉得他活该。谁叫他往海鲜饭团里挤芥末还想喂给企鹅吃。   “国行!真是的,怎么在雪地中都能睡啊!”爱染看着整个人都缩在厚厚的衣物中然后安详地躺在雪地中的明石,一脸的无奈。   “国俊,让开,我来叫醒国行。”萤丸软乎乎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爱染疑惑地转过头。“呜哇!萤,还真能干啊!”   “嘿嘿嘿,是哟。”萤丸笑眯眯地走近明石,然后蹲下身,把手中的一捧冰雪毫不犹豫地盖在了明石的脸上。   “咿——什么?!”饶是明石也被这个吓到了,惊慌地坐起身抹着脸,然后就听见他的两个被监护人嘻嘻哈哈的声音。“萤丸和爱染国俊干的吗?……很好,想要见识一下我这个来派监护人的厉害吗?”   “你能追上我们再说吧!”但是当他抹干净自己脸上的雪,重新戴上眼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萤丸骑在爱染肩膀上,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   明石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帽子拉到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地步,重新安详地躺下了。   “呜啊——我想去找大将一起散步啊。”一个雪球被信浓灵巧地躲过,然后他一边丢着雪球一边这么说着。   “不要老黏着大将啊,信浓。”后藤蹲下身闪过信浓丢过来的雪球,然后连连抛出好几个怀中的雪球。   “后藤哥明明刚才看了主人好几眼耶。”包丁站在那里把作为雪人身体的雪球拍实,全然不顾自己兄长一下子瞪向自己的视线。   “我……也想和主公大人散步……”退嗫嚅着,因为小老虎不喜欢南极的环境,他就将它们留在了本丸中。   “和主君散步啊……”前田平野秋田也开始想了起来。   “……啊,别想了to。”就在这群短刀跃跃欲试的时候,博多浇了他们一盆冷水。“主人被约走了。”   顺着博多的手指看去,审神者正俯身摸了摸母企鹅的头,然后和站在她身旁的髭切一起离开了。   髭切在走的时候还注意到了短刀们的眼神,朝着他们浅浅地笑了笑。   “……找一期哥玩吧。”   “唉……”   “下一次一定要快点行动了。”   髭切倒并不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去找审神者,只是单纯地想与她散散步罢了。   “当时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不会很冷吗?不会孤单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景象,髭切伸手接了一片雪,落在他的手上立刻就消融了,因为有审神者的灵力分配到他们的身上作为保护,倒是没有觉得很冰,只是有些凉凉的。   “我当时追求的,本来就是远离人类嘛。”审神者用着轻快的语调回答着他,说话时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立马化作白雾。“孤单的话……栖息在这里的动物经常会来陪伴我,有的时候身边围满了,连运作灵力取暖都不需要了。”   “是吗?那就好。”髭切温和地笑笑,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审神者说这些话时发自内心的愉快。“不过,这里还有别的动物吗?”   “有哦。”审神者很快地回答着他,然后环视了一周,指向了某个方向。“看那边。”   到处都是白白的一片,根本什么都没……咦?   就在髭切如此想着的时候,他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忽然发现了黑色的小点,再仔细一看,一只雪白的小海豹正趴在冰地上,纯稚可爱地望着他们。   “真的有呢。”   两人便走过去凑近小海豹,即使看到他们两人接近,小海豹也没有被吓走,依然趴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们。   审神者忽然笑了笑,让髭切不要动,自己则缓缓地在冰地上平躺了下来。   刚才还愣愣地趴在原地的小海豹忽然就开始动了,它发出了稚嫩的,细微的可爱叫声,然后挪动自己短短的四肢,在冰雪上一蹭一蹭地挪向了审神者的位置,圆圆的黑眼睛里带上了点急切的神情。   在髭切的注视下,它很快就来到了审神者的身旁,先是用它的鼻子轻轻拱了拱审神者的手,发现她还是没动弹之后又叫了几声,然后竟是直接前肢猛地一抬,搭上了审神者的身体,接着圆圆胖胖的身子一挪一挪地,居然真的爬上了审神者的身体。   它高兴地叫了几声,然后再把自己的身体往前挪了一点,就把自己的暖暖的肚皮贴在了审神者的脸上,时不时还挪开去观察审神者的面部表情。   在审神者露出微笑的时候,它凑上去,用自己冰凉的鼻子碰了碰她的脸,尾巴轻轻地拍动着,非常开心的样子。   “髭切,要试试看吗?”   于是髭切躺了下来。但是小海豹并没有第一时间爬到他那边,它依然黏着审神者,即使她站了起来也伸出前肢去抓着她的裤脚,黑亮的眼睛在看着审神者时充满了期待。   然后,一声要比小海豹刚才的声音洪亮许多的叫声传入了他们的耳朵。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直直冲了过来,在审神者反应过来喊出髭切名字的同时,髭切已经被那庞然大物给推得滑走了。   ……字面上的意思,在平滑的冰面上,自由地,高速地,躺在那里滑着。   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的审神者站在那边,任由大海豹和小海豹一起乖巧地蹭着自己。   髭切最后还是被反应过来了的审神者及时地在滑向远方前拉了起来,虽然他笑眯眯地表示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但是起身时一瞬间的踉跄还是出卖了他,亏得审神者及时地抱住他,才免得他摔个大马趴。   “似乎是对你有所警惕的样子……真的没事吗?”审神者担忧地又一次询问着髭切,后者窝在她的怀里,笑着表示真的没事。   “嘛,毕竟我是由刀剑所化成的付丧神,动物可能对这类气息比较敏感吧。”髭切如此说着,焦糖色的眼中透露出了然的笑意。   尽管被故意地夺走了杀意,但是审神者本身,就是具有那样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亲近的气息,你很难对她产生恶意——如果她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的话。   “……”他的笑容忽地有些难过起来了。虽然当了上千年的刀了……但有些事情,还是无法不产生触动呀。   “哎,居然走到冰架这边了……”审神者的喃喃把髭切从自己的思考中拉了出来,他抬眼一看,眼前是冰蓝色的广袤的海洋,他们正站在厚厚的冰层上,远处有不少或大或小的浮冰,有些上面还侧卧着海豹。再远一些便可以看到从水面探出头的水生哺乳动物,甚至能看到高高的水柱从海面喷起而后落下,海鸟鸣叫着盘旋着。   “我稍微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南极了。”髭切温柔地说着,和审神者在冰架的边缘走着。   “是吗……啊,这边的冰层有点薄,你——”还没等审神者的提醒说完,髭切已经踩出了一个冰窟窿,一只脚还陷在下面,身体与另一脚却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向着前走,所产生的后果自然就是往前扑去。   再一次被审神者抱在怀里的髭切眨了眨眼睛,然后快速地抽出湿漉漉的另一只脚,故作惆怅地轻叹了一口气。“总感觉我不被南极欢迎啊。”   “不会的。”审神者掩着唇笑了笑,而后向髭切伸出手,在后者会意地拉住她的手之后,他们牵着手继续在冰架的边缘前行。   “我会护好你的。”她紧紧地拉着髭切的手,凭借着自己对南极的熟悉,带着他避开了那些薄弱的冰层。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在这里,‘我’就拜托你了,主殿。”髭切向来是洒脱的,知道自己在这里的确处于“弱势”,就很放心大胆地依靠了审神者。   “好呀。”她温柔地应答着。   作者有话要说:  海豹和企鹅都好可爱……   我下章要写点短刀满足自我   我不管我就是要写短刀   哦十有九点九不是药研放心(。   ………………算了再说   反正南极没啥主要剧情   就是看看逛逛聊聊吸吸(???   另外这章髭切辣么惨……   emmmm是某位资深源氏厨的强烈要求(。   不懂现在的真爱,不懂。 第106章 徒花   作者有话要说:  前排预警:这是个连打啵都没有的七夕恋爱番外   看过就好,莫要真的带入正文   至于人选的选择   哦我乱来的   之所以不写短刀胁差是因为写了我就会年龄操作   但是因为另一个待开的坑所以我就放弃了   另外标题的解释↓   徒花:开过后不结果就凋零的花。也指盛开后很快凋谢的脆弱的花。   1.山姥切国广   他稍微有些羞涩地, 偷偷地看着正与她并肩前行的, 与他差不多高的女性。她的微笑温和,双眸微垂, 显出娴静的神色, 修身的衬衫最上面的一颗并没有扣上, 露出了明显的锁骨的模样。   “国广, 怎么了吗?”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并没有转过眼来, 只是轻声地问出了声。   “不……没什么。”他有些慌乱地回答着她,急急忙忙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但也察觉出了山姥切不是很想说的心情, 也就体贴地没有追问下去。   山姥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他极用力地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她……垂在身边的手。   ……因,因为是恋人,所以, 牵手……没问题的……   他给自己鼓着气,然后慢慢地, 将自己的手向她的手伸去。   “看啊,国广。”她忽然唤住他, 声音温软, 他一震,刚才探过去的手已经收回,而她刚才就要被他握住的手正抬起,指向枝头的粉色花苞。“春天到了呢。”   他点了点头。“嗯, 花都渐渐开了。”   她笑了,自然无比地牵住了他的手,轻拉着他向前走,在看着他的脸上一下子蒙上了红雾,清澈的蓝绿色眸子也不由自主地低下时,她如此说着。   “我们是恋人,所以不用害羞。”她又露出了一点点犹豫的神色。“或者说,国广不喜欢接触我吗?”   “没……没有!”他拔高的声音又低了下来。“……我是喜欢的。”   “是吗?”她的五指与他的五指相扣得更紧。“那就好。”   2.鹤丸国永   她静静地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双手放置在大腿上,樱花的花瓣不时被风吹动,也有少许的几朵缓缓地飘落,粉色的花瓣就那样落在了她白色的发丝间。她的双眼平静,直直地望向有着星星点点灯火的远处。   眼睛忽然就被一双手蒙住了,那双手的骨节修长,不少处都有厚厚的茧子,接触她的皮肤时有些粗糙的痒意,却并不会使人不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抚上了遮住自己眼睛的这双手。“鹤,喝酒了?”   毛绒绒的脑袋便从后面靠到了她的肩膀上,淡淡的酒气也就显得更为浓烈了一些。“是呀,稍微喝了一点。”   她“唔”了一声,任由鹤继续掩着她的眼睛。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脑袋从她的肩膀上撤走,不过他坐在了她的身侧。遮住她双眼的手也挪开——转为捧着她的头,轻轻地使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同时也揽过她的肩,使她能靠自己更紧。   “喝醉了,所以开始撒娇了吗?”她一边笑,一边问着。   洁白的鹤也跟着她笑出声。“是呀。吓到了吗?”   “不会哦。”她如此回答着,鹤的灿金色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便开始熠熠发亮。   她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下子腾空,颈后和腿弯处都被他紧紧地揽住,眼前的景色便一下子变矮了。   鹤没有向她打一声招呼,就从抱着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刚才落在她头上的樱花也因此被抚动,纷纷落在了地上。   “那这样呢?”鹤笑嘻嘻地问着她,灿金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好看的笑意,微微低下一点头来。   “嗯……勉为其难有一点吧。”她也微微抬起头,两人的额头便碰触在了一起,相抵着额头的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了一起。   3.明□□行   醒过来看到她恬静的睡颜时,他稍稍愣了一下。   然后意识到虽然是睡在一个房间里,两人却是各睡自己的被铺的。   没戴眼镜时看东西总会模模糊糊的,但看她的脸却不会有丝毫不清楚。   微微翘起的睫毛他甚至能数清有多少根,眉毛细而长,微微抿着的嘴唇显出了淡淡的笑意,不是平日里慈悯温和的笑靥,只是在普通不过的,属于一个女性的微甜笑容。   白色的长发铺散在被子和褥子上,稍微有点乱,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他看着看着,然后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并没有真的看清了现在她的脸的样子,只是记清了她每一处的模样,在无法真正看清的时候,就可以凭借记忆中的样子将其展现出来。   虽然这种事真的意识到时会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有什么不好呢。   这样的时光,这样的记忆,就算只是回想,都能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微微探过身,把她散乱在脸颊侧的头发拨开,把她的手收回温暖的被子中,然后微微眯起眼,凝视了好一会儿她安睡着的表情。   他又躺了回去,懒散地准备再小睡一会儿。   不过他的手,则伸进了她的那一侧被褥,轻轻地拢着她那只手,感受到轻微的回握的力道,他闭着眼懒懒地笑了笑,就那样睡了过去。   4.压切长谷部   柔软的毛巾被拿着的人极尽温柔地擦拭着她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水珠,那么长的头发擦拭起来很不容易,也很辛苦,但是做着这事的青年却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这样子的力道正好吗?会不会弄疼?”他时不时地询问着头发主人的意见,紫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认真的光芒。   “没有问题,尽管放心吧。”微微倚靠在椅子上的她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重复意味的问题,尽管背对着他,她也能想到他听见之后绽开的欣喜笑容。   “不过长谷部,让头发自然干也没问——”“这可不行!我必须对您的健康负起责任!”一提起这样的话题就会遭到他强烈的反对。   “还在对我用敬语吗?”明明都已经成为恋人了?   “……我与您虽然是恋人……但是在这之上,我们的主从关系更为重要。”长谷部略略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地回答着她不经意抛出的问题,因为现在她背对着他,根本不知道他说出此话时是什么表情。   “是嘛……”她带着叹息如此说。“即使我对此心生不悦,甚至放弃恋人的关系,你也不会后悔吗?”   虽然隔着毛巾,但她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长谷部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但他还是晦涩艰难地开了口。   “…………是的。”   “即使主上不愿再与我长谷部保持恋人的关系——”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背对着他的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脸,在愣怔之时,她的食指封住了他的唇。   “不用再说了。”她温柔地说着。“放心吧,我不会因此而结束的。”   “不如说,长谷部如果不是这样的,才会让我奇怪。”   长谷部没再言语,只是握住她立在他唇前的那根食指,虔诚而温柔地亲吻了一下。   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比起忠犬,狂犬才更为适合他。   如果说他在结束关系后会什么都不做,她是不相信的,即使他不会将那一面展露在她的面前。   不过,爱也需要包容。   ……虽然说成纵容都不为过就是了。   5.一期一振   “一期,放我下来也行的。”双腿被青年的双手紧紧夹住,如果手揽住他脖子的力道松了还会被他温柔地提醒要揽得紧一些。   “容我拒绝。”一期用柔和的语调说着坚决的话语。“莫非是不相信我的体力吗?”   “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愿意放下的话她也没什么办法,安闲地趴在他的背上看着慢慢变换的景色,偶尔拿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帕,帮他擦拭脸上覆盖的薄汗。“只是觉得会不会有点麻烦你。”   她仅仅穿着足袋的右脚轻轻地晃悠着,只有左脚踩着木履。   “完全不会。”一期很干脆地回答着。“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如果今天出来的不是我,你又弄丢了鞋子该怎么办?”   “唔。总有办法回去的。”她倒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一期问她的时候便只能随意地回答过去。“说不定也会把我背回去?”   “这可是绝对不行的。”一期在她说出那个假设时就紧接着说出了反对的话语。   她愣了愣,然后将脸埋在他的背上轻笑了起来,一期感受着她笑时轻微的震动,蜜金色的眸子里也闪过甜蜜的笑意。   “今后我会小心的。至少会保持只在你在时弄丢鞋子。”她调侃着他,如此说着。   “那就再好不过了。”一期从善如流地回答着她,不过耳根还是泛起了微微的红。   她将他耳根的微红看在了眼里,稍稍将自己的身子往前探,然后亲昵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他的脸。   一期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下来,刚刚还从容不迫的蜜金色眸子里盛满了甜腻腻的惊讶和浅薄的羞赧。   “讨厌吗?”她明知故问。   “……完全不会。”他回蹭了一下她的脸,脸上的滚烫温度通过皮肤间的亲密接触传达给了她。“非常,非常喜欢。”   6.梦醒   审神者漫步在本丸中,听着堀川、太鼓钟、萤丸、不动以及药研讲述着有关山姥切、鹤丸、明石、长谷部以及一期早上醒来时的奇怪状态。   “无妨。”她轻轻地笑着,用言语安抚着他们,笑容慈悯而温和。   “他们只是刚刚从遥不可及的梦里醒来罢了。” 第107章 澪标   “大将——”信浓软乎乎的叫声传来了, 被呼唤的审神者微笑着转过身, 面对着一脸憧憬的少年。“怎么了,信浓?”   穿着大红色长衣长裤的信浓伸出手, 非常直接且明朗地说着。“我想藏到大将的怀里。”完全不顾周围的短刀们一下子投过来的, 尤以他的兄弟们为首的复杂眼神。   “嗯, 可以哦。”审神者倒是毫不犹豫地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信浓便欢呼着扑了进去, 躲在她的怀里嘿嘿地笑着, 还未完全脱离稚气的帅气的脸看起来更偏向可爱了。审神者摸了摸他鲜艳的红色头发,信浓眨巴眨巴红绿色的眼,拉起审神者的手主动地让她继续摸自己的头。   “唔……信浓那个家伙……”扎着长发的乱看着窝在审神者怀里的信浓, 发出了有点不满的声音。   “嗯?果然乱你也觉得信浓太会撒——”“主公, 我也想要抱抱!”还没等后藤说完话,乱已经冲到了审神者的那边,非常明确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欲望。   被索求着的审神者只是愣了愣, 然后放开了信浓,向乱敞开了自己的怀抱——后者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她的怀抱, 并且对着站在旁边鼓着脸的信浓比了个鬼脸。   如果说信浓是□□,乱就是彻底将火给烧旺了的火苗, 短刀们纷纷提出了拥抱的请求, 就算是有些羞怯的年长短刀,在审神者并不厚此薄彼的询问下也垂着脸,钻进了她的怀里。   在这之后,审神者曾去问过信浓, 为什么那么喜欢被自己抱着。   “大将的怀抱非常,非常温暖……不仅仅是肢体上所带来的,每次被大将抱着,胸口这里就会变得很暖很暖,然后会感觉到,‘大将珍藏着我’这样的心情。”   “我很喜欢。大家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吧。”   那么说着时的信浓,表情显出了非常好看的模样。   “虽然说是有一个非常庞大的朋友……不过居然全本丸都到齐了吗?”站在冰架的边缘,审神者再次回头确认了一遍,的确是整个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都到齐了,一个个穿着她准备的厚实外套和长裤,看起来鼓鼓的,倒是把平时凛然的感觉去了大半。   “大家都想见识见识,主公尽管做自己要做的就好了,不用顾虑我们。”陆奥守如此说着。   “我知道了。”审神者会意地笑笑。“不过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不在附近,姑且试一试吧。”   奇异的声音响起,依然是异于人类发声的声响,甚至某些时刻他们只看见审神者的嘴张着,却并没有捕捉到她发出的声音,她的声音借由灵力扩大传播,传向了非常非常远的海域。约摸保持了半分钟之后,她停了下来,静静地面对着似乎并没有什么触动的海洋。   就在他们以为她的“朋友”不在的时候,从遥远的海洋深处,传来了巨大的,与她刚才发出的相似的声音。咦,朋友在——   当他们如此想着的时候,从海面上浮起的庞然大物还是吓到了一大批付丧神。   虽然说对她说的“大”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这,也,太大了吧!   足有20多米长的蓝鲸从水中探出头,巨大而深邃的眼睛在捕捉到审神者伫立在冰架上的身影时,露出了稳重的高兴神采,摆动自己的躯体,加快速度游了过来。   “我是某天在这附近散步的时候遇到了它。”审神者望着它逐渐接近的身影,温和地叙述着与它相识的过程。“受了相当严重的伤,不过我花了点时间治好了它。”   “当时它才一岁左右吧,大概十七八米的样子,脱离了母亲之后没察觉到陷阱,挣脱了之后已经伤痕累累了。”   审神者在蓝鲸凑到离这边的海岸很近时站起了身,然后缓缓地用灵力托起了自己,直接飘到了它眼睛的周围,温柔地抚了抚它眼周皮肤的褶皱,蓝鲸也眯起了眼,很满足幸福的样子。   和它亲昵了一会儿之后,审神者回到了岸上,如此问着他们。   “要来它的背上坐坐吗?”   感受着海风拂过脸颊的锐利,四下张望全是茫茫的,泛着白色泡沫的广阔海洋,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难免会生出孤单与寂寞,但若是大家都在的话,便会产生一种安定感。   “哈哈哈,主公与这只蓝鲸就是缘结于那次受伤吗?”三日月艰难地端坐在蓝鲸的背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浅淡笑容。   “嗯,是呀。”审神者回答着。“在我治好它之后,每次来到海岸边总能看到它,每次不等到我都不罢休,所以后来我也养成了一早就去海岸边散步的习惯,它只有看到我之后才会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她讲述着这些回忆的声音愉快而轻松。   “它大概是将主人当成母亲一般的存在了呢。”小乌丸慢悠悠地说着,乌鸦童子妖冶的面庞上显出了堪称慈爱的笑容。“真是个爱撒娇的孩子呀。”   审神者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也许是这样。”   “不过这孩子都七十多岁了,子孙都有了很多代,性格却还和以前相似呢。”   慢慢聚到审神者身边的刀剑付丧神们一下子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唯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刃淡然地表现出接受良好的姿态,其中尤以小乌丸为甚。   忽然,审神者察觉到了什么。“全员避开这里,快点。”   虽然不明白审神者突然的指令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她相当急切的语调听起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付丧神们都不疑有他,非常迅速地散开了。   除了刚才艰难地保持正坐的姿势导致起身的时候四肢不协调而直接摔了的三日月。   审神者在伸手拉起他的时候暗暗说了一声“没时间了”,在三日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用力一扯手臂,就和三日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哦呀。”饶是三日月也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眼中的三日月纹样便展露无遗,更别提站在周围的一众付丧神。但是就在他们的惊讶才刚生出的时候,巨大的水柱一下子就喷射了出来,虽然没有站在正中央,但也处于被波及范围的审神者以及三日月瞬间被巨大的冲力给托上了天。   壮观的喷潮达到了近十米的高度,被席卷的审神者和三日月倒没有多狼狈,只是在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在潮水消退之后,审神者用灵力调整着他们的身位,然后缓缓落下。   “抱歉,维持大家周身感触的灵力花费有点多,我只能贴身展开这种程度的防护……三日月,要不要紧?”   除了被冲上天以外并没受啥实际伤害的三日月豁达地笑了笑,含着三日月的眸子看起来更加美丽。“哈哈哈,不会哟。”   “倒不如说,相当惊喜?”   不是很懂三日月在说什么的审神者懵懂地笑了笑,在落地后松开了刚才紧紧抱着三日月的手。“那就好。”   “欸?今晚想和我一起睡吗?”审神者略有些惊讶地问着,而被她询问的对象则非常干脆且大方地连连点头。   “嗯,倒也行呀。”确认了对方意愿的确如此之后,审神者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摸了摸头。   看着高兴的大企鹅们带着小企鹅们兴奋地绕着自己跑来跑去,审神者露出了一点宠溺的笑容,而付丧神们则心情复杂地望着这企鹅一家子。   企鹅父亲忽然停了下来,拍了拍审神者的腿,在她垂下头看它的时候哇啦哇啦地叫了一堆。   “唔……我也可以带一位过去?但是不能带大的?”解读企鹅语满分的审神者如此问着它,然后得到了它有点不情愿的点头。   “谢谢你啊,本来就不是很大,让我多带一位也是考虑到了这边的情况呢。”审神者蹲下身和它平齐,它便摇摇摆摆地钻进了审神者的怀里,企鹅母亲以及两只小企鹅也不甘示弱,纷纷地也钻进了审神者的怀中,审神者愉快地笑着。   耳朵灵敏的付丧神们,则老早就捕捉到了审神者并没刻意放轻声音而透露出的讯息。   所以当审神者与企鹅们亲昵够了,准备选择带去冰屋一同过夜的小型刀时,站在她面前的只有今剑了。   “主公大人,我们已经商量好啦,由我跟着主公大人一起去。”小天狗即使穿着臃肿,也依然轻快地蹦蹦跳跳到了她的身边,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是吗?以什么方式?”审神者如此问着,今剑则嘿嘿地笑着。   “以男人的方式哦。”   审神者愣了一下,而后露出了带着些许了然的笑容,回握住了今剑小小的手。“我知道了,你跟我去吧。”   夜晚的冰屋中散发出了些许暖黄的灯光,在听完企鹅一家子的合唱之后,他们纷纷躺在了铺着厚厚草枝与绒皮的冰床上,身上也盖着温暖的毯子,听着审神者沉静地诵经。   不得不说催眠效果惊人,才刚诵完一段,企鹅一家都已经睡熟了,今剑也显出了困意,大大的红色眼睛半睁着,眼神都模糊了许多。   审神者将从本丸中带来的灯关上,冰屋便陷入了黑暗,夜晚的南极的风呼啸声极大,但在这冰屋中的安全感又极足,两者的差异让今剑更为安心。   “要睡了吗?”她问着。   “嗯。”他回答着。“主公大人……能抱着我睡吗?”   面对着仰起头,面露朦胧的渴望的初锻刀,审神者如此回答着。“有何不可呢?”   啊啊……   她的怀抱,即为归处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我家70级今剑大佬的藐视(。   没办法么……一共八把极短……爱染还在写信给我的路上   与今剑差距最小的我嫁药研也才61   与其说是男人的解决方式……不如直接说是暴力压制(。   不过我就是愿意宠着我家今剑(。   嘿嘿嘿嘿嘿嘿 第108章 回去啦   “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碰上人类……?”一边在暴风雪中向着南极点走去, 一边回答着付丧神们提出的各种问题的审神者略略思考了一下。“没有哦。”   “我独自在这里的时候会使用灵力感知南极一带的所有海域与上空, 一旦有目标为此处的交通工具进入我的范围就会被诱导至其他地方。”她轻松地说着很不得了的事情。   付丧神们却对此都没有说什么,她能多考虑一下她自己的想法, 这才比其他事情都要重要。   企鹅一家不适应南极点这边的酷寒, 审神者也不愿意多对它们的生态进行干扰, 所以在被大企鹅有点生气地拍了几下脸之后, 他们与企鹅一家子告别了。   至于蓝鲸, 她也去到了海边与它认真地做了告别, 当时的蓝鲸还伤感地从水里一跃而出又落了回去,溅起的混含着碎冰的海水直接扑向了他们,好在审神者及时地用灵力进行防护, 不然怕是所有的刀都要享受一回被大浪拍飞的感觉。   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极为艰难的生存环境的南极点区域, 在有审神者保驾护航的付丧神们看来程度也就还好,狂风被引导至了别处,连带着其携裹着的雪砾也偏离了向着他们的轨迹, 严寒则被暖和厚实的衣服以及审神者的灵力保护一同阻挡在了外面,给他们的感受也只有普通程度的“冷”罢了。   南极点的陆地是完全的荒芜与寂寥, 被称为“死亡地带”一点也不夸张,高海拔低气温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悠然地在厚厚的冰雪上坐下, 付丧神们纷纷欣赏起了极夜时节南极上空美丽而炫目的极光景象,和相熟的同伴笑闹着,这片大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审神者却站在众人圈子的边缘位置,仰着头, 面向着正发出有着深浅层次绿色极光的天空,长长的白发乖顺地贴在她的身后,单薄的身影此时看起来更是瘦得有点过分。   “大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审神者并没有回过头,反而是由站转坐,不过依然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   药研对此并不在意,而是背对着审神者,贴着她瘦削的背脊坐了下来,两者都直直地挺着背,都没有依靠对方。   “南极的旅行,觉得开心吗?”她如此问着,药研眯起眼笑了笑。   “非常开心,不用想别的,只要每天发现新的惊喜就已经足够充实了。”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属于少年的神色,冲淡了不少平日里总是表现得超出了皮囊的成熟的感觉。   “评价这么高还真是让我开心。”药研能感觉到审神者动了动,但也只是一下子的动作,因此也没刻意去看她做了什么,而是就这样继续和她背靠着背坐着。   “一旦悠闲下来,就总是会回想以前的事情。”   “比方说,大将一开始是对我有些困扰的。”   乍听到药研如此说,审神者的手顿了顿。“毕竟我没想到只是亲自投放材料,就会给你增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药研想要出口反驳之前,她就代替药研将话说出了口。“虽然你并不这么认为……对吧?”   “……是的。”   “如果能预知到现在的情况的话,我当时就不那么费力想对策啦。”她忽然有些孩子气地说着,药研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她指的正是现在的情况。   “呐大将,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   “那个以烧你作为练习的男人……最后怎么样了?”   审神者停顿了许久,然后才用平静的语气平淡地叙述了起来。   “那孩子……在死去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直到停止呼吸前,都在跟我说对不起。”“他最后闭上眼睛离开的时候,笑容就和他小时候一样好看。”   一股莫名的心酸从药研的心里生了出来,她应该是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以这样的语调来描述自己的过去吧。   但是,就算为她感到心痛,为她感到难过……   “药研,不会因此改变了想法的,对吧?”审神者在如此出声的同时转了回来,一手拉上药研冲锋衣后的帽子,然后将另一只手上捧着的东西放在了药研的头顶。   “是的……欸,大将?”药研下意识地想去碰自己头顶的东西,但是被审神者捉住了手给阻止了。   “暂时就这样,好吗?”对于审神者的请求,他几乎都难以拒绝,这次也是没有例外。药研乖乖地放下了自己想往上伸的手。   他又正式回答了一次刚才审神者提的问题。   “是的,我不会因为那些改变我的想法。”   “自私而又不负责任地说,现在的大将,才是我真正想要保护的存在。”   “我……不想接受没有大将的未来。”   药研看着审神者一如既往的笑靥,也艰难地撑起了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殊不知这和审神者刚才摆到他头顶的雪团子的表情一模一样。   “行光。”审神者忽然唤出了不动的名字,药研一顿,然后看见不动正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神情恍惚而复杂,很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那些对话。“过来吧。”她向不动招了招手,不动便走了过来,表情仍带着些许恍惚。   “主人……刚才药研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动的声音艰涩,显然刚才的话语给他造成的冲击不小,虽然之前和药研的谈话他就隐晦地察觉到了些,但真正捅破那窗户纸时还是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行光,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要改变我的过去吗?”   不动一下子低下了头,垂着眼没能看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半晌,他嗫嚅着。“………………是的。”   “即使那样做了,可能会抹杀现在的我?”   “不行!!!”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不动咬紧了嘴唇,攥紧了拳头。“我……不想失去主人!”   他被审神者轻轻摸了摸头,刚才激动起来的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主人。”他伸手握住审神者的手。   “嗯?”   “会有的吧?能让主人不再痛苦,而又不会让我们失去主人的方法。”   审神者只是轻笑着捏了捏不动的脸,却没有做出回答,药研则是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回到本丸,脱下厚重的衣物之后。不少付丧神甚至难以适应一下子轻快起来的身体,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   “呜哇啊啊啊!主人小心啊!!!”太鼓钟就是那个不适应现在正要摔倒的经典案例,而就站在他面前的审神者则是快速地闪到了他的身后,抓住了他的衣领才避免华丽的小短刀不华丽地摔倒在地。   “小心点啊,贞。”俯下身帮太鼓钟整理了一下衣物,太鼓钟呈现出深浅层次变化的金瞳则紧紧地盯着审神者的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   “主人。”   “什么?”   “主人为什么要戴面具呢?”太鼓钟直截了当地问着。“像过去看到的主人,也都是缠着白布的,都没露出过整张脸。”   他又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也许对于审神者来说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正想说出“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时,审神者却很平常地回答了他。   “因为我的眼睛比较吓人吧……”她这样说着。“再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到时候会摘下来给你们看的。”   虽然想说大家都不会在意的,但又考虑到男女思维的差异问题,太鼓钟就没有再说出口。   “欸,太鼓钟想要看主公大人的全脸吗?”待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折叠好审神者赠予的厚实衣裤,物吉听着自己的弟弟趴在桌上如此说着。   “物吉哥……怎么被你说出来就有点怪怪的。”太鼓钟取下自己的羽毛头饰,当时深陷梦魇审神者所赠予的优昙花依然鲜活地绽放着,除了它红色的根茎令人有些不舒服以外,这朵花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很好的。“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啦。”   “既然主公大人都说了再给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就会给我们看了,就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唔啊,我知道的啦。”太鼓钟转了转手中的头饰。   “说不定下一次被卷进主公大人过去的就是我们,也许到时候就能看到过去的主公大人的脸了。”物吉随意地开着玩笑。   “不不不,还是饶了我吧……”太鼓钟有气无力地说着。“光是从梦里看到我就哭了好几次了……要是直面的话……”   “……嗯,倒也是……”物吉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又是令人愉悦的过去篇啦   一如既往地充满了高能   不过过去篇也快完了 第109章 希望的尽头   “……物吉哥……”“……太鼓钟……”贞宗兄弟有气无力地呼唤了自己的兄弟之后, 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完全不像平时的他们。   “小贞?物吉君?怎么了?”烛台切关心地问着他们的状况,三日月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浅笑了几声却什么都没说。   “是嘛。没想到吾也来到了主人的过去。”赤足站立的乌鸦童子面容沉静地看着眼前古朴的屋宅, 深沉的黑眸中泛起一点点情绪的波澜, 但又很快消退了下去。   “这个地方, 还是上次那个……”一度来到过的膝丸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与前面几次不同, 院子被打理得干净整洁……却少了一股生气。   ……是的,这个审神者所长大的地方,如今透露出了之前都没有的死气, 尽管从前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人生活, 但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   “大概,是主公与她的弟弟决裂之后吧。”三日月平静地猜测着。“这里的时间点。”   “虽然不太想接受,看来应该没错了。”烛台切苦笑了起来, 独目中的情感也颇为复杂。   “哈啊……要是哭得很惨回去见主人该怎么办啊……”太鼓钟抓了抓自己脑后的两根小麻花辫,在触碰到自己的头饰时顿了顿, 然后对自己喃喃着。“……算了,即使难受……我也不会逃避的。”   “如果能把我的幸运, 也传递给这个时代的主公就好了……”但那在现在是不可能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改变她境况的方法,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真正干预后,对现在的审神者会造成什么影响。正如之前情绪失控的审神者所说,他们只能作为无用的观众, 看着她痛苦挣扎。   屋子的大门敞开着,干站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他们达成共识之后就进入了屋子。屋内的氛围也和屋外极像,显然是有人细心打理照料的,但除了干净整齐外,找不到一丝人生活的生气。   每间房间的门都敞开着,他们便在其中一边走一边寻找过去的审神者所在的房间,其结果,当然是找到了。   依据膝丸的记忆,他们在众多房间中很快就找到了她本人所居住的那一间,在看到的第一眼,在场的付丧神都怔了怔。   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背对着他们静静地坐在坐垫上,瀑布般长长的黑发蔓延到了地板上,那瘦削修长的背影与本丸中现在的审神者的身影高度重合了起来。   她就如同一座雕塑般,长久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他们的到来也没有丝毫反应,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察觉到,抑或是察觉到了却不打算理会。   “……从现在的她身上,感受不到生的气息。”小乌丸垂下眼,如此判断着。   “像活着的尸体一样呢……”三日月这样说的时候被其他付丧神瞪了好几下,但他本人却浑然不在意,含着金色三日月的眼睛沉了沉,并没有显出一贯的轻松态度。   “……说起来,这个年纪的主公的姿态和本丸里的主公应该已经很相近了……是她在那之后就停止了成长了吗?”烛台切努力提起其他的话题来缓和有些过分肃穆的气氛。   “大概发生了什么关键性的事情吧?”膝丸接过了烛台切的话。“但应该不是单纯的献祭,不然早在之前就停止了。”   “唔……小光,你的意思就是这段时间主人会发生什么关键性的事件,导致她的生长停止了吗?”太鼓钟仔细倾听了之后总结了一下,其猜测得到了其余付丧神的认可。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这也是主公大人历史中非常重要的一环,需要我们来了解吧……”虽然这种方式还真的是,过于残忍了一些。   外面的正门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坐在那里的女人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安静地倾听着敲门声不断地响起,约摸持续了半分钟。那敲门声才停了下来。此时,女人却动了。   她缓缓地从坐垫上起身,在白袍下显出的脚腕瘦得有些过分,像是轻轻一折都能随意掰断的脆弱,她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蒙着布条,也不像之后戴着面具。   她仅仅只是闭着眼,抿着唇,眉眼的轮廓无一不显现出了她面容的美丽……然而,却缺乏了生气。   正如三日月所说,虽然不太好听,但她现在的状态的确与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那份美丽耀眼,却空洞得掩盖了其光辉。   她向着门这一侧慢慢地走来,即使闭着眼,她也依然不受阻碍地平稳地走着。   “………………不对。”一直紧盯着女人面容的太鼓钟,忽然声音颤抖地说着。   “太鼓钟?怎么了——”物吉的声音也一下子被掐断了,他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女人的面容。   “到底怎么了?”膝丸催促着问着他们。   ““……她不是闭着眼。””   ““她,是被线缝住了眼睛。””   贞宗兄弟的声音艰涩地传了过来,同时太刀付丧神们也看清了不断接近的女人的面容。   透明的丝线密密麻麻地将她的上下眼皮缝合在了一起,如果说要强行睁开也许不是不行,但是所要承受的痛苦……   “可恶!可恶!”太鼓钟紧握着拳,发泄般地低吼着,既像是在痛斥那些做出这些事的人,又像是在自责自己的无力。   “……先跟上她吧。”小乌丸冷静地做出了判断,只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掌中,也多了几个被指甲戳出来的痕迹。   他们这一次,毫无障碍地跟随着她来到了大门外,她前行的沿路上到处都站着身着白衣的男女老少,他们都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缓缓前行的女人。   而在那尽头,头发已经开始花白了的中年男人,以及样貌俊秀的青年正站在白色的台子前,静静地等待着女人的到来。他们的目光较之那些人更为冰冷,他们根本就不将她作为人,而是作为一件无所谓的物什看待。   她静静地来到了白色的台子前,然后躺下,始终没有变换过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中年男子将自己手中的刀递给了青年,青年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同时其他人全部都跪了下来。   就在他的刀即将落下的时候——“住手吧,父亲,兄长。”   少年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从人群中走出的少年……不,虽然还是少年的年纪,但身上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他虽然在淡淡地笑着,但是那双眼却深沉得可怕。   “家族已经被我掌控,父亲的族长权力已经被我架空,兄长就算继任,也只是父亲所承认的族长而已。”   “现在掌握话语权的,是我。”   “父亲,兄长,我无意将你们逼上绝路。”   “所以现在,放下刀吧。”少年的语气柔和,但却丝毫没有给他的父兄一点转圜的余地,他的父兄对视了一眼,青年将手中的刀子放在了台子的边侧。   “谅。”即使被亲生的儿子如此威胁着,中年男人却并没有慌乱,甚至连气恼也没有。“你是为了这个,”他的手指向依然静静地躺在台子上的女人。“而做了这些的吗?”   少年并不为所动,他的笑容依旧。“无论我出于什么目的,父亲以及兄长处于弱势,这是不容置疑的事情。”   “成王败寇,我可没有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不是吗?”   “哈哈哈。”中年男子笑了。“确实如此。那这个问题你也随意吧,无论你回不回答,我总还是想问问的。”   “美佐子,帮了你很多吧?”   少年的表情终于变了一点,但语气却还是从容不迫。“啊啊,母亲全力支持着我,她是深爱着我们姐弟的。”   “……谅。”青年终于开口了,他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幼弟。“你知道吗?我们的母亲,早就在她把我的妹妹变成这样的东西时就疯了。”   他回头看了看女人。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   “她深爱着自己的女儿,深爱到了疯狂。”   少年的表情终于失去了沉稳,他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父兄。   “母亲已经逝世了,我对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   “无论她究竟目的如何,至少已经帮助我达成了我的目标。”   “这就已经足够了。”   中年男人摇摇头,拍了拍自己大儿子的肩膀。“那么我和你兄长就此退场吧,确实如你所说,家族如今在你的掌握之中。美佐子虽然在女儿的事情上疯狂异常,但是在其他事情上的确强悍得无可挑剔。”   “作为父亲,我最后再劝你一句吧。”   “不要对这个投注你的感情,否则你的一生都将活在绝望中。”说完后,他也不等少年回应,就自顾自地朝着远处大片的屋宅群走去了,而作为兄长的青年,也为他的弟弟留下了一句话。   “我和父亲爱着的女儿、妹妹,很早就已经死掉了。”   少年显然没想到会从他的父亲以及兄长口中得到这些他未曾知晓的情报,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动摇过要将自己的姐姐从这荒唐的仪式中拯救出来的想法。   将周围的族人遣散之后,他独自来到了台前,看着自己的姐姐,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   “阿姊,谅已经长大了。”   “我会保护好阿姊的,我不会再让阿姊活在这样的痛苦中了。”   他拉着他姐姐的手,近乎神经质般温柔地喃喃着。   “……谅。”   女性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直以来像是封闭了对外界感知的女人,终于对深爱她的弟弟做出了回应,她在呼唤了他的名字之后,浅浅地露出了美丽的笑容,那份空洞也被填补满,她的那份美,此刻在真正地闪耀着。   “阿姊,阿姊,阿姊……”他沉溺在姐姐对他的呼唤中,脸上的笑容褪去了深沉,只余下如同孩童般的天真与甜蜜。   “噗嗤。”   但异常的,锐利的刃物刺入肉体的声音却使他的表情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放在台侧刀子的手,那手握着刀柄,整把刀则尽数没入了他姐姐的心脏位置。   大量的血液从她的胸膛中漫出,逐渐蔓延了整个洁白的台子,而犹带着笑容的女人则在濒死的最后一刻,不顾一切地睁开了被紧紧缝住的眼睛。   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红眸紧紧地盯着仍在呆愣中的少年的脸,大量的鲜血冲刷了她的眼睛,她最后安静地阖上了眼,苦笑了一声,而后断了气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能听到的,只剩下少年无比绝望的凄厉叫声。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太鼓钟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淌出,他低低地呜咽着。   “………………这也……太过分了……”物吉也咬着嘴唇,脸上同样挂着泪痕。   “小贞……”烛台切低低地唤了一声太鼓钟,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他自己也只能控制在不哭出来的地步。   “……………………”膝丸茫然地握着自己身侧的本体刀,即使想要为她斩去使她痛苦的人,此刻却也找不到目标。   “这就是吾主的命运么……”小乌丸静静地闭上眼,淡淡地叹息着。   “……”三日月静静地望着闭着眼的女人。“……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她在等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就是初代的刽子手   他与婶儿有着血缘上的关系,以及深爱着她   正如圣经中亚伯拉罕杀深爱的儿子以撒一样   不过亚伯拉罕最终被天使阻止了并且杀了一头羊献给上帝   以撒没被杀死   但是这里   没有天使,上帝也并非试探   这之后的事情在第22章有所陈述   不记得了的话可以去看看:D   过去篇只剩最后一个点了 第110章 秋实   “去本丸的后山吗?”审神者看着微微踮着脚, 双手扒在办公桌上的小夜听见她的确认, 轻轻地点了点头,眼里带着期待。   “宗三哥哥说后山的柿子应该成熟了,江雪哥哥说也会陪我去。”他详细地叙述着计划。“然后,我想问主人要不要去。”   “哎,我吗?”审神者稍微有些意外。“这是你们兄弟三人的出行吧?”   “宗三哥哥和江雪哥哥都希望主人能一起去。”小夜犹豫了一下, 然后声音稍微轻了一些。“我……也希望主人能去。”   “最近主人的精神不太好……也许出去走走会好一点。”   审神者笑了笑。“真是温柔啊, 小夜。”   “这样就是温柔了吗?”小夜有些懵懵懂懂的。“我只是想要主人能好一些而已……”   审神者起身来到他的身前,而后蹲下,轻轻抱了抱他。“是呀,小夜是很温柔的。”   “这样啊……”小夜揽住审神者的脖子。“那主人会回应我的温柔吗?”   “嗯。”   小夜背着一个小筐, 江雪与宗三则各拎着一个小篮子。审神者本来也打算拎上一个, 不过被左文字三兄弟给一致拒绝了。   “主殿只要跟着我们前行就足够了,这些事交给我们就好。”宗三微笑着如此说,一开始来到本丸时眉间的郁郁之色已经找不到多少了。   “正是如此……有你在,就够了。”江雪也轻轻地笑着,眉眼间净是祥和宁静之色。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小夜忽然转过头来, 眼神中稍微带了一些慌乱。“主人, 哥哥, 前面。”   他们顺着小夜的视线看过去, 一只翅膀上还染着血的小鸟正恹恹地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看着已经非常虚弱了。   “大概是被猛禽给攻击了吧,能撑着受伤的身体躲过捕猎已经很了不起了。”审神者上前蹲下身, 仔细察看了一下小鸟受伤的翅膀,伤口上的羽毛已经全部脱落了,露出的狰狞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再过一会儿就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审神者正要向它的翅膀伸出手的时候,江雪拉住了她的手,宗三则从她的手中轻轻地拿走了小鸟交给了小夜,小夜托着小鸟,紧张地跑到了离审神者稍远的地方。   “?”审神者露出困惑的表情。“……你们,怎么了?”   “不要把伤口转移到你自己的身上。”江雪如此说着,宗三和小夜也跟着点头,三兄弟颇为紧张的态度让审神者无奈又好笑。   “我没有那样的打算,别紧张。”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出了白帕子,江雪也松开了刚刚拉住她手腕的手,微微垂下眼,显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的神色。“小夜,过来。”   小夜眨了眨眼,乖乖地捧着小鸟走了过来,审神者则将手帕撕了一小条下来,动作轻柔地给小鸟受伤的翅膀包扎着,小夜认真地看着审神者的动作,直到小鸟的包扎完成。   “小夜。”宗三走了过来,身为关系亲密的兄弟,他一眼就能看穿现在小夜眼中的情感意味着什么。“想要把它带回去吗?”   “嗯。”小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想照顾它直到伤好。”   “不过我不打算一直养着,等它伤好了就让它走。”   “因为,鸟儿都是向往着天空的吧。”他看着自己兄长蓝绿的异色瞳,如此说着。   宗三愣了愣,然后微笑了起来,那笑容明朗而柔和。“是呢。”他转头问着审神者与江雪。“主殿与兄长也同意吗?”   他们自然都不会反对。   决定了之后,由审神者将小鸟放在刚才还有剩余的帕子上捧着带着,而后他们四人继续前行,虽然都不是多话的人,但偶尔提起一个小话题,每人随意地说几句,气氛倒是融洽祥和得不得了。   走到成片的柿子树下,放眼望去,深橘红色的柿子十分显眼地挂在树梢,沉甸甸地,甚至压弯了一些比较细弱的枝条。小夜看到柿子之后,双眼就开始熠熠闪光起来,对于柿子的喜爱之情展露无遗。   与审神者以及兄长们打好招呼之后,他敏捷地攀上了最高大的那棵柿子树,而后熟练地挑选着成熟的柿子,将其放入身后的筐内,瘦小的身影在柿子树上显得有点危险,不过无论是他的兄长们还是审神者都不为他担忧。   “主殿就请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与兄长去采摘低处的柿子。”宗三如此说着,江雪也赞同地点头,而在审神者想要反对之前,宗三温柔地笑着,指了指她捧着的小鸟。“这孩子醒来之后还要先靠主殿照顾,拜托了。”   审神者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捧着的小生命,它此刻正平稳地呼吸着,陷在睡眠中。   “好吧,那你们去吧。”她如此说着,坐在了柔软的草地上,树荫恰好为她挡去了投射下来的阳光,江雪与宗三皆是笑笑,而后分头行动了起来。   秋日已经逐渐凉爽了起来,带着果实香气的秋风拂过她的脸颊,审神者将平躺在手帕上的小鸟放置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自己则慢悠悠地在柿子树间寻找着分散开来的左文字兄弟。   小夜在一棵树的中央部位,他正踩着树枝的分杈,快速地将柿子摘下,注意到审神者在看他,他呆了一下,然后低着头想了想,远远地向审神者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审神者也呆了呆,而后缓缓地向小夜回比了一个大拇指,后者向她有点害羞地笑了笑,摘柿子的速度更快了。   宗三则专心地比较着不同柿子的软硬以及大小,他似乎对柿子的要求有自己独到的一套见解,仔细地挑挑拣拣着,然后才放入自己提着的小篮子里,他篮子里的柿子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饱满而色泽鲜艳,看着极其舒服。   江雪相当喜欢这样劳作的过程,他将自己长长的头发扎了起来,漫步在不同的柿子树下,脸上始终带着含着些许感激以及温柔的笑容,他衷心地感受着为人类带来食物的自然,怀着近乎虔诚的心采摘着这些自然的馈赠。   审神者望着他们,之前紧绷着的精神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下来,而当她精神松懈了一下的时候,疲劳以及困倦便都席卷而来,她背靠着宽大的柿子树,浅浅地睡去了。   “你真的未曾想过改变吗?”“你真的认为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吗?”“你希望这样的痛苦一直持续着吗?”   另一个自己正站在面前,如此询问着自己,她的语气温婉,但是问题却很尖锐。   审神者沉默着,另一个她自己也沉默着,只是她的神情,明显不像是放弃了等待她的回答。   “我自然想过改变,我也曾不希望这样的痛苦持续。但是,也只能维持现在的样子。”审神者终是回答了,她的神情有些疲惫。   “结束这样的状况,只有一种方法。”她苦笑着。“但是,我不认为他们会做得到。”   她的倒影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苦笑。“这一点倒是真的。”   “不过,我能预感到,虽然无法使其扭转,但是能使其发生细微改变的契机,即将到来。”她的倒影如此说着。“也算是,‘它’的温柔吗?”   “只是判断我在那方面更有用处罢了……这算哪门子的温柔。”审神者叹着气。“不过,如果能让他们感觉稍微好一点,那就足够了。”   “你变了不少。”她的倒影忽地上前,捏了捏审神者未着面具的脸。   “因为他们教会了我许多。”审神者任由她的倒影捏着脸。“即使最终会成为回忆,但对我来说,也是可以称作珍宝的存在。”   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审神者能够感觉到小小的身体正微微倚靠着自己——小夜正拉着她的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平静地睡着。而在他的另一边,宗三拉着小夜的手,背靠着柿子树的树干,也在浅浅的睡眠之中,在他们的面前,一个满当当的筐和两个满当当的篮子整整齐齐地并排放着。   鼻尖忽然传来了柿子香甜的气息,江雪正拿着一个剥好了皮的柿子递给她,审神者伸手从江雪的手上接过,然后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江雪满足地笑着。“做了好梦吗?”   “为什么这么问?”审神者细细地咀嚼着,感受着口感绵密的果肉与甘甜的汁液,她也露出了有些餍足的满意神情。   “刚才,你在睡眠中笑了。”江雪轻声地陈述着。“你很少很少,会在睡梦中露出笑容。”   “是这样吗?”这是连她自己都不太知道的事情。“不过,确实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江雪也不询问她梦境的内容,只是说着“那真是太好了”,然后就沉默了下来。他拿出了小小的方帕,垂着眼,拉过审神者刚才拿着柿子,沾到了些橘黄色汁液的手,细细地替她擦拭干净。   刚才睡着的受伤的小鸟也醒了过来,黑豆眼呆呆地看了看审神者,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翅膀,发现被包扎飞不起来后,它稍微沮丧了一小会儿,但是它又很快打起了精神,叽叽喳喳地一蹦一跳到审神者另一只手边,用头轻蹭着审神者的手,表现出了亲昵的姿态。   它的叫声也唤醒了小夜与宗三,他们逐渐醒来。小夜有些胆怯地看着小鸟,小鸟则和他对视着,半晌,小夜向着它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小鸟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蹦上了他的掌心,小夜一瞬间脸上爆发出来的璀璨笑容,连带着审神者以及江雪宗三都欣慰地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回去吧。” 第111章 宴前   本丸那棵巨大的树下, 所有的付丧神都齐聚一堂。   “秋天的季节嘛, 就好好享受一下收获的喜悦咯。”陆奥守将一筐一筐的番薯放在了地上,放眼望去,玉米、花生、桃子、柿子……本丸内栽种的许许多多的秋季作物都在收获后被大家搬运了过来,当然,还有大坛大坛审神者储存在仓库内的酒。厨房里的用具也被搬到了此处, 锅子炉子烤架都升了起来, 就等着他们去使用。   “话虽这么说,不过本丸内的作物又不是遵循季节成熟的to。”博多拨了拨哗啦啦响的算盘,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也带着笑容。   “重要的是办祭典的那份心情……时机什么的就不要太计较了。”日本号一把拎起博多让他骑在他的肩上, 后者“哇”地叫了一声, 不过很快就高高兴兴地借着变高了许多的视野得意洋洋地俯瞰着众人。日本号听着博多兴奋的笑声,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哦~~祭典祭典~”次郎一边兴奋地叫着一边给自己灌着酒,太郎坐在他的旁边,不免规劝他几句。“祭典还没正式开始,不要太过兴奋把自己灌醉了。”   “人家知道的啦, 大哥。”次郎大力拍了拍太郎的背, 后者不动如山地点了点头。“哦?那边有比人家更兴奋的呢。”次郎在眼前用手搭起凉棚, 含了少许醉意的眼睛闪闪发亮, 太郎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了绕着整个会场疯跑并且大声嚷嚷着“祭典啦祭典啦”的爱染。   萤丸有些无奈地看着热血冲上脑一时半会儿褪不下去的爱染,向给他递橘子的石切丸道一声谢之后,他摸出了爱染的铲子, 在爱染即将接近的时候,拦路举起了铲子。   “哟嚯——!”然而这对高速移动中的爱染并没有起什么阻碍作用,他顺势一个大跳,在空中滞留的时间中还不忘对萤丸丢去一个略显挑衅的得意笑容。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萤丸摸出了一把水枪,淡定地往自己脸上滋了许多水,他还控制得相当好,只滋在了爱染的脸上,而没有弄湿他的头发。   “冷静点,国俊。”萤丸软软地说着,表情看上去天真而无邪。“不要给大家造成困扰哟。”   “知道啦知道啦……就是这劝我的方式能不能别这么凶暴……”爱染稳稳落地后就不停地抹去脸上的水,萤丸还贴心地给了他毛巾来擦脸。   “凶暴吗?本来我是想甩本体刀的刀鞘来让国俊冷静点的……不过刀现在不在身边嘛。”萤丸乖乖地笑笑,爱染的表情则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我收回刚才的话……真是谢谢你的温柔了啊,萤。”   “嘿嘿嘿,不用谢。”   “哈哈哈,祭典吗?倒也不错。”三日月席地而坐,手里握着瓷白的小酒杯,他抬头看着红枫,神情柔和。   “噢噢,这新收获的豆子做出的油豆腐真是不错呢。”小狐丸就着酒幸福地吃着油豆腐,恰好有风吹过,他那酷似狐耳的白发被吹得一动一动的,正像幸福的狐狸摆动着耳朵一般。   “噶哈哈哈哈,在这样的情况下喝酒尤为美味呢。”岩融豪爽地大笑着,大碗大碗地饮着酒。   “唔欸岩融!不要喝醉了啦!还没正式开始喔。”今剑敏捷地抱着沉重的酒坛子跳得远远的,在岩融的再三保证下才将信将疑地把酒坛子放回岩融的身边,自己嘴里则被岩融塞了一个炸虾。   “适当地举办祭典也是挺重要的呢。”石切丸露出了稳重温和的笑容。   大典太正安静地蹲在小炉子前生火,手里拿着小扇子轻轻地扇着,半垂着的红色眸子里映照着跳动的火光。然后,炸雷一样的叫声就在他耳边响起。“大典太光世,这次我一定要——”   “大包平,能用你超越天下五剑的技术来帮我把烤年糕翻一下面吗?总感觉我会翻糊掉呢。”   “喔!好!你就等着瞧我精湛的技术吧!”等大典太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时,只看见一个绝尘而去的红色身影,远处的莺丸则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兄弟,怎么了吗?”刚去搬了些用作柴火的木材的骚速剑回来了。   “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大典太摇摇头,继续抱着自己的膝盖生火。   在付丧神们的筹备下,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等——安静一点,主公还没到呢,不可擅自开始!”长谷部努力维持着混乱的场面。“话说回来今天近侍是谁?!不是应该要提醒主公时间到了应该过来了吗?!”   原本喧嚣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付丧神们面面相觑,显出了迷茫的神色。   “啊……”萤丸和爱染都意识到了什么。“今天是国行担任近侍。”   “国行那家伙,该不会是忘了或者干脆睡着了吧?”   “哈啾!”正拿着布擦拭眼镜的明石歪过头打了个喷嚏,而拿着鱼食少量地投入鱼缸内的审神者手一顿,望向了明石。“感冒了?”   “不,大概不是。”明石吸了吸鼻子,继续低头擦着他的眼镜。“要么是爱染国俊,要么是萤丸,要么是两人都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审神者还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毕竟你感冒的可能性很小。”   明石瞥向她。“……这是在夸奖我的意思吗?”   “是啊。”审神者笑吟吟地说着,明石决定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话说回来,自从探寻你过去的旅行开始之后……”明石戴上眼镜,仔细看过审神者的神态之后就停顿了下来。“看来你一清二楚呀。”   她的脸上笑容隐去,嘴角微微下垂,显出了一点点悲伤的样子。   “探寻我的过去是个非常痛苦的事情。”她轻声地说着。“你们将面临着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甚至被当时代的我无意识地伤害、谴责的痛苦。”   “那必然是非常难捱的,之前大家的反应我也看在眼里。”   “可是你却并没有在这方面对我们说什么。”知晓着他们的痛苦,但几乎不主动提及此事,就算真的谈起也会岔开话题或者草草敷衍过去,对于他们在探访她的过去后作出的觉悟、决定、决心,她未置一词,完全放任他们自流。   “我自身的诉求其实并不重要了,关键在于你们自己的决定。”审神者如此说着。“如若你们真的下定了决心,那么即使前路满是荆棘毒刺,你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前行。”   “我了解我的刀剑们。”   明石无奈地笑了笑,这确实是她的作风。   “无论是改变我的历史,抑或是保护我如今的历史,都是你们的自由,我本人对此已无诉求。”审神者忽地笑了起来。“虽然哪一样都很难做就是了。”   明石轻声叹了口气。“也就是不管不问吗?真是坏心眼的上司大人啊。”   “下一次,就是裁决之时了。”她拿下了面具,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我的‘眼’,已经看到了。”   “就这样告诉我,没问题?”饶是明石也露出了有点惊讶的神色,虽然那转瞬而逝,他很快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了。   “因为你还没有真正下决定呀。”明石一下子就听懂了审神者的话外之音。   没做好决定的时候,一般要么自己思考,要么找人交谈来交换意见以做决定,但是以明石的性格,他决计不会找来派的两位后辈商谈,平常那个商谈对象都是审神者,但是审神者明确表示了自己不会给予任何建议的现在,他基本只能闭着嘴等着了。   “不过说出去也无所谓。”审神者又重新戴回了自己的面具。“迟早都会知道的。”   “也是。”明石躺靠在垫子上,表情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   门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伴随着房间门被拉开的声音,长谷部的怒吼也一并传达了过来。   “明石!你作为近侍居然忘记提醒主公去参加宴会!”明石全身一震,手臂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就连坐在那里的审神者,也被长谷部的吼声给吓得下意识一抖手。   “——主公!十分抱歉我失礼了!”完全没错过审神者抖手全过程的长谷部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审神者露出了苦笑,起身向长谷部伸出了手。   “起来吧长谷部,不关明石的事,只是我和他聊着有些忘记了时间。”长谷部幸福地将手递给审神者,然后完全没借她力自己站了起来。   “…既然主公如此说的话……”长谷部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恶狠狠地瞪着明石的眼神,后者则露出了夸张的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还躺着拍了拍肚皮——发现自己拍错位置后又补救一样地拍了拍胸口。   “总之主公,现在请去宴会那边吧,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审神者望了望敞开着的窗子,树上的枫叶鲜艳如火,仔细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笑闹声。   “嗯,走吧。”   无论如何,这样的时光,真是甘美得无可取代。   作者有话要说:  全员都是天使,耶! 第112章 宴会(上)   审神者的到来意味着宴会的正式开始, 瞧见她的身影, 付丧神们纷纷露出微笑,然后开始享受宴会。   长谷部正想对审神者说什么的时候,一股冲力袭来,然后他身边的审神者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就在长谷部发愣的时候, 今剑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长谷部先生——主公大人我就带走了哦!”   长谷部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起来, 但是在审神者回头看他时又迅速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还非常正常地以笑回应了她。   “和今剑比速度还是死心吧,长谷部哟。”不动笑嘻嘻地向着长谷部说着,长谷部面色一沉, 抓住他的肩膀。在不动露出惊愕的神色时, 长谷部认真地说着。“去喝酒吧,不动行光,我也去。”铿锵有力的,完全不给拒绝余地的。   “……哈?我才不要,我都戒酒了。”   “这可是主命。”长谷部的表情严肃得没有一丝破绽。“你难道想违背主命吗?”   “……欸?这样吗?”虽然觉得审神者不会下那么扯淡的命令, 但是不动也同样不觉得长谷部会拿主命来开玩笑。   “没错, 我再问一遍, 不动行光, 你要违抗主命吗?”   “怎么可能,走走走,喝就喝。”然后不动和长谷部就一起走了,之前就在后面跟着审神者以及长谷部来的明石则打了个哈欠。“……真可怕呐。”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审神者说的只不过是“行光要喝酒的话当然没问题,宴会还是喝些酒比较有意思”,直接被刚才心痛的长谷部过度解读成了“不动行光必须喝酒,不然就会让宴会没意思”。   “啊!发现国行了!”爱染的喊叫刚传入耳朵,明石就发现萤丸和爱染都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萤丸,刚才,你是不是骑着……”“没有哦,国行你看错了。”萤丸软乎乎地说着,神情可爱。   “………………嗯。那我们也找个地方坐下吧。”   “那个的话我和萤已经找好了,真是的,国行真是一点也不靠谱,连通知主人的事情都做不好。”爱染抱怨着,然后被明石拍了拍头。   “所以我就拜托你们了嘛,毕竟我不靠谱。”   “国行,你以前还说是我们的监护人的欸?!”   “被监护人照顾监护人的事情也是存在的嘛。”   萤丸和爱染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明石,后者则是非常无所谓地将他俩的眼神照单全收。   今剑虽然带走了审神者,不过并没有将其带到三条派所在的位置,而是到了另一个边缘,而后他放开了拉着审神者的手。“虽然想一直占着主公大人,不过我不能那么孩子气,所以,主公大人也请自由地享受宴会吧。”他在跑开前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来找我可是大欢迎的哦,主公大人。”   审神者摸了摸小天狗的头。“我知道了,今剑。”   刚和今剑分开没几分钟,审神者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忽然被谁给抓住了,她转过头一看,却是脸红得不正常的山姥切。   “……国广?”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后者涣散的眼神才勉强聚集了起来。   “你……嗝。”他打了个嗝。但是抓着审神者肩膀的力道丝毫没松。“你……哭不哭?”   “……?”审神者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给弄懵了,但是他又是一副“你必须给我个答案”的样子,她只能试探着回答。“……我不哭……会怎样?”   “那我……替你哭。”审神者哭笑不得地追问。“那我哭呢?”   “那我……陪你哭。”他虽然说话有点含糊,神情在撇除了醉意以外则显得认真异常。   这不是无论如何你都要哭吗。   眼看着山姥切的眼眶真的开始慢慢泛红,饶是审神者也开始觉得棘手了。   “兄弟——!啊!主人,他在你这里啊!”堀川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的后面还跟着山伏。“抱歉主人,兄弟他喝得太醉了,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堀川和山伏手脚麻利地把山姥切死抓着审神者的手拉了下来,然后由山伏牢牢架住他,堀川则麻溜地把醒酒茶灌进了山姥切的嘴里。   “……没有。不过国广怎么醉成了这个样子?”审神者摇了摇头,看着一碗浓茶下肚立马显出了困倦姿态的山姥切,关怀地问着。   山伏和堀川脸上纷纷出现了尴尬的神色,他俩对视一眼,由山伏出声解释着。“贫僧本来以为给兄弟的是果酒……结果拿错了,等他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给成烈酒了。”还是堀川不小心喝了一口呛得脸都变形了才发现的。   “真的是超级辣的,不知道兄弟怎么一口一口闷下去的。”堀川看着头已经在那里一点一点的山姥切,露出了费解的神情。   “那国广交由我照顾——”“不不不,主人就请尽兴地享受宴会吧,兄弟交给我们照顾就好。”“咔咔咔,是也是也,因起于我们,果也该由我们承担。”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们不知道刚才山姥切醉酒时对审神者说了什么,万一他一醒来看到审神者的脸想起来,那在各种意义上都会非常非常不妙。   “……是吗。那国广就麻烦你们了。”堀川与山伏忙不迭地应下,然后架走了山姥切。   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时,审神者忽然感觉有什么攀上了自己的脚脖子,低头一看,龟吉正后脚着地,大半个身子靠在了她的脚脖边。   “哦呀,龟吉。”审神者弯下身将龟吉捧了起来,学着浦岛的样子将龟吉放在了肩膀上,龟吉倒是非常自然地找好位置牢牢趴紧,毛绒绒的尾巴轻轻晃了晃。“浦岛呢?和他走散了吗?”   龟吉只是慢腾腾地摇了摇头,然后就悠哉地趴在审神者的肩膀上打起瞌睡来了。审神者失笑,也没再对龟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步伐放得更加平稳,好让龟吉能休息得更加舒适。   “啊主公——这边这边。”清光的声音传了过来,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清光正一脸高兴地向着她挥手,在他身边坐着的则是除了堀川以外的新选组刀。   审神者走了过去。“清光,怎么了?”   清光拉着她坐了下来,然后带了点小得意地向她说着。“我和大和守安定都做了饭团,现在想让主公来吃吃看。”   安定也跟着微笑点头,审神者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身边都摆着一个小饭团,三角形的是清光的,圆形的则是安定的,内馅是什么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就外形来看,两人都做得非常用心,也非常成功。   “和泉守和长曾祢没有做吗?”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结果四振刀的表情立马变得尴尬了起来。   和泉守和长曾祢对视了良久,犹犹豫豫地把藏在身后的小盘子端了出来,然后清光和安定的笑声立马响了起来——他俩的表情并不是尴尬,而是憋笑憋得难受。   海苔不知道为什么七零八碎还软趴趴地,米饭散成了一团,不少米粒还碎成了好几段,里面的水果馅料更是成了一团糟,碎块到处都是。这两人的作品都是同等程度的惨烈。   “没……没办法啊!我只是稍微用力想要把形状捏得好看一点,谁知道就成了这个样子。”和泉守的脸臊红,大声地为自己辩解着。长曾祢则是已经双眼放空,知道什么辩解都没啥用。   “啊啊……堀川连饭团都没教过你吗?”清光有些受不了地问着和泉守。   “啊?国广他会直接端给我吃啊。”和泉守极其理所当然地说着,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压根没有想过要学,堀川也没想过要教他。   “…………哪天堀川出远门了,和泉守你该怎么活。”安定淡定地吐着槽,然后不再参与这个话题。“主公,来试试我的作品吧。”   “啊!大和守安定,你居然搞突袭抢在我前面!”清光不满地嚷嚷着,不过也就只是喊一喊,实质上还是捧着自己的作品等着审神者吃完安定的作品,倒是安定干脆无视了清光的抗议,专心致志地看着审神者小口小口地食用着。   “这可是继承冲田的精纯技术做出来的饭团哦。”“不,那个人做饭不是很难吃的吗。”“加州清光你闭嘴。”   在清光和安定吵吵闹闹的期间,审神者将两个小饭团食用完毕。   “你们都做得很好吃,多谢款待。”虽然说想要比个高低,但真正到审神者面前听到她说道谢的话语时,冲田组的两位反而只能支支吾吾地应着,都不好意思问出这种容易让她为难的问题。   长曾祢和和泉守便毫不客气地反过来嘲笑害羞了的清光和安定。   “欸,那不是浦岛的龟吉吗?”长曾祢的视线落到审神者的肩膀上,然后才发现正在打呼噜泡的龟吉。   “是啊,它突然跑来找我,浦岛也不在它身边的样子,我就暂且带着它了。”   “啊……肯定是浦岛粗心大意忘了看好它……要是发现龟吉丢了的话,浦岛搞不好会慌得不行。”了解弟弟的长曾祢抓了抓头发,显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样啊……那长曾祢能带我去找浦岛吗?”审神者询问着长曾祢。“你的话,应该知道他们在哪儿吧?”   “……好,还是尽快把龟吉还给浦岛吧。”   长曾祢的犹豫只有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何时   宴会总是令人心情愉悦:D 第113章 宴会(下)   “哇哇哇!龟吉!原来你跑丢了啊……”浦岛捧着龟吉, 一边叫着一边用自己的脸蹭着它凉凉的龟壳, 龟吉有点像是有点受不了浦岛,把自己的头和四肢全部缩回了龟壳里,只剩下覆盖着长长白毛的尾巴在外面晃来晃去。   蜂须贺有些无奈地看着浦岛,但神情中还是带有对弟弟的宠爱之情。“在浦岛发现之前就将龟吉送了回来,真是帮大忙了, 谢谢, 主公。”他向审神者道着谢,但连眼神都没给就站在她身边的长曾祢。   “正好我试着做了些甜品,主公请坐下来也尝尝看吧,手艺有些拙劣, 还请您多多包涵。”蜂须贺的涵养一直都是极好的, 虽然说着手艺拙劣的自谦之词,但端出来的东西都是看上去品相极佳的高级货。   “不过我记得您不适合吃荤食……啊,请尝一尝这个抹茶冻吧。”蜂须贺将一碗抹茶冻交给了审神者,上面还浇灌了一层金黄色的,色泽好看的枫糖, 抹茶与枫糖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香甜却不腻人。   长曾祢自始至终没有被蜂须贺正眼看过一下, 他颇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那, 我……”   “咳咳。”就在长曾祢要被离开的说辞吐出口时,蜂须贺则将手成拳放在唇前清了清嗓,与此同时,浦岛也将龟吉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然后乐颠颠地过来拉住长曾祢的手,无比自然地带着他坐下。“来来来,长曾祢哥哥也来试一下蜂须贺哥哥的手艺,这些可是蜂须贺哥哥超级认真做出来的,很好吃的噢。”   “……欸?我坐下没关——”长曾祢下意识地去看蜂须贺的反应,后者依然没有看他,但也并没有对他在这里坐下表现出反对的意见。浦岛背对着蜂须贺朝着长曾祢调皮地眨了眨眼,后者也会意,温和地笑了笑。   “毕竟哥哥就是这样的嘛,对吧?”浦岛笑嘻嘻地说着。   “也是啊。”长曾祢豪爽地大笑了起来,蜂须贺终于对着他们这边投来了嫌弃的眼神,但没有说什么。   审神者将他们三人的互动看在了眼里,脸上也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歌仙……”小夜捧着自己的柿子饼,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歌仙。“露出牙齿笑……很不风雅哦……?”   “……欸?但是,小夜亲手做了柿饼给我吃嘛。”歌仙约摸是有点喝醉了,眼神有些朦胧,他高兴地笑着,一边动作风雅地喝着酒,一边优雅地吃着柿饼,就是脸上的笑容有点爽朗过头,不太像平时状态的他。   “主要是哥哥们帮我一起做的……”小夜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不远处赏着红枫,喝着茶的两位哥哥,他们接到小夜的眼神,却都只是温和地笑笑。   “小夜,歌仙是你的后辈,要好好照顾他呀。”宗三只是如此说着,江雪也是点头。   “……好,我会努力的。”小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神情坚毅,乍看上去要去做什么大事一样。   然后,在兄长们的注视下,小夜一把夺过了歌仙的酒杯,换上了一大杯滚烫的浓茶递给歌仙。“这个,也是我给歌仙准备的。……亲手的。”   歌仙轻飘飘地笑着,一脸幸福地接过了还冒着滚滚白气的热茶,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   五分钟后,小夜跪坐着,乖乖地给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歌仙扇扇子。   “歌仙,表情又变得风雅起来了呢。”小夜浅浅地笑着。   对于小夜来说,偶尔弄出这样的闹剧也是不错的。   审神者如此想着,手忽然被拉住了。   她低头一看,包丁正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她。“我找到主人啦!”他兴奋地大叫着。   审神者弯下腰。“是呀,包丁找到我了。所以要怎么办呢?”   “让主人陪着我!”包丁毫不犹豫地说出口之后,又露出了思忖的神情。“不对,应该是让我陪着主人!”   审神者失笑,回握住包丁的手,正打算带着他随便逛逛的时候,包丁又突然惊叫出声。   “不对,是我们都在找主人。”   等审神者又露出疑惑的表情时,他就补充着。“鲶尾哥说要弄什么比赛,然后大家都想要主人来做裁判,所以才叫我们去找主人的。”   “不让一期和鸣狐做裁判吗?”   “他们也要参加的,参赛选手不能做裁判。”包丁一本正经地说着,审神者了解了情况的、,点了点头。“好吧,我跟你去。”   当看到粟田口的大场地上摆着一大摞还沾着泥土的土豆时,饶是审神者也愣了半晌。   “啊~主殿!”鲶尾一眼看到了审神者,欢快地走了过来。“这边这边,来这里坐下,比赛就要开始了哦。”   “……什么比赛?”在问出口之后,审神者才注意到在场的付丧神手上都拿着雕刻刀,要做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   十分钟后,审神者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大堆粟田口刀为她准备的食物,而付丧神们则围着她,一个个埋头拿着土豆,极其认真地雕刻着。   倒不是在照着她的样子雕刻,都是自由发挥,虽然会因此变得几乎难以评判——“弟弟们只是想要主殿能够在这里陪着而已”。   一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明明是在说弟弟们,他自己的脸却涨得通红,一期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完之后就匆匆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紧紧挨着审神者的是乱和信浓,审神者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他俩的雕刻进度,乱雕刻的大概是一朵花,他注意到审神者的视线,还大大方方地把半成品给她看。“主公,之后我想送给主公,可以吗?”   审神者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欸~那大将也会收下我的吧?”信浓自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话语,不甘落后地也问着审神者,不过他没把自己的半成品给审神者看。“要给大将看就要给最好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一点点的羞涩和满满的认真,审神者自然不会强求他。   不过在结束之后把成果送给审神者这个提议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粟田口,没过多久,审神者已经答应收下全员的成果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稍嫌漫长,坐在那里的审神者过了一会儿,竟然略略垂下头,陷入了浅眠之中。   “大将,大将。”药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审神者很快就从睡眠中清醒过来,她的身上还盖着一件薄外套,看身形大小,应该是属于一期的。“啊……抱歉,一不小心睡着了。”   “没关系,倒是大将,最近没有休息好吗?”药研关切地问着,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别担心。只是天气太适合睡觉了而已。”审神者笑着说,药研脸上的忧虑神色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不过……这些……”审神者的视线转到她身前,那里铺着一块布,上面则堆着已经雕刻完了的土豆,它们都整整齐齐地被码放好,有着雕刻的那一面朝下,就等待着她的审阅一般。   “噢噢,主人殿下,这是大家的作品。大家在制作完成后想到了新的点子,想让您来判断作品的制作者。”小狐狸开口了,鸣狐也附和般点了点头。   审神者也来了兴趣,她随意拿过一个土豆,将它转了过来,然后入目就是一副眼镜。   “……药研的。”这个简直好认得不行。   再拿一个,转过来,油豆腐。   “……鸣狐的。”同样是亲切的好认。   糖果?“包丁。”小判?“博多。”花?“乱。”小披风?“前田。”茶?“平野。”纸飞机?“秋田。”鲶鱼?“鲶尾。”   这些都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然后当审神者拿起一个土豆的时候,她愣了愣,因为这上面也是小判。   不过和之前那个只雕了一个大大的小判不同的是,这上面,雕了仨小判。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藤。”与此同时,她也将土豆翻转了过来。   “后藤你居然直接照着自己的刀纹雕上去了……”厚神情复杂地看了后藤一眼,被后藤涨红了脸反驳着。“没办法嘛!没有参照物的话我雕出来的会乱七八糟的!”   审神者听着他们的吵闹,又拿了一个土豆。这一次,她讶异以及思考的神情持续得更久,可以感觉到她的视线在还没被报到名字的几位付丧神脸上游移不定,最后,她不确定地说着。“……骨喰的?”   转过来的土豆上,歪歪扭扭地刻着许多复杂的线条,组合起来非常凌乱,根本让人看不懂是什么。骨喰淡定地点了点头,承认了是自己的作品。   “主君……好厉害,居然能认出是骨喰哥的作品。”前田看着那一堆线条,露出了完全茫然的神色。   “……我只是猜是骨喰的……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审神者尴尬地笑了笑,骨喰接上了她的话。   “我画的,是我的记忆。”在兄弟们复杂的眼神中,骨喰淡定地重复了一遍。“这就是,我的记忆,在我脑中的感觉。”   ……虽然有点悲伤,但是又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两个,说一目了然么,也差不多。   信浓雕了他自己的脸,厚雕了他的本体刀。   “你们四个,根本就是半斤八两啊……”乱嫌弃地评价着大将组。   最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期的了。   一期在土豆上雕刻的,是精致细腻的水馒头。   “一期哥……该不会是在雕的时候饿了吧?”   “咿咿,我还以为一期哥会雕草莓的!猜错了……”   “欸?我还以为一期哥会把大家都雕上去的呢……”   “不,那工程量也太大了吧,在土豆上完不成的吧。”   一期听着弟弟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向着审神者微红着脸笑了笑。   审神者也露出了怀念的笑容,用手细细抚摸着水馒头的纹路。   作者有话要说:  不懂一期雕水馒头的话回去看看第67章   嗨呀我难得不搞事结果你们一个个评论都想要我搞事   行吧行吧   下一章是过去篇的终点了 第114章 抉择之时已至   意识轻飘飘地, 如同被某人牵引着一般, 在完全黑暗的空间中奇妙地向着某个方向前进,前行之路似乎没有尽头,又似乎一开始就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但心里却奇异地没有一丝焦急,仍然顺应着潜意识里的指引前行着。   朦胧的白光逐渐开始笼罩着意识, 刚才还清明无比, 如今却被强烈的困倦席卷,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睁开的时候,他们正身处于一个房间内, 虽然房间的大小照理来说不可能容纳下他们, 但这不可能就是化作了可能。所有的刀剑付丧神都在此处,他们的眼神略有些茫然,但在看到站在房间中央的女孩时,纷纷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正是他们在探访过去时,曾见过的, 只有三四岁大小的审神者的模样, 她的眼睛上依然包着白布, 笑容甜美而天真, 只是身影显出了透明的样子。“欢迎最后一次探访我的过去,诸君。”   只是等她这句话出口后,他们就知道,她的内里不是那个还不谙世事, 天真无邪的孩子。   “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山姥切就她刚才说出的话语进行问询。   “字面上的意思,此次的探寻结束之后,诸君就不会再卷入我过去的时空中了。”她乖巧地回答着。“不过既然是最后一次,总是有些特别的。”她在椅子上晃了晃腿。   “你们会得到一次机会。”她不怎么在意地说着。“能将我,从那些悲哀的束缚中解脱出来的机会。”   原本只是静静听着的药研瞳孔一瞬间放大,他握紧拳头,抢在其他付丧神前面开口。“你……真的是大将吗?”   似乎是没料到药研会突然发难,椅子上的女孩停下了晃腿的动作。“是,也不是。”她面上的笑容依旧。“关于这一点,你们很快会知道的,我在此处只能为你们做些指引的工作。”她稍微向下陷了陷,大半个身体就直接穿过了她刚刚坐着的椅子。“我只是个极其稀薄的灵体,除了动动嘴皮子,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我们现在也是什么都触碰不到的样子。”大包平试着拍了拍旁边的墙壁,结果手臂直接穿了过去。   “还没到那个时机,到那个时候,你们会有自主行动的权利的。”小女孩捧着脸如此说着。“话说回来,你刚才的反应,是知道该怎么做吗?”她的面庞朝向了药研。   “……啊。我知道。”出乎所有付丧神意料地,药研冷静地回答了。“以及我也明白了,你果然不是大将的事情。”   “唔唔,关于这一点么,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如果之后我还在的话,我就给你们解释。”小女孩鼓了鼓脸,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隔壁的房间忽然传来了清晰无比的,女性痛苦的叫喊声。   “哦哦,开始了开始了。”小女孩又开始晃腿,只是面色微微阴沉了下来,没有了刚才天真可爱的样子。   “什么开始了?”髭切听着女人的喊叫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分娩啊。”小女孩极其自然地说着,不顾多数付丧神一下子尴尬起来的表情。“十分钟后,我就出生了。”   “等——这个时代的主殿,还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吗?”一期的表情有些震惊,又带了些不解,他不太想得通在审神者只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时他们能做什么。   “是哟。”小女孩回答着他。“正是因为在最开始,所以才能做得到。”她接下来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付丧神们也安静了下来。   女人痛苦的喊叫过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婴儿清亮的啼哭声响了起来,那是新生命降世的标志。   无论在什么时候,新生总是让人心生柔软的,原本紧绷着面部表情的付丧神们,也稍稍柔和了些神情。   “我的女儿……”女人低低的呢喃声透过墙壁,不甚清晰地传了过来。   “辛苦你了,美佐子,为我生下了她。”男性的声音温柔地响起。   “父亲,我能看看妹妹吗?”小孩稚气的声音也传来。“咿,妹妹全身都皱皱的,丑巴巴的。”   “算了,我还是会对她好的。”   孩子稚气的话语引得他的父母都笑了起来,无论怎么听,隔壁房间内都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这让付丧神们更难以想象,她的父亲与兄长之后会完全不将她当做人类来看待。   “……嗯?”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她的父亲忽然发出了疑问的声音,接着,他的声音失却了之前的喜悦,充满了威严。“吾儿,你先出去。”   小孩没敢有半句疑问,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匆匆跑出去了。   “……怎么了?突然脸色差起来……”女人的声音还显得有些虚弱,但她显然更在意自己丈夫突变的态度。   “……美佐子,这个孩子,我们得把她送走。”在妻子的询问下,男人给出了这样完全出乎人意料的答案。   “为什么?!!她可是你的骨肉啊!”女人完全无法接受,她有些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她的眼睛……其权能的影响,将会影响整个家族。”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难过,但是更多的,则是他意志已决。“我们是她的亲人,因缘已经过深,若是让她继续待在家族中,产生的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美佐子,作为一个父亲之前,我更是这个家族的族长。”男人如此说着。“最保险的方法,其实是让这孩子从世界上消失……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孩子……”   “…………你出去吧。”女人最终淡淡地对自己的丈夫说着。“要送,也是明天送走吧?”   “嗯。”脚步声以及关门的声音传来,男人的气息逐渐远去。   等男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女人的声音才低沉地传过来。“……对我来说,作为族长夫人前,更重要的……我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来讲一讲吧,关于怎么改变命运的事情。”小女孩突兀地开口,在付丧神们将视线转向她的时候,她却将脸朝着药研。“既然你知道,那就你来讲吧。”   刚刚被刻意忽略过去的问题终于又被提起,药研扫视了一圈周围,包括他的兄弟们,也都是满怀着期待,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改变审神者现状的方法。   “……我在前去修行的时候,曾见到了当时的大将。”   “我向被当时世人称为‘垂死的智者’的大将,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您的命运,如果想要去改变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回答了我。”   药研的声音越来越苦涩,他低下头,双手成拳。   “‘在这条道路开始之前,抹杀掉就好,除此外,别无他法’。”   “她这样告诉了我。”   周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付丧神期待的神情都僵在了脸上。   “嗯嗯,没错,这就是唯一的方法。”小女孩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飘在了空中,手指动了动,他们的位置便发生了变换,在偌大的房间中,一个小摇篮摆在床边,床上的女人不见了踪影,摇篮中则有一个小婴儿,她非常小,眼睛还紧闭着,薄薄的黑色胎毛覆盖在她的头上。   “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了,在一切还未发生前。”小女孩平静地说着。“很简单,随便谁把刀捅进她的心脏就好,马上就会死掉的。”   “我向大将坦白过此事,也向她许下了我要为了自己,而保护好她作为我们审神者的现在,以及将来的承诺。”药研说着。“如果要对她动手的话,就先将我砍断吧。”   但是,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   所有付丧神都失魂落魄地看着在摇篮中香甜地睡着的小婴儿。   不想将她从这残酷的命运中解放出来吗?当然想,那样的过去,要说没有动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将她解放之后,就意味着,她的一切一切,都将被完全抹消,她将完全从他们的身边离去,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舍得吗?做得到吗?   舍不得。做不到。   他们是……她的刀啊……   “还有半分钟哦。”小女孩冷静地提醒着他们。“这是唯一的机会。”   依然没有人动,他们只是满含着巨大的愧疚,自责,悲伤,望着小婴儿。   “十。”   粟田口的年幼短刀们纷纷啜泣了起来,年长的短刀以及胁差哥哥们也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鸣狐和一期只能静静地在旁边守候着他们。   “九。”   明石蹲下身,安静地拥抱着自己的两位后辈,任由他们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泪水将那部分的衣服浸湿。他自己则闭着眼,没有人能窥伺到他如今眼内所含的情感究竟如何。   “八。”   小夜紧紧地攥着自己两位哥哥的袖子,嘴唇被紧咬着,甚至渗出了血液。宗三不忍地闭上眼,江雪则是望着那小婴儿,静静地出了神——我至今,也无法帮你实现另一个愿望……以后一定也是……   “七。”   和泉守已经忍不住吼着“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堀川只能沉默地拉住他,清光和安定都失了神,目无焦点地看着摇篮。   “六。”   “可恶!可恶!!”大包平用力地砸着一边的墙,莺丸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五。”   今剑抽泣着,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双膝,三条家的另外几位则都沉默地背过了身去,连继续看着小婴儿的勇气都失却了。   “四。”   物吉和太鼓钟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大俱利和烛台切都沉默地拍着他们的背,帮他们顺着气。鹤丸安静地拉上了自己衣后的帽子,转过身时,有晶莹的水滴自他脸上滑落。   “三。”   “主公……对不起……对不起……”长谷部几近崩溃地跪倒在了地上,不动也是如此。   “二。”   数珠丸迷茫地望着小婴儿,手几度抚上了腰侧的本体刀,最终却也是无力地垂落。   “一。”   “…………………………对不起。”山姥切掩着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零。”   随着小女孩无情的宣判响起,原本关着的门被打开,年轻的女人进来,径直走向摇篮,将裹着白布的新生儿抱起。   她抚摸着婴儿的脸,脸上满是一个母亲的深情与慈爱,她对自己的孩子不断道着歉,而后,自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   “我的孩子……我无法忍受失去你的痛苦……”   女人一边哭泣着,一边打开了瓶塞。   所有付丧神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他们完全将自己现在无法做到任何事的认知抛诸脑后,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当然,什么用都没有。   女人毫无阻碍地,将瓶中的东西,洒到了婴儿的眼睛上。   那是浅红色的粘稠液体,在接触到婴儿眼皮的时候,直接就陷了进去。“啊啊啊——!!!”婴儿尖细的哭叫声响了起来,仅仅一瞬,那婴儿就失去了声音,失去了气息。   自她紧闭着的眼睛中,流出了大量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棉布,浸透了她母亲的双手,最终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欸?”她的母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气息已经断了的婴儿。“……明明只是会夺走眼睛的药……怎么会……我的孩子啊!!!!!”她恸哭着,声音中满是绝望。   “她……死了……?”大典太可以清楚地判断,婴儿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但是他仍然不敢相信。   “不。这只是一切的开端。”小女孩回答着他。“看。”   刚才已经死亡的婴儿,竟又一次发出了细弱的啼哭声,女人恸哭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带着狂热的喜悦紧紧抱着她的孩子。   小女孩冷淡地看着那个女人,手指动了动,将他们传回刚才的房间。   “遵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既然你们没有打破她的命运,那我也还剩一点时间,向你们解释一下。”   审神者的眼睛,所拥有的权能就是与命运有关的一切,她能看到世间的所有命运,她能改窜世间所有的命运。这已经是比所谓的神明更加高等的权能了,身为人类的她,即使拥有最无暇的心灵,这份权能也会为她周围的人带去灾难,她会无意识地掠夺顺利的命运,她会无意识地转嫁崎岖的命运。   她的父亲正是忌惮这一点,所以才做出了将她送离这里的决定。但爱女成狂的母亲,则是认为既然起源于眼睛,那么只要毁掉她的眼睛,就能改变女儿即将离开她身边的未来。   但是这眼睛与她的生命却是息息相关,在眼睛被完全毁掉之前,她的生命力就因此枯竭了。   想要活下去。不想刚出生就死去。为此能做一切——她将最后的意识,依附在了残破的眼睛上,也正是因为眼睛受了巨大的创伤,才能让残破的意识与残破的眼睛起到最佳的共鸣。   如此想着,将绝大部分的权能作为筹码,交还给了阿赖耶识,与其签订了契约——契约的内容,他们也知道了。   所以她不会死去。不过眼睛也确实被毁掉了,她被剥夺了用那双眼睛去看的权利,她早就失去了光明。   “我就是她的眼睛。”   “拥有她部分意识的,眼睛。”小女孩如此说着。   “我在被毁掉之前,感受到了她临死前的最后意志,因此我将自己作为代价,代她签下了契约,使她作为阿赖耶的工具,存活了下来。”   小女孩终于露出了悲哀的神情。“现在想来,那是最糟糕的选择。”   “在与阿赖耶签订了契约之后,她的命运就再也无法改变了。这样的回溯,只能瞒着阿赖耶做唯一的一次。”她的身体不断变得更加透明。   “那你现在……”   “这缕意识的力量已经完全耗尽了,我当然该消散了。”小女孩不在意地说着。“回去吧,回去吧,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了,那就好好地珍惜你们的未来吧。”   在她消失的那瞬间,他们的意识回归了自己的身体,本丸的早晨,一如既往地到来了。   恍如隔世般,他们穿好衣服,不约而同地向着审神者的房间走去,轻轻敲门,里面却没传出声音,即使呼唤她,也没有任何回应。   擅自打开门,审神者背对着他们,靠在椅子上,大概是在睡觉。   ——不对。   ——她没有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婶儿的过去就此完结   她老早就瞎了   不过以前说的心眼并不是开玩笑   下章直跳FGO片场   倒是可以猜猜她是什么职介……不过单猜职介的评论emmmmm还是免了吧   明确说我不会回的   FGO片场不会有刀们的戏份   不过会写到本丸的状况 第115章 露脸啦!!!   “前辈!!盾上的召唤阵——!”深夜, 房门忽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了少女有些慌张的声音,原本在酣睡中的橘发少女匆匆忙忙地床上摸滚爬了起来,给门外的人打开了门。   紫发的少女满脸惊慌,橘发的少女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出言安慰着她。“玛修, 冷静点, 深呼吸——好,告诉我怎么了?!”   “前辈你的声音也发抖了!是!盾上的召唤阵忽然自己大亮了起来,非常非常亮,让人根本无法睡觉!”   “那, 那我也去看看, 迦勒底那边呢?能联系得上吗?”   “不行,那召唤阵亮起来之后就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联系迦勒底了。”   “那我们——”“前辈,亮光突然没了!”   完全不知道怎么了的两位少女最终决定自己先回房间去看看。   “深夜造访实属抱歉,扰了两位的休息,迦勒底的最后御主咕哒子小姐, 以及亚从者玛修·基列莱特小姐。”身穿白色长袍的女性轻柔地说着, 她的白发柔顺地贴在了身后, 黑色的半面具覆盖在她的脸上仅露出鼻子以下的小半张脸, 唇畔噙着悲悯温柔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难以对她产生恶劣的观感。   “您……您是从者吗?”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的咕哒子小声地询问着眼前的女性。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女性用着不急不缓的声音回答着咕哒子。   “可, 可是您不是迦勒底的从者,莫非是吉尔伽美什王召唤的从者吗?可,可是,那四位从者我们都已经见过了……咦?”   玛修有些紧张地分析着的时候,女性不知在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冰冷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奇异地,她冷静了下来。   “不用紧张,我此次降临的目的与你们并不相悖,甚至可以说一致,这一点,还请放心,基列莱特小姐。”她没有说谎。尽管毫无根据,但是咕哒子和玛修都能感觉到,眼前的高挑女性,没有一句谎言。   “那……那个,您叫我玛修就好了……”“是……是的……您叫我咕哒子就好……”眼前的两位少女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女性慈悯的笑容不变,但是顺应她们的要求,改口了称呼。   “咕哒子,玛修,夜已经深了,两位还是先休息吧。”   “欸?!可,可是您的事情我们还没——”   “不用着急,你们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女性的声音依然柔柔软软的,但是却令人难以生出抗拒之意。“明天,众人齐聚之后,我会再度现身向你们说明的。”   “那您要不要留在这里休息?”咕哒子看着女性逐渐淡去的身影,下意识地开口询问。   “不用了,我不过是位不速之客……那么,晚安,咕哒子,玛修。”她的身影彻底从房间内消失了,只留下玛修与咕哒子面面相觑。   “……算了,那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见哦,玛修。”咕哒子一如既往地与玛修做着日常的招呼。   “嗯……嗯,明早见,前辈。”玛修也平常地回应了咕哒子。   在某个完全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深渊中,女性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做出了盘坐的姿态。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啊……故友。”她的声音忽地响起,在这死寂的深渊中,像是投入大海中的石子般,本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才对。   “……我变了许多吗?啊……遇上了一些不错的事情。”   “我的目标?是那位没有错,除此之外的并非我的任务,我也没有去干涉的打算。”   “毕竟你也清楚……人类对于我来说——”   “以上,就是阿姊如今的情况,你们都明白了吧?”   气势十足的少女面对本丸中所有的付丧神也丝毫不露怯意,言简意赅地将现在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审神者的肉体留在了本丸中,其意识则被召唤到了其他的时空去,这并非是时空漏洞造成的,而是她出于自身的意志而响应了召唤。肉体留在此处则是为了维系本丸的基础以及结界,依照她肉体内残留的灵力,能够维系本丸的安稳长达半个月,而两边的时间并非对等流动,审神者必定会在灵力耗尽前回归自己的肉体。   而愿意响应召唤的原因,就在于眼前的这群付丧神。   “如果阿姊这一次的任务能够成功的话,她就将摆脱‘替罪羊’的身份,而我们一族,也会从‘刽子手’的命运中解放出来。”名为纱礼的少女点到为止,看着刚才还一脸阴郁的付丧神们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的面色就沉了沉。   对于他们一族来说,这的确是解放了,但是对于审神者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但起码,不会让这些付丧神们再度直观地感受到那种痛苦了。   一开始的审神者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做到,等她有实力做到时,她已经失望透顶,对于命运已经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放任自流,未曾想要去改变。   然而她在目睹了这些刀剑付丧神为她而痛苦的模样时,终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容。   令人无比羡慕。令人无比嫉妒。   但是这些话,没有必要对他们说。   这是阿姊费心为他们编织出来的,美丽的梦,就算是为了阿姊的笑容,她也不会对他们多说什么。   “此去回来,纱礼也能得到解脱了吧。”在审神者离开前,她对纱礼如此说着。   “是的……我们这对您亏欠许多的一族……将不知耻地得到解放……”   “亏欠许多吗……不,你们也有不下于我的痛苦啊。”   “……请别这么说。”   “真是固执的孩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捧起纱礼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愿你接下来的道路,顺遂如意,平安喜乐无忧。”   “……是,不胜感激。”纱礼终于忍不住,她紧紧地抱住了审神者,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审神者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轻轻地拍抚着纱礼的背脊,就像纱礼很小很小,无措地哭泣时,她所做的动作一样。   “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守候她的归来。”   从回忆中回过神,纱礼对着诸位付丧神如此说着,而后起身。   “那么,我回现世去了,阿姊的躯体会由我的式神守候着,你们照常进行本丸的日常活动就好。”她将锐利的目光定在山姥切身上。“这一点,被托付过多次的你早就有经验了吧?”   山姥切直视着纱礼的双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天亮起,女性现身迦勒底大使馆一楼的公共区域,不意外地看到了四人一兽,在她甫出现时就齐刷刷地看向她。外形酷似松鼠的小兽在看到她时有些害怕地躲进了玛修的怀中,罩着斗篷的娇小少女露出了一点迟疑的神色,花之魔术师梅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唯有玛修和咕哒子笑着向她打招呼。   “诸位,这位就是昨天突然现身的从者小姐。”咕哒子向两边介绍着。“这位是阿娜,这位是梅林,这位是芙芙。”   女性优雅地点了点头,向着咕哒子介绍到的诸位一一打招呼,他们基本也回应了她——除了梅林,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惊讶。   “梅林先生,盯着女性一直看是很失礼的事情。”玛修出言提醒着梅林,梅林这才缓过神来,恢复了一如既往轻浮的笑容。   “哎呀呀,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还希望小姐您不要介意呀。”他对着女性如此说着。   “我并不会介怀,花之魔术师。”女性只是浅淡地回答着梅林,后者则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   她的视线又扫过阿娜,后者紧了紧斗篷下的镰刀,但是女性只给了她一种被看透了,但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的态度,视线没有再停留在她的身上。窝在玛修怀中的芙芙也是如此感觉。   “那……那从者小姐,现在就开始——”   “再等一下。迦勒底的人还没到齐吧。”   就像为了回应她的话语一般,青年开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早上好,咕哒子,玛修——等等,这,这位——”   “到齐了。早上好……”就在女性的停顿即将到达令人奇怪的地步时,她才淡淡地接上。“罗马尼·阿其曼先生。”   罗曼却并没有说话。   “罗马尼?罗马尼?真是的,这家伙好像大脑当机了。不管了,那位看起来就很美丽的小姐,我是莱昂纳多·达·芬奇,请称呼我为达·芬奇亲就好~”达·芬奇的声音从那一端轻快地传来,伴随着某人脸被大力拍打的声音。   “很疼啊莱昂纳多!我只是太惊讶了而已!”   “哎?为什么?”   “现在,眼前的这位——”   “由我自己来做介绍就好。”女性截断了罗曼的声音,后者非常识相地停了下来。   女性将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面对着众人露出了她的脸。   “此身被召唤,其目的,则是为了消灭将在这个时代降临的某个存在。那个存在必然是你们修复人理的绝对敌对,因此,我不会做出对你们有妨害的行为。”   场内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我的真名现在还无法向诸位透露……或者说,即使透露了,诸位也无法查找到有关我的有关事迹。”   “所以,就以我的职介,Sa/ver,称呼我便好。”   安静地叙说着的女性,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在她的双眼上,覆盖着厚厚的,青白色的优昙婆罗花群。   作者有话要说:  Sa·ver这个职介并非我杜撰出来的   本身Fate Extra中就存在……想起了大段大段翻译日文的恐惧   FGO选取的是第七章 绝对魔兽战线巴比伦尼亚的背景   不过有关的剧情不会多有涉及   婶儿基本不会参与   然后就是婶儿的旧识emmmmm其实挺好猜的 第116章 她的名字   咕哒子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看不懂Sa·ver。她的职介代表意即救世者, 确实, 她很温柔,所作出的举动也看起来极为慈悲,她为乌鲁克的新生儿祈福,为每一位死去的人祈祷,遇上伤者会自发地为其治疗, 面对心灵受到了伤害的人们, 她也会安静地倾听着他们的痛苦和烦恼,温言细语地为他们提供哪怕一丝的慰藉。   但是,很奇怪,她感觉非常非常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她做着这些慈悲的行为, 并且得到了乌鲁克人民的一致称赞,人民都满怀对她的景仰之意,但她却不觉得她的内心为此产生了一丝一毫的波动,尽管她笑着,尽管她表现得很温柔。   但无论是玛修、阿娜甚至梅林, 都未曾提起过她的异样, 即使她斗胆向上一次和他们偷溜出去的吉尔伽美什隐晦地提起此事, 后者也只是不屑地表示不用去在意这些事。   “那个女人, 只是能够从中得到愉悦的事物并不在此罢了。”吉尔伽美什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当咕哒子不明所以地想要追问的时候,英明的贤王大人就拍上了她的脑袋。“不用想了,你看不懂那个女人的, 老实地利用她就好。”   说是利用什么的也太过分了……但是咕哒子是没敢再和吉尔伽美什顶嘴了。   Sa·ver虽说会协助他们,但绝大部分时间咕哒子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多数时候只有每天早上现身与他们道早安以及晚上与他们道晚安让他们知道她的确跟在他们身边,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即使偶尔面对敌性反应,她也从不动手,只是安静地避开战场。   面对这样的她,无论是任性的伊修塔尔,还是热情的魁扎尔,也都没有说什么,身为女神的两位,对于她的态度保持着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样子,咕哒子察觉到这一点并且去问的时候,伊修塔尔吞吞吐吐了几下,然后直接回到了天舟玛安娜上,简单粗暴地表示了自己不要讨论这个话题。而羽蛇神魁扎尔则直接用摔跤来让咕哒子的注意力来被转移,多次之后当咕哒子免疫后,试图再问下去时,就莫名其妙地被关节技束缚住了,虽然魁扎尔表示大姐姐根本没有用力,不过咕哒子还是乖乖地不再追问。   “啊呀……即使你来问我那位的事情……”梅林露出了为难的笑脸。“那会是令人非常难过的话题,所以为了避免让女孩子哭泣,我还是不打算说。”花之魔术师双手比起了大大的叉,尽管梅林的表情依然显得轻浮和漫不经心,咕哒子却能听出他的认真来——他是真心实意,不打算对自己透露一句的。   在野外某个守夜的时候,咕哒子忽然就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气息,等她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女性冰凉的手指比在她自己的唇前,咕哒子会意,没有发出叫声。   见咕哒子理解了自己的意思,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示意咕哒子将手伸过来。   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咕哒子还是非常乖巧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下一个瞬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之前艰苦冒险中所积累下的疲惫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咦?这是……”   “运用我自己的能力帮你轻松一些而已,毕竟我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向你们提供实质性的帮助。”她如此说着,咕哒子这才后知后觉她大概听到了部分自己和其他人试图谈论她的话语,这让咕哒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并没有要诘问你的意思,别紧张。”她很轻易地就察觉到了咕哒子的情绪波动。“毕竟是我向你们提供的信息过于少,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那我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以,不过有些问题我不一定会回答你就是了。”她拿起一根木棍拨了拨面前的篝火,使火焰能够燃烧得更旺盛一些,也使咕哒子能在寒冷的夜晚不那么冷。   “您眼睛上的花……方便告诉我吗?”   似乎是没预料到咕哒子会先问这个问题,她露出了有点讶异的神情,而后回答了咕哒子。“这是某日开始,忽然就开始以我的眼睛为土壤,扎根于我的眼内,自己不断生长繁殖的花,不知什么缘由,长得要比真正姿态的它大上许多。”   “咦?!不,不会痛吗?!”咕哒子一缩肩膀,扎根于眼内,听起来就很痛的样子。   “生长的时候还好,不过如果取下来的话会比较痛。”   “还能取下来的吗?!”   她掩唇轻笑。“将其连根拔起就能取下一朵,使用的力气与平日里折花的力气差不了多少的。”看着面色有点发白的咕哒子,她温柔地如此问着。“想要一朵吗?”   “不不不不不!”咕哒子连连摇头,听了她这样的说明怎么可能还会有想要的念头啊。“不过,Sa·ver以前把它送过人吗?”   “……………………”被如此问着的她,诡异地沉默了下来。“……事出有因,我也不是随便送的。”   咕哒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无论如何,得到了这样以你的痛苦为代价取来的东西,他们肯定不会高兴的啊。”   “……唔。”看见眼前一直显得温柔而悲悯的人露出了有点委屈的神情,咕哒子也说不下去了,她僵硬地转了个话题。   “那个……Sa·ver有在意的人吗?”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似乎有歧义,咕哒子连忙解释着。“有,有一次我看见您在沉思的时候露出了非常温柔的神情……”   那是货真价实地,充满了真正情感的温柔……那是属于人的情感,而不是救世者的。   “有啊。”她干脆地回答了咕哒子,脸上又流露出咕哒子之前窥见的,真实的温柔。“正因为他们,我才会在这里。”   “咕哒子……我其实一直认为,人类怎么样都无所谓……这一点在现如今也没多少改变。”   要说听到救世者如此说,没有惊讶肯定是骗人的,但咕哒子也有隐隐地预料到,她对于人类的态度,一成不变到了异常的态度,不会因他人的感谢而感到喜悦,也不会因他人的辱骂而感到愤怒。不在意,不放在心上,所以根本就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相应的情感。   “他们教会了我许多……他们是不同的。”她轻柔地述说着。“我愿意为了他们而做出改变,响应召唤成为Sa·ver也是如此。”   我的目标是提亚马特,而非戈尔贡。   一开始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咕哒子还不明白Sa·ver的意思,戈尔贡不就是提亚马特吗?   “生命之海,原初之母。‘七种人类恶’之一,原罪之兽已经觉醒了。”   等到梅林如此说的时候,咕哒子才真正明白她的意思。   “Sa·ver……她的目标就是这个提亚马特!”咕哒子大声地说着,玛修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梅林却露出了稍微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等到她们匆匆去到波斯湾的时候,于漆黑的大海中央,漂浮站立着的正是身穿白色长袍而显得非常显眼的Sa·ver,她仅仅只是站立在那里,翻涌的黑泥不断地想要吞噬她,却是完全的无计可施,无论多少次向她袭去,即使要淹过她的头顶,也会被无形的墙给阻挡住,最终不甘不愿地落回去。   “这里的话,就先交给那个女人!但是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她被提亚马特打败了,那么就是我等战斗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对着士兵们如此宣布着,然后瞥了一眼回来了的咕哒子她们。   “吉尔伽美什王!让Sa·ver自己去对付真的没问题吗?”咕哒子是真心实意地担忧着她的安全的。   “蠢货!你以为我们现在上去能帮到她什么吗?!”吉尔伽美什呵斥着咕哒子。“既然那个女人能作为救世者现界,那必然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是的……前辈……我们就先……观望着Sa·ver小姐的情况吧。”   原本只是静静站立着的Sa·ver忽然开始行动了起来,她落到了黑色的大海上,如履平地般慢慢地前行着,那些一旦触碰到就会改造所触之生命,将其化为人类敌人的生命之海,却无法囚住她。   “Aaaaa——”无法听懂的,像是歌声一样,震颤着心灵的女性声音从海洋的另一端传来。   提亚马特的声音,她们两个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一点了。   有着象征着大地的巨大角,倒映着星辰的双眸的……极度美丽,而又极度悲哀的女性体,终于显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内,那就是提亚马特。   “提亚马特神的魔力反应开始急剧增大!她要发动攻击了。”罗曼依据观测到的数据,大声地提醒着众人,然后在这句话刚说出口,汹涌的魔力就朝着Sa·ver冲了过去,可以匹敌□□威力的攻击,全部都打在了毫不犹豫前行的Sa·ver的身上。   强烈的光线让人无法睁开眼,提亚马特依然在叫着,他们却无法确认Sa·ver的情况。   “Aaa,Aaaaaaa……”就在这个时候,提亚马特的声音忽然凄厉了起来。“Aaaaaaaaaaaa——!”   “我怎么样都不至于在这里就会倒下。”   “原初之兽哟……以此染上我真正憎恨与绝望之心脏血液的刀刃,将你斩落吧。”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朴实的,看不出丝毫奇异之处的小刀,竟是丝毫不费力地就捅入了提亚马特的身体。那把小刀,若是她的付丧神们在场,那么必然就能认出来。那是她曾经最心爱的弟弟,第一次捅进其心脏的那把小刀。   海中的提亚马特神,其灵基已经崩坏。   当罗曼也不敢置信地如此对着他们说着的时候,在场的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还没结束。”   但是,自遥远的黑色生命之海上,正在缓缓升空的女性的声音却传来,就像是为了响应她的话语一般,自海中忽然浮现出的庞然巨兽,瞬间就将空中的白衣女性吞入了口中。   “[幼仔哟,遵从创世之理]……吗?”女性平稳的声音从提亚马特的口腔中传出,下一个瞬间,提亚马特紧闭的口腔忽然被一道魔力量异常巨大的攻击给轰开,在提亚马特尖叫的时候,她从提亚马特的口中漂浮了出来。   凄惨到过分。   大半个身体已经被完全撕裂,内里的组织也极其惨烈的方式外露,但她却毫不在意,抬起染满血污的双手,她如此咏唱着。   “以此之身,以此之意,取回我之权能,取回我之杀意。替罪的羔羊将向盖亚的怪物举起屠刀。”就像回应着她一样,原本残破的身体被迅速修补着,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恢复了原本完整的模样,同时,覆盖在她双眼之上的优昙婆罗花自发地动了起来,脱离了她的眼睛漂浮到了她的身后,膨大了许多倍,鲜红色的根茎垂落在空中,如同她的保护盾一样守候着她。   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不再是目无焦点的双眼,里面藏着深渊的眼睛如今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兽,清晰的命运在她面前展露无遗。   提亚马特接下来的每一击都会被巨大的优昙婆罗花所阻挡,即使是如此庞大的身躯所拥有的超怪力,也无法毁灭那些看起来不堪一击的脆弱花朵。   而Sa·ver本人则静静地被优昙婆罗花给包围着,一手轻轻地晃动着,指尖如同在书写什么,另一只手则竖直地举在胸前,高速地吟唱着无人知晓其意的梵文。   “虽然想过她持有的权能很厉害,但是没想到过分到了这种地步。”伊修塔尔看着与提亚马特作战的女性,轻声地喃喃着。   “哎呀哎呀,至少胜利的把握又增加了一些,总归不算是坏事。”魁扎尔眺望着那边,虽然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她的表情却没有显出笑意来。   咕哒子和玛修则显出了一头雾水的神情来。   “她的权能,即为对命运的绝对控制权。”忽然显现的高大漆黑身影,其气息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捕捉到。“其权能的钥匙,即为她之双目。”   “王哈桑!”咕哒子看着熟悉的骷髅面具。   “迦勒底的御主哟,不必惊讶。”王哈桑沉着地对着咕哒子说道。“她会取得胜利,她会打败提亚马特。”   “冠位级别的Assassin……为何如此笃定?”罗曼如此问着。   “虽然由吾说出来很奇怪……”王哈桑顿了顿。“吾之旧友有此能力,仅此而已。”   Sa·ver停止了咏唱,同时,原本散落开来的优昙花又聚回了她的身边,提亚马特则是再一次对她张开了巨口,这一次与之前都不一样,提亚马特所展现出来的超绝杀意,即使离得极远他们也能感受到。   “啊。是时候结束了。我也准备好了。”如此说着的Sa·ver,放下了正在操控命运的手。   “解放我的真名,以此作为最后一击,夺走你的生命。”   “[优昙那落迦]”   身周的优昙花一瞬间染上了鲜红,而其鲜红色的根茎则一下子褪为了青白,她被优昙花层层包裹着,远看就如同被吞噬了一般,下一秒,庞大的花群瞬间消失在了视网膜上。   “LAAAAAAAAAAA——”提亚马特前所未有地尖叫着,大量红色的优昙婆罗花不断地以惊人的速度覆盖住了提亚马特庞大的真身,提亚马特零距离地在自己的身体上不断放出黑色的魔力,红色的优昙花被击落粉碎,但是又有新生的优昙花以更加快的速度生长出来,覆盖住刚才漏出的提亚马特的身躯。   这是一场极其漫长的拉锯战。   日落月升,月隐日现——   终于。   “BeastII的灵基崩坏,得到了完全确认。”   “她胜利了。这一特异点将回归原本的历史。”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看婶儿这章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其实她打得很惨烈   下章结局   emmmmm结局之后大概还有个几章的番外   全文完结后我会用一周的时间来休息调整   下一个要长篇连载的是[综]羁绊等级已提高   这次一定要好好和刀男人谈恋爱了…… 第117章 尾声   在提亚马特被打败后, 波斯湾被生命之海所覆盖的表面也变回了海水原本的颜色,背对着缓缓从海面上升起的太阳, 白色的人影慢慢地踏着水面而来。   青白色的优昙花重新层层覆盖了她的双眼, 她的身上浸满了鲜血,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明显高兴的笑容。   “你现身了啊,吾友。”转眼之间她就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墙上, 向着王哈桑打着招呼。   王哈桑微微颔首。“汝还是过于莽撞,竟为消灭原初之兽消耗了一半的灵魂。”   “……灵魂?等等, 王哈桑, Sa·ver她不是英灵吗?消耗灵魂是什么意思?!”咕哒子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不光是她, 城墙上除了王哈桑之外的人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就连吉尔伽美什都没有例外。   “不要对我太严格了啊……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女性露出了苦笑,然后面向了咕哒子。“我并非英灵……我还……活着。”   王哈桑那如蓝色萤火般的双眼闪了闪, 这是他在还是生者以来, 直到现在,第一次听到她在形容自己时说出这个词语。   不再说自己不死,只是说自己活着……对于她来说,对于她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灵魂以及心来说……   这是他本以为她永远不会说出的词语。   “就, 就像是梅林那样?”梅林也还是生者, 其身体在阿瓦隆中,他利用了自身不存在这个时代的漏洞,使得自己能够现身。   “稍微有些相似……不用在意,虽然吾友说得很夸张, 但实际上我的灵魂会被修补起来的。”   只不过灵魂修补的痛苦会是她曾受过的千百倍……这种话题还是不要提了。   王哈桑看了看她,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她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   “啊……看起来回去的时间到了。”她的笑容异常真实,她是真心为此事感到发自内心的愉快的。   “虽然想说也许能与你们在迦勒底再见……不过那对我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看着咕哒子一下子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Sa·ver笑了笑。   “但只要你还奔走在拯救人理的道路上……那么再会也是不远的事情,承载着人类希望的御主啊。”   “真的吗?!”   她颔首,身体已经透明化到了几乎看不见的程度,就连她的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下一次见面,请唤我的名字吧。”   “此身名为优昙。”   【阿姊,我给阿姊取了一个名字哦】   【嘿嘿嘿,我翻了好多好多书才取下来的】   【优昙,极难遇到的天之花,就像阿姊能成为我的阿姊一样,是奇迹一样的事情】   【呜哇!不要笑啊!我可是很认真地给阿姊取的,我思考了很久的!】   【不过这个名字阿姊还不能透露给别人哦】   【嗯,只要让我再多独占一些时间就好了,阿姊】   【阿姊……你还愿意……使用我为你取的名字吗?】   【那是我唯一给予阿姊的……不是伤害的东西】   【求求你……阿姊……】   在时间完全静止的空间中,她放松了身体,任由其自由地漂浮在这个空间中。   “唔……这个疼痛还真是……”她发出了细碎的痛呼,尽管做好了思想上的准备,但是真正面临时还是感到超出了自己准备范围的疼痛。   “还好在这个空间修补的话不会造成时间的流逝……唔……”   这是能够最快回到本丸的方式了。   虽然也能够直接回到身体里进行修补,不过那样灵魂尚未被修补的部分就会在身体上表现出机能缺失,那样的话,大概会被他们用谴责痛心的目光看着吧。   这是一件比现在所受到的疼痛更恐怖的事情,搞不好还要接受轮番的批评教育,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在阿赖耶给的空间里修好再说吧。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她一边发出忍痛的嘶嘶声,一边闭上了眼睛。   秋去冬至,冬消春来。   审神者披着白色的羽织外套,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正在绚烂绽放着的粉色樱花树,不同于她安静的房间,树下可谓热闹异常。   “三条——全部站到最后面去!啊,今剑来前面。”   “不要,我骑岩融脖子上就好了嘛!”   “噶哈哈哈,自己跳上来吧今剑。”   随着今剑一声欢呼,他高高地跳起,精准地骑在了岩融的脖子上。站在一旁的三日月和小狐丸都捧场地为今剑鼓起了掌,石切丸则端庄稳重地笑着。   “这种地方……即使我也在这里……反正……”大典太正低低的喃喃着什么,然后就被骚速剑揽住了脖子。   “哟!兄弟!这种时候应该笑起来,笑——”骚速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撑起了大典太的嘴角,后者的红眸耷拉着,配合着硬撑起来的笑容显出了搞笑的样子。   数珠丸静静地望着青江的背后,白衣的女鬼正生气地在用着透明的拳头捶打着青江的背。   “不行,就算你生气我也不能放你去见主公。”青江叹着气说。“谁让你上次被抓到半夜偷溜进主公房间的,在风头过去之前你别想了。”   女鬼更气愤地捶打着青江的头,青江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试图向数珠丸求助。   后者文静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移开了视线。   “秋田,平野,前田,包丁,退,博多你们六个坐在最中央的位置。毛利,你不是和他们坐一起的。”一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粟田口大家族的站位,顺便一把拉住了想要溜到前田和平野中间的毛利。   毛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绿了,但是又不能不听哥哥的话,于是乖乖地站在旁边等待着哥哥的安排。   一期看着脸色铁青的弟弟,自己也是操碎了心。   粟田口的短刀们除了毛利之外已经全员出去修行过了,一旦毛利又因为对小孩子的狂热喜爱而不停地揪弟弟们的脸蛋的话,嗯,下场凄惨的会是毛利。   “药研,毛利,厚,鲶尾,你们四个坐到左边。后藤,乱,信浓,骨喰,你们四个坐到右边。”厚和药研拉着面色发白的弟弟坐到了右边,而鲶尾则笑嘻嘻地去捏了捏垂头丧气的毛利的脸,然后被愤怒的毛利一把揪了一下高高扎起的马尾。   “我说,后藤!信浓!”乱有些愤怒地叫着。“不要再甩围巾了,你们两个是小孩子吗?!”   然而拿着自己内番的大围巾的信浓以及甩着自己长长的紫色围巾的后藤依然自顾自地进行着围巾战争。   就在乱的愤怒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骨喰轻而易举地用着熟练的格挡技巧挡下了两条围巾,并且都给没收了过来。“结束之后再来找我拿。”如此说着的骨喰,将弟弟们的围巾叠好,然后抱在怀里带走了。   乱看着一脸委屈的后藤信浓,对他们露出了活该的嘲弄笑容。   “大包平,你能安静地站着吗?”莺丸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看着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一会儿瞅三日月一会儿瞅数珠丸一会儿瞅大典太的大包平。   “那些家伙都在这里啊!我怎么能静得下来心!”大包平扯着嗓子说。   “哦?我以为媲美天下五剑的大包平心性该是比他们还沉稳的……原来……”莺丸的话还没说完,大包平就直挺挺地站在了那里,面色沉静。   呼……终于安分下来了。莺丸如此想着,开始寻思一会儿找审神者喝什么茶。   “国行!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啊!”萤丸把明石歪向他那侧的头给推正,明石的脖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国行!醒一醒啊!春困也不是一天睡到晚啊!”爱染也把明石又歪向他那侧的头推正,修行过后的他手劲比萤丸还大,明石的脖子又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明石觉得自己真的要睡着了。睡过去就永远都起不来的那种。   “huhuhu……正是在这种时候,才需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千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放上了自己的衣服前扣。   “拜托了……村正,不要脱。”蜻蛉切欲哭无泪地扯着千子的手,尴尬地回头对着眼神已经诡异起来了的日本号和御手杵说着。“村正他不是坏人……真的……”   “龟甲哥。”“龟甲哥。”两位弟弟的声音同时响起,正远远地眺望着审神者房间方向的龟甲微笑着回过头来,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两位已经修行回来了的弟弟一人抓住一边,根本动弹不得。   “呵呵呵呵呵……太鼓钟,物吉,你们在做什么?”愉快地笑着的龟甲发现两位弟弟的表情透露出不忍来。   “龟甲哥,在主人出来前你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啊不对,主人出来之后要更安分。”太鼓钟沉痛地对着自己的大哥说着。   “我和太鼓钟也不想为了保住龟甲哥的名誉而再对龟甲哥使用暴力了。”物吉也显出了难过的神情。   “……………………”龟甲的笑容渐渐消失。   骗鬼吧你们。明明每次都当着主人的面勒住我的脖子拖走都毫不拖泥带水的。   “小龙!风一吹你的披风会挡住大家的!”烛台切头疼地看着站在一边吹口哨漫不经心的小龙景光,后者晃晃头,毫不在意。“等一下,谦信呢?谦信哪里去了?!”   小龙随意地掀起自己的披风,小小的谦信景光正咬着嘴唇站在那里,脸上显出了忍耐的神色。   “谦信……一会儿我抱着你吧?”   “可……可以吗?!我能自己忍耐的……”   烛台切蹲下身摸了摸谦信的头。“可以哦,主公在照片上看到谦信的笑脸的话,也会更高兴的。”   “这样吗……那,我会加油的!”   谦信乖乖地说着,这模样引得小龙也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   “鹤,不要搭着我的肩膀。”虽然这么说着,大俱利却没有拂开鹤丸的手。   “哎呀,不要这么冷淡呀伽罗仔。”鹤丸笑嘻嘻地说着。   “江雪兄长,小夜最近越来越开朗了呢。”宗三站在江雪的身侧,浅笑着如此说着。   “嗯……这对小夜来说,是好事。”江雪也微笑着,望向了小夜所在的方向。   小夜和歌仙则努力拉着篭手切,用着委婉的话语劝说他不要再给审神者准备所谓偶像型的衣装了。   “大和守安定,你说我这个站位怎么样,是不是会很显眼很可爱?”   面对着清光的问题,安定只是淡定地摆了摆手。“你可爱不过我的。”   “大和守安定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说就说!”   “兼先生,你的前襟沾着口水渍。”听着堀川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和泉守的脸一下子变紫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上那块不明显的深色水渍,脸又开始发红,整张脸变得紫红紫红的。   “那,那要怎么办啊国广!”和泉守完全没意识到在这样的距离下被拍出来的自己身上那块水渍根本就不会被人看出来。   “请放心!我将围巾暂时借给兼先生挡住就好!”堀川拿出了那条自己修行回来后带来的白色围巾。   和泉守如释重负地拿过围巾胡乱围了一圈就用围巾挡住了水渍。“呼——多亏了你,得救了国广!”   堀川也露出了欣慰而骄傲的笑容。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刚才还在吵架的清光和安定都在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瞅着他俩。   “堀川,偶尔也要让和泉守出出丑他才能长记性哟。”陆奥守笑嘻嘻地说着。   “陆……陆奥守先生……”“陆奥守!你再说一遍!”   “龟吉,我跟你说哦,其实啊,蜂须贺哥哥对长曾祢哥哥的评价挺高的——”   “浦、岛——”蹲在那里的浦岛全身一震,抖抖索索地回头,看到了一脸阴沉的蜂须贺和正在傻笑的长曾祢。   完、完蛋了!!!!!!!!   “哎呀?原来还不能走的吗?我以为拍完了呢……”髭切面露疑惑之色。   “兄、兄长!主上她还没有来啊!怎么可能已经拍完了……”膝丸头疼地拉着自己的兄长。   “哦……那我去和主上一起拍一张,大家也就不用辛苦站在这里了吧?”髭切提出了建议。   “……不要开玩笑了,兄长。”膝丸的表情都扭曲了。   “哎呀,别这么认真嘛,弟弟。”   不动站在长谷部的旁边,望着那边脸上的表情几近崩溃的膝丸,摇头叹息着。“真是辛苦呢,有那样的兄长。”同时,不动也伸出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巴形!你不能站到主公椅子的旁边!”长谷部爆吼着。   “为何?”人高马大的巴形低着眼睛看着长谷部,明显就是长谷部不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就绝不会让开的态度。   “你站在中间会挡掉后面的人的!”而且很碍眼!   “……”巴形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走开了。正当长谷部松了一口气并且露出笑容时——   “静形的,往旁边让一下可以吗?”“噶哈哈哈,可以啊。”岩融干脆地架着今剑往边上的位置挪了挪,然后巴形就非常理直气壮地站到了椅子的后面。   嗯,长谷部的脸快要气歪了。不动冷静地想着,不动声色地往远处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呵……孩子们都很有精神呐。”小乌丸望着吵吵闹闹的刀剑们,露出了慈爱的神情。“主人看到,也会高兴的吧。”   “……”狮子王看着外表如同乌鸦童子般的小乌丸,显出了有点难受的神情。   “狮子王,你身体不舒服吗?”同田贯看着狮子王,直接问出了自己所想的。   “不……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小乌丸转过来的视线,狮子王艰难地否认着,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和小乌丸谈论关于爷爷的问题时自己完全被牵着鼻子跑的场景。   “是吗?既然你说没事的话。”同田贯便不再追问狮子王。   “次郎,不要喝太多酒,不然一会儿失态就不好了。”   “是是~人家会注意的,大哥你就放心吧!”次郎大笑着捶了捶太郎的肩膀,后者不动如山,然后安心地点了点头。   “咔咔咔,大家的安排都差不多了呢,兄弟。”山伏拍着山姥切的肩膀。   “啊……是呢……”山姥切淡淡地扫视了一圈。   “所以去吧,兄弟。”山伏轻轻地推了推山姥切的背。“你是最适合去叫主公的。”   “那么,我去了。”   脱离了刀剑们的队伍,山姥切朝着审神者的房间方向走去。   在那里,眼上覆盖着青白色的美丽花朵的女性正等在那里。   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他们的故事,还未结束。   但是,需要讲述的部分,只到这里。   无论最终最终,他们将迎来如何的终局,至少现在——   刀剑们爱着他们的审神者。   审神者爱着她的刀剑。   只要确定这一点,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啪叽啪叽啪叽!   这次是真·全员   那些我没有的刀是反复参考了语音集以及各种资料设定才动笔写的   因为只有说几句话或者几个动作   我还是为了结局豁出去写了   哦当然接下来的番外他们一个都不会出现这个就放心吧(。)   emmmmm然后下章番外预告!   审神者Alter闪亮登场!(。   放心吧,是个搞笑向的(喂   另外我说明一下,真·结局我自己脑中是有数的   但是,你们就不需要有数啦嘻嘻嘻   这是作者最后的良心了!   然后惯例的新坑宣传:[综]羁绊等级已提高   这次的女主是个跟婶儿截然不同的……混蛋   重头戏在于谈恋爱以及花式分手(不是 第118章 审神者Alter番外   “主公, 政府那边有加急文件送过来了。”一大清早,长谷部就抱着一堆文件过来敲审神者房间的门, 虽然他完全不想这么早就让主公陷于忙碌之中,但是这又是必须有审神者的权限才能审阅的文件, 就算他们付丧神想帮她处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房间内却没有一丝动静,长谷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个时间按理来说审神者早就已经起床了……难道是陷入冥想了所以没听见。   “主公, 主公, 我是长谷部!”没有审神者的允许长谷部不敢私自进去, 所以他只是站在外面拍着门。   然后,门就被他给敲开了。   欸?主公没把门关好吗?   带着这样的心情,长谷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身子依然在外面。“那个……主公——!”就像卡带了的磁带一样,长谷部整个人都人如字面意义上的停住了,包括声音表情动作。   在太阳照射进来的房间内, 柔软的被褥中静静地躺着一名女性, 她的左手和右手紧紧地抱着白色的大枕头, 用力地将其揉进了自己的怀抱里,她的双腿则狂放不羁,左腿肆意地压在了厚重的棉被上,右腿则直接甩出了身下的褥子,放肆地摆在了榻榻米上,整个人就像自由奔跑在大草原上一样。   而且,虽然她的面部轮廓与审神者一模一样, 但是她的头发如鸦羽般乌黑,双眼上的优昙花也是墨黑色的。   “…………………………”长谷部用力地门关上,把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猛地蹲下身,拍着自己的脸。“清醒一点啊我!!刚才一定是幻觉!!!”   “……长谷部?”熟悉的温和声音响起,长谷部一怔,抬起头,穿着白色的厚外套的审神者正蹲下身来疑惑地看着他,雪白的头发,青白的优昙花……这才是主公嘛。长谷部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等等,那里面那个到底是?!长谷部的表情再度变得惊恐。   注意到长谷部瞬息万变的表情,审神者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啊……你见到了啊……”   长谷部紧张地盯着审神者,等待着她接下来说出的话。“那姑且算是……另一个我吧。”   理论上来说,黑泥是无法影响到审神者的。但与提亚马特那一战中,来自原初之兽生命之海中的黑泥,以及她们俩之间持续了几乎一整天的近距离拉锯战,还是对审神者造成了些微的影响,审神者染上了十分微量的黑泥。但仅凭那一点点黑泥,完全影响不了审神者的核心部分,能做到的反转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因此审神者也不甚在意,任由黑泥最终形成自己的意识,从她身上自我剥离了下来,然后就形成了现在的这位——姑且也算是Alter吧。她并不能长时间显现,吸收显现所需要的魔力是巨大的,根据本丸内的情况,大概半个月左右才能出来一天。   当然,审神者隐去了不少部分,挑拣着向付丧神们稍微解释了一番,让他们知道这位是无害的存在就是了。   “大致情况我们明白了……但是这位……Alter大将为什么……”坐在下首的药研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追根究底则是上座,正坐着的审神者,以及甜甜蜜蜜地抱着审神者手臂笑得特别欢快的Alter。   “啊,我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本体的!”Alter自己向付丧神们说着,尽管与审神者的声音一致,但两人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比喜欢我自己还要喜欢她的程度。”   付丧神们看着审神者一瞬间显出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直到现在也未曾改变的,曾作为替罪羊,现在身为盖亚怪物杀手的女性,最不喜欢的存在,就是自己。这一部分,被黑泥给改变了过来,所诞生出的这位Alter,爱着她自己的同时,也更加深爱着自己的本体,不过本体对于刀剑付丧神们的情感却无法被黑泥所改变,那些被原封不动地继承了过来,约摸可以在她心中排到第三……吧?   理解着本体的想法,支持着本体的行动,Alter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本体——尽管从表面上来看,基本就是个痴汉。   本体私下里对她如此评价,后者知道后也只是笑着不否认。   原本的预定今日是在清除了积雪的庭院中进行露天烧烤的,虽然Alter的出现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却没有打破本次的预定安排,一排排的烧烤架并排放好,上面已经开始炙烤准备好了的蔬菜肉食以及海鲜,如果没有自己想要的正在烧烤,也可以自己去材料区拿。   考虑到两位审神者以及Alter的存在,他们在首轮的烧烤上放置的基本都是蔬菜,远远看上去,并排的烧烤架上简直是一个小型的蔬菜园。   审神者很随意地夹起了烤得焦黄的土豆片,小小地吹气驱散其热气,然后小口小口地咀嚼了起来。   反观Alter,她微微皱着眉,好像有点不高兴地在一堆蔬菜里面挑挑拣拣着。   这样的行为引得不少付丧神都偷偷地关注着Alter 的动态。   就这样在一排烧烤架旁寻找了好一会儿,Alter突然舒展开了皱起的眉头,显出了非常高兴,甚至可以说,兴奋的神情。   ——找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了?   付丧神们更密切地关注起她了,试图看清她筷子上所夹着的东西。   焦糖色的未焦部分,纹理清晰分明的灰白色表面,覆盖着的油层还闪亮亮的。   这个是肉啊!!!   所有的付丧神都露出了非常明显的惊愕表情,但是喊叫的声音比不上Alter毫不犹豫将烤肉迅速蘸酱然后塞进口里的动作,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Alter露出了幸福的神情咀嚼着烤肉。   也许那反转将审神者无法进食这些的体质也影响到了?他们犹疑地想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   “呜啊!”Alter抱着自己的腹部向着边上的垃圾桶里吐了一口血。   “…………………………Alter主公/主人/大将/主殿!!!”   惊恐的叫声纷纷响了起来,站在另一端的审神者夹着烤娃娃菜愣了愣,然后走到了那边,付丧神们纷纷为审神者让开路,然后审神者就看到了抱着垃圾桶在那里断断续续吐着血的Alter。   “………………”审神者都有些不忍直视地扭开了头。“Alter,你还是不肯放弃吃肉吗?”   “呜咳咳咳……本体,不让我吃肉……还不如让我饿死……”Alter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说着,面色惨白,但表情坚定得不得了。   “即使我请求你?”   “呜!那……那我只能做到绝食了……”Alter挣扎地说着。   周围全部沉默了下来。   审神者无奈地扶着额头,叹着气。“我知道了……我会给你施放持续治疗的术,虽然还是会吐血,不过至少内脏不会再疼痛了。”   “呜呜,爱你啊本体。”“请你少让我操点心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审神者摇着头,给她施放完术之后也没有再离开,一直站在Alter的身边。   “哈哈哈,主殿和Alter主殿的相处宛如姐妹呢。”三日月看着并肩的一黑一白,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不过,在某些方面还是没有改变的呢。”髭切叹着气补充着。   这些年纪比较大的刀剑付丧神上午本来打算试试看能不能“调戏”得动这位Alter审神者,毕竟他们在本体那边基本都处于被倒打一耙的“届不到的调戏”。   然而,这位Alter,直接就说——“我不擅长和年纪比较大的相处哩”,然后就高兴地去找短胁们打雪仗去了,留下了捧着茶的一众老刃露出了心酸的神情。   明明你的本体才是本丸中年纪最大的!   晚上的时候,将房间内的小灯拿了出来摆放在走廊上,审神者与Alter各执了一卷佛经,接着昏黄却不昏暗的灯光,错落有致的诵读着梵文佛经,一模一样的女声交错着响起,显出了些别样的感觉来,这个时候,可以看出Alter与审神者在这一点上还是不变的相同。   那样跳脱任性的Alter,在此刻又与沉静温和的审神者无限贴近。   然后当付丧神们仔细看了看后——   端坐着的审神者拢着厚厚的白色长外套,里面是蓝白的女式和服,长长的白发松松地挽着,显出了温婉的模样。   而Alter则是穿着,厚厚的,少女粉色的,棉绒两件套睡衣,并且还把衣服后面的垂耳兔耳帽子给戴了上去,她自己的黑色长发则拨到了前面。   虽然很可爱啦。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呜哇~Alter主公今天下午和我去万屋的时候就很喜欢这套睡衣,我就买了送给她,没想到晚上就穿了起来~”乱高兴地捧着脸说着。“我也想看主公穿穿看呀。”   不不不,这个还是不要想了。   Alter和审神者的相似之处……嗯,还是继续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发·操碎了心嫌弃MAX·本体姐姐与黑发·没心没肺本体痴汉·Alter妹妹   就这样   审神者优昙的故事就此结束了!   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   最后宣传一次新坑啦[综]羁绊等级已提高   应该会在本周日早上开始更新!我从明天开始会为这个故事开始存稿了:3   第一个世界是与清光在哑巴丘艰难求生(艰难特别针对女主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